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為自己手腳笨拙幫不上忙而愧疚,特意燒了又甜又香又滋補的八寶茶來慰勞主子和姐妹們,還虛心向蕊兒請教磨墨技巧,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田蜜講解設計意圖時,花兒也听得很認真,可一旦叫她拿筆,她又不知該如何下叉了,畫出來的東西完全四不象,難過地蹲在牆角畫圈圈。
「花兒,世上沒有完美的人。你的飯做得好,葉兒的針線做得好,蕊兒的圖畫得好,這就叫各有所長,你完全沒必要為此傷心難過。」田蜜親自下炕扶起花兒,柔聲勸道,「你若是氣病了,咱們幾個可就要餓死啦。」
花兒感覺自己受到重視,激動得不行,當即沖回廚房去,發誓要好好做飯,讓大家伙吃得飽飽的,好有力氣畫畫兒。
因為要教授徒弟,到了午時停工吃飯,田蜜才畫了三張圖。不過她仍然很開心,葉兒和蕊兒進步太快了。除了見識不廣缺乏經驗,在一些細節上還處理不好,倆丫頭基本上都能把太陽花的神韻畫出來了。
午飯後,田蜜照例要午睡,葉兒和蕊兒要求繼續練習。下屬有上進心,上司總是很喜歡的,田蜜便讓她們領了紙筆和顏料回廂房自習。
「今天是約定巡查作坊的日子,不知道太子和郡主他們等不到我,會是什麼心思?」
田蜜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一陣,也沒個頭緒,倒是寒楓那張稜角分明的俊臉一直在眼前晃動,晃得她臉頰發燙,心里發燒。
「嗚,討厭啦,現在才進冬天,還沒到發春的時候嘛,怎麼老是想著他,才幾天沒見而已……」田蜜痴痴地想了一會情郎,困意纏來,這很不甘心地墜入夢中。
「小姐,小姐快快醒來,太子和郡主要見您」
田蜜被葉兒晃醒,小嘴嘟起,大眼迷蒙,起床氣十足,「喊我做什麼,還沒睡夠」
葉兒抹一把額汗,急道︰「奴婢該死不過,小姐,事情緊急,剛剛金桂苑那邊來人通報,說太子和郡主來了,請您馬上過去。」
田蜜不信,斜睨著葉兒,「不可能吧,他們怎麼會來。」
「哎喲,我的小姐,奴婢就是有十個膽,也不敢騙您呀,這事千真萬確,金桂苑傳話的小丫頭還在門口站著呢,您趕緊的……」
事態緊急,葉兒也顧不得了,沖同樣站在炕邊的蕊兒使了眼色,兩個丫頭一起合力,將田蜜從被窩里挖了出來,七手八腳地往她身上套衣服穿鞋子,完了梳頭淨面,一通忙活。
田蜜低估了某些人的心急程度,她還沒從丫鬟們的「魔爪」中月兌身,就听門外一陣嘈雜,花兒沖進房來,氣喘吁吁、神色古怪地叫道︰「小姐小姐,太子殿下前來看望臥病在床的您已經進了院子了」
臥病在床?本小姐好著吶前所未有的好
田蜜心知生病什麼的是汪氏胡扯騙人的幌子,可是沒辦法,欺騙太子可是大罪,當下她只能甩了鞋子跳到炕上,扯了被子往頭上一蒙,裝病。
這邊剛剛躺下,門簾子就被人挑了起來,玲瓏郡主帶著一身寒氣沖進來,高聲嚷嚷︰「田蜜,你病得怎樣了,太子殿下和寒大將軍來探病了。」她三步兩步走到床前,目光與田蜜相撞,後者無奈地撇嘴,前者便捂著小嘴吃吃悶笑起來。
朱瑛娘緊跟著玲瓏郡主進來,見田蜜肌膚紅潤,不見一絲病態,立時放松地長吐一口氣,「幸好幸好,沒病入膏肓。」
玲瓏郡主沖朱瑛娘擠擠眼楮,「我就說了,田蜜看著就不像病秧子,肯定是汪氏那老妖婆不準她出門,瞧瞧,可不就是這樣麼。」
朱瑛娘壓低了聲音道︰「我們知道,可是太子不知道哇,田蜜往後還要住在這府里呢,今天說什麼也得病了。」一邊說著,一邊從田蜜頭上拔出各種飾物。
田蜜吐了吐舌頭,剛才情況緊急,釵環未卸,若是讓太子看到了,指不定又要出什麼亂子。哪有人穿戴整齊臥病在床的?讓人看了說不著調。
精心準備一番,葉兒被打發出去相請太子,進來的不止是太子和寒楓,還有汪氏身邊的兩個管事媽媽,這兩人看見田蜜靠在大軟枕上,面色蒼白,穿著還算整齊的身上還蓋著被子,這才放心地縮到角落去。三小姐很配合,夫人白擔心了。
男女有別,太子和寒楓站得遠遠地,用眼神打量病人,見她雖有「病容」,但臉上笑眯眯的,似乎病情不是汪氏說得那麼重,心知有異,也不說破,各自按照禮數應對,不讓旁人看出端倪來。
「田蜜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寒大將軍。請恕田蜜重病纏身,不能全禮。」田蜜雙手貼在腰側,彎了彎腰。生病好哇,不然當姐姐的給弟弟行跪禮,心里憋屈呢。
