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和嚴清通完電話之後,李隆智要求了兩千萬的贖金。 對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爽快的程度令李隆智感到訝異無比。 「連討價還價都沒有欽!嚴歆,你叔叔還真是疼你啊!」啃! 他怎麼沒那個福分生到嚴家去呢?
「你以為你拿到錢之後有那個命可以花嗎?」嚴歆氣憤地說。
「歆,別激怒他。」陳博均用肩膀推了她一下,制止她的沖動,心想,她怎麼老是這樣不懂得保護自己呢!
然後他轉頭以溫情攻勢勸問道︰「小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你真的成功取得贖款,也得一輩子被通緝,就為了那一點錢,得過一輩子躲躲藏藏的生活,真的值得嗎?」
「什麼叫做那一點錢?」李隆智有些瘋狂地笑了,「我欠了職棒組頭一百萬,過了一個暑假之後竟然就變成兩百萬了,為了翻本,我又借了一百萬,總共欠了三百萬,如果這個月再不處理好的話,下個月債務就變成六百萬了。」李隆智把玩著手中的刀,一邊向他的同學們解釋自己的苦處,「我就算辛苦工作一輩子,搞不好都賺不到兩千萬,現在只要一通電話,就會有兩千萬進帳,我還辛辛苦苦念大學做什麼?」
「你別那麼偏激,想想你的家人……」
「屁啦!我哪有什麼狗屁家人?根本沒人會管我的死活。博均,你別再哩叭唆了,要不是看在你之前在學校對我還算是不錯的份上,我早就把你綁上鉛塊丟進淡水河里去了。」
那是他被職棒組頭威脅的淒慘死法,他不想死,所以只好另尋生路。
幸好之前曾經听張以滔說過嚴歆的叔叔是個超級有錢人的小道消息,他現在才有辦法策畫出這個綁架計劃。
听到嚴清二話不說願意付贖金時,他感覺世界整個歡樂了起來。
有了那兩千萬之後,他就可以還清債務,然後偷渡到東南亞或是中國大陸去,大學什麼的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了,這群同學,還有這個討厭的地方,全都可以拋在腦後,這輩子再也不要想起。
「干!有車子在跟蹤我們。」前方開車伙伴說的這句話,將李隆智從幻想的天堂中喚醒。
「怎麼可能?」
他們一路往新竹的深山里開,從綁到人之後到現在差不多兩個小時而已,連他事先準備好的秘密基地都還沒有到達,怎麼就有人發現他們的蹤跡了?
「是警車嗎?」
「看起來不像。」
「那你怎麼知道他是在跟蹤我們?」
「這里岔路這麼多,怎麼可能我每轉一次彎,他就剛好要轉彎?」
「說不定就是那麼剛好。」
「那如果對方真的是在跟蹤我們咧?」
「大不了就把他們兩個宰了,然後我們全部去坐牢。」李隆智冷笑著。
沒什麼大不了的,頂多就是去坐牢嘛!
現在台灣很少執行死刑,如果他們沒有撕票的話,頂多就是被關一輩子,不管怎麼算,都會比沉尸淡水河來得好。
「我可不想坐牢啊!」開始有人哀號了。
「蠢蛋,那台車不見得就是跟在我們後面的。喂!老李,開快一點,把那部車甩掉。」
「深山里,路就那幾條,能把人家甩到哪兒去?」
「總之,你給我開快一點,別讓我再看到它跟在我們車後面就是了!」
「喔!」
「連這個都要我教,真是蠢到家了。」
開車的老李敢怒不敢言,只能加快車速,盡量開得快些,將後面那部車狠狠地甩在後頭。
到達事先準備藏匿肉票的山中小屋後,李隆智丟了兩塊面包在桌上,說是要給他們吃。
但他們的雙手都被反綁著,根本沒辦法吃到,不想吃相難看地用嘴叼食桌上的面包,嚴歆和陳博均就這樣餓了一整晚。 入夜後,幾名綁匪聚在前廳睡了,此起彼落的打呼聲,響得連後面這間房都听得清清楚楚。
連身旁的嚴歆都呼呼入睡了,但是陳博均根本一點睡意都沒有。
陳博均心想,他們不能夠坐以待斃,如果有機會可以逃月兌的話,還是得想辦法試試看,不能傻傻地等到嚴飲的叔叔捧著大把鈔票來換他們的命。
于是,他開始不停動著雙臂,試圖想要松開反綁他雙手的繩子,但繩子實在綁得太結實了。
他站起來,尋找屋內有沒有什麼尖銳物品可以利用。
但空蕩蕩的房間,哈東西都沒有,陳博均又氣又急。
忽然間,他看見窗戶外出現奇怪的閃光。
只閃了一下,就不見了,他以為是自己眼花錯覺了,但靜靜地望著窗外幾秒鐘,那陣閃光又出現了。
而且,好像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出現。
「歆……醒醒!」
「嗯?」嚴歆睜開迷蒙的雙眼,問道︰「怎麼了嗎?」
「好像有人來救我們了。」
「喔!」
「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緊張?」陳博均訝異地問。
「應該是叔叔來救我們了。」
「你怎麼知道?」
「我以前小時候也被綁架過好幾次。」
「什麼?」之前怎麼都沒有听她說過?
