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雨瑤完全不知道與鐘真瑤遭遇的小事不僅驚動了兩個班主任還驚動了兩個年段長,以胃病為由匆匆請假離校的她沒有回家,更不可能去醫院,而是坐上了等在校門口的黑色轎車。
「那個記者死了?」範雨瑤心情復雜地看著簡洵手上的平板電腦,手指滑過,年輕人的身形笑容已經成為黑白。
「嗯,今天清晨的時候他們小區的保安發現他房子的玻璃碎了,上樓之後發現他家門開著,他被砍了好幾刀,倒在血泊中已經不治,他的電腦、U盤和貴重物品都被洗劫一空……」簡洵也同樣心情沉重,「這則新聞已經驚動了全國的各大媒體,連國外都十分關注這件事,你待會兒回去看新聞……」
範雨瑤沉默不語,復仇還沒有開始,已經有一個人為此付出了生命。
她不善良,卻也不冷血,至少還沒有冷血到對人命無動于衷的地步。
「這不怪你,」他撫著她的頭發,「劉健很早就在挖這個新聞了,他有一個記者所必需的敏感和勇氣,早在我們對海天貿易感興趣之前,他就已經在懷疑海天貿易涉嫌洗錢和走私,只是沒有想到隨著調查的深入,他掌握了一些確鑿的證據,所以天海幫才會下這樣的狠手……」
「也沒什麼沒想到的,」她神情木然,「當年銀行家們不滿林肯的貨幣新政,連總統都可以刺殺,犧牲一個小卒子又有什麼想不到的?這些年來為了利益,所制造的那些看似意外的悲劇,我們看得還算少嗎?」。
金錢、地位向來都是以鮮血澆灌的。
「這一次不會把它當成意外。」簡洵堅定地說,「這件事我們已經曝光出來了,在他的最後時刻,他將所有的資料傳給了一個同事,他所做的調查不會白費,他的新聞稿更會隆而重之地發表,所以天海幫這次非垮不可,哪怕他們已經收買了天海市的政界,但在這樣的鐵證面前,面對輿論攻勢,他們只能棄車保帥……」
「但是這個代價太大了……」看著顯示屏上那個年輕男子的黑白照片,她只覺得無力,在生命面前,她所受的屈辱都顯得蒼白起來,她開始質疑這樣的報復方式真的正確嗎?
她的世界一向恩怨分明,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可她不想牽扯到無辜的人,尤其是這樣直接地面對,她總覺得這個年輕人是因她而死,心里難免愧疚。
「天海幫倒了,你覺得海天貿易能逃得了嗎?你現在不要想什麼代價大不大的問題,總要讓這個年輕人的生命付出得有價值。」
「我明白,這條新聞在國內沒有被封鎖吧?」
「當然沒有,走私本來就是為國法所不容,當地警察開始的確有想將這個案子歸結于普通的入室搶劫案,但是在現在的壓力下面,估計不容易,你可以看一下新聞,這件事已經激起了媒體的廣泛同情,甚至可以說同仇敵愾……」
每年總是有一部分記者為了追尋真相而獻身,而這些人往往都是最優秀的,最具有專業素養和潛力的人,對他來說也是很大的損失。
「他有家人嗎?」。
「有年邁的父母和一個談及婚嫁的女友。」
可想而知,他的意外身故對他們來說會是多麼大的打擊。
範雨瑤看了簡洵一眼,他對她點點頭,溫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的家人會得到最妥善的安置和照料。」
一將功成萬骨枯,就算心里有再大的罪惡感,她還是必須義無反顧地往前走,因為退縮反而是對死者最大的侮辱。
「顧逸和蘇大峰究竟是什麼關系?」她突然轉頭問。
「蘇大峰已經被顧逸架空了。」他頓了一下,「蘇大峰在去年就被查出來患了老年痴呆癥,他的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一直都在醫院里……」
「看來這個顧逸也是一個猛人啊……」她越來越覺得自己低估了顧逸的狠辣。
「今天之後,他就徹底敗了。」簡洵面無表情。
「那還未必,以他的智商要撇清不是一件難事。」
「海天貿易和天海幫的關系已經是證據確鑿了,他能怎麼撇得干淨?」
「不要忘了,他只是海天貿易里一個普通的總經理助理,海天貿易的法定代表人是他的養母周永平,只要將所有的一切往他養母身上一推,他身上的責任就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你說他會忘恩負義到將辛苦養育自己這麼多年養母推進火坑?」簡洵皺眉,雖然他是一個商人,但是為人周正,並不喜歡用一些陰損的手段,對顧逸這種小人格外不齒。
「不要告訴我你沒想到,他若當初不存著給自己留退路的心思,為什麼會讓他的養母來當這個法定代表人,為什麼得到了天海幫之後,對蘇大峰的病況一直隱瞞,讓外界曲解蘇大峰還是主事者?他早就給自己留好了退路,把天海幫的事情往蘇大峰身上一推,海天貿易往周永平什麼推,他最多就是一個小嘍,到時候疏通一下關系,說不定一點事情都沒有。」與他相比,她反而多了一分老辣,因此對這種小人招數看得倒更分明。
