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齊高睿前往中國大陸考察。
他擬定的一項重大投資案，已經獲得集團核心干部及大股東們一致支持同意，他將前往預計開發地點親自評估，做最後決定。
而在此之前，星鑽集團已與中國某銀行分行合作，投資將近兩千萬美元建立一棟金融大廈，並在上海設立集團分公司。
關于此次投資計劃，挹注資金龐大，土地開發面積亦很廣闊，他的祖母得知後，雖覺得他的這項決策有些冒險，卻也笑呵呵的贊揚他野心勃勃，不僅深具挑戰性，更是一項有遠見且很有意義的投資。
此行齊高睿只帶著杜艾琳和特助唐英士同行，一到該地，首長領著數名官員親自熱絡迎接他，表示非常歡迎他來開發投資，不僅能改善當地農民生活，更會帶來無比廣大經濟效益。
除了接待官員，還有欲合作對象——該市國家現代農業示範區的相關負責人數名，陪著他一路前往開發地視察。
當齊高睿望著一大片欲開發的遼闊土地時，一旁負責人員邊替他做說明，他忽然月兌口問道︰「那邊……在拍戲？」
「是。齊總裁打算連那邊土地也納入開發用地嗎？」蘇姓官員疑惑的問道，接著又進一步解釋，「那劇組只是短暫租地，一個月後就拆棚了。該劇組主要是為了到距離這里不遠的某處古蹟實地取景，因為便利性及時間效率考量，才選在這里也搭幾個景，兩邊輪流拍攝。」
「知道在拍攝的劇名嗎？」齊高睿又問。
蘇姓官員沒料到他會問與開發案毫不相關的問題，先是愣了下，隨即趕緊向一旁隨行人員確認那部正在拍攝的劇名，接著向他回報。
齊高睿聞言，內心不由得一陣激動，但表面上仍力持鎮定。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于潔所屬的劇組，兩人分開至今，又過了大半個月了。
他很想不顧一切的朝相距不遠的那方奔去，尤其當他看見其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這股沖動更加劇烈。
他心跳加速，遠方那抹穿著古裝的縴縴身影，儼然就是她！
他感覺那方佳人也朝這方瞧望，兩人相隔一段距離，遙望彼此……
他不自覺向前跨步，這時被一道聲音低喚住——
「總裁，請往那邊巡視。」跟在他身側的杜艾琳察覺到上司的異樣，立即出聲提醒。
她朝總裁注目的方向望去，也注意到劇組中疑似有于潔的身影，可她不認為這樣的距離，且中間又有阻礙物，兩人會真的相互對望上？
不管如何，她都得提醒總裁先以公事為重。
齊高睿按下橫生的沖動，轉而看向杜艾琳，以眼神質問她為何知情未報。
他知道于潔目前拍片的大略狀況，是部兩岸合作的古裝大戲，劇組為了多方實地取景，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更換拍攝景點，且將橫跨半個內陸地區，拍攝過程格外辛苦。
上次她回台，向他報告這段時間會在蘇杭一帶停留，至于她詳細所在處，都由杜艾琳隨時向翁鈺琴取得消息並回報給他。
他出差前，杜艾琳並未告知他，她會離他這麼近！
杜艾琳接收到上司的責難眼神，輕扯唇，回以一抹知道又如何的輕笑。
不是她刻意隱瞞，是根本沒必要特地告知，就算上司在這里巧合與于潔擦身而過，兩人也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下喜相逢。
齊高睿一想到思念多日的她就在不遠處，心緒不免受影響，一度想找個理由靠近那方拍攝場地，卻又被猜出他心思的杜艾琳低聲阻止——
「總裁，那邊不在我方預計開發預定地內，不用多看。這邊視察完，待會兒要接受記者訪談。」
星鑽集團即將在此地投資是項龐大計劃，除了台灣媒體追來要及時采訪，陸方也已安排好了記者會。
齊高睿有些沒好氣的睨了杜艾琳一眼，只好往另一方步去，巡視一圈後，隨著官員驅車前往一處辦公大樓，接受一干記者簡短采訪。
不過，他推掉稍晚的飯局，他眼下實在沒心思應付多余的應酬。
他在傍晚提早返回下榻飯店。
「總裁今晚就要接見上海分公司總經理？」特助唐英士問道。這原本是明天上午的行程之一，總裁卻以此為由，推掉今晚官方安排招待的飯局。
