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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被太後「委以重任」,要督辦選秀大典的事宜,柳芙只余下兩天時間能在長公主府里,第三天便要入宮暫居,直到選秀結束後才能回來。
讓巧紅忙幫張羅入宮的行禮和箱籠,柳芙讓尚嬤嬤陪著自己回了一趟文府。
去文府之前,柳芙順道去了李子胡同。扶柳苑的生意很不錯,冷三娘打理的僅僅有條。加上茶樓里有一群從良的清館做侍女,倒是吸引了許多風流文士駐足光顧,白花花的銀子像流水般入了柳芙的私帳。
親自打賞了冷三娘和一眾跟隨她留下來的姐妹,柳芙便沒有多留,直接往天泉鎮趕。
路過茶圃,柳芙還是停了一下,听陳瀾稟報了這些年的收成,又給馮媽媽留了些銀兩。說了些貼心話後,才啟程直奔文府而去。
從北疆回京後,柳芙這還是第一次回到住了好些年的文府。
流月百匯堂還是一如既往,但比起自己離開之時,仿佛要清淨了許多。
暖兒出來迎接,剛陪著柳芙進入正屋,就听得一陣「嚶嚶」的哭聲響起,兩人頓時對望一眼,加跨步伐齊齊往沈氏的東廂房里而去。
「娘,娘」
暖兒撩開簾子,柳芙一見母親伏在炕上哭泣,心便揪著似的疼,趕緊沖過去扶了她︰「您哭什麼呀誰給您委屈受了,告訴女兒。女兒替您出氣去」
手里攥著絲帕,沈氏這才擦了擦臉,抬眼看向自己的女兒︰「芙兒,你怎麼過來了?我沒事兒,就是心里不痛快,所以」
一旁的暖兒見狀,終于安了幾分心︰「夫人,您和小姐說話,奴婢去打了熱水給您梳洗。」說完,便乖乖地退下了。
拿過絲帕,柳芙輕輕替母親拭去淚水,用著無比柔和的聲音哄道︰「娘,女兒隨時都可以回來看你的。只是您這樣,叫女兒如何放心讓您單獨住在此處呢。不如您應了女兒的提議,搬過去同住。一來咱們好互相照料,二來,您心里不痛快,女兒也能在一旁安慰不是再說,文爺爺如今身居高位,替皇上分憂,日夜也不見個人影。這文府空落落的,清冷的厲害。您不如今日就隨女兒先搬過去,行李稍後咱們再收拾,行嗎」
「芙兒」沈氏伸手輕輕撫過柳芙的臉龐,那嬌艷若花綻放的玉顏映入眸子,是那樣的嫵媚明亮,不由得一嘆︰「是娘連累了你你不問為娘為何哭泣,卻只是一味求我搬過去與你同住。娘知道,這是因為你存著一片孝心。但事實就是事實,你好不容易得了這長公主的名號,娘也被賜了一品夫人。可是,一旦有人追究起咱們母女的出身,豈不全完了」
緊緊抓住沈氏的手,柳芙臉色一凜,竟變得十分嚴肅起來︰「娘,您為何要說這些話是不是誰在外頭說了什麼,叫你听見了?」話到此,柳芙突然明白了︰「難道是胡氏娘,您如今的身份,誰敢質疑一句,那邊是欺君辱國的大罪。胡清漪就算來鬧,您不理便是,又何須暗自垂淚呢要知道如今咱們母女已非當年無依無靠的孤兒寡母了,有大周朝天子做依仗,胡清漪也好,柳嫻也好,再不能拿咱們怎麼樣了。您又何須與她一般見識大不了,女兒這就入宮去求見太後,將當年之事說得清楚明白,再找來柳找來‘他’對峙,還您一個清白」
語氣雖然嚴厲,但提及柳冠杰,柳芙已非當初的心死默哀了。
自從打姬無殤口中知道當年實情,柳芙心里就止不住的生出一絲澀意來。但就算是事出有因,柳冠杰拋棄自己母女也是不爭的事實。他雖然為難,但未必就不能選擇離開京城,回到蜀中和妻女團聚。他既然留了下來,就必須打定主意接受現實。
誤會也好,怨恨也好,現在的柳芙和沈氏,都已非當年從蜀中山村來尋親的無知婦孺。三人,也再回到當初的一家人的境況了。
可胡氏的存在,柳嫻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自己和母親,她們的身份始終是一根刺,刺在了她們表面上安逸富貴的生活中。
看到女兒神色變化如此復雜,沈氏除了心疼,別無其他︰「芙兒,我哭,不是因為胡氏,而是因為柳冠杰,他昨天過來了一趟。」
「什麼他怎敢上門」柳芙幾乎從炕上跳了起來,臉色變得通紅︰「他雖然常在文府門口徘徊,可決計不敢上門找事的。門房怎麼回事,護院怎麼回事,哪里就能容他登門」
「你別著急,听娘說,好嗎。」沈氏當然知道這都是柳芙的安排,于是伸手拉了她坐回身邊,用著略有些發涼的手掌輕輕覆蓋住她的︰「他這些年在西北,人倒是磨礪了不少。以前的稜角,以前的抱負,還有以前的種種,娘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看破了。」
「娘,你別信他。」柳芙只覺得鼻頭酸酸的。當年姬無殤告訴自己柳冠杰主動投軍,她還不信。她不信他會舍棄京中的榮華富貴遠去受苦。可事實卻是,他在西北軍營一呆就是三年。若非姬無殤登基後召他回京,她知道,他這輩子是再也無言面對自己母女了。
「芙兒,娘不是三歲小孩兒,他雖然有苦衷,卻是真的負了我,棄了你,這樣的過去,我沒法忘記,更沒法原諒。」沈氏自然明白女兒介意的是什麼,趕緊解釋了起來︰「可這次他過來,卻告訴我,他要辭官回蜀中。他他說要等我回去。」
「等您回去?」柳芙睜大了眼︰「娘,你莫不是心動了吧」
「怎麼可能」沈氏搖頭,目色堅毅中透著果斷︰「我與他夫妻情分已絕。但他,卻始終是你的親生父親。他知道我不會同意與他重修舊好,便留下了一句話。」
「什麼話?」柳芙心一緊,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說,他等我們五年。若五年之後,他還沒有得到我們的原諒,他便自盡于鐵蹄山。」沈氏說著,眼中變得空洞起來︰「听他如此說,我竟沒有一點兒感覺,仿佛他是一個不相干的人,說著一些不相干的話,做著一些不相干的事兒。」話語至此,手卻握緊了柳芙︰「但娘剛才說了,夫妻是緣分使然才能在一起。可你卻與他血脈相連。若是你得空,親自走一趟柳府吧。若能勸他,便勸,若不能,也算了解你們父女之間的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