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顧逸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鐘文博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了,「他背後竟然有天海幫?這不是明白著天海幫要把爪子伸到南州來,難怪梁昊會和他翻臉哪怕在梁氏最落魄的時候,我都不敢落井下石,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沒想到竟被天海幫鑽了空子,這可是南州,惹了梁氏這條地頭蛇,他們還真以為……我可真是糊涂了」
「其實現在也好,至少我們知道顧逸的目的了,分明就是天海幫想借我們擴張勢力。」宋青青力持鎮定。
「好個屁」鐘文博拍桌大罵,「這下好了,我們被綁上賊船了」
「說不定誰勝誰敗呢,蘇大峰也不是省油的燈啊,當年他的威名也未必遜于梁爺,梁爺這麼多年不管事,梁氏又因為之前的事元氣大傷,若是蘇大峰真把梁氏弄垮了,對我們文博地產倒是一個機會……」宋青青沉吟道。
「你懂什麼?」鐘文博冷笑,「梁爺究竟管不管事,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陶一華在牢里莫名其妙地心髒病發作死了,這背後沒有梁氏的影子你信嗎?當年陶一華多少風光,手下遍布全省,現在呢?一個一個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告訴你千萬不要小看梁氏,至于天海幫,就算他們真的成事了,我們也不過是他們的傀儡而已」
他鐘文博能混到今天,還能讓梁昊他們稱他一聲「老狐狸」,就絕不是什麼平庸之輩,在南州一直處在被壓制的地位,不是因為他沒有野心沒有抱負,而是因為他對梁氏的那位梁爺心懷畏懼,雖說當年他和陶一華走得近,但有些事尚在梁爺容忍的範圍之內,才將將保住了自己和文博地產,想到當初和自己交往甚密卻離奇死亡的老家伙們,他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誰說梁爺不管事?那樣毒辣的手段絕不是梁昊能使得出來的。
「那我們得和天海幫撇清關系啊」宋青青顯然也知道一些什麼,難掩惶恐之色。
「現在還怎麼撇清?他入股了我們文博地產,我們就算想和他撇清關系,誰會信?我們和顧逸現在是拴在一根線上的螞蚱」鐘文博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怎麼當初就沒查出來顧逸背後是天海幫」
「我們文博地產一向都對梁氏俯低稱小,他們心里也清楚,若不是當時公司資金周轉不過來,我們也不會讓顧逸低價入股,何況當時我們也不知道他背後是天海幫,于情于理梁氏都不應該針對我們,不然我們找個機會見見梁爺,與其糊里糊涂吃了個冤枉虧,不如把事情都和他交代清楚,還顯得我們有誠意講義氣……」
「你這話倒有幾分道理,」鐘文博微微點頭,宋青青不是個笨人,在梁爺這種人最討厭別人藏著掖著,倒不如坦誠相告,還能博他的同情,「只是現在的梁爺可不是我們相見就能見的啊……」
鐘文博始終眉頭緊鎖,自從對外聲稱不管事之後,梁爺一直都是深居簡出,幾乎不見外客,正是因為他越來越沒有存在感,陶一華才會那麼放肆。
在鐘文博眼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梁爺,竟然會主動約見一個小女生,範雨瑤心里不無驚訝,對于這個梟雄似的人物,她一直都贊賞有加,听說他要見她,不但不慌亂,反倒有幾分期待。
「範小姐,請——」訓練有素的手下恭敬地將她請下車。
梁家的豪宅範雨瑤從未來過,不同于南州大部分的別墅那種昂貴而廉價的感覺,也不像普通大眾那樣喜歡在庭院里建個游泳池。
從院子的起伏狀況來看,這是個小山,車到門口就停了,她必須得走進去,但一路上風景雅致,山澗間向下流著汩汩的泉水,給這依舊燥熱的九月天帶來一絲清涼。
山坡上梔子花開一片,滿山的白震撼著眼球,雖然看起來和周圍的環境並不搭調。
但這一切看在外人眼里已經是一件很讓人震驚的事情了,在南州市中心擁有佔地如此之廣的豪宅,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需要多大的權勢才能做到。
令人意外的是,她一個出身寒微的小女孩連半分驚訝神色都沒有露出,只是微微皺眉淡淡地看了那一山的梔子花一眼,這一分淡然讓引路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範小姐真是好氣度。」
梁爺的直率頗令她意外,原本以為像他這樣隱居的人總喜歡故弄玄虛一番,沒想到一進大廳就見到了他。
「梁爺謬贊了。」範雨瑤不卑不亢地含笑點頭。
眼前這個男人一身唐裝,戴著老花眼鏡,修剪著面前的榕樹盆景,倒沒有太多的草莽氣質,卻也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個普通的老人。
範雨瑤看向他的同時,梁爺同樣在打量著她,梁爺一生在社會上打滾,那看人識人的本領從不會錯,見到她的時候竟然也暗自吃驚,竟然有女子的氣質如淬煉過的寶刀神兵,不怒而威,含而不露……
這樣的精氣神,便是在男子身上也不多見,心下不禁凜然,不由得刻意地放出了周身的氣勢。
要知道梁爺是能在刀尖上跳舞的人,滿手鮮血赫赫威名,至今還能震得鐘文博他們雙股顫顫,身上的氣勢自然不同凡人,在他面前一個成年壯漢都要忍不住低頭冒冷汗,何況一個十七八歲嬌滴滴的小女生?
