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侯娶了美嬌娘,白天忙他的事務,晚上都宿在雲姨娘房里。田蜜很老實地呆在馨園,偶爾雲姨娘要出去大肆采購,她才跟去逛一逛看一看。
雲姨娘瘋了一般使勁做衣服,鳳城最好的成衣鋪子和繡坊幾乎都在為她加班。銀子流水般從她手上化出去,換回一箱又一箱衣裳,雲姨娘眼楮都不帶眨的。就是不知這銀子是田蜜給的那三千兩嫁妝,還是西昌侯給的體己零花。
田蜜也做了幾套衣裳,這還是朱夫人提點的。回了帝都進了侯府內院,要出來可沒那麼容易。再加上她身份尷尬,到時雲姨娘能不能護得住她還是兩說。不趁現在沒人管束置辦一些,若是侯府里有人故意刁難,恐怕到時候連換季衣裳都不能及時見到。
田蜜覺得朱夫人說得有點夸張了,不過有備無患嘛,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便也跟跟風,搭上雲姨娘這輛快車,讓成衣鋪的人做了幾件衣裳,盡量往長了做,她還要長個子呢。
葉承秀後來又進城來看望田蜜兩次,除了給田蜜送來一些銀票元寶等財物,每次都給田蜜帶好吃的好玩的。田氏包子是一定帶的,也最受田蜜喜愛,一個不剩全吃進自己肚子里去。
葉承秀送的小玩意田蜜卻都放到一邊去了,她最近窩在馨園學繡花。不是她要重新撿起女紅功課,而是日子太無聊了,她決定進修一下女紅功課。雲姨娘對她此舉深表安慰,感慨她終于有點女兒家的樣子了。
雲姨娘拿到訂制的衣服後,西昌侯也辦妥了事情,在六月二十日這天帶著美妾和繼女一路向東,往帝都龍城進發。
因為西昌侯離開的決定下得很突然,十九日晚得到消息收拾箱籠,二十日一大早就啟程了,田蜜都來不及跟朱有才和葉承秀等人辭行。當鳳城的城牆在視線中越變越小,她忍不住熱淚盈眶,為了她痛並快樂著的童年的消逝,也為了那些關心她愛護的人。
因為有了葉承秀提前準備的藥丸,田蜜這回沒有暈車,只是連日晝行夜宿,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再加上六月天的是孩兒臉,時不時就有一場大雨突如其來,轉個山頭卻又是艷陽高照,一會冷一會熱的,第一次出遠門的田蜜才走了幾日,就華麗麗地病例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田蜜高燒了一天一夜才熬到有大夫的鎮子,人都暈迷了。西昌侯萬般不願延誤行程,也不好做得太過,命令隨行所有人暫時住店打尖,並火速派人把鎮上唯一一位大夫請來為田蜜診治。
大夫很老了,走路都顫顫巍巍的,被一群持刀護衛半夜闖進家門,從被窩里拎到客棧,老大夫嚇得說話都說不利索。好在他行醫大半輩子,有些真材實料,隔著帳子給田蜜把了脈,稍一沉吟,很快就開了方子出來。
葉兒接了方子,立刻跑出去交給小廝去抓藥。半個時辰後,田蜜喝下第一碗藥汁,熱度慢慢退去。到天亮時她人就醒了,只是一直維持低燒,任憑老大夫怎麼努力,也無法讓她恢復正常體溫。
到了下午,老大夫撲通一聲跪到西昌侯和雲姨娘跟前,抹著眼淚叫饒命,「……官爺,夫人,小的真的無能為力了!」
雲姨娘立刻用手帕捂了嘴,嗚咽起來,西昌侯擰著眉心問︰「怎麼說,可是救不活了?」
「那倒沒有……」老大夫把頭磕在地上,滿臉羞愧地說道,「小姐的病暫時不至于危及性命,不過就是這低燒怎麼也下不去。小的不明白啊,這該用的藥都用了,針灸艾灸都試過了,怎麼它就不退燒呢?」
老大夫趴在地上嘟嘟噥噥說了一大堆,西昌侯勉強听了個大概,頓時氣得一腳將老大夫踹得飛出去,叭唧倒在門外天井里。「說話說半截,真是氣死爺了!不就是低燒不退嗎?還以為要死了呢!」
見雲姨娘還在哭哭啼啼,西昌侯將她扶起摟在懷里哄道︰「好了好了,不是听到說死不了?多撿幾副藥,讓她在路上邊走邊調養,進了東北地界,天氣涼爽起來,說不定就不藥而愈了。來呀,把那老家伙拖下去寫幾個方子來!」
