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秀從雜物房里拿出一盞別致的小宮燈點上,上面的童子戲年圖很是可愛喜慶。田蜜搶過來拎著,愛不釋手了。
出了包子鋪,田蜜才發現其實根本不用點燈,路面也看得清清楚楚。因為許多人家門前都點上了大紅燈籠,點點紅光在風雪中搖曳生姿,象天上星子跌落了凡間,映得天地熠熠生輝。
有小娃拿著香蹲在門口點沖天炮玩, 啪啪地爆炸聲透著濃濃的年味。田蜜目不暇接地四處看熱鬧,小酒窩一直掛在嘴邊,說不出的可愛靈秀。
葉承秀也不催促,背著手慢慢隨著田蜜往四胡同走,嘴角帶笑,心中卻在思忖田蜜今天帶給他的信息。雲氏似乎有些不妥,醉月樓四周也有人蠢蠢欲動,要不要勸田蜜放慢發展的腳步呢?對于已經在虎頭鎮根深蒂固的王家而言,田家實在是不堪一擊。
就在葉承秀考慮該怎麼開口,讓田蜜暫時不要去鳳城開新店時,她卻自己先提出來了,「秀哥哥,我想過了,咱們瞞下了大筆銀子,不好馬上進城開分店了,不如就在虎頭鎮找點其他項目。」
葉承秀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繼而心中充滿了喜悅,「哦?蜜兒妹妹想到什麼好點子了?」
田蜜把小宮燈指向遠處巨獸一般蟄伏的東山山脈,「買地買山,我要種田!」
「種田?好主意!錢放在家里生不出錢來,還是拿去買田買地的好。種隻果也不錯,這幾年東山隻果陸續走出國門,銷路一年比一年好。只是這種結果造成果農們極少賣果園,買荒山的話沒有三五年成不了氣候。嘶,得好好訪一訪,看哪里有人要賣果園的不……」
葉承秀模著冒出胡子渣的青澀下巴,思路已經飄到東山去了。田蜜听得又好氣又好笑,感受更多的是感動。
秀哥哥真心對她好呢,她才說了個計劃名,他就想到三五年以後去了,有這樣忠心能干的幫手,何愁大事不成。
「秀哥哥,咱不急,買田地的事過年之後再慢慢操辦。葉伯伯常年在東山里走動,也許他那里有咱們要的信息。」
「呵呵,恐怕要讓蜜兒妹妹失望了。我爹上個月讓人捎信來,說家中有點事走不開,今年不出山了。」
「啊?葉伯伯不來過年?那……那咱們自己慢慢訪吧。」
田蜜掩飾不住臉上的失望,葉承秀好奇地側頭看她,「怎麼,蜜兒妹妹找我爹有事?」
「沒有沒有,沒什麼事,就是覺得葉伯伯一個人在山里,挺孤單的。」田蜜慌忙擺手,見葉承秀仍盯著自己,只好坦白,「那個,我就是听我爹說葉伯伯有一身好武藝,想見識一下嘛。」
葉承秀腳步頓了頓,心口已了然是田胖子告訴田蜜的,笑說以後還有機會,便沒再多言。
田蜜又纏著問能不能教她踏雪無痕的輕功,倒把葉承秀弄愣了,「踏雪無痕?沒听說過。」
田蜜比劃給他看,「就是你教阿呆的那個呀,腳一發力,就能飄出好遠,雪地上連個腳印都不帶留的。」
葉承秀面容一肅,極認真地說道︰「我沒教過阿呆輕功!」
「啊?那他怎麼會的呢?」田蜜皺了皺眉,就啊地一聲說知道了,「一定是他失憶以前學過武功!沒錯,就是這樣!阿呆以前一定身手不錯,那些功夫已經刻入他的記憶中,在某個特定條件下,他就會下意識地用出來了。」
葉承秀便細細地問阿呆使出輕功的事,听說是田蜜提了一句,他就飛起來了,葉承秀又模著下巴思考起來。
「咦?阿呆?你是來接我的嗎?。」
葉承秀抬起頭,看見田蜜提著小宮燈快步跑到家門口,吱吱喳喳地問阿呆采買節禮的事情,阿呆專注在田蜜身上的目光讓葉承秀眼楮微眯起來。
或許,這個少年已經把田蜜看作是他唯一親近的人,有關田蜜的一切他都會關注。也就是說,萬一田蜜有了危險,他絕對會舍命相救的!