雖說他也知道這樣做有點欺負人,但這個小姑娘太讓他好奇了,那周身看似不卑不亢的氣度,實則高傲至極,讓他忍不住想挫挫她的銳氣,看看她在他的威壓之下是不是還能保持這麼好的氣度。
可範雨瑤也不是一般的人,當年跺跺腳都能讓世界經濟震動的人,不知道和多少政經大佬是忘年交,把梁爺和他們相比,就像將一條小蛇和巨龍相比,兩者之間根本沒有可比性,故而她還真沒把他的氣勢放在眼里。
「梁爺不請我坐下嗎?」。範雨瑤淡淡一笑,也將平時刻意收斂的氣場放出了幾分。
梁爺頓時被噎住了,小姑娘不但沒被他的氣勢嚇倒,反而反客為主,他一時落入了被動,那一瞬間他竟然覺得自己遠不如眼前這個小姑娘。
如果不是她的身家底細他早已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定會以為她是世家貴女,這一份獨有的高傲氣勢實際上比那些女子還要強上幾分。
「真沒想到鐘文博竟然生出你這樣的女兒。」梁爺搖頭感慨。
「梁爺這話是褒是貶?」見梁爺燒水分茶,她還是謙遜地主動接了手。
「自然是褒你貶他,」他贊賞地看著她,心下竟有些佩服,至少他和他兒子在她這個年齡時遠沒有她這份氣度,想來她今後的成就定是不可限量,「他只有幾分小聰明,沒膽量沒氣度沒眼光。」
若是鐘文博在這里,心里必定羞惱非常,臉上卻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範雨瑤大笑起來,「英雄所見略同啊。」
「若說你從小不在鐘文博身邊長大,受穆愛國的影響反而更深也不對,」他坦然接過她送上來的茶,「他是莽夫一個,講義氣卻沒什麼頭腦。」
「梁爺今天請我過來是要和我煮茶論英雄麼?」範雨瑤笑道。
「本沒有這個意思,就想看看那個讓我寄予厚望的兒子神魂顛倒的女孩子長得什麼模樣,現在倒是了解了。」梁爺輕啜了一口茶感慨道。
「梁爺言重了,我和梁昊只是朋友。」範雨瑤輕描淡寫道。
「做朋友不好,」在範雨瑤快要皺眉的一瞬間,梁爺才補充了一句,「還是做兄弟比較好。」
範雨瑤微笑,這梁爺倒是一個妙人兒,果然不負她所望。
「我原想嚇嚇你,讓你就從了梁昊,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小時候辜負他太多了,現在他想要的我盡量要幫他得到,你不過就是一個女人嘛,拿什麼翹,連打帶哄地逼著你和他在一塊兒,就算是鐘文博和穆愛國也不敢說什麼,」梁爺坦然相告,「可是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就改變主意了,你這樣的人豈是池中物?我那個兒子就算再成器,也是很難配得起你的,如果今後有辦法還得靠你多提攜提攜他。」
「梁爺何出此言,這一直以來可是梁昊在提攜我。」範雨瑤還是一臉的雲淡風輕,仿佛梁爺的那番話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就連梁昊在我面前也是大氣不敢出,你比他強太多了,雖然我一直想不通這是為什麼,」梁爺盯著她行雲流水的茶道手藝,「就像你為什麼莫名其妙地會炒股,為什麼會在沒有人精心教育的情況下有這樣的氣質,難道這一切都歸于天才嗎?」。
「就像我有的時候也想不通,為什麼劉邦一個市井無賴能把貴族出身的項羽逼得自盡;為什麼劉備一個賣草鞋的能讓武藝高強的關、張二人誓死追隨;為什麼窮得出家當和尚的半文盲能把強大的蒙古騎兵趕出中原一統江山……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讓人想不通,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範雨瑤不以為意地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