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張帖子里所提到的操作方式和風格明顯是那個人手下的幾位得意門生,她可以看得出他們凜冽的殺機,躊躇滿志地準備做空華夏國,無論是鋼鐵也好,石油也好,甚至是糧食、畜牧,他們的目的就是通過操縱期貨的價格,放大金融杠桿,進而操縱華夏國的消費指數,使得整個華夏國的貨幣政策風向標失靈,貨幣調控失去水準,最終操縱經濟、國計民生兩條線,掌握華夏國。
羅斯特這是要出手了麼?夏末的夜晚滑過一絲肅殺。
她望向窗外,仿佛看見了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羸弱而內斂的身影,很難想象這個溫和紳士的老人作風如此偏激冷酷。
他可以一舉刮去百億美元之巨的財富,而令那些被他掃蕩過的國家幾十年的經濟增長化為灰燼,他可以令工廠倒閉、銀行破產、物價上漲、失業率劇增,也可以捐出自己的大部分身家以資助那些在戰亂中流離失所的人們,資助那些貧病交迫的窮人……
這樣一個天使與惡魔的結合體,卻是一個令她也得畏懼幾分的存在,自從她的導師去世之後,世界上已經再無可以和他抗衡的投機者。
為神,為魔,只在一念之間。
這位老人可以說是一位聖人又可以說是一個流氓,他有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抱負,也許從個人方面來講,他是一個道德高尚嚴于律己無可挑剔的完美紳士,可是為了實現他的政治目的,他不惜采取任何不道德的、偏激的、殘酷的、卑鄙的方式,就如同當年那個溫文爾雅、善待動物、對愛情專一的素食主義者希特勒一樣。
這也是當年她的導師對羅斯特極其不屑的原因,那種摧毀一切之後再重建的做法太過殘忍,但是這幾年羅斯特重金支持的政客登上了極高的位置,他們的政策自然也會往這個方向發展,
與他們那些被稱為掠食者、惡魔的投機者不同,她的方式更平和一些,雖然也做投機,但更多的是做價值投資,她雖然貪婪,本性里並沒有太多的殘忍,也許搭上了羅斯特這班順風車,她想在一個月內拉高鋼鐵價格的確並非不可能,只是這麼做的後果恐怕會牽連到太多的人,那真是她想要的嗎?
「怎麼會沒成功呢?」少女眼泛淚光,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特別憐惜。
「小姐,對不起。」滿臉橫肉的壯漢臉上浮起一絲愧疚,「那個範雨瑤在咖啡廳里就被人救走了,後來整個酒店十分混亂,那一層樓也被顧逸包下來了。」
「那怎麼辦?他們會不會把我們供出來?」少女的眼中有著驚慌。
「應該不會的,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是誰,也無從供起。」雖然長得粗豪,對她卻十分溫柔。
少女的心微微安定下來,「無論如何不能讓那些人知道是我們干的。」
她倒不怕範雨瑤的報復,有他在她身邊,她安全得很,但要是那個人知道她曾經做下了這種事,會不會更加不理她了?
想到範雨瑤和慕雲楓,她的臉更加陰沉了,重重地咬著下唇,「這個範雨瑤的命怎麼這麼大?怎麼都弄不死她?她和梁昊到底是什麼關系?難道真的是他的情婦?」
「傳言是梁昊一直在追求範雨瑤,對她也在乎得很,但是範雨瑤似乎……」
「腳踏幾條船嘛,」少女冷笑,「她一邊跟梁昊曖昧著,一邊又勾引雲楓,那一邊還私下去見顧逸,你說要是讓學校的人都知道範雨瑤是個這樣的人會怎麼樣……」
「小姐,算了吧,要是真惹怒了梁昊,說不定就查到我們頭上了。」壯漢不由得勸道,他們畢竟不是黑道勢力起家,哪里有底蘊去和梁昊拼啊,她手上能調動的除了他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你勸我算了?當初我被恐嚇侮辱的時候你不在場,你現在還不肯將功贖罪?」少女厲聲斥道,一臉怨毒。
壯漢愈加愧疚地低下頭去,「小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
少女臉色稍霽,「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夜如墨一樣的黑,年輕人的臉上閃著興奮的光彩,二十五歲的年輕男子剛從學校出來不過三年的時間,供職于在全球華人中具有最廣泛影響力的國際媒體。
他的書生意氣極重,始終認為新聞就是應該堅持客觀、公正與獨立,為了一篇新聞報道他可以不顧安危深入虎穴,去挖掘幕後的真相,這一分膽量也許是真正的執法者們都欠缺的。
他喜歡現在的工作,享受每一篇報道後的成就感,可是資歷尚淺的他只是團隊中的一個普通成員,他渴望成功,渴望有一天能獨自帶領一個團隊,成為新時代的徐鑄成、邵飄萍……
