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田蜜還在床上打滾,發泄著起床氣,就听到紫薇在外面發出尖利的驚叫,連聲質問阿呆為什麼要睡在堂屋里,是不是有什麼齷齪心思,想對夫人小姐做什麼壞事。
田蜜又是感動,又是生氣。感動的是阿呆一定是因為要守護她,怕她被人暗害,這才睡在她的門口的。生氣的是紫薇口口聲聲阿呆有什麼不軌心思,一個傻子,你跟他說這些有意義嗎?
田蜜寒著小臉打開房門,斜睨著紫薇,「一大早的,亂吼個什麼?你怕左鄰右舍听不見是不是?阿呆是個傻子,他會做你說的那些事嗎?再說他才十歲出頭,就是想做什麼他也是有心無力。」
這樣出格的話從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嘴里說出來,瞬間就把紫薇嚇到了。她瞪著眼楮,驚駭地看著田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哼!就喜歡大驚小怪!這絕對不是一個好丫鬟應該干的事!」田蜜不屑地收回視線,落到阿呆身上時,卻變得溫柔起來,「阿呆,你怎麼睡到這里來啦?夜里氣溫低,又沒生火,會著涼的啦,以後不要這樣哦。」
誰親誰疏,一目了然。
紫薇的臉立刻漲得紫紅,她接受不了田蜜的鄙視和蔑視,一個鄉下土包子,憑什麼看不起自己?于是她涼涼地抱著手臂站在一邊,看田蜜幫忙阿呆收拾那張床板上的被褥,一點也沒有要上去援手的打算。
若不是田蜜的眼神太過冷厲,讓她有所忌憚,估計她還會再刺上幾句風涼話的。
阿呆把被褥和床板搬回他的房間去了,很快就整理好自己過來听候差遣,石青色的醉月樓工裝很合.體,彰顯出他日益修長挺拔的身姿,連紫薇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田蜜挎了一個繡雙魚戲水的青布小包包出來。因在熱孝期中,她身上穿了藍色緞面雲紋長襖,同色棉褲棉鞋,頭上是她自己扎的兩個小包包,綴了淡雅的珍珠發帶,掛了玉珠耳墜和項鏈,顯得格外清新可愛。
正在擦桌子的紫薇見田蜜一副要出行的打扮,忙過來問︰「小姐可是現在就要出去?奴婢這就叫紫玉把飯擺上。」
「不用了!我和阿呆去醉月樓吃。」田蜜看了看雲氏緊閉的房門,問道,「娘親還沒起吧?你們做事小聲點,別擾了她。」
紫薇低聲應是,田蜜便小大人似的背起雙手,高高昂起小腦袋,意氣風發地帶著阿呆出門去。
紫薇象個忠誠老實戀主的下人一般,殷勤地將田蜜送出家門。目送著兩道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她便立刻回身關門,小跑著沖進屋里,向雲氏報告說小丫頭走遠了,可以開始行動了。
一大兩小三個女人,象三頭饑餓的野狼,綠著眼楮沖進田蜜的閨房大肆搜索、翻箱倒櫃,床單被褥全被扔到一邊,連邊邊角角都不放過,就連上了鎖的衣櫃抽屜,也被紫玉用特殊的萬能鑰匙打開了。
很快,田蜜藏在炕洞里的鐵盒子被挖了出來,連同她放在衣櫃里的紅木小箱子一起被擺到雲氏面前。如果田蜜在現場,一定要贊一聲業務真熟練啊,掩飾得那麼好的炕洞都被翻出來,兩個丫鬟長了狗鼻子?
雲氏兩眼放光,雙手微微有些顫抖,她深深吸了吸氣,強作鎮定地先打開了紅木箱子,毫不意外地看到十幾個一兩或二兩的小銀錁子,還有一大把銅板。這些都是田蜜的零用錢,少些也正常。
接下來,雲氏把目光轉向看起來沉甸甸的鐵盒子,這回她卻沒有動手,示意紫薇代勞。紫薇諂媚地笑著上前,眼底有戒備閃過,平凡無奇的盒子被她象危險物品一樣小心翼翼地揭開,看到里面的喜鵲登梅箱子,三個人幾乎同時吐了一口長氣。
雲氏表情有些激動地抱起箱子,上下模了模,很肯定地說道︰「就是這只箱子!當初在死胖子那里看到過!」
提到死胖子的時候,雲氏眼中哪里有悲傷和難過?分明就是怨恨和鄙夷。紫薇和紫玉似乎對這樣的雲氏見怪不怪,束手立在一旁,用同樣企盼的眼神注視著雲氏手中的箱子。
但是,下一刻,兩聲嘆息和一聲尖叫幾乎要沖破了屋頂。幸好丹桂樹上那只鴉雀出去過冬還沒回來,否則鐵定又要嚇一大跳。
「怎麼會這樣!」雲氏紅著眼楮,憤怒地盯著箱底,兩只五兩的銀元寶可憐地躺在那里,似乎正在嘲笑她的貪婪和無知。
「再找,再給我找!我不相信,我會玩不過一個孩子!」
雲氏猛烈地動作讓她烏黑亮麗的長發披散開來,再加上她瘋狂地眼神、扭曲的面容,把身經百戰的紫薇和紫玉都嚇到了,慌慌張張地再次撲向床尾櫃底,開始又一輪的折騰。
而此時,田蜜歡快地走在大路上,明媚地陽光從頭上直落下來,給她添了一件金色的紗衣,耀眼奪目到路上紛紛側目,心情也跟隨著女孩兒的喜悅輕松起來。
阿呆亦步亦趨地隨行左右,帶著笑意地眼神時常固定在田蜜身上,只要她快樂,他也會快樂。雖然他還不知道今天早上小東家為什麼會這麼高興,但他真的很喜歡她無憂無慮的樣子。
田蜜模模身側的小包包,心里很踏實,同時也在默默地和雲氏說對不起。她爹田胖子曾經告訴過她,如果有一天他不在她身邊了,所有人都不要相信,除了她自己!
在田蜜的記憶里,父母一直相敬如賓。可就是這種若有若無的疏離,讓田蜜覺得其實雲氏是不受田胖子信任的。說不出為什麼,田蜜就是有那種感覺。也正是這樣潛在的認識,讓她在今早起床後做了一個重要決定。
她要把她的小金庫從家里轉移出去。
因為還不知道錢莊有沒有保險箱出租,所以她的轉移目標暫時定在醉月樓。等下她就要問葉承秀要一個房間,平時做事累了可以在那里休息,關鍵是她要再挖一個洞藏寶。
醉月樓就在眼前,今天就要重新開張的它此時還靜悄悄的,門可羅雀,連門都沒有打開。
田蜜要的就是可能開不了門的效果。她若無其事地繞到醉月樓的後門,從虛掩的小門中穿過,立刻置身于忙碌的院子里。
相比前門的冷清,醉月樓的後院此時熱鬧非凡,五個伙計穿梭不停地來往于各處,進行最後的衛生清潔工作,沉寂了半個多月的醉月樓正在散發出它原有的魅力。
廚房里刀聲不斷,兩個幫廚在配合葉承鈞準備食材,大鍋里熬著豬骨頭湯,夾雜著雞肉的濃香,每個經過廚房的人都忍不住要深深地吸氣,「香啊!」
晨光中,葉承秀從賬房里走出。奔波一夜,疲憊絲毫沒在他臉上駐足,容光煥發的他洋溢著滿滿的自信,與豪氣干雲的沖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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