「田小姐不必多禮。你為了作坊勞心勞力,以致累得病倒,原是本宮的不是,該本宮向你道歉才對。」太子說著,竟真的微微彎了腰,嚇得玲瓏郡主和朱瑛娘腳下象裝了彈簧,一下子跳開了去。
「殿下不可田蜜怕折壽呢。」田蜜胡亂擺手,心里卻有些小激動。少年紫色蟒袍披身,金冠玉帶,玉樹臨風,氣度非凡,雍容華貴,這就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啊。以前見面還不覺得,如今仔細一看,確實有熟悉之感,那種冥冥中的牽絆,是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覺。
太子也覺床上的少女給他一種親切之感,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悄悄告訴他,此女是可信任的,她不會纏他不會害他。嘶,奇怪,這親近感哪里來的……
疑惑之色一閃而過,太子年紀雖輕,卻被皇帝教得很好,懂得這種場合應該說什麼做什麼,忌諱的言詞一個也沒有,與田蜜隔著幾米遠,態度和藹地交談,話題很快轉到皮鞋作坊上面。這是太子第一次單獨出來做事,傾注許多心思,若是成功,將會交上一份為國為民的滿意答卷,父皇會高興的。
太子說得興起,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看樣子短時間內不會離開,寒楓示意葉兒搬來椅子,煮了茶來,四位客人便在屋中團團坐下,繼續彼此都感興趣的話題,手邊是熱茶點心,身後是細心體貼的丫鬟,整個空間氣氛極其融洽。
寒楓坐在後面,深藍色棉袍下的身軀筆直挺拔,擋住汪氏心月復探究的目光。他面容肅穆沉默無語,眼楮幾乎粘在田蜜身上,看著她巧笑嫣然,听著她語藏機鋒,如黃鸝般清脆悅耳的聲音擊打在他心底,又酥又麻。能和她光明正大地站在同一個屋檐下,真好。
玲瓏郡主偶然瞥見寒楓痴迷的目光,心中驚訝又晦澀,隨即釋然。既然明知不可能,何不大方地謙讓。田蜜得到寒楓的心,總比別人拿去的好。哈,那刁蠻的柳如煙注定痴心妄想終落空,解氣
太子在雅竹院坐了快一個時辰才離去,走時,他站在院門口回顧這座雅致的小院子,有些不舍,卻心知與貪欲無關。田蜜,這個胸有珠璣的奇女子,已在他心里烙下深深的痕跡,被他擺在與寒楓相等的位置上。富國之才,與國之棟梁無異
兩個管事媽媽早就鍛煉得如石頭一般堅硬的心腸,卻在一個下午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無論是尊貴的太子殿下、玲瓏郡主,還是軍中明星寒大將軍,都是侯夫人渴望而不可得的巴結對象,甚至原先看不起眼的朱家瑛娘,也是最近崛起的朝中新貴之女。這些人,平生難得見一面,可是就在剛才,這些貴人卻和三小姐相談甚歡,如關系親密的至交好友。而那位侯府最不起眼,如狗尾巴草般被夫人唾棄的三小姐,竟然游刃有余,應對得當,讓她們白流了一身毛汗,白準備了一番說辭,當了一下午的旁觀者,還受了雅竹院丫鬟們無數白眼。
這才是三小姐的真面目吧,禮儀得當,落落大方,進退有度,處處顯露優雅,那氣度那風範,就連被精心教導過的大小姐也比之不如。瞧太子殿下臨走還戀戀不舍的樣子,估計看上三小姐了
管事媽媽被心里冒出來的念頭嚇壞了,彼此對視一眼,撒腿就往金桂苑跑。得讓夫人知道知道三小姐在太子殿下心中的重要地位,說不得侯府的風向從現在開始,又要變了。
熱鬧一時的雅竹院漸漸安靜下來,前來借針線借火借花樣的小丫頭子們,也慢慢龜縮回原位,向各自的主子匯報打听來的消息。田蜜虛抹一把額汗,感覺渾身無力,心里卻又興奮得不行。
皮鞋作坊開工很順利,制作出來的鞋樣讓太子和寒楓很滿意,兩人對精湛的工藝贊不絕口,甚至特意一人穿了一雙新皮靴來給田蜜看,拿到兵部的訂單是鐵板訂釘的事情。有胡萬學在那邊坐鎮,她只要準備數銀子就好了。
還有一個值得高興的消息,是玲瓏郡主帶來的,她通過她父王的關系,成功盤下一家旺鋪,地處鬧市中心,箱包和床上用品生意指日可待。
今天來的都是好消息呀,錢途似乎越來越光明了。還有那個呆子,為了避嫌,都沒說上幾句話……田蜜想著寒楓那夾雜著幽怨和憐惜、愛慕的眼神,臉頰發燒,躲進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