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悠悠。大燕國與蒙國的戰爭已經打了兩年有余,西昌侯的戰術一直未能奏效,戰爭陷入膠著。兩國邊境的百姓十室九空,十分淒慘。而帝都龍城,一如既往的繁華奢靡,與滿目瘡痍的邊境一比,就是天堂與地獄之別。
朝堂上,對西昌侯的質疑之聲越來越響,明宗皇帝頭痛無比,說道︰「你說人家仗打得不好,有本事你出來下軍令狀,打個好的給朕看看呀。只要能證明你比西昌侯厲害,朕立刻就給你封公封侯!」
聖顏大怒,再無人敢言,轉而開始挑西昌侯的小刺兒,今天說他貪污軍餉,明天說他管教不力,麾下軍士魚肉百姓,如此等等。御史大夫們上躥下跳,皇帝只當看戲,根本不予理睬,所有與之有關的折子皆留中不發,只一心催促西昌侯速戰速決。這仗打了兩年多,國庫快要空啦。
朝堂這些事,文武百官家眷都有耳聞,田蜜卻沒啥興趣。這年春天,她剛過十二歲生日,虛歲十三了,足有四尺八寸高(一米六左右),身段苗條,膚如凝脂。臉上沒有了嬰兒肥,變成了漂亮的瓜子臉,星眸閃亮,小酒窩若隱若現,企圖一親芳澤的人不在少數。
為田胖子守了三年孝,今年,田蜜終于穿上了顏色稍微鮮艷一點的衣裳。但她習慣了素雅,極少穿用大紅大紫。滿櫃的綾羅綢緞皆以藍綠青等冷色調為主,頭面首飾也喜用玉、銀、珍珠。只有重大節日或正式待客場面,她才用金飾和紅衣。
兩年來,無人教導她禮儀文章和琴棋書畫,她頻繁外出,不是到朱府探望朱瑛娘一家,就是到鋪子去照看生意,隔三岔五的還要逛街購物。
而汪氏對她如此散漫的行為睜只眼閉只眼,幾乎不管。用麗娘的話來說,母親對這只拖油瓶寵愛得有些過了。
田蜜自然知道汪氏為何對自己放任不管。馮媽媽不是說過嘛,正室夫人有的是對付妾室姨娘的法子,恨她,就寵愛她的孩子到無法無天,愛她,就對她的孩子嚴格要求悉心教導。
這就是捧殺與打殺的說法。
葉承鈞最近也不止一次告訴田蜜,帝都已經開始流傳關于她的流言,說她囂張跋扈,刁蠻任性,常常令不計前嫌寵愛她的西昌侯夫人傷心難過,更令她的生母敬而遠之,實為寡廉鮮恥之輩。
田蜜听了,氣極而笑,「人嘴兩張皮,真虧得這些人想得出說得出。鈞哥哥,人家眼紅咱們的快餐店了吧。」
葉承鈞也是笑,明亮的大眼微微眯起,「不止快餐店,人家還惦記著咱們的隻果呢。」
是啊,自從前年雁來峰牌祥瑞隻果再次大賣特賣,西昌侯府更是把他家的祥瑞隻果賣到所有與大燕國有貿易往來的國家。每年冬天,汪氏和田蜜一樣數銀子數到手軟,但葉家有制造祥瑞隻果秘密的消息終究被人查了出來。
不知有多少人找上門來,要求購買隻果的秘密,葉氏兄弟全都推到了西昌侯身上,說西昌侯已經把技術買斷了,想要隻果長字只能找西昌侯,他們不敢賣。
西昌侯還在燕蒙前線,沒人敢去找,而汪氏這個拜金女,是絕對不肯與人分享賺錢機會的。
無數人從西昌侯府鎩羽而歸,轉而又把主意打到葉家身上,所以葉承鈞這樣說,田蜜並不意外。最近她明顯減少了外出,就是怕有人利用自己來威脅葉氏兄弟。
小醉月發展到今天,已經在帝都擁有一家主店三家分店,在帝都四面開花,每年為田蜜創收近萬兩白銀,雖然與隻果的一本萬利不能相比,但隻果偶爾還要看天吃飯呢,這快餐店可是一年四季都在吸金,架不住它細水長流哇。
三月初一,又是田蜜到小醉月總店查賬收銀的日子,田蜜一早起來去金桂苑請安,稟明了汪氏,連早飯都沒吃,帶著葉兒到二門上匯合了阿呆,就直奔東城皇城根兒。
葉承鈞熟知田蜜的習慣,早就精心為她準備了早飯。香菇青菜鮮肉粥、生煎包子、酸辣白菜、油炸小魚干,還有自家腌制的醬菜,全都冒著熱氣擺在她房間里的炕桌上。
田蜜監督阿呆一起洗了手,又一起用了早飯,兩人都吃得心滿意足。
服侍好了小姐,葉兒自去廚房吃飯。馮媽媽的教導刻骨銘心,她自認沒有傻子的傻人傻福,從不敢與小姐同桌而食。
在院子里走了幾圈消消食,田蜜與葉承鈞在書案兩邊相對而坐。一個是長衫馬褂的英俊少年,一個是粉衣嬌艷的可愛少女,兩人相視而笑,欣賞之色隱藏在各自的眼眸深處。
有田蜜提供的表格記賬法,四本賬本很快就清算完畢,田蜜在自己的小賬本上寫下總數,從葉承鈞手中拿到一迭百兩銀票,共計二千八百兩。這些都是各個分店送來的純利潤,掌櫃和伙計們的月例都已經除開了。