「你代我會晤沈總經理，要對方報告分公司營運狀況，並確認新投資案在這邊銀行的融資細節，明天向我回報。」齊高睿指示唐英士任務，轉而對杜艾琳道︰「杜秘書跟我出門，由你開車。」
他來這里雖有接應他出入的專車，但他接下來要去的地點，可不方便讓外人得知。
「是。」杜艾琳有些無奈的點點頭。
稍後，車上。
「總裁該不會要去于潔下榻的飯店跟她幽會？」杜艾琳明知故問。
總裁在前一刻就讓她查出于潔和劇組人員下榻的飯店地點，她認為總裁前往那里非常不妥，可她勸阻無用。
「既是幽會，就不會大剌剌直闖她下榻飯店房間。你跟翁經紀人確認，要她安排我跟于潔方便見面的地點。你就選間有包廂的茶館，去那里簡單用晚餐等待。」
眼下，他更希望能跟于潔一起吃晚餐，但她還沒結束工作，尚未返抵下榻飯店，他也不便與她在公開場合用餐。
他清楚跟她私下見面並不妥，只是當他得知兩人置身同一城市，且距離如此近，他顧不得其他，希望見她一面，能與她短暫相聚片刻也好。
未料，他的要求竟被她拒絕了！
飯店內，于潔在房間內看電視新聞，是稍早星鑽集團總裁受訪消息，而幾個電視台都接連播放這則新聞。
齊高睿西裝筆挺，俊容自信滿滿，侃侃陳述這項由他主導規劃的重大轉投資計劃——
星鑽集團預計在這里投資兩億兩千萬美元，佔地一萬兩千畝，成立綠鑽大地農業生物科技中心，創造「農業珠寶化、珠寶農業化」的新紀元……
「齊總裁真了不起。」翁鈺琴一進到于潔房間，看向電視螢幕畫面，不禁贊嘆，前一刻她已看過相關報導。她又道︰「這項投資計劃博大精深，不僅能替集團獲益，更將大大提升農業經濟效益，且以環保為目標。我以為齊總裁只懂得賺錢，可他這回主導的重大策略與集團本業可說是毫不相干，卻能替更多人帶來利益。」
星鑽集團生產銷售的鑽石珠寶是有錢人才能經常消費，對一般人來說是只能偶一為之的奢侈品，但後來投入珍珠研發而生產美容保養品及美容食品，使得市場消費層面變廣了，如今這項轉投資研發計劃在將來更是普遍大眾都能消費，未來市場性無限量。
「嗯。」于潔的雙眼緊盯著電視螢幕，對于他做的大事由衷欽佩。看著螢幕前的他如此意氣風發，眉宇間充滿霸氣和自信，不同于私下面對她的溫柔深情，教她不由得再次心迷悸動。
這個位高權重、足以呼風喚雨的男人，竟是她隱婚丈夫，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看完新聞報導，手持遙控器切換其他頻道，追看相同報導的新聞畫面，听著他用沉穩嗓音說道——
這是突破傳統農業經營模式，以生物科技及企業管理將農業帶入新領域，生產高經濟效益產品，像是健康食品和自然醫學產品等，並注入環保綠色文化……
「既然想他，為什麼拒絕見他？」翁鈺琴見她一再轉台看同樣的新聞報導，不由得調侃。
「他來這里這麼高調，市長親自迎接他，一堆官員跟著他巡視預定開發地，他都上新聞頭條了，我哪敢跟他見面。」于潔莫可奈何的輕嘆口氣。
不久前，齊高睿透過翁鈺琴表示他人已到她下榻飯店附近，希望跟她悄悄見面，短暫相聚。
她訝異他突來的要求，又想到兩人居然離得這麼近，心情一陣激動，可是一想到現實面，她只能硬下心腸拒絕。
想起稍早她在片場，遠遠望向另一頭，注意到在一群穿西裝的人群中有一抹熟悉身影，沒想到那真的是他！
那時，人在對戲的她不禁有些閃神，朝那抹高挑身影瞅了半晌，換來導演喊「卡」。她只能頻頻向導演和演對手戲的男主角嚴鈞道歉，害對方得再重念一次一長串台詞，幸而對方毫不介意，還要她別放在心上。
她不經意看見疑似他的身影都會出神，若是真的跟他踫面，肯定會影響她明天的拍戲心情，這也是她無意見他的另一顧忌。
「齊總裁推掉高官招待的飯局就為了偷偷見你一面，卻被你冷然拒絕，實在怪可憐的。想他一個身價上千億的大總裁，來這里投資都受到高規格禮遇，想見自己妻子一面卻都不成……」翁鈺琴搖搖頭，不免替齊高睿感到委屈同情。
「翁姊，我也不想這麼做，但我們早已約法三章，兩人不會在外面單獨踫面，他這突來的要求是自壞約定，更讓我為難。」于潔關掉電視，背部往沙發一靠，咕噥抱怨。
即使他強調是暗中調行程，只有杜艾琳陪同，且有杜秘書和翁姊把風，兩人私下見面片刻並無風險，她還是不願破例，也怕有個萬一。
做出這決定，她內心不好受，想必他也很失望，說不定還生氣了。
盡管他從不曾對她表現出一絲怒意，但她清楚他不是沒脾氣，他在商場可是作風果斷，很有魄力，在公司對待下屬也很嚴厲的人。
