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趙子瑜食欲不振,吃兩口就要喝水,半碗飯沒吃完他就灌了一碗溫開水下肚。結果可想而知,那碗飯沒吃完他就說吃不下了。
田蜜沒說話,只用眼楮瞄了瞄女乃娘顧氏,對方低下頭,一聲也不吭,腳步悄悄往後退了退。
哼有這樣不稱職的女乃娘,難怪趙子瑜一直不長肉。听說這顧氏還是汪氏的管事媽媽找來的,忠心幾何,不言而喻。
丟下碗筷的趙子瑜又抓住了田蜜的衣襟,令她郁悶不已。好不容易解決了仇人,代價竟是要替她養小孩?
「子瑜,三姐姐有許多事要做,你跟女乃娘回你院子去玩好麼?」
「嗚哇~~~姨娘不要我了,姐姐也不要我了,嗚哇~子瑜是沒人要的傻蛋,哇哇~~~」
小孩哇哇大哭,田蜜一頭黑線,不得不放緩了聲音勸說。「哪個混帳敢說子瑜是傻蛋,我撕了她的嘴我家子瑜聰明又伶俐,是最可愛最帥氣的男孩子,將來要象侯爺那樣做大元帥當大英雄的呢。」
趙子瑜停止哭泣,眨巴眨巴大眼楮,眼淚將掉未掉地問︰「是真的麼?」
「是真的,十足真金的真」田蜜取了手帕給小孩擦眼淚,「大元帥大英雄流血不流淚,你想成為那樣的人,就不能動不動就哭,也不能一邊吃飯一邊喝水。吃飽睡好,勤奮學習,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懂?」
「懂了。」趙子瑜就著田蜜的手帕擤了鼻涕,趨勢抱住她的胳膊,討好地商量,「三姐姐不要趕我走,我會乖乖的,絕對絕對不吵姐姐做事。」
趙子瑜是沒吵,他哭鬧了一上午,早就累了,飯後顧氏抱著他拍了兩拍,他就呼嚕呼嚕睡著了,被安置到了廂房。
雲姨娘一死,趙子瑜這沒娘的庶子立刻地位大跌,西昌侯不知去了哪里,也沒留話交待誰照顧他,汪氏睜只眼閉只眼,只當不知。田蜜終究有點愧疚感纏繞心頭,狠不下心來踢他出去,便暫時將他留在了雅竹院,準備晚上再送他走。
誰知那小正太是個倔的,蹭了晚飯後死活抱著她大腿不放,一吼他就哭,田蜜無法,只得叫人去拿了他的換洗衣裳來,讓顧氏把他弄干淨,仍舊帶到廂房去睡。
夜色漸深,天空陰沉沉的,大霧彌漫。趙仁山仍未見蹤影,院子里卻突然多派了巡視守夜的婆子。田蜜躲在屋子里默默地數,發現每隔兩刻鐘就會有巡邏的經過雅竹院,間隔時間比往常縮短了四倍。
三更時分,她听到窗子有輕微的響動,立刻披衣而起,看見窗邊已經站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是我」
「鈞哥哥?你怎麼來了,外面好多人呢。」
「切,就幾個貪嘴的婆子,能成什麼事?」
葉承鈞語氣輕快,表示心情不錯。田蜜問起春喜院的事,他兩句話就帶過了︰「她自己不檢點,是趙仁山自己殺的,我們可沒動手。」就是用了點**,讓某個夜鷹的兄弟進去爽了一把而已,抱歉,蜜兒,這點不能告訴你。
田蜜听到不檢點三個字,也明白其中必有貓膩,不是自己這個未嫁的女兒家能問的,便哦了一聲,鄭重地謝了葉承鈞,並說要拿出一千兩來感謝夜鷹。
「夜鷹向有盈利,我回去拿出一千兩就是。」
葉承鈞不肯接銀票,田蜜硬塞到他手里,「錢不多,只是我的一點心意,再推辭我要生氣咯。」
葉承鈞這才揣了銀票。參與此事的人不多,每人夠分二百多兩的,這個數目不多也不少,剛剛好。田蜜不是摳門,給多了怕俠客們到處花天酒地,容易惹出事來,給少了怕人心不好籠絡,容易產生離心,這一千兩是她想了好久才定下的。
她把這心思跟葉承鈞一說,他贊許地說道︰「江湖人性情桀驁,難以控制,本來哥也打算給一千兩的,倒和妹妹不謀而合了。」
黑暗中,葉承鈞從懷里模出一只袋子遞到田蜜手里,「這是李初四昨兒從東海帶回來的,你看看,咱們用不用得上?」
田蜜在袋子中模到一根兒臂粗的東西,直直的圓圓的,比手掌長一點。屋里不敢點燈,她把那根棒子似的東西放到鼻尖下聞了聞,感覺味道有點象胡蘿卜。她走近窗戶,借著微弱的夜色仔細察看,明顯是胡蘿卜的形狀,還能看出是橘紅色。
「這應該是胡蘿卜,好東西呀可有買回種子?」
「種子不多,只得二兩。李初四出了十五就去了東海,差一點就趕不上西洋船,只買了種子沒學到種植,可是現在要種?」