嚴歆像是說著不相干的人的事情般,「叔叔說不管綁匪要多少錢都沒關系,他一定會答應付款的,所以,若是遇到綁架的話,千萬不要慌張,打電話給他,他會看著辦的。」
「看著辦?怎麼看著辦啊?」陳博均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跟不上進度,他們現在不是應該要很擔心、很害怕嗎?
瞧她的表情,好像他們只是暫時到外面露營一樣,睡得可香了咧!
「你也安心先睡一覺吧!」嚴歆示意他坐回到她身邊來,然後她靠著他的胸膛,找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在他懷瑞安心地閉上雙眼。
「嘿!你真的睡著?」陳博均贊嘆地望著她沉沉的睡臉,「嚴歆,你的神經未免也太粗了吧?」
他們倆現在是肉票欽!
就算之前被綁得很有經驗了,也該多少在意一下現在的狀況吧? 外面好像真的有人……
才這麼想著,就听見前廳那里傳來咚咚砰砰的聲響,還有幾聲悶哼,接著一切歸于平靜,仿佛什麼聲音也沒有了的萬籟俱寂。
陳博均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外頭那些打呼聲全不見了,而且,關著他們兩個的那個房間門,悄無聲息地打了開來。
「是誰?」
門開了,卻沒有看到任何人走進來,陳博均有些害怕地挪動身體,將睡熟的嚴歆保護在自己身後。
「誰?說話!」
「你就是我們家歆兒的男朋友嗎?」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陳博均訝異地瞪大了眼。 他已經很努力在看了,但是聲音近在眼前,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然後他眼前一閃,一個黑衣裝束的男人的臉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喝!」
「這樣就嚇到啦?」嚴清嗤笑了一聲,「你不合格喔!」
「你說什麼?」
嚴清彎腰抱起熟睡狀態的佷女,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等等,你要把嚴歆帶去哪里?」
「還能帶去哪里?傻蛋。」嚴清笑著說︰「當然是回家啊!」
「我……」
「你啊!想回家就快點跟上。」
陳博均狀態狼狽地跟著走了出去,一走出那個小房間之後,外面的景象讓他驚訝地張大了嘴。
「哇塞!他們……」四個不知名的綁匪加上同學李隆智,全被倒吊在梁柱上,嘴里塞著布團,表情驚恐地望著他們。
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把他們全部捆綁住兼倒吊起來,不可能是這個人獨自一人干的吧?
「警察應該很快就到了,你們先走吧!」
嚴清朝外面吩咐了一聲,然後陳博均就看見自己方才發現的閃光,一陣一陣地愈來愈遠。
「那是什麼?」果不其然,他有同伴的。
「喔!我的戰友。」
「戰友?」
「嗯!漆彈隊的戰友。」
「你們……不是警察?」
「你看我像嗎?」
嚴清一身黑衣,頭上還戴著黑色的海盜帽將整張臉包住,只留下眼楮、鼻子和嘴巴的部分。
「不像。」陳博均覺得他看起來比那五個被倒吊起來的家伙們還要像是綁匪。
然後他听見警笛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往這個山中小屋駛來。
「所以,白天跟在後面的那輛車是你們?」
「嗯!」
「那你們為什麼不當時就把我們救走?」
「入夜了,比較刺激。」
「什麼?」陳博均難以置信地大吼,「如果在這段時間之中,我們發生什麼不測的話,那怎麼辦?」
「你別那麼大聲,歆兒都要被你給吵醒了。」
「你們那樣是在玩吧?」陳博均不滿地抗議道︰「真的有認真要救人嗎?如果沒有的話,應該把這個重責大任交給警察才對吧?」
「警察?」嚴清嗤笑了一聲,「靠警察太慢了,如果不是我通知他們的話,他們搞不好十天、半個月之後才找得著這個地方。」
「那你是怎麼找到這里的?」他們被綁上車之後,上了高速公路往南開,下了新竹交流道後往山區開,算算時間根本不到兩、三個小時,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掌握綁匪的車輛了,這群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陳博均有種自己好像掉入虎膽妙算影集里的錯覺。
「不管歆兒在哪里,我都找得到她。」
