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在偷听到韓四道和薛琳的對話後,紅豆對韓四道那可是真的鄙視呀,于是一听這話,她想也不想就道
那是當然,一杯茶算什麼,我家姑娘平日里吃的穿的都很關心我們這些下人,從來不會吝嗇一丁點。可不像外頭有些人,天天白吃白喝人家的不算,還滿肚子見不得人的壞主意,沒得讓人瞧不起的!」
韓四道一怔,紅豆說完後,似也發覺
話多了,便訕訕一笑
總歸在我眼里,那是少有人家的姑娘能比得上我家姑娘的。」
韓四道蓋上茶蓋點頭
莫璃姑娘確實是個百里挑一的。」
那也輪不到你!紅豆心里月復誹了一句,嘴上卻笑道
那韓管事您先坐著。」
紅豆退出後,就瞧著阿聖站在門口,她便馬上給阿聖
了個眼色,將他叫到一邊低聲道
我跟你說,里頭那家伙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會姑娘過來了,你跟進去看緊點。我院里頭的活不少,挪不開身,姑娘今兒的衣服我還沒洗呢,太太那邊也有一些衣物要我一塊熨的,你幫我好好看著里頭,晚上我讓顧大娘做炖肉。」
阿聖瞅了她一眼,然後有些自我檢討般地道了一句
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個傻的。」
紅豆愣了愣,隨即瞪圓了眼楮
你說什麼!」
阿聖馬上自動失憶,並一臉
辜地道
炖肉的時候,你記得讓顧大娘少放些香料,姑娘以前每次做這些,那肉味可都比香料味足。」
「哼,今晚有肉也沒你的份了!」紅豆白了他一眼,就轉身繼續念念叨叨,「正好姑娘好長時間不沾葷了,我將你的份都給姑娘拿去,就是喝口肉湯也行,好歹也能補補,再這麼下去怎麼行,天天這般勞神費心的……」
很長時間不沾葷了。阿聖听到這話後,就微皺了皺眉,食物是上天的饋贈,想要活下去,哪能不好好吃東西的。這里的一些規矩禮節,還真是與生命的本質相違。在他眼里,除非是大雪壓山,天災連連,食物匱乏,不得已所以才省吃……這般想著,正好莫璃從內院那出來,他一抬眼便看到那依舊是一身素服的身影。明顯是比前段時間清減了許多,有時看她拿起茶盞或是握筆落字時,那
腕,縴細得讓他感覺只要一掰就能折了似的。
外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韓四道便從座上站起,往門口那看去。
簾子被掀起後,他先是看到阿聖的身影,隨後才瞧著莫璃從一側走來,微垂著臉邁過門檻。
深秋的日頭很模糊,特別是今日天還有些陰,室內的光線略顯昏暗,因此這些褪了色的桌椅此時看著更顯黯淡。而當一襲素裝的莫璃從外進來的那一瞬,卻似忽的帶進一片白光,屋內的一切猶如添上了一抹生機,韓四道只覺眼楮一亮。
其實莫璃身上的穿著極簡單,草白琵琶袖夾襖配玉白綾裙,衣緣和袖口處只綴了最單調的竹葉紋,烏發上也只斜插一支龍眼大小,成色一般的東珠簪子。不戴配飾,不抹脂粉,褪盡鉛華,分明比那九秋之菊還要淡上三分,偏卻越發讓人移不開眼。
「店里的事務雜多,讓韓管事久等了。」莫璃進來後,就對韓四道點了點頭,目光特意跟韓四道對上,隨後又若
其事地移開。
莫璃說不清這命運到底是公還是不公,十年夫妻讓她看清了此人,也了解了他的某些
段,甚至提前預知很多事情,但卻也因此在她心底留下深而恐怖的刻痕。每個午夜夢回,每次看到這張曾經相對十年的最熟悉的陌生人,都會讓她想起
臨死前的那一幕。薛琳得意的笑,喊不出聲的嗓子,灌入鼻口的冰寒徹骨的湖水,驚恐
助的心,還有那如血液倒流般的憤恨及不甘,都會讓她兩
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是在下來得貿然。」韓四道忙笑了一句,隨後又道,「不過韓某今日過來,卻是跟莫姑娘談一筆買賣來的。」
莫璃又看了他一眼,然後才在他對面坐下
買賣?」
韓四道跟著坐下後,點了點頭,又看了阿聖一眼,然後才溫和地開口
莫姑娘店里不是正忙著嗎?店里的伙計不過去照看著?如今莫姑娘既管著這麼大的一家店鋪,身邊也該添位略懂文墨的丫鬟才是,如果莫姑娘沒有好的人選,我倒是可以給莫姑娘介紹一位不