「這收集西洋作物的事情交給李初四果然沒錯,年年有驚喜呀。這胡蘿卜種植……現在氣溫不夠高,咱們又沒溫泉莊子,要到四月上旬沒了晚霜才好播種。你叫賈莊頭親自抓這個事,告訴他壟要壘高些,和種白蘿卜一樣要深耕,把土弄細弄松,但是不能和白蘿卜一樣多澆水……」
田蜜比手畫腳地講解一番,葉承鈞心中詫異她是從哪里學來的西洋作物種植,但她的秘密又何止這一件?葉承鈞早就學會把疑惑埋在心底,只等將來她覺得合適了再慢慢告訴自己。
雖然田蜜很想把那根胡蘿卜留下來吃掉,但這里人多眼雜,一不小心就會惹人懷疑,只得忍著口水讓葉承鈞帶走。這些年,推廣西洋作物的事情葉承鈞主持得多了,不用她嗦也會辦得很好。
「還有一個事,汪氏又派人找老賈,要買五千斤土豆種子,我已經同意了,便要現銀支付,概不賒欠。」
「哈哈,好極了不過這一季土豆再欠收,他們應該會發現不妥了。」
「那簡單,讓李初四把高產的秘密賣給他們唄,老賈不用出面的……」
這一夜,田蜜夢見一大片土豆田,枯黃的植株上爬滿了惡心的蟲子,汪氏站在田邊抓著一把土豆秧,望著被啃得稀爛的小土豆嚎啕大哭。趙仁山陰沉著臉叫人放火燒田,雲姨娘突然滿身鮮血從灰燼中爬出來,兩只手臂伸向趙仁山夫婦,大喊︰「還我命來」
田蜜嚇得驚醒,卻是葉兒在拉她的被子,說到點起床了。
梳洗打扮後,田蜜牽著同是一身白色素錦衣裳的趙子瑜到了金桂苑,一路上收獲各種眼神洗禮,趙子瑜是人小不懂,田蜜是不在乎,看見汪氏惱怒的表情,她心里快慰極了。
趙仁山不見人,汪氏又沒明確指示,請安完畢,趙子瑜又拉著他的女乃娘和兩個小丫鬟跟回了雅竹院。田蜜無語撫額,這是賴定我了?
莫嬤嬤派了個小丫頭過來傳話,說身上仍不利索,讓小姐們七天後再去上課。田蜜頓時覺得這嬤嬤是外冷內熱,平時嚴厲得不行,動不動又打又罵的,其實還挺會關心人。七天後才上課,正好過了雲姨娘的頭七。
「有七天假哪,真好。」田蜜歡喜地轉頭,看見趙子瑜笑嘻嘻地趴在床上玩撥浪鼓,立刻又哀嚎起來,「天哪,不會叫我當七天保姆吧」
趙子瑜纏了田蜜五天,簡直是形影不離,第六天早上,趙仁山出現了,直接下令把外院幾間空置的院子整理出來,六個兒子一人一間,讓他們全部搬到外院去住,每人配一個管事媽媽兩個丫鬟兩個小廝,不得再在內院廝混。
趙仁山明顯心情不好,胡子拉碴的,眼楮紅紅的,渾身冒殺氣。每次他冰冷的目光移過來,田蜜感覺自己從頭到腳都被看穿看透了。她暗暗心驚,難道他查到了什麼?
田蜜緊張了一整天,卻沒有任何麻煩找上門,葉兒出去轉了一圈,只帶回春喜院被封的消息。「……院子鎖了,院里的下人都在事發的那天早上被發賣了,家生子都沒能留下。」
田蜜默默無語,心道被賣了還算好的,趙仁山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一個放在心尖上的女人,說殺就殺了,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會給。
雲姨娘的頭七,春喜院也沒開鎖,田蜜領著趙子瑜在院門口燒了幾柱香就了事了。回到雅竹院,花兒準備了桃葉水沐浴更衣。換下了白衣裳,田蜜的人生又揭過去重要的一頁,雲姨娘徹底成為過去式。
早請安時,趙仁山又宣布了一個重大決定,從四月初一開始,府里沒訂親的小姐都要去女子學堂上學。也就是說,象趙茜娘這樣訂了親的就不用去上學了。
「上學歸上學,莫嬤嬤那里的課也不能拉下,每日晚飯後抽一個時辰到莫嬤嬤那里去听教導。」今天的趙仁山恢復了常態,只是那眼神越發犀利,掃到身上象刀子刮過,生疼生疼的。幾個女孩都不敢與之對視,低眉垂目小聲應了是。
半夜里,葉承秀跑過來看田蜜,告訴她俞晴娘懷孕了,已經接到醉月樓里住下養胎。田蜜衷心地表示了祝賀,提及趙仁山這一奇怪的舉措,葉承秀意味深長地說道︰「豪門世家最注重臉面,女子的名聲尤為重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田蜜恍然大悟,原來是怕有人走雲姨娘的老路,給侯府抹黑。什麼邏輯嘛,上過學的就不會偷人了?當初他自己是怎麼勾搭上雲姨娘的?啊呸想這些干嘛
葉承秀所說卻與田蜜所想的完全不一樣,「你們去讀點書,將來有了名氣,他才能獲得更大的利益」
尼瑪原來是叫咱去鍍金,好嫁出去當棋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