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嫁到亂後宅 第十三章 陰毒王妃潑髒水

作者 ︰ 簡薰

立冬,照例要全家一起吃晚飯。

王府扣除進宮陪皇太後的蕭太嬪和兩個小的,共八個主子,剛好一桌,孫字輩就齊進、齊步,兩人由女乃娘伺候,坐在側桌。

晚飯的菜色自然十分豐富,共有片皮乳豬,佛手金卷,蓮蓬豆腐,紅嘴綠鶯歌,八寶兔丁,油悶草菇,金腿圓魚,水晶梅花包,燒鷓鴣,五寶鮮蔬,繡球干貝,鳳尾魚翅等,十二道菜。

古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一頓飯吃得十分安靜,除了女乃女圭女圭步哥兒有時發出的聲音之外,再無人說話。

直到十二道大菜吃完,丫頭撤下席面,端上信陽毛尖,四鮮果跟四蜜餞,眾人才開始話家常。

敬王爺環顧四周,雖然不算兒孫滿堂,但有兒有女,余哥兒生了兩個兒子,樂哥兒也即將為人父親,他很滿意,拿起茶盞臉上笑容藏不住,「平時朝務繁忙,也甚少時間跟你們說些家常話,本王對這個家很滿意,大房有進哥兒、步哥兒,老三媳婦,你二嫂連生兩子,你啊,一定也要給我生個子,讓樂哥兒有後。」

白蘇芳心想,是否是兒子得看染色體哪。

但這種話她竟不敢說,只微笑,「媳婦一定會努力。」

「我們王府人口簡單,余哥兒是世子,樂哥兒是郡王,富貴都已經定好了,沒其他王府兄弟爭爵位的糟事,你們可都得好好相處,兄弟齊心,其力斷金,這道理可知道?」說到後來,語氣已經有點嚴厲。

前陣子金氏裝神弄鬼想奪爵位之事,他自然是知道了,一時之間也覺得不可思議,但因為余哥兒已經懲罰過金氏,他不好再罰,便只能趁著今天大家吃飯敲打一番,如此貪夢荒謬之事,絕不可再出現第二次。

金氏聞言知道是在說自己,臉上一陣羞愧,然後又是忿忿。都是母妃,她早說了不要,是母妃跟她說沒關系,一定能成,她這才配合演戲,沒想到失敗之後唐嬤嬤卻來跟她講,母妃要她一口認下此事,她身為媳婦,自然只能听話,要是她真咬出婆婆來,雖然自己的責任會比較小,但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了。

敬王妃見狀,笑說︰「對了,有件喜事一直忘了跟王爺說,老三媳婦提了一個丫頭當姨娘,肯定很快就會有好消息。」

敬王爺一喜,這老三媳婦不只好孕,心還寬,白家教女有方,「挺好,樂哥兒以後就好好听媳婦的話,知不知道?」

齊行樂「嗯」的一聲,又低下頭玩玩具了。

敬王爺見狀,露出欣慰的笑容,以往吃飯總會鬧得雞飛狗跳,今日倒是沉穩不少,媳婦夾什麼給他他都吃,沒鬧脾氣,也沒打翻菜肴,看來這媳婦是娶對了。

樂哥兒大概是知道自己要當爹,所以沒再胡鬧。

想到這里,更加和顏悅色,是個庶女又怎樣,重要的是樂哥兒听她的話,找對了妻子,他以後也能放心。

「對了,王爺。」敬王妃笑吟吟的,「我前幾天不是回將軍府看我娘了嘛。」

「嗯?岳母可好?」

「就是入秋了,有些咳,精神倒還不錯,母親倒是跟我講起一件事情,說最近媒婆走後宅的時候——」

齊行樂打斷她,「爹,樂哥兒喜歡小姊姊。」

敬王爺知道小姊姊說的便是白蘇芳,于是笑說︰「你的小姊姊自然是好的,等七巧節的時候,父王親自帶你們去拜紅娘,感謝這個好緣分,好不好?」

「好啊。」齊行樂拍起手來,「母妃跟姨娘也去嗎?」

敬王爺哄道︰「—起去。」

雖然白蘇芳已經見過好多次,但還是很佩服齊行樂裝傻的功力,在牛南村那一躍而上馬,張揚而去,那在是他本來的樣子,可在最應該放松的家里,他卻只能裝傻。

每看他裝一次,她的心就軟上幾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後荷爾蒙變化,她現在對齊行樂有點由憐生愛,雖然只是一點點,但自己還是能感受到其中的改變,不再只當他是人生小伙伴,而是想要跟他一起並肩作戰,不再只是自己一人,而是想當貼心人。