「是!」
兩名護衛架起老大夫,真的用拖的將他帶到隔壁房間,叫他寫了退熱、避暑、止咳、傷寒等等幾個方子,然後往他手里塞了十兩銀子,把他打發走了。
老大夫捏著銀子站在客棧外,鼻青臉腫,如在夢中,嘴里還在喃喃自語︰「不明白啊,怎麼就退不了呢?」
一行人又在客棧歇了一夜。清早起來,田蜜更精神了些,口齒伶俐頭腦清楚,就是腿腳無力低熱不退。西昌侯說帝都有要事,耽誤不得了,田蜜就帶上十幾包各種用途的草藥,再次上路。
帝都龍城,在大燕國的東北面,從鳳城過去,四輪快車大約要走半個月,沿途風景優美,人文昌盛。正值夏糧收獲季節,所過良田正在被收割,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笑臉。
田蜜軟軟地靠在車廂上,半眯著眼楮看路邊的農人忙碌歡笑。連續發燒導致她胃口不好食不下咽,整個人急劇消瘦,原本有些嬰兒肥的臉變成了尖下巴,一雙杏核眼顯得格外的大。
昨晚阿呆用他的手掌比劃過,發現田蜜的小臉沒有他的巴掌大,早上的時候神神秘秘地遞了一個紙包給田蜜。她回到車上打開一看,里面包的是兩個干餅子,下人們的早飯就是這種餅子和菜葉湯。
田蜜模著餅子,鼻子有點酸,嘴角卻向上彎起來,「原來傻子也知道人瘦了應該多吃啊。」
她將餅子原樣包好,遞給葉兒,「去,還給阿呆,告訴他我吃得很飽很飽,這餅子吃不下,會撐死的。」
葉兒笑著應了,拿了紙包跳下車跑開,沒一會帶回來另一個紙包,這回是一個隻果。
「這個阿呆,從哪弄的隻果?」田蜜捧起隻果放到鼻尖下,嗅著那股清香,感覺胸月復間的悶氣都少了許多。
葉兒笑道︰「阿呆沒說,不過奴婢昨天瞧見白管事的車上多了一筐隻果,估計是問白管事拿的。」
田蜜嗯了一聲,沒有說話。阿呆會問人家要才怪,只怕他是趁著幫廚的空當偷偷拿的。
因為隻果沒有被退還,此後,阿呆每天都要送一個過來。盡管田蜜讓葉兒去告訴他,自己每天都有水果吃的,讓他不要麻煩了,他卻我行我素,風雨不改。
田蜜不認識去帝都的路,也沒有地圖可看,人家叫走就走,叫停就停。當這天晚上雲姨娘過來告訴她,西昌侯想把她送到帝都郊外的莊子去養病時,她也是沉默以對。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打尖,過了今晚,明天就能到達此行的目的地帝都了。雲姨娘吃過晚飯後就來到田蜜房里,羞愧難當地跟田蜜商量,說她至今病體未愈,侯爺寫信回府提了此事,府上的太夫人和侯夫人都不同意她帶病進府,一致要求她住到莊子去。
「蜜兒,不會住多久的。夫人說會派太醫去看你,等你病好了,娘親就讓人去接你回來。」雲姨娘目光閃爍不定,不敢與田蜜對視。
「姨娘忘了,蜜兒早就沒有了娘親,只有姨娘。」田蜜半躺在軟墜上,朦朧的眸子透過車窗,看到了外面郁郁蔥蔥的大山。
雲姨娘臉漲成了豬肝色,低下頭,絞著手里的絲帕,小聲說道︰「蜜兒,娘親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娘親這也是沒有辦法。咱們孤兒寡母的,不找個好靠山,如何活得下去?難得侯爺看得上,又肯接納于你,這是上輩子燒了高香才得來的好機緣。蜜兒,你安心去養病,等娘親在府里站穩了腳跟,自然去接你回來!」
說完,雲姨娘象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扭頭離開時,步履蹣跚,宛如千斤重。
呼呼的山風傳來田蜜微弱的聲音,她說︰「我要阿呆。」
雲姨娘身形微頓,隨即點頭,卻沒有再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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