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孩個子都不矮，但都不是阿呆的對手，一照面就被打趴下了，如今都哼哼唧唧地不想起來。
王元霸鐵青著臉，一聲不敢吭，只拿怨恨的目光盯著阿呆。這個看起來很瘦弱的小子是個沒有想到的意外，恐怕連他爹王九梁也想不到，這個傻子一樣的小乞丐會有一身硬功夫。
面對田蜜的挑釁，王元霸怒急攻心，臉漲得紫紅，但忌憚著阿呆，硬是不敢接腔，眼睜睜地看著田蜜和阿呆大搖大擺地鑽進人群走了。
回到四胡同，人流終于稀少了些，田蜜加快了腳步。她的棉襖子濕了一大片，沉得很，又有腥臭味，她恨不得立刻月兌了去，再好好泡個熱水澡。
今天注定是個多事的日子，剛一拐進胡同口，田蜜就看見肖文豪站在他家門口，穿著一身單薄的淺灰色長棉襖，雙手攏在袖中，伸著脖子，目光盯著胡同口這邊。
田蜜這會兒真想隱身跑過去，這一身的狼狽，不好意思見人哇。
偏偏小耗子就是在等她的，見她貼著對面的屋檐想溜過去，急忙開口叫住她︰「田蜜，先別走，我找你說點事兒。」
「哦，是小耗子啊，找我有啥事？」躲不過去了，田蜜懊惱地揪揪濕嗒嗒的襖子，慢吞吞地蹭到肖家門口。
肖文豪似乎有些難為情，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田蜜臉色就有些不好看，斜睨著他道︰「有事說沒，沒事我回去了。剛剛摔了一跤，身上髒得難受呢」
肖文豪這才驚呼起來︰「這是怎麼搞的，衣服都濕啦，你快點回家換衣服去吧。」
田蜜翻了白眼，「不是你說有事的嘛。」你不叫停，我老早回家洗澡換衣服了。過路的街坊鄰居都用奇怪的目光看我，真是丟死人了。
肖文豪啊的一聲，似是又想到了什麼苦惱的事情，額頭皺起三道橫眉，象個愁苦的小老頭，長長的黑黑的眼睫毛急速眨動，象一對蝴蝶翅膀。
田蜜嘆氣道︰「有什麼事你直說好嗎？我趕時間呢，再難听我也不怪你。」
肖文豪象是下了什麼大決心，一咬牙，小聲說道︰「我爹說……」
「說什麼！」田蜜聲音大了起來，她真的受不了了，路上走過的每一個人都盯著她不放了。
「我爹說了，以後請你們家不要再送東西過來了。官學有銀子給，我爹養得起我，不用你們田家操心。」肖文豪小聲說完，把眼楮一閉，一副視死如歸，隨時接受打罵也不還口的樣子。
田蜜有些愣怔，肖秀才很傲氣很酸氣，這些她都知道，但象這樣指派肖文豪當面找她說，語氣也特別不好，事情就有些不尋常了。
一陣寒風吹來，田蜜打了個哆嗦，阿呆立刻站到上風的位置，替她遮擋，同時把披風月兌下披到她身上，關懷體貼之意明明白白。
肖文豪在寒風中縮著脖子、垂著眼瞼，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妒忌，他的聲音也很飄忽，差點就被風吹走听不見了，「田蜜，我爹，我爹他很生氣，你回去告訴你娘，讓她再也別來了。」
「你爹很生氣？為啥？」田蜜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冒出來，听那意思，是她娘雲氏怎麼肖秀才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我爹就讓我跟你說這些。」說完，肖文豪扭頭進了院門，砰地用力關上，帶起一股風，把田蜜吹得小臉都皺了起來。
「太莫名其妙了！」田蜜嘀咕著，用腳尖踢打路邊的積雪，靴子髒了也不管了。心里煩著呢，哪里還想其他。
雪下得更大了，阿呆伸手接了幾朵雪花送到田蜜面前，黑白分明的眸子流轉著幽光，「回家！」
回家？對呀，既然想不通，干嘛不回家問問娘親。也許有什麼誤會，到時讓娘親過來解釋一下，道個歉什麼的，應該……就行了吧？
連田蜜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底氣很不足啊。
回到自家門口，院門虛關著，阿呆上前推開，將田蜜讓了進去。
雪下得很大，早上田蜜才掃干淨的青石小路，如今又蒙上一層雪白。小路兩邊已經積了厚厚的雪，新的雪花飄落下來，蓋住原先有些髒污的雪層，漸漸變得潔白可愛，象棉花糖一樣誘人。
廚房的煙囪在冒煙，有女人說話的聲音，田蜜按下心中的不安和疑惑，快步跑進廚房，發現雲氏正和兩個身穿藍色棉襖的女孩子在炸肉丸子。
「娘，我回來了。這兩位姐姐是……」田蜜站在門口，上下打量著兩個女孩，暗忖肖秀才生氣的事情會不會跟她們有關，不過這倆人看起來清秀又清純，不象是什麼有問題的女孩呀。
「蜜兒回來啦？哎喲，你這是摔跤了還是怎麼著，身上都濕透了。快快快，紫薇，快點提兩桶熱水到小姐房里去，服侍她洗澡更衣。」
長著小圓臉的紫薇鼻子有點塌，不過唇形很漂亮，紅紅的潤潤的，象玫瑰花瓣。听到雲氏吩咐，她立刻應了，放下手中的撈子，拎了木桶去後頭的熱水鍋里打水，態度極其恭謹。
雲氏滿意地點點頭，笑著對田蜜說道︰「這是紫薇，這是紫玉，她們倆是娘親買來的小丫鬟，都是十二歲。」
正在搓肉丸子的是紫玉，瓜子臉秋水眸，靈動可愛，笑著喊了聲小姐，膝蓋微微曲了曲，又繼續低頭搓她的肉丸子。
「紫薇紫玉？名字不錯，以後有她們幫忙，娘親就不用那麼辛苦了。」田蜜扯出笑容，極力掩飾心中的驚駭。
為什麼出門之前沒有听說雲氏要買丫鬟？紫薇和紫玉穿得極整齊，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苟。那樣厚實漂亮的棉襖還繡了碎花邊，也不是街上成衣鋪能買到的款式。而且看她們的言行舉止，分明是經過訓練的，有禮又本分，就象哪個大戶人家家里教過的高等大丫鬟。
怎麼看，紫薇和紫玉都不象第一天賣身出來當丫鬟的。
田蜜心里亂極了，捏著手指站在門口，進也不是走也不是，只盯著腳尖畫圈圈。雲氏叫她回房去備好衣服等著，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抬腳就往屋里走，連阿呆的披風都忘了還。
「這孩子，家里添了兩個人，她還不習慣了呢。」田蜜的反應讓雲氏覺得很尷尬，訕笑著對紫薇和紫玉解釋，卻是沒有主子對下人的那種藐視和威壓。
紫薇和紫玉同時應聲是，又低頭做事，倒是對雲氏恭謹得很。
雲氏體會到那種久違的優越感，心里舒服極了，索性走到一邊坐下，看著兩個小丫鬟忙碌。火光映著她美麗的臉龐，雙眸煙波蕩漾，閃爍著莫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