「追蹤器?」
「嗯!小家伙,你電影看得也挺多的嘛!」嚴清笑道︰「是不是感覺很像不可能的任務?」
「裝在哪里?」竟然被喚做是小家伙,陳博均嘴角忍不住抽措了起來。
嚴歆的身上沒有錢包、沒有手機,穿在身上的衣服一看也知道是她起床之後臨時選的,她身上好像沒有可以裝追蹤器的地方。
「鞋子?」這是他目前唯一想得到的東西了。
「讓你猜看看。」嚴清將佷女換到另外一側的肩頭上去,「如果猜對的話,有獎品喔!」
「不是鞋子嗎?」陳博均打量著那副掛在男人寬闊肩頭上的嬌軀,一想到那個家伙是自已的女朋友欽! 然後後知後覺地開始有點吃味起來。 就算這人是嚴歆的叔叔也一樣,他吃醋了。
「總不可能裝在她的身體里吧?」
「賓果。」嚴清走到他身旁,將熟睡的嚴歆改掛到他肩頭上去,「來,這個是獎品,雖然早就被你吃干抹淨了。」
「你……」雙手還被反綁在身後的陳博均整張臉漲紅了起來,「你是不是竊听我們?」
他根本不敢動,一動的話,嚴歆就會掉下來了,「先松開我的手,你沒看到她快掉下來了嗎?」
「她不會掉下來的。」
「呃……」
「因為我會抱住你。」嚴歆竊笑地緊緊攬住戀人的肩頭。
她剛剛听到叔叔的聲音之後,就清醒過來了。
因為還很想睡,所以就眯著眼,一直沒有說話。
「把我的手解開。」
「叔叔已經幫你劃開繩結了,你動一下就能松開了。」陳博均試著動了動,果然,繩結松開了。
「什麼時候……」他一頓,剛剛那男人將嚴歆放到他身上來的時候,就對他動手腳了,他竟然完全沒發覺。
「喂!你還沒回答我,你是不是竊听我們……」
「我才沒那麼變態。」嚴清在警車到達之前,將臉上的海盜帽取了下來,「看歆兒的樣子就知道了,我隨便猜的。」
隨便猜,隨便就中了,他都要佩服起自己的神機妙算了。
看來他也覺得自己那身裝扮很像綁匪嘛! 陳博均忍俊不住差點笑出來,然後往掛在自己身上的嚴歆望去。
愛困的她整副柔軟的身軀親密地貼住自己,的確,光是看她這副媚態,就可以猜出他們倆之間的關系到達何種程度了。
「喂!你想撒嬌也看一下場合,好不好?」
在親叔叔的面前,她難道一點都不會覺得害躁嗎? 「可以回去了嗎?我好困喔!」
「走吧!警車會送你們回去的。」
「那你呢?」陳博均看著嚴清。 听他話里的意思,似乎不打算跟他們一起走?
「我的戰友還在森林深處等著我呢!」嚴清再度將海盜帽戴上,一副準備出征的帥氣模樣。
「我就知道你是來玩的。」陳博均整個火大了起來。 這人根本就沒把他們這兩張肉票當成是一回事嘛!
真是氣死人了……
「喂!別忘了,你不合格喔!」
「什麼不合格?」
「沒辦法保護自己的女人,不合格。」嚴清耍酷地對他搖了搖手指,然後扔了一張卡片過來,「來,接著。」
「這是什麼?」
「我經營的漆彈場的會員卡,有空記得過來磨練一下。」長點肌耐力或是長點智力或是長點反應力都好,至少別像現在這樣肉咖,不僅沒辦法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連自己都傻傻地被綁架了。
「叔叔,我也想去,再發一張過來。」
「你想得美,女孩子家別學男生玩槍,會變成恰北北的。」嚴清朝他們揮了揮手,「我走!下回見。」
「噢!叔叔,拜拜。」
每次都這樣,嚴歆咕噥了起來。 什麼女孩子別學男生動刀動槍的,叔叔自己還不是交了個漆彈射擊分數比他還高的女朋友!
改天她偷偷去向那個未來嬸嬸告狀好了。
「走吧!」看到警察向他們招手,陳博均拉著嚴歆的手上車。
就這樣,陳博均結束了第一次和嚴歆叔叔的精采會面。
他們坐著警車,回到台北。
「小智他們……會被怎麼處理啊?」下車之前,陳博均問了開車護送他們回家的警員。
「全部都是成年人,結伙綁架可是重罪呢!但該怎麼判,還是得看日後法院的法官如何裁判量刑了。」
陳博均忍不住嘆了口氣。 為了錢,小智出賣的不只是自己的靈魂,還有自由,很可能一輩子都得被關在監獄里,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賭博這種事,還真是害人不淺哪!
眼看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子被毀掉,他真是覺得不勝唏噓啊!
尤其那人還是自己的同班同學。
就算平素沒什麼太深的交情,總也同學過一場啊!
他真是替小智感到難過,也為自己沒有及時成功地勸阻小智感到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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