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真真給自己和何睿倒了杯熱茶,陸真真端著茶杯正在思量著該從什麼時候開始說起,畢竟十幾年的光陰是實實在在存在的,要想說得簡單明了,又好理解,就不那麼容易了。
何睿雖然心里忐忑不安,可是見母親低頭沒說話,也只能耐心等著。
想到剛才和母親相認的情景,何睿不禁感慨萬分。逝去多年的母親奇跡般復生,歸來時卻變成了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姑娘。她可以憑空飛行,可以呼風喚雨,可以瞬間千里,可以斬妖除魔,可以將死人救活……自己的母親竟然這麼神奇,這麼偉大
有這樣一位母親,何睿很驕傲。
何睿並沒有因為母親突然變得這麼年輕而尷尬或者不好意思,因為他從母親身上感受到了久遠的熟悉的母愛,他現在最好奇的便是母親消失的那十幾年到底遇到了什麼。
何睿清楚地記得母親在去世以前只是一個普通人。可是現在,和母親在一起這麼久,何睿早就發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人可以與母親相抗衡。
她已經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那麼,母親一定是有了什麼奇遇吧?
就因為她再不是普通人了,所以才要走麼?
從母親隱瞞身份接觸自己開始,到現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里,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優秀的除魔戰士,也漸漸懂得了身上的責任和使命。
一個擁有無限強大能量的人,注定要走一條和別人不一樣的路,也注定了他/她的人生會有很多很多的身不由己。
那麼,強大如母親,到底會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和身不由己的事呢?
何睿望著母親的眼光漸漸變得疑惑起來。
感覺到何睿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陸真真抬起頭來,輕輕綻開一抹淡淡的笑容。正待開口,只听「砰」的一聲,貴賓間的門再一次被人突然大力推開。
听到響動,陸真真和何睿立刻齊齊側頭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身材高大,氣宇軒昂,頗有成熟男人風度的英挺男子正站在門口。
這個男子,就是何斌
乍然相見,陸真真不由一怔。
「爸爸你怎麼在這里…」
何睿一見到是自己的父親,立刻驚訝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沒想到父親也在這里。可是緊接著,何睿立刻意識到自己的父親…….他,是來找母親的吧??
父親當年做過的傷害母親的事,何睿長大後也漸漸了解了一些。雖然他很為這樣沒有擔當的父親而不恥,可是母親都已經去世了,再去苛責他還有什麼意義呢?
再說母親去世後,父親一直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辛辛苦苦獨自一人將自己撫養長大,為了紀念母親,父親在更是在母親的墳前起誓,一生一世永不再娶
這些年,何睿眼看著父親白天拼命地用工作麻木自己,回到家後便听著母親的專輯坐在沙發上發呆,十幾年如一日。何睿也不禁為父親的痴情和痛苦而心酸動容。
可是對于父親的痛苦,做兒子的卻無能為力
唉……
既然母親現在還活著,過去的這些恩恩怨怨,做兒子的無權過問,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母親的態度究竟會如何,何睿心里也沒底。但是從做兒子的心理出發,何睿當然希望母親能原諒父親,就算一家三口以後還是不能團聚,最起碼也能把覆蓋在一家人心頭上的陰影抹去。
想到這里,何睿不由轉頭一臉復雜地看著母親,輕輕叫道,「媽媽……」
何睿輕聲卻親昵的呼喊,頓時讓何斌渾身一顫。他的兒子他清楚,如果不是已經肯定確認,他絕不會有這樣依戀的態度。
何斌慢慢抬步走進了房間,雙眼卻依然目光灼灼地緊緊盯著坐在沙發上的陸真真,強烈的視線幾乎要穿透陸真真的肉和骨,直達心髒。似是只有這樣,才能看得更明白。
這個女孩,面孔看起來最多和何睿差不多大,可是整個人隱隱待發的氣勢和沉靜智慧的目光卻絕不是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子可以擁有的。
那是只有胸有丘壑的強者,歷經滄桑,飽經風雨之後才有的沉澱
這個女孩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就有一股攝人的氣勢。在這股氣勢之下,無論是誰都會一眼發現她,而不是最先關注她絕美的容顏。
看著面前的小姑娘穿著妻子最喜歡的一件演出服,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不言不語,雙眼毫不回避地迎著自己的目光,何斌的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起來。
這個女孩和陸真真有著太多的不同。
陸真真是一個溫柔嫻靜,柔情似水的女人,而面前的這個小姑娘卻是沉穩中隱含鋒芒,就像是鞘中的利劍,一旦出鞘,便是光芒萬丈。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難道一個人的性格,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轉變麼?
