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兒看上的是一塊雜痕遍布的石頭,合抱起來約一個小童的身體這麼大,石皮看不出厚薄,而這麼大一塊手料下注的金額就要三百兩之多。
官扶邕很快的掏出銀票下注。
銀票是京城金德昌錢莊的票子,日升昌的大掌櫃看到二話不說,客氣的收下,對于他們這種經常性有著金錢往來的人來說,在京城的金德昌錢莊就是鐵票。
官扶邕自然不會去抱那石料,鹿兒年小,力道也不足,于是只有夏衍代勞,只是夏公子心里那個哀怨啊,為什麼年紀大的人就是吃虧?
吃虧就是佔便宜又哪個混蛋說的?
看見鹿兒還有她後面兩個錦衣富貴的男子,老柯渾沌的眼一下睜開。「小泵娘,你這是?」
「大叔,我又找了一塊毛料,麻煩您再幫我瞧瞧。」
這是玩上癮了?欸,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老柯也不好說什麼,但是看在鹿兒給他的那一百兩銀子分上,他還是替她多問了句,「這兩位公子也是一起的嗎?」
官扶邕和夏衍都點了頭。
這應該就沒什麼回題了吧。
「不知這位公子要切兩刀,還是三刀?」
鹿兒應道,「二刀。」
老柯很平常心的一刀切下,不料,不只沒有出綠,由于毛料風化太久,這塊石頭的表皮很厚,還布滿大大小小不規則的裂紋。
他看了眼鹿兒,這小丫頭這回是要失望了呀。
由于是鹿兒挑揀的毛料,許多人在經歷過雞血石的震撼後,看見她又挑了塊毛料,紛紛又找了過來,每個人心里都在吐槽,這回要讓她開出綠來,老天爺就是個瞎的,而且,心還偏到沒邊了。
果不其然,第一刀下去,毛料里沒有眾人想象中的東西,這不就嚷開了,一個個大搖其頭。
「哎呀,不入流的磚頭貨,雜質多、裂紋多,又不透明……」
一片不看好聲響起,就此走開的大有人在。
老天有眼啊……
鹿兒臉色如常,「麻煩大叔再切一刀。」
既然買主都這麼說了,老柯只能把第二刀切在旁邊約莫一個手鐲的厚度上,這一切,就算他是積年的老手,見慣許多色料和水頭極好的毛料,也被眼前這團塊狀飽滿的綠給嚇得抖刀了。
「這位公子、小丫頭,老朽斗膽請求可不可以再切第三刀?」第三刀切下去就能確定這塊毛料是不是大塊正綠的巨型——翠,要真是,那可就價值連城了。
就連見慣開出各種翡翠玉石的老經驗,老柯的聲音也是抖的。
沒人想到第二刀會開出這麼豐滿清澈的綠來,剛才走掉的人又一個個涌了回來,就等老柯的刀。
官扶邕點了點頭,用余光翹了眼身邊的鹿兒,她察覺到他的注視,回以無雜質的一笑,官扶邕卻覺得心頭一熱,避開了她的眼楮,至于對自己怪異的反應,他深吸一口氣,瞬間抹去。
只是這小泵娘會不會太平靜了,不管切出來的會是什麼,他覺得她的表情不會有什麼改變。
因為這想法,他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他在神游的當中,老柯已切完第三刀,他抬起切料多年、沾了很多粉塵的眼驚呼。「東家,是獨山玉,您趕緊過來看!」
老實說玉石商早就等在那里了,他排開眾人,把那塊開了窗的毛料整個抱了過去,用紅絨布包裹,帶到台桌上,台桌邊上,金珠寶商鋪的當家和日升昌錢莊的大掌櫃兩人茶也不喝了,全湊了過來。
三個人湊在一起,嘰哩咕嚕,咕嚕又嘰哩。
三人身邊是里三圈,外頭又三圈,就等玉石商開口。
不說眾人有多驚訝了,夏衍和青明珠互相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是震驚到說不出話的樣子。
身為被晾在一邊的兩個正主,鹿兒很開心,那種喜悅是她又要有進帳了,而且可能會是一筆難以想象的金額。
今天真是她的幸運日!
