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見俞晴娘母子,田蜜很想過去看看,便跟玲瓏郡主建議午飯就改在後院的小樓里進行。往常沒有戲曲表演的時候,玲瓏郡主也喜歡到田蜜這里用飯,清靜,隱秘,省得老是撞見這個親戚那個大臣的,互相尷尬不說,老是見禮就讓人很煩。
在葉氏兄弟的親自陪同下,一群人前呼後擁進了後院,先去看了俞晴娘和她那只可愛的小包子,虎頭虎腦的著實讓人愛不釋手……咳少女們的動作與揉搓布女圭女圭差不多,看得葉承秀眼角直抽抽,俞晴娘更是一直虛張著手,臉上著急得,恨不得把兒子搶回來。
「哎呀,我手心怎麼熱乎乎的?」玲瓏郡主疑惑地從小包子底下抽回小手,隨即尖叫,「這是什麼?」
郡主閣下如白玉般剔透的掌心中,出現一團味道可疑的黃色物體,俞晴娘和葉承秀很尷尬,趕緊將兒子抱過來,交給下人去處理,田蜜和朱瑛娘捂嘴竊笑,「恭喜郡主,賀喜郡主,您中彩啦。」
醒悟過來手上是何物體的玲瓏郡主臉色發綠,極度想尖叫,又顧忌著面子,只得抿緊了嘴唇,拼命地呼氣,指了個小丫頭子帶路,沖進了淨室。
田蜜以為這一回,玲瓏郡主肯定會三天吃不下飯,誰知她很快就洗手歸來,若無其事地叫︰「趕緊上火鍋啦,本郡主都快餓死了。」
所有人都驚訝不已,郡主閣下竟一點心理陰影都沒留下?田蜜對這位堂姐的好感又增了幾分,「對對對,秀掌櫃快讓廚房上菜,我也餓了呢。」
這時候來醉月樓吃飯的,十之八九都會點火鍋,一桌人圍在一起,吃得溫暖又親近,無形中拉近了彼此間的感情,和正兒八經的宴席完全不可同日而言。
田蜜點了五斤清炖羊肉做鍋底,又點了新鮮口蘑、小白菜大白菜、豆腐皮、女敕豆腐、淮山薯、西洋菜……林林總總擺滿了桌子,玲瓏郡主偏好肉食,中間又添了兩盤肥牛肉卷、兩盤牛骨髓、一盤牛百葉、一盤生魚片,吃到最後,竟不剩下什麼了。
彼時,農業是大燕國的支柱產業,耕牛在各地衙門都上了冊的,是不允許隨意宰殺的。醉月樓所用的食用牛,全部是田蜜自己的農莊專門派人喂養,並且是從外國引進的黃牛種。
賈莊頭在縣衙做了特別注冊,承諾每年無償為縣里提供一批強壯的耕牛,為促進縣里的農耕出一分力,牛欄產出的三分之二就名正言順地上了醉月樓的餐桌。
當然,虧本生意是沒人做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捐獻耕牛的損失會在食客們身上找補回來,被送進廚房的三分之二的小黃牛們,仍然可以為田蜜賺進大筆銀子。
小孩子常吃牛骨髓可以促進骨骼和大腦發育,帝都的人不識貨,一般人都不敢吃。而醉月樓的大廚們從田蜜這里知道其中好處,沒人買也無所謂,留給自家小孩吃再好不過,所以每次田蜜來,都能要到幾盤。
玲瓏郡主和朱瑛娘開始也不敢吃這牛骨髓和牛百葉,後來見田蜜吃得歡,又听說吃了有許多好處,試了幾口,覺得沒啥不妥的感覺,每次來了也都點上,就當給自己進補了。
田蜜燙了幾塊牛骨髓,分給兩個閨蜜,然後再是自己的,想著皮鞋作坊開起來了,牛皮的來源會越來越緊張,得趕緊通知莊子上擴大養殖規模。豬皮、羊皮和鹿皮也是可以用的,是不是再買幾畝地種些牧草,增加養殖品種呢……
「喂,田蜜,你又在嘀咕什麼呢,吃東西的時候不要總想著你的生意經」
玲瓏郡主不滿地瞪了田蜜一眼,哧溜~吞下一截牛骨髓,砸砸嘴,覺得肚子還撐得下,又哧溜吞了一塊。在這里吃飯她特別放得開,食不言的規矩在這里不適用。用田蜜的話來說,朋友們一起吃飯,吃的就是個心情當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啦。反正在場的除了她們仨,再沒別人,下人們都到隔壁用飯去啦,不用擔心有人回去告狀。
田蜜回瞪郡主,「這可不是民女一人的生意經,好像某郡主也有份子呢,您不讓民女想,那您來?」
「得,當我沒說。」玲瓏郡主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數銀子她數得清,但這掙銀子嘛,還是交給別人去做吧。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咱們不是各有分工嘛。瞧,咱就不去操心這個皮那個皮的。哦,對了,蜜兒,二十個繡娘已經找好了,你什麼時候能把花樣給我?離太子殿下給咱們規定的開業時間不長了喲。」
朱瑛娘說著,站起來身來,慢條斯理地用公筷夾了幾根小菜心扔進鍋里,又慢條斯理攪拌幾下,夾起,分到各人碗里,點了幾滴醬油,便送進她那櫻桃小口。她的動作極其優雅,仿佛正在品嘗天下間最難得的美味,看得另外兩人直抽抽。裝什麼大尾巴狼?再優雅你也吃了好幾斤進肚
田蜜垂下眼瞼,決定以後要離朱瑛娘這只隱藏得極深的芝麻包子更遠一點。「繡娘找好了?幾時可以上工,材料都到位了麼?花樣已經完成了一些,你隨時都可以拿去。」
朱瑛娘彎眼微笑,「太好了,你明天上學時帶給我吧,爭取後天讓繡娘們開工。」
田蜜嗯了一聲,用眼角去勾玲瓏。喂,她是不是和太子有什麼貓膩?
