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門里的奴才們慣會跟紅頂白,田蜜被軟禁的事一傳開,各種待遇很快便急速下滑,大清早的,田蜜便听見花兒大著嗓門罵罵咧咧的,她瞅了葉兒一眼,葉兒微低了頭,小聲說道︰「是大廚房那邊,給了點臉色。」
克扣份例、減免吃食,最能體現侯府各房的榮寵,雖說前天在飛翠閣里,西昌侯對田蜜還是和顏悅色的,但汪氏的肚量不是常人可以比擬的,估計又得了趙仁山的吩咐要卡著些,這些下作手段也就不避諱的使了出來。否則以雅竹院和廚房管事陳媽**友好關系,不至于鬧得太難看。
田蜜下床趿了鞋子,披了狐裘,悶聲不響地走進小廚房,只見蕊兒坐在灶前燒火,花兒在 面條,小桌上擺著大菜籃子,里面只有一顆白菜一根蘿卜兩塊豆腐和巴掌大的一塊中肉,這就是主僕四人一天的菜了。
花兒見主子眼楮直盯著菜籃子,心里又是悲憤又是羞愧,蹲在地上請罪,「對不起啊小姐,油脂陳說賬房上的銀子都給世子爺瞧病去了,就給了這些……要不,呆會兒奴婢出去買條魚?這天兒冷,晚上給您做酸菜魚火鍋行不?」
火鍋,是今年秋天醉月樓新推出的吃食方法,時下帝都龍城最熱門的話題,是田氏餐飲業績的新增長點,但在家里,田蜜早就吃上了火鍋。誰叫現在的冬天太冷了呢,十月份就開始下雪,要一直下到第二年的二月。整整五個月的寒冷期,天天吃油膩的炒菜可受不了,菜一出鍋很快就會冷掉,對胃腸的傷害很大。
雅竹院一直自己開小灶,田蜜每月都要額外開支幾十兩銀子用來改善伙食,花兒是繼大廚房采買管事之外,出府采購吃食最多的人。她的廚藝也越練越好,家常小菜基本不在話下,葷素搭配也很合理,把主僕四人都喂得白里透紅的,發育程度不是一般的好。
「買條草魚吧,再買點豬腰子和豬肝瘦肉、白菜、豆芽之類的,晚上叫小少爺過來一起吃。」花兒辦事,田蜜是放心的,這丫頭看起來粗枝大葉,其實也有點內秀,吩咐的事情都做得很好,買東西從沒吃過虧。
田蜜再次瞥了瞥菜籃子,不屑地勾了嘴角。跟那些黑心肝的人計較不值得,大不了以後天天讓花兒出去采買,銀子她有的是,自己買的吃起來還放心些。
這天早上,田蜜仍然沒見到汪氏,她在金桂苑門口行了禮,二話不說便回了雅竹院。她現在巴不得和汪氏撕破臉皮大鬧一場,好找借口搬出府去另立門戶。可惜汪氏背後的趙仁山不是省油的燈,吊著她不放,又縱容汪氏給她下軟釘子,給她找難受。
吃過早飯,田蜜打發葉兒去通知趙子瑜晚上過來吃飯。這小子雖說是仇人的兒子,但擁有後世先進理念的田蜜不認可連坐,大人的罪過不應該由孩子來承受。何況趙子瑜還是滿侯府中唯一跟她親近的人,見面就姐姐長姐姐短的,清澈的眸子和濃濃的依戀讓人不忍拒絕。
雪初晴,金色的陽光鋪灑在雪地上,折射出美麗的光斑,涼風吹來,空氣干淨又清新。田蜜換了方便活動的衣褲,繞著院子慢跑了五圈,活動開手腳後又把自制的瑜珈墊鋪在雪地上練了小半個時辰的瑜珈,覺得全身都輕松了,才讓蕊兒清掃積雪。
蕊兒收了瑜珈墊進屋,拿了狐裘給主子披上,見主子沒有進屋的打算又給端了杯熱茶,搬了張椅子讓主子坐在門前曬太陽,服侍妥當了才拿起掃帚整理院子的衛生。
葉兒和花兒扛著菜籃子進門,想來是在院外遇上了,兩人臉色都不大好看,田蜜眨了眨眼,調侃道︰「怎麼,今天集市上沒魚賣麼?」
「不是的小姐,魚買到了,八斤重的一條呢。」丫鬟們走到田蜜跟前放下菜籃子,花兒掀開蓋在上面的藍花布,亮出滿滿一籃子的食材,田蜜吩咐的都買了。
葉兒靠近田蜜,低聲道︰「花兒說,守後門的不好說話,花了二十文錢才放她出去。」
田蜜抬眼看花兒,小丫頭立刻點頭,「沒錯,以前門房上的也會要好處,不過都是幾個銅板就打發了,今天非要二十文。而且……」她壓低了聲音道,「奴婢出府後一直感覺背後發涼,好像有人跟蹤奴婢」
跟蹤?
