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熱,柳芙讓巧紅收拾了稍厚些的錦裙壓箱底兒,從輕薄的春裳中挑出一件藕荷色繡白羽飛花的裙衫出來,配了一件寶藍色的對襟小褙子換上,未施粉黛,便出了常挽殿而去。
巧紅的小常貴一個在旁伺候,一個在前領路,都不敢對柳芙直接去往太子東宮表示出任何的驚訝和懷疑。
柳芙入宮的這小半個月時間里,太子不止一次讓身邊的貼身太監過來相邀,可每每卻吃了閉門羹。可饒是如此,太子也未曾死心,今兒個一大早就又遣了方公公過來,說是今日太子在東宮設了桃花宴,听說柳芙喜歡吃桃花芙蓉糕,特請她過去一敘。
柳芙一開始還是照例讓小常貴去拒絕了,可臨到中午的時候,一只鴿子飛到了她常挽殿的院中,留下了隔壁玉挽宮里某人帶來的信兒。
歇息了這小半個月,柳芙琢磨著姬無殤該等不及了,這才有意搬入宮里,還找了毗鄰自己的玉挽宮居住。用意十分明顯,那就是想要在一旁監督自己,給自己無形中一個壓力,逼迫自己不得不主動出擊。
想了想,這個姬無殤自己得罪不得,心里的盤算又不能全盤托出,只得稍微動一動,好安撫安撫他。
于是穿戴打扮了一番,柳芙也沒有提前給東宮那邊兒送個信,直接就帶著一個素白紋的每瓶出了門,里頭插了她常挽殿新開的一簇粉白相間的杜鵑,權當禮物準備送給太子。
巧紅和小常貴雖然是宮中低等的奴僕,但沒吃過豬肉總也見過豬跑,雖然太子那樣殷勤地相請,可這個柳小姐登門拜訪,只帶上一束自己采摘的花兒,未免也顯得太過隨意和放肆了些。
可兩人一前一後瞅著柳芙淡然如許的表情,偏偏又看不出半點怯意,只得埋住心頭萬千疑惑,乖乖跟緊了步伐
東宮位于皇宮內院的西北角,離得柳芙所居的常挽殿不算太遠,但臨近中午,柳芙一路步行而去,還是微微發了點兒汗在額上,臉蛋兒也紅撲撲地,透出一抹光潤來。
「哪個宮的?留步」
守門的太監高大威猛,柳芙只看了一眼就想起姬無殤所言,這東宮不但四十六個侍衛乃武林高手,就是伺候的太監宮女也都是練家子中的翹楚,不由得想,為了入宮保護太子,這些會功夫的竟然願意自斷命根子做太監,這犧牲未免也太大了點兒
柳芙發呆的這一瞬間,那守門的太監已經露出了不耐之色,冷冷一哼︰「雜家不管你是哪個宮里的,也不管你是小主還是妃嬪,速速離開吧,太子東宮可不是任憑你游覽觀賞的地兒」
正待巧紅和小常貴都有些著急害怕的時候,柳芙卻柔柔一笑,從袖口中掏出一個紫玉牌子遞給那太監︰「這位公公,太子說哪天我若入宮,可隨時憑此令牌去找他說話玩耍。您看看,我可有憑借?」
太監一愣,一把從柳芙手上奪過玉牌,翻來覆去仔細看了好半晌,似乎在確定其真假︰「這位」
「我家主子乃皇後娘娘親自邀請入宮暫居的十二位閨秀之一,這位公公,您若是檢查好了,還不趕快放行」
最後還是小常貴麻著膽子上前一步,給柳芙「撐了腰」。畢竟柳芙突然拿出來一塊玉牌,看樣子還挺珍貴,若真是太子親手贈予,那自己這個臨時主子未來的前途就不可限量了,該表現的時候,自己也的表現表現才行。說不定以後就成未來皇後身邊得寵的人了
小常貴腦子里頭浮想聯翩,沒注意那內侍臉上閃過的一絲殺意。還好對方確認了令牌的真假,這才朝著柳芙福禮道︰「這位小姐,請問您是否乃文府的千金,柳小姐?」
點點頭,柳芙略揚了揚下巴,並未開口應答。
眼見柳芙如此高傲,又承認了她就是太子吩咐一定要行的那個千金小姐,這太監不敢再多言,側開身子︰「柳小姐請進。」
小常貴眼見東宮大門對自己敞開,正要邁步先行領路,卻被那內太監拎小雞似的一手攔住給丟開去︰「太子只說了柳小姐可以入內,其余人等,還去那個在外面等候。」
小常貴嚇得臉都白了,正要張口發作,卻被柳芙抬手阻止︰「罷了,我已識得來時的路,你們倆先回去常挽殿吧,別在這太陽底下白等了。」
「是。」巧紅和小常貴也不敢單獨留下和這凶巴巴的太監呆著,听見柳芙這樣吩咐,趕忙行了禮齊齊退下
進了東宮便又有一名太監閃身而出,領著柳芙東繞西拐,來到了太子此時所在的花園內。
姬無淵正獨自面對一桌桃花宴發呆,遠遠便看到柳芙手捧一只白玉瓷瓶款款而來。
那瓶中所插的杜鵑花瓣隨風輕顫,不及柳芙緋紅光潔的臉蛋,在柔柔春日照耀之下,仿佛花中幻化而來的仙子,有著一抹讓人挪不開眼的嬌艷欲滴,芬芳若醉。
「芙兒貿然前來,未曾稟過,還請太子莫要見怪。」
柳芙宛然一笑,走動間裙擺輕揚,那染在裙角的片片白羽像是活了起來,悠悠若雲,使得裙衫主人恍然一如踏在雲端。
姬無淵有些沉醉痴迷的眼神讓領路的太監為止一震,自家主子雖然和京中多位閨秀有過交集,卻從未曾用這樣的目光去看過任何一個女子。難道,自己身側這位看起來素顏清淡的女子,真有那樣大的魅力?
只可惜,這領路的太監以自己閹人的視角來悄然打量了柳芙一番,除了「清麗月兌俗」四個字覺著可以形容此女之外,實在找不出其他的優點來。
看到柳芙已然走進,姬無淵眼底的迷離終于消散而去,被一抹驚喜之色所替代,直接起身,大踏步走出了涼亭,親自迎了上去︰「芙妹妹,你讓我好等啊」急匆匆,忙慌慌,樂悠悠之間,姬無淵竟然連自稱也去了「本宮」,直接和柳芙「你我」相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