「那你要不要跟他見個面，安撫一下？」翁鈺琴探問。
站在經紀人立場，她不贊同這幽會安排，但她私心又想成全齊高睿想見于潔的心願，因他對于潔太過痴情，也委屈自己太多。
「不，都說不見了，等拍完戲回台灣，我再跟他好好團聚。」于潔一臉無奈，還是不得不以大局為重。
「是嗎？那導演約吃宵夜，去不去？」翁鈺琴又問。這是她來于潔房間找她的目的，前一刻導演才通知。
于潔原要推拒，一听導演得知今天是嚴鈞生日，特地在收工後約大家吃宵夜，也為替嚴鈞慶生，身為女主角的她不能不到場，只能作陪。
齊高睿見不到于潔，悶著一股火氣，要杜艾琳驅車返回下榻飯店。
這方，唐英士跟從上海過來的沈總經理正在飯店租借的會議室談公事，一見總裁直接闖入，且臉色難看至極，兩人都有些心驚，誠惶誠恐的起身朝上司問候。
「你們繼續談，我只旁听。」齊高睿往單人沙發落坐，繃著臉，悶聲說道。
唐英士跟沈總經理因總裁沒來由的異常情緒，一時間不知如何繼續談公事。
隨後進來的杜艾琳，神色有些異樣的朝他們苦笑了一下。
「杜秘書，叫客服送瓶高級威士忌，我請他們喝酒！」齊高睿指示道。
「是。」杜艾琳隨即轉出會議室，要求飯店人員盡快送瓶威士忌來。
不一會兒，她坐在總裁身旁，替他們三人倒酒。
總裁雖說要請他們喝酒，可眼前氣氛半點不似可以輕松飲酒邊談公事，唐英士跟沈總經理互看一眼，舉杯向上司恭謹敬個酒，各自啜飲一口，便放下酒杯。
他們不敢直視一口接一口灌著烈酒的總裁，偷眼看他隱隱壓著火氣的臉容，兩人假裝泰然自若。
沈總經理尷尬的輕咳一聲，硬著頭皮繼續報告公事，「上一季營業利益率成長百分之五……」
踫一聲，齊高睿將空的玻璃酒杯重重放在茶幾上，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沈總經理更加膽顫，趕緊起身朝齊高睿彎身道歉，「總裁息怒，是我管理督導不周，成長率這麼低也敢向總裁回報，我會更努力經營管理，下一季要拉高總成長率到百分之七，不，以達到百分之十為目標！」他以為這點成績總裁不看在眼里，且對他意欲邀功，心生不悅。
總裁雖年輕他一輪，卻能領導這麼龐大的跨國集團企業，且一再創造投資先機，讓集團營運多元化，觸角更廣，他對總裁卓絕傲人的能力又敬又佩，但若惹他不悅，即使只是板起臉孔、投以一記嚴厲眼神，就足以令人畏懼膽顫。
齊高睿抬眸看了神色緊張的沈總經理一眼，沒表示什麼，對一旁的杜艾琳悶聲提醒，「倒酒。」
「是。」杜艾琳點點頭，從擺在茶幾上的小冰桶中夾了兩顆冰塊放進酒杯，再倒入半杯威士忌。
「倒滿。」齊高睿強調，只半杯不夠他喝。
杜艾琳抬眸看他一眼，建議道︰「總裁想喝酒，要不換個地點，我陪總裁到樓上酒吧？讓唐特助跟沈總繼續談公事。」
齊高睿手握玻璃杯，仰頭又喝了一大口，黑眸微眯，瞅向兩人問道︰「我在這里礙到你們了？」
唐英士立即搖頭。
「不，絕對沒有。」沈總經理也急聲否認。
齊高睿又啜飲一口酒，起身，拿著酒杯走到落地窗前，凝視著閃爍著點點光芒的夜色，內心無比窒悶。
想到被于潔拒絕見面，他內心一股火氣就壓抑不住，苦悶心緒無從發泄，但此刻完全不想一個人喝悶酒，這才想透過公事轉移心緒，沒料到還是難以冷靜。
他並非提出什麼過分不合理的要求，不過是因兩人恰巧離得近，希望見她一面，短暫相處半小時也好，她卻拒絕到底。
盡管她透過翁鈺琴向他表示抱歉，他還是覺得很不好受。
一直以來，他謹守與她的約定，不在外面與她兩人獨處見面，沒想到他首次提出要求，竟被她徹底拒絕，他無法豁達看待，無法輕易釋懷。
當他返回飯店的途中，一度還盼著能接到她改變決定的來電，說她也想他，想跟他見個面，但她沒有，他內心涌現的失落感難以言喻。
她只一味擔心兩人在這里私下踫面被旁人看到的風險，覺得傳出緋聞會很棘手，但就算兩人見面真被狗仔拍到又如何？他又不是約在飯店房間要跟她親熱。
說到底，她也是他公司產品的代言人之一，兩人因為在這里巧遇坐下來喝杯茶、說幾句話，有什麼解釋不清的？對于她的擔憂，他難以接受。
接下來幾日，她也沒透過翁鈺琴向他轉達半句話，讓他窒悶的情緒一直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