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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永州,最後一場秋雨在柿子樹上的葉子將落光的時候,伴著瑟瑟寒風徐徐而至。
紅玉剛端著藥碗剛從朱氏房間出來,就瞧著莫雪從院門口那急急往里走,四妞撐著油紙傘在後面都有些追不上。紅玉趕緊將手上的藥碗交給旁邊的小丫鬟,然後拿起擱在走廊上的油紙傘撐開,往莫雪小跑過去道︰「下了雨,路滑著呢,二姑娘慢些兒走。」
「娘今兒好些了麼,藥喝了麼?」莫雪被紅玉拉住後,不得不放慢腳步,然後抬起臉,滿是擔心地問。
「剛才喝了藥,這會正要歇下呢。」紅玉將莫雪上了台階後,將手里的傘交給旁邊的丫鬟,然後就拿出手絹仔細給莫雪擦了擦,並低聲道一句,「二姑娘收拾好些,要是讓太太知道二姑娘淋了雨過來,可不又白添一陣擔心。」
莫雪一听這話,趕緊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我沒淋著。」
紅玉幫莫雪擦了臉後,又拿去她的手呵了幾口氣,才道︰「沒淋著就好,二姑娘進去別說太久的話,太太喝了藥,一會就該乏了。」
莫雪一邊點頭,一邊轉身,等不及丫鬟給掀簾子,自己就先抬手。
紅豆站起身,瞧著那正往里去的背影,心里微微嘆息。二姑娘這兩年不僅身子拔高了不少,大姑娘一走,二姑娘也跟著懂事了許多,就是太太,這場風寒來得太突然,都大半個月了,竟還不見有起色,也不知大姑娘什麼時候能回來。
「娘。」莫雪一進里屋,立馬收起之前滿臉的擔心和忐忑,接過四妞手里的禮盒走到朱氏床邊,小小的臉蛋上露出甜甜的笑,「听說娘身上不好,謝女乃女乃特意給娘準備了些補藥,讓我一定要帶回來。」
「怎麼拿這個,這多失禮」朱氏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來,抬手攏了攏自己的頭發,然後微微皺著眉頭道。
莫雪將禮盒往桌上一擱,就跑過去扶住朱氏的手道︰「不是珍貴的藥,其實是前些天女乃女乃托人買的那幾種藥補的食材,卻沒買著,謝女乃女乃听說後就讓人給準備了,之前我跟女乃女乃說過的。娘別起來了,快躺著休息,我就是過來看看娘。」
「手怎麼這麼涼」朱氏听了這話,眉頭才緩緩一松,卻觸到莫雪的手後,就想起今天似乎下雨了,于是忙打量了莫雪一眼,「淋雨了?」
「沒有,就是今兒風有些冷,娘快些躺下。」莫雪趕緊搖頭,並小心縮回自己的手。
「去讓人給熬些姜湯送來」朱氏往旁吩咐了一句,然後有些無力地往引枕上一躺,怕給孩子過了病氣,又讓莫雪站得遠些,然後才道,「你這孩子,都多大了,還孩子性兒,這冷的天,又下著雨,還淋著雨過來,璃璃要在得說你了。」
「娘我沒淋著雨,四妞給我撐著傘呢。」
「哦,撐著傘呢,那就好……」朱氏一往床上靠去,眼瞼就慢慢垂下,面上露出濃濃倦意,「不知璃璃帶傘了沒,那孩子也是個讓人擔心的。」
莫雪心里很是不安,就靠在床邊道︰「姐姐身邊有紅豆姐姐跟著呢,我瞧著紅豆姐姐跟姐姐走的時候,都有準備傘。」
「那就好。」朱氏垂下眼,瞧著閨女那副乖巧的模樣,便想模模她的臉蛋,卻剛抬手就想起自己還病著,于是微微浮起的手又收住,跟著面上勉強一笑,「行了,娘要躺一會,你回來還沒跟女乃女乃說吧,快去女乃女乃那看看,出去時仔細別淋著雨。」
莫雪忍著心里的擔心,瞧著朱氏躺下,才慢慢退了出去。
姐姐什麼時候回來,莫雪走出房間後,瞧著外面飄飛的雨絲,心頭難掩惶惶不安。
「二姑娘別哭,太太一定會沒事的。」旁邊的四妞瞧著她眼眶里浮出水霧,忙低聲安慰,「一會老太太要是瞧著二姑娘哭了,心里也會難過的。」
「我才沒有哭。」莫雪搖了搖唇,就將要掉出來的眼淚吞了回去,然後又喃喃道了一句,「我是想姐姐了,姐姐怎麼還沒回來。」
「大姑娘定也很想二姑娘和太太還有老太太的,沒準這會都在回來的路上了,或許過幾天就到家了呢。」
莫雪垂著臉,不說話,她希望四妞說的是真的,可是這三個多月來,四妞這麼說都不下三十次了,還沒有哪一次是準過的。娘的病越來越重,她很害怕娘也像爹一樣,然而這樣的擔心,她只敢埋在心底,生怕一句透露,這個擔心就會成真
不多會,兩人便走到莫老太太這邊,剛要進去,就听到里頭傳出賈黑的聲音︰「老太太放心,店里的買賣還都算好,東家走的時候,事事都交待得很妥當,那些話不過是外頭的人胡亂傳的。」
