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田蜜睡了個好覺,一早起來又要跟去包子鋪,田胖子訓了幾句,她只是不依,最後仍是父女兩個一起出了門。
走了幾步,田蜜回望家中,見雲氏還倚在門上看著這邊,便沖她笑了笑,也不知道她看見了沒有。
自從去地球神游了一周回來,田蜜總覺得跟家人交流有困難。哎,咱的靈魂老了呢,跟他們不知隔了多少代溝。
由于昨天就采買了食材腌制好了用水桶吊在井里,今早便省了好多時間,第一籠包子出爐的時候,旁邊的早點鋪子也才剛剛開張。
田蜜打掃完衛生,從後院搬出一塊和她一樣高的木牌子,上面寫著︰本店今日供應白菜肉沫包(一文兩個)、蘿卜肉沫包(一文兩個)、大米粥(一文一碗)、醬菜(一文一碟)。
木牌子往店門口專擱蒸籠的桌子前一靠,立刻有人上來問這寫的什麼?田蜜便插著小腰,指一行念一行,等她念完了,眾人恍然,「田包子的女兒居然認識這麼多字,真厲害啊!」
田蜜只覺額頭上有拳頭大的虛擬汗滴正在落下,訕笑著學人家做拱手禮,道過獎過獎,又笑翻了一群人。
經過這麼一鬧,包子鋪的人氣倒是大旺,田胖子把包子小菜清粥和碗筷搬出來後,早就等不及的客人便一哄而入,將兩張桌子四條板凳都佔滿了,大聲叫著要包子要粥要小菜。
田蜜往桌邊溜了一圈,收了滿滿一手的銅錢,喜得見牙不見眼。銅錢從高處落到屜子里的叮當聲真好听呀……
連續跟田胖子賣了三天包子,田蜜起不來了。為什麼,累了唄。她一五歲的小孩,又剛剛大病了一場,哪能天天跟著吃苦受累,活動量大過頭啦。
「蜜兒,可是哪里不舒坦?」
田胖子听說女兒還睡在被窩里,立刻趕過來,上下其手,被佔了便宜的田蜜癢得咯咯直笑,瞌睡蟲也被趕跑了。
田胖子見女兒笑聲很洪亮,手腳也很靈活,這才放了心,知道她是累著了,便把她塞進被窩里,叫她繼續睡覺。「蜜兒乖乖在家歇息,睡夠了再起來吃飯做功課,不許出去找爹爹,也不許再跟那些淘小子爬樹掏鳥窩。」
「好。」田蜜打了個呵欠翻了個身,眼楮一閉,睡著了。
在家里呆了兩天,雲氏除了買菜做飯洗衣服,就是督促田蜜讀書習字學繡花。剛開始田蜜還有些興趣,但是雲氏要求太嚴格了,無論是行走坐臥還是挑線描樣,她都一套一套的大道理搬出來要田蜜照著做,稍有不對就要拿柳枝抽人,把田蜜煩得腦袋都大了一圈。
「以前沒發現娘親是這樣嚴肅的人呀,怎麼我病了一場,連娘親的性子也跟著變了呢?莫非這就是異世小蝴蝶扇動翅膀的後果?」
田蜜透過蚊帳望著窗外的月亮,很是惆悵。想到半夜,決定明天還跟爹爹去包子鋪。在家里要學這個要學那個,真讓人受不了。
夜里走了困,田蜜被雲氏喊醒的時候才發現田胖子早就走了。她乖乖地洗了臉梳了頭吃了飯,便跟雲氏談判,要求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接著學功課。
「娘親,人家才是五歲的小娃,天天寫字繡花,手指頭快痛死了。你看你看,都腫啦。」田蜜把一雙粉女敕的小手伸到雲氏眼皮底下,用濕漉漉的無辜小鹿的眼神可憐巴巴地望著雲氏,等著她愛心泛濫。
誰料雲氏只是淡淡地瞧了瞧她的手指頭,便道︰「有點紅,還是你剛才洗手太用力搓的結果,不會影響你握筆。快去完成十張大字,不寫完不準吃中飯!」
此計不成,再生一計。田蜜含著眼淚泡站著不動,無聲地討伐虐待小孩的娘親。雲氏被她看得頭皮發麻,只好答應今天不繡花,寫完大字就可以跟她一起去包子鋪幫忙。
包子鋪最近生意非常好,腌制的醬菜快要賣完了,今天要做第二批,田胖子一個人忙不過來,就央了雲氏去幫忙,現在還要加上一個田蜜。
能出去就好哇,我不要當籠中鳥!