官扶邕嘴角浮起一抹飄渺的微笑,銀子嘛,有他當然不會拒,不過,他真正撿到的寶,也許是這個叫鹿兒的小泵娘。
為什麼叫也許,因為這只是第一步,將來需要用到她的時候,他恐怕還得設法來說服她才可以。
能精準的看中毛料,犀利判斷,而且在一天之內兩次都開出稀罕物來的人,他這是第一次見到。
「小泵娘你走運了。」老柯難得離開切料的位置,真心過來恭喜鹿兒。
「大叔,我這是托您的福,一會兒,再給您吃紅。」
老柯雙手揮舞,「不不不,你給的已經很多了。」
「大叔往後要再見到我,就叫我鹿兒吧。」對她好的人,她向來也會在能力範圍內回饋對方,這大叔一連替她開出雞血石和翡翠,這可是得有雙神之手的人才能。
經過磋商結束,玉石商邁開大步的過來,臉上開出很大一朵菊花,「這位公子不知如何稱呼?」
「官。」他沒有自報家門的意思。
「官公子買下的這塊王石,您也看見開出了獨山玉,這獨山玉質地細膩,近似翡翠,您這塊的玉質透明度高、水頭足、質地細膩,無雜質裂紋,是半透明藍綠色的天藍玉,又稱南陽翠玉,是所有獨山玉中最佳的品種,雖說君子不奪人所好,不過這獨山玉要交到我手上,必然不會埋沒它,定能讓它大放異彩。」
「說重點。」官扶邕不耐煩听他說這些言不及義的廢話。
新疆和田玉,河南南陽獨山玉,陝西西安藍田玉,還有遼寧岫岩的岫玉,稱為四大名玉,獨山玉,位居其二。
獨山玉因為色澤鮮艷豐富,多做成大型擺件,他父親書房中便有一件松下對奕的擺件,十分寶愛。
「公子,請借一步說話。」玉石商的看了眼鹿兒,和大人商量才是對的吧?
官扶邕舉步便行,後面綴著自動跟上的鹿兒這小尾巴。
兩人到了一處雅間,眼力好的跑堂奉上香茗,他也沒漏了鹿兒,給了一小盒蘇記最馳名的芙蓉卷和半透明的玫瑰糕。
這是真把她當小孩了。也罷,鹿兒捧著小攢盒,自動爬到官扶邕旁邊的椅子上當听眾。
玉石商的也不羅唆,開門見山,「公子您快人快語,那塊獨山玉石我願出七萬兩雪花銀,不知公子願不願意割愛?」
官扶邕忽然覺得衣袍一緊,竟是鹿兒揪著不放,他很明顯的看到她手指上留有糕點的痕跡。
他回瞪她,唇邊透出些微危險的嫌棄。
不就一點屑屑嗎?
不過她也看見自己手指上的黏膩了,拿出帕子攜干淨之後,她對著玉石商來個笑容大放送。「大掌櫃的,這塊獨山玉,體積之大,不只能做一個大擺件,余料還能做成各式各樣的簪子、耳墜、戒面,甚至抹額上的綴玉,這一翻手,恐怕也不止十萬兩這個價吧?」
「哎喲,我的小泵娘,你方才已經賺走我一千兩銀子,你要知道,就算能做成飾品,我也需要或本工錢的,設計、鍛造、販賣,哪不需要工本費?」玉石商急急辯解。
方才那一千兩不過價還價,不會就是在這里等著他的吧!哎喲我的姑女乃女乃!
