暖春的傍晚是極美的，天邊一縷縷金黃色的夕陽透過雲朵蔓延而出，雖不至于像盛夏那樣染紅了整個天際，卻渲染出一種水樣的明媚來。
和素妃走在宮中，柳芙宛然含笑，淺言輕語，不時逗得素妃一樂，頓時那銀鈴般有些肆無忌憚的笑聲便回響在了悠長的宮牆之間，飄然遠蕩，不知傳入了哪一個的耳里。
柳芙看得出這是素妃有意為之，那毫無遮掩甚至有些招搖的舉止和笑聲，好像巴不得讓宮里頭所有人都知道，她親自陪伴了一個身份毫不起眼的閨秀去往御花園赴宴。
不用細想，柳芙也知道這件事兒對自己來說好處多余壞處。
皇帝親自接見，無疑讓她在宮里頭的地位拔高了不止一階兩階，至少在面上，皇後都不會給自己難堪了。當然，這只是在皇後的層面上，自己以後能過得舒服點。但因為嫉妒皇上召見而惹得以柳嫻為首的閨秀們不快，卻是自己無法控制和把握的。算是一個壞處吧
想著，素妃已經加快了步伐，一手更是親自挽住了柳芙︰「快快快，你听，皇上無聊了呢，都開始獨自吹起了笛。」
柳芙也听到了漸漸變得響亮的笛聲，很有幾分氣勢在里面，暗道果然是天子弄笛，別有一番與眾不同的感覺。
進入御花園，氣溫驟然涼爽了不少，風過，甚至還有一絲涼意從腳底升起。
「好了，我這個領路人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柳小姐」素妃停住了腳步，笑意滿滿地看著柳芙︰「我還是叫你一聲芙兒吧，顯得親近些。你自個兒沿著這條雨花石小徑直去，盡頭處有一個涼亭，皇上在哪兒等著呢。」
「民女獨自一人去？」柳芙總算再次露出了驚訝之色。
「我知道這是有些嚇唬人。」素妃掩口笑了笑︰「不過啊，皇上說他有話要單獨問你，我在一旁也不合適。你別擔心，皇上都是五十歲的人了，不會打你這個小姑娘的主意的」
听得素妃打趣兒，柳芙臉色有些尷尬︰「民女這倒不會誤會皇上的，娘娘多想了。只是」
素妃見柳芙模樣有些露怯，倒是心疼了起來，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肩頭，拍了拍︰「你這丫頭，皇上召見，哪有你猶豫的份兒，快些去吧，我最多在這兒等著你，再送你回去，行麼？」
對于素妃竟會如此照拂自己，柳芙很是感激，沖她點點頭之後便提步往前而去了
獨自坐在涼亭中的姬奉天眼神飄遠，唇角微垂，臉上的擔憂之色即便是柳芙離得還有十丈遠，卻也能敏銳地捕捉到。
步步走進，柳芙停在了亭邊，福禮道︰「民女柳芙，見過陛下，陛下金安。」
「你的規矩是誰教的？」姬奉天回過頭來，看著晚霞中亭亭而立的柳芙，突然覺得此女一直給他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柳芙這才驚覺，宮里頭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開始所謂的特訓，所以今天她所行的這個宮里特有的禮，也超出了她可知的範圍。
于是仰起頭，柳芙用微笑掩飾住了心底的小慌張，柔聲答道︰「之前素妃娘娘親自接了民女過來，路上閑來無事，娘娘親自指點了一些宮中禮儀規矩給民女。民女現學現用，在皇上面前獻丑了。」
擺擺手，此等小事姬奉天自不會放在心上︰「過來坐吧，陪朕先用晚膳。」
「民女還是在一旁伺候皇上，為皇上布菜吧。」柳芙哪敢真的落座，直接走到了姬奉天的身側立著，順手就提起了桌上的茶壺，替他摻了個滿杯。
「柳小姐，今兒個您是皇上的客人。」立在姬無殤身後李公公趕緊上前攔住了柳芙︰「有老奴在，哪能勞煩您來親自動手伺候呢。」
「快坐下，這兒除了你也沒其他人，朕只想好好吃一頓飯，再問問你一些事情而已。」姬奉天臉上的表情也帶著幾分柔和，看向柳芙的神態中甚至透露出細微的慈祥來。
既然姬奉天都開了口，柳芙只能來到桌對面，又行了一禮，這才落座︰「多謝皇上賜宴，民女雖然惶恐，卻也覺得三生有幸。先以茶代酒，敬皇上一杯。」
「此茶是太子敬奉，你且嘗嘗味道如何。」姬奉天指了指柳芙面前的杯盞，里頭湯色清亮，幽香撲鼻的茶水，正是柳芙每年賣個太子的白牡丹。
「果然清冽甘甜，飲後更是齒頰留香。」柳芙只當不曾常飲，輕啜了一口隨即便贊道。
「太子孝心可表，但同樣是朕的兒子，老四卻顯得呆笨了些。」姬奉天卻突然間提及了姬無殤。
柳芙听了，莞爾一笑，下意識地便反駁道︰「若是裕親王也算是呆笨的，那天底下就沒幾個聰明人了。」
「哦」姬奉天挑了挑眉︰「听你的口氣，應該很了解朕這個兒子。」
「沒有，民女只是隨口說說罷了。」柳芙總覺得姬奉天話里有話，而今天將她單獨召見在這兒，似乎也和姬無殤那廝有些牽扯和關聯才對，于是趕忙就否認了。
「你下去催催御膳房，怎麼還不把飯菜端上來」姬奉天突然對身側伺候的太監吩咐了這一句，听起來明顯是有意要支開他。
領會了主子的意思，這李公公自不會不識趣，趕緊就行了禮悄然退下。
等沒了第三者，姬奉天這才臉色一變，變得威儀十足︰「柳芙，無殤已經把你們之間達成的協議系數告訴了朕。」
「請皇上恕罪。」柳芙一听，哪里還坐得住，趕緊就起身向著姬奉天的方向屈身福禮下去。
「你何罪之有啊？」姬奉天悶悶地哼了一聲︰「有罪的，是朕這個好兒子」
「先不說民女計劃能不能成事，若是能，那另當別論。若不能，這事兒也與裕王殿下沒有一點兒關系。」柳芙可不敢再打太極，解釋了起來︰「裕王他一心為了大周皇朝，為了天下百姓能免于戰火，絕無半點私心，還請皇上明鑒」
「還說你不了解他？」姬奉天突然語氣就放松了，甚至帶了一絲笑意在里面︰「其實，今日朕邀你過來，就是要討你一句真心話的。」
「皇上，您的意思是？」柳芙有些不明白，抬眼，水眸中含著疑惑的神色。
「和親的人選，朕隨便找一個就行。」姬奉天向前傾了傾身子，微眯著眼盯住柳芙︰「若你願意，朕便將你賜給無殤為裕王妃，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