這不就是他葉承秀一直想要的結果嗎?為什麼當他看到阿呆與田蜜之間那種純真的關愛,就忍不住想要揍人呢?唉,還是涵養功夫不到家,不夠淡定啊……
葉承秀站在田家大門,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再長長地吐出去,掛上淺淺的笑容,朝屋里走去。作為徒弟,理應關心一下師傅明日的遠行,如果師傅願意,他想陪著一起去。風雪大,路又不好走,他不放心。
堂屋的長案上擺了好多包裝華麗的錦盒,看來田胖子很是花了些銀子,也證明他與朱有才之間的關系是很鐵的。
葉承秀粗粗翻看一下禮物,贊嘆一番,問及師傅要帶誰去,田胖子卻道誰也不帶,他自己租輛馬車去,路上要是好走就當天回,要是時辰晚了,就在城里過一夜再回。
田蜜說叫阿呆去,田胖子不知為了什麼,死活不同意。
葉承秀看看門外,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已經有止住的勢頭,想來半夜風雪就會停了,又是過年的時候,路上走動的人也多,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便就不再勸,只說師傅快去快回,注意安全雲雲。
雲氏和兩個丫鬟端來了晚飯,讓葉承秀吃了再走,他稍作推遲就坐下端了碗。不是為蹭吃的,而是想觀察一下雲氏和兩個丫鬟到底有什麼不對,會讓田蜜如此緊張,竟然要報假賬。
一頓飯下來,葉承秀除了發現雲氏香粉味濃了些,衣裳艷麗了些,再也沒看出別的。天色已經晚了,他不好再耽擱,便起身告辭,想著以後有的是時間觀察,萬一這個女人真的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再收拾她不遲。
離開之前,葉承秀再次向田胖子提及安全問題,卻被罵了一句聒噪,他大笑著走了,沒想到這竟是與師傅的最後一次對話。
第二天下午,快天黑的時候,當葉承秀收到田蜜讓阿呆送來的急信,得知田胖子從鳳城回來的路上翻了車,人救了回來卻昏迷不醒的消息,驚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和耳朵。
他二話不說,拉了弟弟承鈞,跟著阿呆一路飛奔去田家。
田胖子是被人從山溝底下救上來的,據說車夫已經當場沒命,尸體已經叫路過的相熟車夫告訴他家人去拉了。葉承秀到了之後,田蜜正在給那救人的車夫一個大荷包,感謝他仗義救了她爹。
看見葉氏兄弟到來,田蜜說聲幫我送送大叔,便又奔進了堂屋,看大夫搶救。雲氏跌坐在地上,嗚嗚地哭,根本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全是田蜜在張羅。兩個丫鬟也是縮手縮腳的,不敢靠近渾身是血並且還在不停吐血的男主人。
田蜜又是請大夫檢查傷口,又是問用什麼藥,听說要用老山參,又趕緊叫阿呆拿參切了去煎水喂。田胖子稍微有點動靜,她就湊上去喊上幾聲,得不到回應後,又咬著嘴唇流著眼淚繼續幫忙大夫處理傷口。
田蜜的冷靜讓葉氏兄弟大為贊嘆,她的表現比雲氏好太多了,作為一個八歲的女孩兒,能夠這樣沉著應對,已經不能單單用聰慧來形容。
參湯灌下去後,很快就起了作用,田胖子艱難地睜開小眯眯眼,看見田蜜的小臉就在眼前,立刻眼楮一亮,嘴唇動了動。
葉承秀把耳朵貼近田胖子的嘴巴,听了一會,便對雲氏說道︰「師傅有話要單獨交待蜜兒妹妹,請師母到房里去用杯茶吧。」
用茶是假,避嫌是真。
雲氏陡然抬頭,盯著田胖子看了幾眼,便捂著臉哭泣著跑進了房里,紫薇和紫玉猶豫著相視一眼,跟了進去。
這邊大夫搖著頭嘆著氣拎起藥箱要告辭了,葉承秀塞了一錠十兩的銀子給他,和弟弟一起將大夫送出了門。
阿呆站在田蜜的身後沒動,田胖子也沒有打發他走的意思,慢慢抬起手往懷里模了模,掏出一塊暗紅色的圓形玉佩,又慢慢地伸到田蜜面前。
田蜜急忙雙手接過玉佩,還沒開口問一個字,田胖子又指指她的荷包,示意她藏好玉佩。看著田蜜將玉佩塞進腰間的荷包後,田胖子定定地望著田蜜,流下兩行濁淚,忽然脖子一歪,再也沒有半點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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