田蜜將銀票隨意放到手邊,問道︰「明光輝和阿東他們還好吧?。」
葉承鈞嘴角微揚,回道︰「好,都挺好的。明光輝把他妹妹接來了,謝輝老婆生了個大胖小子,把謝輝那小子樂得放了好幾掛鞭炮,結果風大,差點把房子燒著了,被巡城的兵馬司逮到了,罰了他五十兩,他還多給了人家五十兩,說是請人家喝酒。」
田蜜不由失笑,「這傻小子,錢多沒地方使是吧?趕明兒叫他把旁邊的兩個院子買下來,擴大鋪子規模,讓他投一千兩入股!」
葉承鈞眼楮一亮,「蜜兒,你終于決定要開酒樓了?」
田蜜低頭理著銀票,隨意說道︰「開啊,干嘛不開。快餐店咱們都能開出三家分店來,做一家酒樓還有什麼不行的?等你那兩個徒弟一出師,咱們就開!」
她拿起總賬,指著上面的數字給葉承鈞看,「瞧瞧,咱們現在差不多有二十萬存款,應該能拿下一棟酒樓了吧?。」
葉承鈞有些興奮,點著手指頭道︰「嗯嗯,等大哥那邊的收入送來,應該超過二十萬了,買下一棟二層的樓房應該綽綽有余。然後要精裝修、買最好的廚具、最好的家具擺設……」
末了,葉承鈞皺眉了,「蜜兒,二十萬不一定夠吧?。」
田蜜卻胸有成竹,「我覺得差不離。大燕連年征戰,帝都還沒感覺怎麼樣,但越是靠近燕蒙邊境,百姓越是窮困潦倒。你應該注意到,新年之後到現在,米糧價格已經漲了兩成了,再這樣下去,一些經營不善的鋪子就有做不下去的,到時咱們就去撿漏。」
見葉承鈞瞪著眼楮看自己,田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面泛紅暈地說道︰「雖然這樣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但他做不下去可跟咱們沒有關系的,是吧是吧?。」
葉承鈞重重地點頭,「當然與咱們無關!咱們買他的鋪子,還是給了他一條生路的,是做好事,是攢功德!」
計劃是定下了,但要盤個好鋪子不是一天就能辦好的,田蜜覺得自己還小著呢,有足夠多的時間,有足夠多的耐心慢慢等待機會。她才十二歲!
她將銀票放進秘盒中,發現小銀票太多,又要去換大面額的了,不免有些頭痛。雅竹院里放了三萬兩銀票就不敢多放了,這里的也越來越多,葉承鈞日夜守在鋪子里,讓她心里很過意不去。
「鈞哥哥,這麼多銀票放在這里,要你日夜看守也不是個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存放的?可以寄存在錢莊里麼?」
「把銀票寄存到錢莊去?」葉承鈞表情很驚訝,「當然可以的呀,我還以為你喜歡銀票留在家里,好數著玩兒……」
囧,大囧,囧囧有神!
田蜜哭笑不得,敢情自己在葉承鈞眼里就是個喜歡數錢玩的小財迷呀。(葉承鈞雙手抱臂斜睨,難道不是嗎?)
田蜜故意板起小臉,冷哼,「就算我喜歡數錢玩兒,那也是喜歡數新鑄的金元寶銀元寶,還有各種花樣的金銀錁子,而不是這些散發出墨臭味、被無數只髒手模過的銀票!」
「對不起,是哥哥錯怪蜜兒了。」葉承鈞忍笑忍得好辛苦,表情十分古怪,咳嗽好幾聲,這才順過了氣,跟田蜜解釋怎樣在錢莊存錢。
大燕國只有一家遍布全國的錢莊,就是大燕錢莊,它不但可以隨意存取款,還有秘盒業務,但無論是存款還是租賃秘盒,都需要付給錢莊一定的費用。也就是說,你的錢放在錢莊里,是要付保管費的!
「這不合理,我的錢放在他錢莊,供他使用,應該是錢莊付給我利息才對,怎麼能反過來收保管費呢?」田蜜很不服氣,嘴巴嘟得老高,都能掛油瓶了。
葉承鈞被田蜜的話驚到了,「錢莊當然是只幫人家保管銀錢,哪能隨便使用呢?」
「你是說,錢莊只負責保管,從不利用存款放貸生息?」田蜜的眼楮瞪得和葉承鈞一樣大。
「放貸?你是說印子錢?」葉承鈞這回真是大驚失色,想都不想就伸手捂住田蜜的小嘴,壓低聲音道,「私放印子錢是犯法的!被官府抓到了要砍頭的!以後休要再提!」
砍頭?!
田蜜嚇得狂點頭,柔軟的唇瓣在葉承鈞手心里蠕動,兩人心里同時一麻,不約而同地迅速分開,耳根子都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