玲瓏皺了眉心。貓膩?太子沒養貓呀,瑛娘也不喜歡貓。
田蜜無語問蒼天。這是隔了幾個時代的代溝呀,都寬到大西洋去了,沒共同語言太痛苦了。郁悶著把碗筷一丟,「我去洗個手先。」一溜煙跑外頭去了。
玲瓏郡主不解,扭頭問朱瑛娘,「里面就有淨室,她干嘛要舍近求遠?」
朱瑛娘慢慢吞下口里的肥牛片,柔聲道︰「可能吃撐了,不好意思明說,跑外面溜達消食兒。」
玲瓏郡主撅嘴去揉小肚子,「怎麼不叫上我,我也想消食兒。」又盯著咕嘟著的火鍋及沒完全掃蕩干淨的大小盤子,「沒吃完呢,還想吃……」
朱瑛娘壓下嘴角的抽搐,勸道︰「別急,慢慢吃,咱們還有一下午的時間,總會吃完的……」
田蜜出了自己的小院子,直奔隔壁小書房,不出意料之外,葉氏兄弟正喝著茶在等她。
田蜜把門虛掩三分之二,坐下,葉承鈞就扔出一記重磅炸彈,「太子遇刺了。」
田蜜呆住,「什麼時候」
葉承鈞就將太子和寒楓昨日離開西昌侯府轉道城外西山大營,出城門三里處遭遇偷襲,被寒楓救下,兩人被援兵送回皇宮後,再沒出來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听說太子和寒楓都沒受傷,田蜜松了一口氣,又有點疑惑,「既然寒楓還沒出宮,鈞哥哥如何得知此事?」
葉承鈞劍眉飛揚,頗有些自得,「自是安插在太子身邊的人透了消息過來。」
田蜜想起那些經常去小醉月吃快餐的小太監,恍然大悟,沖他豎起了大拇指,想到寒楓沒出宮,又有些緊張,「聖上不會降罪于寒楓吧,護駕不力什麼的,隨便弄個名堂就夠他吃一壺的。」
葉承秀微笑著搖頭,「不會,聖上英明神武,對寒楓期望很大,留他在宮里,也是為他好。至于偷襲的人……」他沉了臉,問葉承鈞,「趙仁山還追查夜鷹?」
葉承鈞苦惱地抓抓額頭,「是呢,也不知哪里出了漏洞,慫恿著順天府尹,緊抓著不放,兄弟們只好窩在家里陪婆娘揉牛皮,出手的幾個都到外省玩兒去了。」
「近期內都不要動了,讓大家伙過個好年。」
葉承鈞從來對大哥的話言听計從,聞言重重點頭答應。然,葉承秀擔憂之色未減,「我總覺得這次偷襲有點不對勁,不說太子轉道西山大營只是臨時起意,知道的人不多,就是那撥刺客的表現也很讓人懷疑。」
田蜜不懂這些,只把眼楮看向葉承鈞,夜鷹堂主誒,您是專業人士呀,給點提示。
持續撫模下巴的葉承鈞回以勉強的一笑,「蜜兒別這樣看著哥,哥也不是萬能的,若不是大哥這樣一說,咱還沒看出里面的道道來。」
田蜜嘟起小嘴,好吧,求人不如求己。開動腦筋,努力回想那個漫長的夢,夢里可是見識過許許多多奇怪的歷史案例、案件推理的。
小書房里突然安靜下來,燃著碳的紅泥小火爐不遺余力地發揮余熱,把小茶壺里的水燒得咕嚕咕嚕直冒泡泡。
猛然間,房中三人同時一動,各伸出一指,齊齊低聲叫道︰「試探」
叫完,俱都微笑起來。若不是怕驚擾了隔壁的客人,三人都想開懷大笑了。多難得呀,同時想到答案,證明大家智力都不錯嘛。
葉承秀瞥了瞥虛掩的房門,壓低了音量說道︰「我認為,還是趙仁山的疑點最大,時間和地點都太巧合了,除了得知太子去向的西昌侯府,不作第二人想。只是,趙仁山是皇後的人,他為什麼要跟皇後過不去?他想試探些什麼?最終目的又是什麼,這些都是需要弄清楚的。」
葉承鈞抱起雙臂,把身體重心移向椅背,仰望著屋頂想了一會,記起一件事來,「前段時間,有個線人賣給夜鷹一個消息,說趙仁山從錢莊取走一大筆銀子,你們說,會不會與這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