「那就這樣,十二萬兩紋銀,玉石給你,我要日升昌錢莊的銀票,如何?」鹿兒一副小大人樣。
「小泵娘你做得了主嗎?」玉石商這下拿不準到底誰才是頭兒了。
「可以。」鹿兒連遲疑都沒有半分。
官扶邕端著茶盅慢慢的品茶,他對金額多少沒有太大意見,只是他也想看看小泵娘能替她自己爭取到多少。
見鹿兒絲毫不讓,玉石商的居然向官扶邕求救起來。「官公子……」
他的眼楮賊亮,不說一身尊貴的穿著,那氣度舉止,怎麼看就是那種不缺銀子的人,一萬兩萬的銀子絕不會放在心里。
扶邕雖無意護著鹿兒,但是兩人如今同在一艘船上,他總得站在她這邊,「雖然下注的銀子是我出的,但玉石是我家小妹妹看上眼的,所以,她拿主意,大掌櫃的是舍不著孩子也套不著狼,這塊獨山玉,我帶回去把玩也不是不行。」
這是拒絕大掌櫃的提議了。
「這這這,公子不多考慮下嗎?」玉石商的那個焦急啊。
「謝謝大哥哥!」鹿兒知道賣乖的重要,也不看玉石商的臉,這下沒敢再拿黏膩的手指去給官扶邕添堵了。
其實銀錢多少,對官扶邕來說還真是其次。
但是看著眼前這小小的人精有模有樣的在眾人面前爭取利益,倒是挺有趣的,他原來目空一切的眼把鹿兒那蠟黃細瘦到看不見小泵娘該有的天真和無憂無慮的臉蛋給描繪了一遍,這丫頭的生活看起來真的不怎樣。
她唯一能看的就那雙眼了,有股子讓人說不出來的韌性和活力,讓人看過一次,便能記住。
「欸。,」玉石商的重重嘆了口氣,這等顏色種水都上等的獨山玉已經許久不見,不論他要用多少價錢買回來,,都有辦法用加乘的價錢再賣出去,他故作沉痛,破爺沉舟的點了頭,「一言九鼎,十二萬兩紋銀,就這個價。」
官扶邕幾乎可以看見鹿兒那張連半點粉紅也沒有的小臉蛋漾出了亮麗的色彩,那皮膚透著光彩,好像輕輕掐一下就能掐出一汪水來。
好像只要提到銀子,就能看見她這發自內心喜悅的神情,這丫頭是真的愛錢啊。
本來他還想看要如何說服她,如今有主意了,投其所好就是了。
玉石商請來日升昌錢莊掌櫃作證,開了五百兩一張的銀票,最大面額一萬兩的官票,總共十二萬兩紋銀,立了據,銀貨兩訖。
鹿兒將一疊熱燙燙的銀票推給官扶邕,一半自己收下,說真的,這輩子頭一次收到這麼多的銀票,還熱的呢。
選毛料的本錢三百兩是官扶邕出的,她淨得六萬兩紋銀。
也許她從此便能奔向小康,不,這幾萬兩的銀子對老百姓來說是天價,一輩子躺著吃,坐著吃,都花不完。
她算得上是富婆了吧?
她笑得眉眼彎彎,沒忘讓老柯吃紅,然後笑嘻嘻的拉著已經懵成木偶的青明珠向官扶邕說了聲告辭,就想離開。
這要回百花村的牛車趕慢趕也是趕不上的了,所以她們就慢慢逛吧,至于怎麼回家,姑娘兜里有錢,惱什麼!