的,是莫寶少爺的遠房表親……」
莫璃抬
止住他的話
韓管事費心了,我這目前不缺人。」
韓四道一笑,便收了話,莫璃又轉頭對阿聖道
你幫我將里面那些碎料規整規整,將今年新出的料子挑出來,還有我案上的那些舊書,都擱回架上。」
阿聖應聲後瞥了韓四道一眼,然後才轉身穿過往廳一側走去。這前廳是由一個開出月洞門的多寶閣隔出兩個半封閉式的空間,里面才是莫璃看賬的地方,外面則是會客之所。且這前廳里桌椅屏風多寶閣等物的擺飾,一開始就是由莫四奇親自規整,角度設的極巧妙,由里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景象,而外面的人想看清里面有沒有人,在做什麼,卻是不大容易。
「難得韓管事能看得上我這小店,只是不知韓管事所說的買賣具體是指什麼?」阿聖進去後,莫璃才又將目光落到韓四道身上,只是神色卻是淡淡,看著似不怎麼感興趣。
韓四道從多寶閣那收回目光,看著莫璃道
是前兩天我接了一筆買賣,卻沒想前段時間庫房那邊的伙計弄
了一筆帳,客人指定的一種匹料庫房內竟是短缺的。之前我原是
算去王大戶那看看的,只是昨日過來莫姑娘這後,正好瞧著姑娘店內有那等花樣的緞子,所以今日便直接找上姑娘這來。當然,因是救急,又是銷量比較不
的緞子,所以價格方面,客人那邊給多少我便付給姑娘多少。」
一個十年來,從不會記
每個月進出貨量的生意人,甚至就是在酒桌上問他,他都能隨口道出每樣匹料的進價,出價以及差價來。這樣的人,會連
管轄的庫房有沒有貨都不清楚!?還特意提了王大戶,但是最後卻又繞到她這邊來,是故意找個看似很合理,但實際上是極容易戳破借口來關照她的生意嗎,為了什麼?他已經娶妻,她亦放出招婿之言,可他卻還在想方設法地要接近她。先是示意薛琳讓薛財進店來當伙計,不成之後,他寧願舍利,也要跟她套近乎!
她早不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再沒有懷春的情懷,一個男人如此想方設法的要接近她,只會讓她心里越發謹慎。
莫璃沉吟一會才道
不知韓管事要的是那種絲緞?所要的量幾何?」
「是那綠底的杏林春燕閃光緞,要量是八十匹,不知莫姑娘庫里的存貨夠不夠?」
八十匹的綠底杏林春燕閃光緞,听到這個數字後,莫璃心里更加斷定了剛剛的想法。這就是韓四道,在明著照顧她買賣的同時,也在暗示她,他其實是清楚她那店里的那些匹料都是怎麼來的,但他卻不點破,反而還要一旁關照。這樣的事情,一點一滴地集到以後,他再若
其事地點出來,她若真是沒有曾經那十年,必會感動萬分。
綠底杏林春燕閃光緞,她從王大戶那里就要了八十五匹,昨日賣出兩匹,他今日說的這個量,真是恰到好處。
莫璃忽的一笑
真是巧了,我這里正好就有這個量。」
「那感情好,莫姑娘這可算是幫了我的大忙。」韓四道面上馬上露出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然後就給了一個非常合理的單價。
莫璃想了想,便嘆一聲
當年我爹也是多得韓管事這般的關照,卻沒想最後竟會出那樣的意外。」
韓四道也跟著一嘆,滿臉惋惜
莫姑娘客氣了,說來莫掌櫃也算是我的長輩,談不上什麼關照,我也是沒想莫掌櫃那樣溫厚的人會出現這樣意外。不過如今莫姑娘能繼承父業,莫掌櫃九泉之下必覺欣慰,我心里也是感慨萬分啊。」
莫璃淡淡一笑,韓四道接著道
只是莫姑娘跟宗族那邊的賭約實在太大,我就是有心想多關照一下,一時也是
能為力。幸得昨日在雲裳閣看到這綠底的杏林春燕的閃光緞後,今日便直接過來了,如此也算是盡我微薄之力。」
終于提到桑園之事了,他目的真的是這個嗎?
莫璃思忖了一會才佯裝黯然地道
我年輕不知外頭的深淺,又為父親之事感到委屈和難過,所以貿然跟宗族立下那等賭約,如今心里確實感覺壓力頗大,再加上之前我又在桑園那跟五堂叔鬧了一次不愉快。我知道,如今族里早就將我說得極不堪了,只是我眼下騎虎難下,再沒回頭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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