這十幾年來,到底她遇到了什麼事才會變成今天這樣?
想起過去的事,何斌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和心痛。
雖然這樣的轉變讓人有些疑惑,可是,何斌此時卻絲毫不懷疑面前的小姑娘就是陸真真
何斌到底是何斌,他畢竟執掌何氏幾十年,早就練就了一幅波瀾不驚的心態。就算心里萬分激動,萬分欣喜,臉上也只是略略閃過幾絲緊張。
如果忽略掉他握緊的拳頭和微不可見地顫抖著的雙臂,他的表現可以算得上從容自若。
不動聲色地將何斌打量了一遍,陸真真在心里嘆息了一聲,便輕輕站起身,微笑著對何斌說,「何斌,好多年沒見,你還好嗎?」。
陸真真一句簡單的問候,卻瞬間擊破了何斌的心防,卸下了何斌背在身上十幾年的盔甲。
一股強烈的酸楚迅速涌上心頭,直沖上鼻端,何斌頓時死死地咬緊了牙關,將眼眶里的淚意狠狠壓了下去。
「真真……」
看著面前笑意盈盈的陸真真,從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一絲當初的愛戀和喜悅,何睿的心里只剩下一片苦澀。只輕輕叫了一聲這個久違的名字,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何斌此時的心情,陸真真不用猜也明白。
可是,現在還能說什麼呢?說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別站著了,快請坐。」陸真真拋開心頭的沉悶,微笑著招呼何斌入座。
何斌剛剛坐下。
門口突然傳來幾聲「篤篤篤」的敲門聲。還沒等人回答,房門便被推開了一條縫,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側身從半開著的門外走了進來。
是陳營
「都在呢?怎麼樣,不介意我也進來坐一坐吧?」
見陸真真,何睿和何斌都驚訝地望著自己,陳營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頭發,但是說出的話,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其實陳營早就已經過來了,剛才何睿和陸真真在休息室里毫不掩飾的哭聲陳營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一直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進來。
後來見一個成熟俊挺的中年男子進了休息室,陳營才下定決心。
「大哥……」
何睿撇撇嘴,不滿地叫了陳營一聲,聲音還曲里拐彎地跑了好幾個聲調。
介意當然介意
這是我們一家三口的事,你一個外人來摻和什麼勁兒?
不要以為何睿小,就不明白。其實在沒和陸真真相認之前,何睿便發現了陳營對陸真真不一般的感情。陳營無論對誰都是一副嚴肅刻板,不苟言笑的模樣,可是每一次看向陸真真的目光卻難掩溫柔。
一邊是結拜大哥,一邊是自己的父親,在何睿的心里,親疏立現。
難得看見何睿這種小孩子氣的樣子,陸真真不由笑了起來,「呵呵,不介意。你也不是外人,過來一起坐吧。」
陸真真的這句話,引來了何睿和何斌兩個人的不滿。何睿不高興地低下了頭,何斌卻冷冷地掃了陳營一眼。以男人對男人的了解,陳營有什麼心思,何斌自然一清二楚。
可惜現在不是爭論這個時候,何斌也只好淡淡地對著陳營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來都來了,不管人家歡不歡迎,陳營都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對了,對了吳凱和張鋒他們幾個呢?」陳營一個人來了,其他人呢?陸真真有些好奇。
「哦,他們幾個都在外地,部隊有事,他們要連夜趕回去的,剛才都走了。走之前,他們都托我請你去他們那里玩。」
陳營簡單交代了幾個人的去向,陸真真只得笑著應下。心里卻暗道,再見面恐怕是不可能了。
多保重我的朋友們,希望你們永遠平安,幸福陸真真悄悄在心里為他們送上了祝福。
該等的人,該交代的人,都在這里了。
陸真真一一將目光看向身邊的三個人,淡然地笑了笑,輕輕開口道,「時隔十二年再次回來,本來就是為了了結前塵往事。如今再沒什麼可隱瞞的,我就在這里和你們說個清楚。你們想知道什麼,也可以隨便問我。」
見大家都沒說話,陸真真接著道,「就從那一年,我乘坐國航飛機,從B市飛往巴黎的途中發生的空難說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