「這樣就好,我就是有些擔心,所以叫你過來問問,璃璃這段時間不在,你多有幸苦。」
「老太太別這麼說,這都是我分內事。」
「行,那你去忙吧。」
「那老太太歇著。」
賈黑一掀簾子出來,就瞧著莫雪正站在門口,一副等著他的樣子。
瞧小姑娘那明顯帶著幾分忐忑和期待的表情,賈黑微怔之後便呵呵一笑︰「二姑娘下學回來了,下了雨,沒淋著吧。」
莫雪搖頭,走到他身邊問︰「賈掌櫃知道我姐姐什麼時候回來麼?」
賈黑心里嘆暗了一句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只是面上卻笑著道︰「照大姑娘走之前的交代,應該一個半月後就得回來了,最遲也超不過年底的。」
莫雪有些失望的嗯了一聲,曉得賈掌櫃也是不清楚才會這麼說,道了謝後,就往莫老太太的房間走了進去。
賈黑撐開傘,往前院走去的路上,抬頭,看了看那如絲般的秋雨,喃喃道了一句︰「屋漏偏逢連夜雨,東家啊東家,你可得快些回來做決定,不然作坊那邊光靠二老爺怕是扛不住了,再這麼下去,雲裳閣的買賣也會被拖死的。」
第二日,莫雪帶著莫老太太特意準備的謝禮去了謝家一趟,謝老太太嘆息地安慰了她好一陣,知道她心里一直記掛著朱氏,也不多留,略說了會話,就讓人送出去了。
莫雪剛出謝府,正好兩輛馬車在門口停下,莫雪心事重重,也沒多看,垂著臉就要往自家馬車走去,只是她才轉身走兩步,身後就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雪兒。」
莫雪轉頭,便瞧著笑著一身朱袍,一臉燦爛的謝天運從馬車上跳下來︰「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剛過來的。」莫雪有些無精打采地看了謝天運一眼,書院一年多的相處,兩人之間的相處較之開始的時候好了很多。莫雪話才落,另外一輛馬車又下來一位身著素緞繡袍,面如冠玉的年輕公子。
「听說你母親病了,可好些了沒?」謝天運走到莫雪跟前,關心了一句。
「會好的。」莫雪沉默了一會,就一臉堅決地道了一句。
「當然當然,雪兒這麼乖,莫伯母哪里啥的病太久。」謝天運仔細看了莫雪一眼,然後就是一笑。許是心里太過擔心的關系,莫雪不太想听人說「病」這個字,咬了咬唇後,道了一句︰「嗯,我先回去了。」
她說著就要轉身,謝天運正打算再安慰她兩句,卻這會謝歌弦走過來道︰「莫大姑娘應該就快要回來了,不用太過擔心。」
雨後的天空下,秋日淡薄的陽光落在他素淨的衣袍上,反射出一層淡淡的柔光,將他整個人襯得愈加俊秀出塵。成年男子沉穩的氣質,淡定的笑容,風流優雅的舉止在他身上得到最好的體現。
莫雪怔了怔,反射性地就要問姐姐的消息,卻一張口,忽想起不知該怎麼稱呼對方,于是不禁有些結巴了︰「謝,謝……」
謝天運瞅著莫雪慢慢有些漲紅的小圓臉,即大氣的一笑︰「總歸你都稱老太太一聲女乃女乃了,就跟我一塊叫一聲六叔吧。」
叫謝女乃女乃那是因為她女乃女乃的關系,眼前的這個人,莫雪可不敢隨便攀親。囁嚅了一下後,只得直接問︰「您知道我姐姐的消息,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
謝歌弦看著小姑娘那張忐忑的臉,淡淡一笑︰「最多再兩個月,就該回來了。」他說完,在謝天運肩膀上拍了拍,然後就自己先轉身進了謝府。
莫雪瞧著他都進去了,便將都到了嘴邊的謝字給吞了回去,旁邊的謝天運見她還愁著一張小臉,粉女敕的臉蛋也沒以前那麼白里透紅了,邊安慰道︰「六叔說的準錯不了,你要是再放心不下,這一趟我隨六叔上京後,再替你打听打听。從大草原那回來的人,多會先經過上京的,到時我給你送消息回來。」
莫雪詫異抬眼︰「你要上京城去麼?」
謝天運點頭︰「六叔下月初就成親了,明兒就得回去準備了,今日就是過來辭別的。我爹抽不出空,便由我過去賀喜,而且喬先生如今也在京城,鄉試之前我打算再去拜訪一次。你別擔心,莫姐姐的事我會幫你記著的,你家里要是有什麼困難就跟我女乃女乃說,女乃女乃很喜歡你。」
差不多是與此同時,突厥王庭這邊,莫璃的親事也被搬到了台面上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