田蜜眼皮子跳了跳,抿了口熱茶壓下加速的心跳,想了想,吩咐道︰「午飯簡單點,煮點粥蒸點包子就行了。吃完飯花兒和蕊兒再一起出去一趟,把明後天的菜也買回來,再買點米面之類的。」
抬頭迎著陽光,田蜜眯了眯眼楮,「也許明天就不止二十文了。」
葉兒立刻明白主子這是要做長期打算了,她轉身回屋取了十兩碎銀子裝進荷包,重重地拍在花兒手上,「給盡著買米面肉魚菜都買一些,要是扛不動就找個苦力漢,到時我會去後門接你們的。」
花兒拋了拋荷包,不滿地斜睨著葉兒,「瞧不起人撒,咱拎五十斤跟飛似的,不要你接」
葉兒哭笑不得,分辨道︰「我哪有瞧不起你,我這不是關心你嘛。」
「我不用你關心,你只管把心思用在小姐身上,好好在家陪著小姐就成」
花兒拎起菜籃子,扭著小噌噌噌跑去了廚房,田蜜看著一向口齒伶俐的葉兒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掩嘴失笑,心中卻有股暖流劃過。她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她還有三個忠心耿耿的好姐妹,即使身處龍潭虎穴,一樣安之若素。
打著請客的借口,花兒和蕊兒在午後再次出府采買,拎回滿滿兩籃子食材和十斤米十斤面。若不是田蜜一再交待要低調行事,花兒都想買他百兒八十斤的回來。反正天氣寒冷,魚和肉稍微腌制一下晾干放著,壞不了。
田蜜午睡起來,到廚房看了看,三個丫鬟都在忙著準備晚飯,她要了點熱水梳洗,又爬回炕上畫設計圖。
鞋子的花樣暫時夠用了,她還得把床上用品和箱包的花樣準備好,至少要四季四個系列,和十種花卉系列,還有她用了許多心思的十種動物Q版萌系列,合起來得四十八個系列。
自從田蜜戴了一套小丑魚銀飾去了女子學堂,就有不少女同學跑來問她在哪個銀樓打的,得知是她自己設計的又問能不能借用花樣也打一套,田蜜因此知道動物萌系是古今通殺的大殺器。憨憨的笑容,純純的眼神,滑稽可笑的邀寵動作,絕對能讓清風大陸的少男少女們為之瘋狂。
時間就在筆尖下悄然劃過,當田蜜感覺光線不足時,案頭已經擺滿十二張萌貓系列花樣。這是今天一天的收獲,但她對自己的速度還不夠滿意。
照這個情形來看,至少需要兩個月時間才能完成四十八個系列。而這僅僅是開始,店鋪開張之後,還需要階段性更新花樣,這是一項長期的浩大的工程。
「事必躬親不是集團總裁干滴活兒,為了錢累壞了身體不值得。」田蜜一邊揉著發酸的手腕一邊喃喃自語,「也許,該找些人來幫忙……」
呼嘯的北風帶來銀鈴般的笑聲,來自廚房的方向,田蜜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以後鋪子肯定要請專門的畫師坐班的,但她現在連二門都出不了,上哪找畫師去。葉兒和蕊兒針線都不錯,對顏色也很敏感,稍稍培養一下,應該能暫時勝任畫師的工作。
尤其是蕊兒,這段時間田蜜畫花樣時她經常在旁伺候,有時忙不過來了田蜜也叫她幫忙上色,事後發現效果還不錯,若是用心教導一陣子,定會有不錯的表現。
「三姐姐三姐姐~~~子瑜來啦,快開門」
清脆的童聲打斷了田蜜的思索,她唇角微翹,披衣下床,一個瘦小的身影夾著一股寒風沖進了她的懷抱。
「哇,三姐姐這里好暖和」男孩緊貼著田蜜,抱著她的大腿不肯放手。
田蜜捏了捏男孩單薄的胳膊,臉色微沉,「你怎麼沒穿棉衣?才長了二兩肉,就覺得自己不畏寒暑了麼?」
趙子瑜怯怯地快速抬頭望了田蜜一眼又低頭,聲音微弱又包含著委屈,「那個,那個……昨兒五哥去我那玩,他說,他說我的棉衣太大,穿著不好看,讓我借他穿兩天。」
門簾微動,趙子瑜的女乃娘顧氏站在門口,縮著脖子垂著頭,看都不敢看田蜜。後者斜她一眼,冷哼,「顧氏,如果你沒那個能耐照顧好小少爺,今晚就給本小姐卷鋪蓋走人」
顧氏雙腿一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卻是不作聲,田蜜怒極反笑,「好好好你這是默認自己沒本事了?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顧氏磕了三個響頭,聲聲到地,磕完了爬起來就走。
「不要」趙子瑜驚叫著,撲過去抱住顧氏的胳膊,使命地拉住她不放,又扭頭向田蜜求情,「三姐姐別生氣,女乃娘昨晚一宿沒睡,給子瑜趕做了一件棉衣哩,不信你瞧」
男孩撩起陳舊的青色外衣,里面確實穿著一件棉襖子,面子是煙灰色祥雲紋的,讓田蜜有種眼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