「姑娘等等。」官扶邕從容自若的追出來,「姑娘身懷巨款,不會想就這樣回家吧?」
兩個手無寸鐵的小泵娘身上帶這麼多錢,而且酒樓賭石是完全公開的活動,她得了多少銀子,大概一條街的人都知道了,肖小強盜覬覦,正等著她們落單的時候下手。
「公子有好的意見?」她樂昏頭了,還真沒想到這一樁。
「那些銀子對一個小泵娘來說太危險了,還是存到錢莊兌些碎銀使使得了。」他從來不雞婆,但看在鹿兒對他還有用處的分上,他不介意意指點她一條明路。
小泵娘思慮不周,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曉了,多謝公子指點送津。」的確,這些銀子想偷渡回老青家太不實際,老青家可是孫氏的一言堂,就算她和青明珠是女孩子,有時候總有不方便的時候,但孫氏還是想進房就進房,她才不管你尷尬不尷尬,更別談什麼人權隱私了,在那個家,她想去哪就去哪,你心里不舒服你家的事。
所以不讓孫氏知道她有錢,爺底抽薪的辦法就是存進錢莊。
她看不到,吃不到,就不會有非分的想法。
「那我們一道,姑娘請上馬車。」他指著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黑頭馬車。
他這是也要把錢存進去嗎?也對,帶這麼多錢出門太不理智,只有把銀票放在錢莊才是萬無一失的保障。
既然同路,有車階級也願意搭載她們一程,的確比用條腿走路方便舒腿多了。
「鹿兒,我們不好隨便上人家的馬車吧,我們跟這兩位公子又不熟。」青明珠不是很贊成。
「小泵娘,你這是看不起我夏衍的人棓,你隨便去打听,我夏府馬車可不是隨便誰都可以坐的。」他很少看到這麼不知好歹還懷疑他清高人格的小丫頭,太不可愛了。
「夏府很有名?」別說青明珠不知道夏府是哪戶人家,鹿兒也不知道。
「隨便抓一個路人來問,南州刺史夏大人府就會有人告訴你了。」官琺邕看好友一臉讓我屎了的表情,很不忍的揭開兩個姑娘孤陋寡聞的事實。
可憐兩個小泵娘縣城都還沒認全,就被強行灌輸了南州刺史夏大人府邸……這誰知道啊?不過人家都把名頭搬出來了,鹿兒和青明珠哪還有什麼異議,她們欣然坐上馬車。
鹿兒第一次坐上馬車,心里那個感慨啊,別說里頭的寬敞了,擠進四個人還綽綽有余,舒適的繡花團軟墊,腳上是羊毛毯子,無論馬車跑得多快都不顛,茶具點心書本骨牌都有,她發誓,等她有了自己的宅子,頭一件事就是要買一輛這輛馬車還舒適無比的大馬車。
官扶邕也發現他對面這個小泵娘有多喜歡這輛馬車了,她也不怕人家說她眼皮子淺,這里模模,有機關的地方抓著夏衍假定根究底的問清楚,不過,她如今手上有銀子了,想買一輛馬車代步也不是買不到。所以,他很安心的閉眼休憩。
只是————他明明就坐在她對面,為什麼關于馬車的事只問夏衍不問他?
難道,他長得比較顧人怨,不太可親?
馬車速度快捷,很快去了和夏刺史府有往來的熟悉錢莊,鹿兒將六萬二千兩白銀都存了進去,然後兌了三百兩的銀票碎銀出來。
唉,這不是要補上王娘子給的訂金,就算兩人各得五十兩,可想而知她們是一個銅板也落不到荷包,都給了孫氏,兩人又空空如也了。
因此,另外的一百兩她打算給青明珠,讓她自己看著辦,看著用,也算償還她大方借自己五十兩去買廢料的錢。
至于她自己拿看剩下一百兩,偶而嘴饞的時候買個零嘴還是吃頓好的,也很合理對吧?雖然鹿兒是這麼打算的,但青明珠怎麼也不肯收她的錢,兩人推讓了一番,她最後只肯收五十兩銀子,這還是要給女乃女乃交代她才肯收下的。
現下有了銀子,青明珠原本做刺繡賺的錢可以給家人買東西了,人吶,沒有能力的時候沒話說,有能力的時候還苛待自己就不必了。
還有,既然都搭著人家的大馬車去了錢莊,一事不勞二主,馬車又載看青明珠去給虎子、李氏、老二、孫氏、青老頭都給買了東西,看青明珠那喜氣洋洋的神情,鹿兒什麼都沒說。
凡事都會想到對方,這就是家人的感覺吧。
「謝謝官公子、夏公子,讓我們在城門下車就好了。」不回村子,天恐怕就要黑了,模黑走路,鹿兒沒什麼把握,古代黑漆漆的山路和現代到處都霓虹燈的柏油路可不是一個層次上的。