田蜜興沖沖地回房練字,很快就寫了十張交給雲氏。大燕的文字和地球華夏的文字是一樣滴,習字對田蜜來說一點困難都木有,前兩天寫得慢不過是因為不習慣用毛筆而已。
雲氏接到十張大字很有些吃驚,以為田蜜隨便寫來糊弄她呢,眼神便有些凌厲。待看到每一張字都筆畫正確、字形秀美,不比她雲氏的差,心中更是疑竇頓生。不過田蜜已經完成了任務,她也不好說什麼,悶悶不樂地鎖了門,帶著田蜜往包子鋪去了。
田家小院位于前街後方的第四條胡同,從這里到田氏包子鋪要抄近路就得經過鎮衙旁邊的夾道,田蜜每次打那里過都要加快腳步。高牆里面時常會傳出一些詭異的聲音,很驚悚的,田蜜的小伙伴們都猜測里面是不是關著吃人的妖怪。
如今田蜜知道了,鎮衙里不可能關著什麼妖怪。會有奇怪的聲音發出,定是因為衙役們在用刑,或者是囚犯們在作怪。瞧瞧雲氏,不是走得挺淡定?小孩子總是幼稚得可笑。
雲氏牽著田蜜沿著街邊快步走,一路都半低著頭,不敢四處亂看,整個含羞帶怯的小媳婦樣兒。遇到個熟人鄰居什麼的,也不太敢跟人家說話,匆匆聊兩句就告辭了。
田蜜卻沒有什麼女孩兒的自覺,她才五歲嘛。雖然她的靈魂經過一世煎熬已經老得不能再老了,但人家現在是粉女敕的小蘿莉,總得有個蘿莉樣子吧,不蹦蹦跳跳怎麼行,老氣橫秋的不可人疼啦。
母女兩個來到田氏包子鋪門前,俱都嚇了一大跳,怎麼那麼多人啊!
田蜜甩掉雲氏的手,興奮地鑽進了包子鋪,抱住她爹的大腿就喊︰「好多客人,爹爹發大財了!」
田胖子低頭看見寶貝女兒來了,眼楮眯成一條縫,笑呵呵地用脖子上的帕子抹了把汗,「蜜兒來啦?怎麼來的,今天的大字寫完啦?」
田蜜把手往外一指,「娘親帶我來的,您也不想想,不寫完十張大字娘親能讓我出門嗎?。」
「好孩子,爹忙呢,你自己去後面玩,別吵了娘親做事哈。」田胖子想模模田蜜的頭,看見自己手上盡是油啊粉啊的,又縮了回去。田蜜也不在意,高高地應了聲,拉著雲氏往院子里去了。
有熟客就喊了︰「田胖子好福氣啊,娶個漂亮婆娘,生的女兒也漂亮。如今又發了財,將來再生個和你一樣的胖小子,那日子還不過得比東山上的隻果還要甜!」
「多謝吉言,多謝吉言,呵呵。」田胖子朝客人拱了拱手,轉身回去繼續收錢賣包子,只是沒人看見他眯成一條縫的眼楮里精光突然暗淡下來,憂傷一閃而過。
田胖子和客人之間的對話,雲氏和田蜜也听到了,田蜜拽了拽雲氏的手,促狹地望著她笑,卻發現雲氏表情有些僵硬。田蜜以為娘親被客人的粗言穢語嚇到了,舌頭一吐,也不敢再招惹她,怕她生氣又打小。
進了後院,田蜜一眼看見井台邊有個小男孩正在吃力地打水,怒火騰地就上來了,一陣風似的沖過去,插著小腰就指著人鼻子喊︰「死耗子,你怎麼會在這里!我告訴你你要是敢來搗蛋壞我爹生意,我非打斷你的腿!」
小男孩一驚,手里打了滑,快提出井口的水桶又掉進了井底,撲通一聲濺起老高的水花,把他一身打滿補丁的衣服打濕了半邊。
「蜜兒!不許這樣沒禮貌!你文豪哥是你的救命恩人呢,當初要不是他把你從山上背下來,說不定你早就……」
「什麼?他是我救命恩人?」田蜜氣極而笑,「是他誆我去爬樹的,說幫他老舅摘一天隻果就得十個隻果的報酬。我給他家打工呢,受傷了就該他負責!」
「咳,文豪現在是咱們鋪子的小伙計,以前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吧。」雲氏上前拉過文豪,見他衣服濕了大半,秋風一吹,嘴唇冷得發烏,急忙將他往廚房拖,讓他坐到灶邊月兌下衣服烤干。
肖文豪在廚房門口轉過頭來,清亮的眸子看著田︰「對不起,先前是我害了你,我爹罵了我又打了我一頓,你別生氣了行不,讓我在你爹鋪子里當小伙計行不?」
說著,肖文豪低下頭,下巴頦抵在胸口,有可疑的水珠從他臉上掉下來,「我娘生病了,爹說買藥要好多錢,是我求田大叔讓我來當小伙計的,我要掙錢給我娘買藥,你別生氣了行不……」
雲氏站在肖文豪身後,也把眼楮看著田蜜,田蜜一溜煙跑過去,從雲氏手里拽過肖文豪的手,將他拉進廚房按到灶前的小板凳上,鼓著腮梆子道︰「行了,嗦嗦象個老婆婆!快把衣服月兌了烤干,回頭著了涼生了病,你爹還要買你的藥,你得在我家打多少年的工才能把藥錢掙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