「果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簡洵惋惜地搖了搖頭,「可惜他惹上了你,不然若假以時日,也是一個梟雄。」
若不是因為她,簡洵也不會使出全力對付他,無論顧逸在天海市如何呼風喚雨,遇上了簡洵這樣的大財閥,也只有一敗涂地的份兒。
就像是一只耗子蹦得再歡,遇到了大象也只有被一腳踩死的份兒。
「你那里進行得怎麼樣了?」
「等著你這邊的消息,這條新聞一出來之後,海天貿易入股的文博地產肯定會受到影響,等媒體一致不看好它的時候我再出手。」範雨瑤平靜地說,「在股市上,顧逸畢竟還是個女敕雛兒,雖然他一直努力地想在股市上收購文博地產的股票,但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操作,他的目的只是想要用股票來要挾鐘文博,根本沒想在股市上操作什麼,所以我現在已經控盤了。」
她手上已經有文博地產流通股的百分之三十,基本上完全控盤,也就是說她想讓它漲就讓它漲,想讓它跌就讓它跌。
「你就這麼確定鐘文博會上當?他那樣做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不是鐘文博,而是宋青青。」她知道也許鐘文博有撮合她和顧逸的意思,但並沒有置她于死地的想法,對鐘文博她依舊厭惡,但並沒有刻骨的仇恨,也沒有非要對付他不可的理由。
「你真的那麼了解宋青青?」簡洵看了她一眼,「我一直有一種感覺,在這件事情上,宋青青雖然也起了穿針引線的作用,但顧逸隔壁房間的那伙人應該不是她安排的,當時的她應該是和鐘文博一條心的,只是想用你來試探顧逸,再你還有一點利用價值的時候,她不會那麼急的毀掉你,就算她心里恨不得你立刻消失在世界上,但她畢竟還是一個有理智的人。」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關于這件事,簡洵已經和她說過好幾次了,要她警惕第三個對她恨之入骨的敵人,「但是現在我對那個莫名其妙恨我恨得要死的人一點頭緒都沒有,就算宋青青在這件事情上也許有點無辜,但是她對我和我母親的恨意已經讓我覺得很危險了,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先鏟除後患,你該知道顧逸這件事情一直讓我後怕。」範雨瑤看了他一眼,眼中全是堅定,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你說的對,」他贊同地點點頭,對她這個狠毒的後母,他也是恨得牙癢癢,只是不希望她忽略了那個藏在暗處居心更加叵測的敵人。
「宋青青這個女人瘋狂而自私,如果她知道她所以為的依靠已經搖搖欲墜,她的丈夫另有想法,她真的會發瘋,因為她要給自己的女兒留下一條退路,就算是觸犯法律也毫不在乎。也許鐘文博不一定會這麼做,但宋青青卻一定會,而且她一定會自信得以為一切能夠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而到時候我們只要把她盯得緊一點……」範雨瑤似乎是胸有成竹,就等著宋青青入局。
「那麼這次的操作,」他有些不自在地頓了頓,「你準備用誰的錢?」
打壓一支股票需要的錢應該不少吧,雖然沒有操作過,但大概心里有數,他發誓自己絕不是小肚雞腸的男人,但有些事情事關男人的尊嚴,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她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回過神來,故作嚴肅,「當然是用我手頭的資金啊。」
「你手頭的錢,好像分成了兩部分吧……」他哼哼道,梁昊他們也有一大筆錢在她那里投資。
「我一向是合並在一起投資的啊。」她還是很無辜。
而他的臉當場就青了。
「小氣鬼,好啦,我不會用你的錢……」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捏住她還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你要是敢用他的錢試試!」
她再也控制不住從眼底彌漫出來的笑意,「你用不用這麼小心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