「兩位姑娘住百花村是嗎?離縣城不遠,大家相識是有緣,不如讓馬車送兩位姑娘一程,再說,明珠姑娘買了這麼些東西,也不好帶著走。」夏衍在某人的示意下,變身成熱心助人的熱血青年。
而他為什麼會知道青明珠住在百花村,他們這一路就算不是多有話聊,但是基本該了解的,他多少都從青明珠不設防的口中問到了。
夏家馬車進了村子已近黃昏時刻,只見彩霞滿天,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天際雁鳥歸巢,處處皆是鄉間野趣。
老青家門口站著頻頻向著路口眺望的李氏,還有像條蟲不安分扭動的虎子。
李氏是遠遠看見馬車滾著煙塵過來的,她以為是哪家的人來走親戚,摟著虎子避到一邊,沒想到馬車卻停在家門口,接著再看到從馬車下來的青明珠,她激動了。
「娘,虎子,我回來了。」
鹿兒下了馬車也乖巧的喊了嬸娘,模模虎子的頭。
「你們這是……」李氏怎麼也想不到兩個孩子是搭馬車回來的,等她看到一身錦衣華服的官扶邕和夏衍下了車,臉上看見女兒的急切都變成了茫然。
這時听見外頭動靜的孫氏、章氏、青金珠和等著吃飯的老青家男人都出來了。
只是對于腦袋回路和別人不一樣的孫氏來說,她的眼里只有遲歸的孫女,她才不管她們是用什麼方式回家的,那些她毫不關心,她在意的是讓她等了又等,等不到該回來做飯的人,已經積攢了一肚子的火,不發泄一下她沒辦法過這個坎。
于是,嘴里罵罵咧咧的隨手拿起牆角的竹掃帚便雨點般的打了過來,打得鹿兒和青明珠閃躲不及就挨了好幾下。
「兩個野丫頭,一出門就像放飛的風箏,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還記得要回家,我打死你們,不打不長記性!」
不說官扶邕、夏衍,就連原先駕車、這會兒在幫忙把東西卸下來的衛二也不高興了。
「衛二。」官扶邕低喊。
他完全沒想到送這兩個小泵娘回來,別說一杯茶水也沒落著,還有人敢當著他的面打人,瞧瞧那小丫頭臉上的忍耐神色,在他看得見的地方都這樣了,看不見的地方呢?
「老太太這是做什麼呢?」
衛二很有眼色的叫了聲,含著內力的吼聲吼得孫氏耳朵嗡嗡叫,掃帚居然就掉了。
但是她一回過神來,眼楮掃過站在她家門口的男人,她年紀大,眼楮本來就老花,天又黑,可多少還是看清楚有兩個男人都不像是普通人,對于一個從來沒有敢挑戰她權威的老人來講,無論如何,她得找點場子回來。
「你是哪來的野男人,離我孫女遠一點!」
衛二差點被氣笑,他見過殺人不眨眼的汪洋大盜,見過心機算計翻臉無情的人,可這麼是非不分的老人還真開了眼界。「這位老人家,我家主子好意送貴府的兩位姑娘回來,不得一聲謝也就罷了,您不分青紅皂白的打小泵娘出氣,家丑不可外揚,您不替小泵娘的名聲著想,也該想想自己的。」
「我教訓自己的孫女關你什麼事?」無知者無畏,孫氏是最佳典型。
「老婆子夠了!」青老頭看的人比孫氏多,他上前向官扶邕和夏行抱拳致謝,這一進前更發現這兩個面貌神俊、風姿不凡的男人都不是非常人,隨便一個都不是他們能得罪的。
官扶邕的眼光根本不在青老頭身上,他看見那個叫青明珠的姑娘被一個婦人摟在懷里,一副母鳥護雛的模樣,而鹿兒她就倔著臉,緊握拳頭的小手繃著青筋,孤伶伶的站在暗處,小臉上一條紅腫明顯得官扶邕覺得無比刺眼。
為什麼一個小泵娘可以對這樣的打罵看似無動于衷?如果她喊聲疼,他還能理解,但是她只是緊緊閉著小嘴,眼里好像什麼人都沒有。
他送她們回來,目的也只是想知道小泵娘住在哪,待他親自去勘查完那條礦脈,再來尋她,卻沒想到會見到這樣的場面。
鄉下人打罵孩子再平常不過,他卻發現他不喜歡,非常的不喜歡鹿兒臉上那種遺世而獨立的表情,好像這世界上她只有一個人。
可無論他有多不喜歡,他終究是個外人,別人的家務事他不能插手。
他繃著滴水成冰的臉上了馬車,自始至終什麼都沒說。
馬車走了,老青家人都進了屋。
孫氏不知道自己在無意中得罪了誰,她唯一在意的是孫女們去交繡品,該她的錢呢?