他知道這是他的機會,這條線索他跟了好長時間,卻一直沒有得到上面的支持,就在不久之前上面突然全力支持自己調查,得到這個機會的他欣喜若狂。
看著自己心血澆築的大作,他幾乎激動地發抖,按下了傳輸鍵之後,他似乎看到了成功的光芒,竟有些口干舌燥起來。
他有著記者們獨一無二的敏銳目光,也有著勤于思索、善于思考的大腦,更幸運的是他供職的媒體是一個寬容的所在,從不會因為新聞報道觸及了某些人的利益而刻意去封鎖,在這樣的環境里再加上一顆渴望建功立業的心,他幾乎沒有不成功的理由。
「啪嗒」一聲驚動了沉浸在自己美好想象中的他,看到破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和突然出現在自己家中的兩個蒙面彪形大漢,他的眼中有著驚慌和恐懼。
這是意料之中卻又意料之外的,在這一行里做了幾年時間,耳聞目睹也知道因為某些深度調查而引起一些人報復的故事,可他一向自認做得小心謹慎,新聞還沒有發,這報復也來得太早了些……
「你們想要做什麼?」他力持鎮定,聲音卻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哈,這小子嚇得怕是要尿褲子了。」一個大漢掏出一把明晃晃的馬刀,不出意外地看見他的小腿肚在打顫,忍不住狂笑了起來。
「少說廢話,辦正事兒!」為首的大漢怒斥道,「你的新聞稿和視頻、錄音在哪里?你乖乖交出來,我們饒你一命!」
「你們不要太囂張!你們這是犯法的!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小區保安肯定會知道的,過一會兒警察就來了!不想被抓到就趕緊走吧,我不會追究的!」果然是為了這條新聞來的,可是他怎麼甘心自己的心血被人搶走?
「真不識趣!」為首的大漢怒道,「我們自己找,肯定在他的電腦里,直接把它砸爛,還有他的U盤、手機、錄音筆要全部找出來,不準有遺漏!」
看著彪形大漢走向他的筆記本電腦,他頓時慌了手腳,看了看進度條,只要再給我幾秒鐘,只要幾秒鐘,文件就能夠全部傳出去……
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他本能地撲在電腦上,死死地護著電腦……
「你給我讓開!」大漢怒了,用力地拉扯著他。
可這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這麼大的一股勁,竟然不為所動,電腦被他死死地護在懷里。
「媽的!」大漢動了真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往他身上砍去。
他悶哼一聲,只覺得背上一陣劇痛,眼前一片血紅,這是他從未經歷過的痛苦。
雖然家境清貧,但在父母的精心呵護下,他幾乎沒有受過什麼挫折,學習成績很好的他從小就是個好學生,連和同齡男生之間小打小鬧都不曾經過,哪里能忍受這樣的疼痛。
只是有的時候,他以為不能忍受的,未必就不能真的忍受。
只要再撐一下下,很快就傳完了……
他咬緊牙關,告訴自己。
「死記者,還不放手!告訴你,在天海我們就是天,我們就是法,你別指望會有人來救你!」大漢明顯不耐煩了,時間磨蹭得越久,他們就越有暴露的危險。
「如果你們什麼都不怕,就不會蒙著臉來了!」他忍著劇痛,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
時間,只要再給他多一點的時間。
大漢大怒,又是一刀,狠狠地劈落,他似乎能听見刀入血肉的聲音,劇痛讓他的神智越來越模糊。
他抱著電腦,蜷成一團,不知道這樣默默承受了多少刀。
就連痛覺都變得模糊起來,恍惚中想起年邁的父母,熱戀中的女友,心里竟覺得慶幸起來,還好,還好,他們沒有住在這里……
「叮」的一聲,是文件傳輸完畢的提示聲。
他連松一口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心里卻慢慢微笑起來,原先死死護住電腦的手指緩緩地松開……
櫻花,那漫山遍野的櫻花,絢爛熱烈,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他在櫻花樹下向女友求婚,很幸福……
「不見棺材不掉淚……」大漢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他身邊為首的匪徒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把推開了他,往筆記本電腦上一看,立刻臉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