青明珠經過娘親安撫後情緒穩定許多,她看著杵在一邊不說話的鹿兒,知道女乃女乃這是把她打狠了,她卻不知道鹿兒這會兒已經果斷的把要離老青家的時間提上日程。
這個沒有半點溫暖、只有斥責打罵的家她待不去,即便還有二嬸和青明珠給她的溫情,可那丁點力量都不足以讓她留下來。
青明珠買給家人的東西是用她賣帕子、荷包得的二兩多銀子買的,她把訂金五十兩銀子給了孫氏,也把王娘子讓她們繡大幅繡件的事說了一遍,孫氏把她們帶回來的東西都翻了一遍,果然看見匣子里有她見都沒見過的好料子和衣服,她這會兒精細了,連指尖也沒敢去踫一下那絲綢和抗綢布。
然而,在看見青明珠花錢買的那些要給爹娘還有虎子的衣服零食物時她又怒了,「居然有錢買這些零嘴衣料,我是缺你們吃還是穿了?哼,看我還是對你們這兩個死丫頭太松了。」
青明珠覺得女乃女乃罵她可以,東西是她買的,錢是她花的,可鹿兒自己一文錢沒花,怎麼女乃女乃連她也罵上了?
「女乃女乃,孫女想說用做繡活的錢紿爹娘和虎子添置些東西,也沒忘了您和爺爺的,您瞧瞧這料子可喜歡?」她趕緊把一塊綠色的絹布拿過來。
李氏也替女兒說話,「對啊,娘,您和爹很久沒添置新衣服了,這料子我來裁,包準含您心意,過兩天您就一身簇新了。」
女兒為了給家里買東西又惹惱婆婆,顧不得章氏的冷嘲熱諷,為娘的站出來挺著女兒。
孫氏被李氏說得意動,虎子也跑過去撒嬌賣乖,女乃女乃要是扣下他姊買回來的零食,他不就沒得吃了?所以,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
孫氏被這一說動,心也活絡了,斥著青明珠,「還不趕緊去燒飯,一大家子等著吃呢。」
青明珠以前從來沒想過這一大家子的大人為什麼只會等著吃,好像完全沒想過她才從縣城回來,會不會渴,肚子餓不餓,人累不累。
只有她娘會偷偷幫她忙,替她做點什麼,有時候她也會懷疑,就因為她不是男丁,不值錢,所以什麼累活都該她嗎?
可今天,她做了許多事,還是沒能討好女乃女乃,她忽然就灰心了。
她轉頭往廚房去,但,鹿兒呢?
堂屋里早就沒有鹿兒的影子了。
等她侍候完一大家子,把拾掇碗筷的事情扔給表金珠時,她女乃女乃沒反對,還拿話刺了青金珠。
「明珠丫頭好歹賺了錢回來孝順我這女乃女乃,你一整天都在家做了什麼?別從為你偷懶耍滑我不知道,洗個碗而已,還當自己是金枝玉葉的大小姐了?十指不沾陽春水嗎?我呸!」
青金珠氣炸了。
「說我偷懶滑,那個鹿兒呢?打回來就躲進房里去了,這算什麼?」她一臉扭曲,她就是不甘願,非要拖一個墊背的下水。
孫氏眯起了三角眼,她不找鹿兒的麻煩不代表她容忍,只是她知道那兩件繡件要是繡好能替她賺進不少銀子,她手里掂量著青明珠上繳的五十兩銀子,說是王娘子給的繡件訂金,只要繡件一成,那該有多少白花花的銀子,所以,眼下的鹿兒她動不得,可等繡件完成不代表她會一直容忍下去!
目前就讓她快活幾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