對,作戰,他已經出招了——今天在鳶飛院準備的時候,齊行樂已經跟她說過,敬王妃準備今天發作。

然後她才知道,原來他不只在鳶飛院有眼線,在正雅院也有。

能知道敬王妃要發作,不是嬤嬤也是大丫頭了,居然有辦法收買,齊行樂不去當情搜官真是太可惜,人才啊。

他要她幫忙,若是孫玉琴講到听說什麼關于後宅的事情,他會開口打斷,她就負責把話題拉開,要講什麼他也都想好了,就問問王爺跟王妃當年的事情。

白蘇芳曾經提議,不如提齊進跟齊步,對祖父母來說,聊當年不如聊孫子,何況步哥兒最近在長牙,好多事情可以說。

沒想到齊行樂卻回不行,一定要提當年。

好唄,他這麼堅持,她也只能配合了。

白蘇芳見敬王爺的思緒已經被齊行樂引開,連忙接口,「父王跟母妃也是好緣分呢,朝廷十一位王爺,就只有父王跟母妃恩愛如少年夫人,好生令人羨慕,不如父王跟我們說說當年和母妃的事情,我們也好學習學習。」

「好。」齊行樂大聲說好,「樂哥兒要听。」

齊余見弟弟有興趣,看了金氏一眼。

金氏知道丈夫的意思,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開口附和這個,于是笑說︰「是啊,母妃也說說,好讓媳婦學上一學。」

就見敬王妃臉上出現柔和神情,卻是沒說話。

敬王爺模須一笑,「我是在皇宮春宴上第一次看見你們母妃的,當時她站在桃林下,一身杏黃色的春裝,風吹來,衣衫飄起,像個仙子一樣,我第一次見到有人這麼好看,當時就想這是哪家姑娘,我要請母親去求皇後替我說親。」

敬王妃臉上微紅,「孩子都在,你也不怕羞。」

「京城人人都知道我喜歡你,有什麼好怕人知道。」敬王爺一臉得意,「然後我便過去問她是哪家姑娘,沒想到她卻是被我嚇了一跳,跑了,我知道自己嚇著她,也不敢再追,後來幾經打听,那日有三位穿杏黃的姑娘,分別是將軍府的孫小姐,趙大人家的趙小姐,岑人家的岑小姐,趙大人家的小姐個子高,岑大人家的小姐是個胖姑娘,這都不是,所以我知道,那日在桃花樹下的是孫小姐。」

白蘇芳心想,哇喔,這兩人居然是這樣認識的,敬王妃現在雖然不年輕了,但仍然傾國傾城,更不用說當年了,肯定美得讓—票人一見鐘情。

敬王爺這麼得意也真可愛,透過言語形容,她彷佛看到當時那個皇家少年是怎麼在春宴上對個陌生姑娘一見傾心,然後千方百過的打听,想娶她為妻。

「到春獵的時候,我特意去將軍府的帳子,果然又看到她,這下確定了,我便再無猶豫,母親見我想成親,也很高興,當下便去打听她訂親沒,知道待字閨中,馬上去求皇後作主了,母親一向尊敬皇後,皇後自然會給這面子,下了旨意,卻沒想到大將軍說,怕我只是一時沖動,讓我等一年,若是一年後我還堅持要娶,將軍府便歡迎我去提親,不過區區一年,有什麼問題,我便等了。」敬王爺笑著說︰「從對你們母妃一見鐘情到把她娶過門,總花了快兩年時間。」

金氏湊趣說︰「母妃真是好福氣,得到父王這樣傾心相愛。」

白蘇芳心想,你也不差啊,王爺還有個喬姨娘,齊余可是連個通房都沒有啊。

只是要說到「愛」的話,王爺肯定還愛著王妃,從眼神就看得出來,他看王妃的時候總是在笑,齊余對金氏比較像親人,有感情,但沒愛情,該給的臉面會給,但要是不得他的心,懲罰也是會有的,就像上次的步哥兒事件,齊余讓金氏在庭院跪了一晚。

不過也輪不到她替金氏惋惜,扣除那次替敬王妃頂罪,金氏過得可不差,日子清靜,又有兩個兒子,放在同一輩的夫人女乃女乃中,一堆人都羨慕她。

但王府要說到好命,最好命的還是敬王妃。

想到這里,白蘇芳好像有點懂齊行樂要她提當年的意思了——

他要讓孫玉琴想起這男人對她有多好。

多少王妃跟側妃妾室斗得死去活來,她不用。

多少王妃現在年華老去得不到丈夫的關心,她沒有。

她的兒子就是世子,庶子已經「病了」,不用擔心王爺改變主意,府里只有一個喬姨娘,安安靜靜的,

也不做妖,她只要別跟自己過不去,她其實很幸福。

丈夫對她仁至義盡,看在丈夫的分上,她是不是應該專注在自己的兒子身上,不要去管這個庶子了,讓庶子活著真的不妨礙她什麼——齊行樂真的出事,王爺也會難過的。

廳上一陣和樂。

後來女乃娘說步哥兒在打呵欠,敬王妃連忙讓兩個女乃娘把孩子都抱去睡,對大人說時間還早,可小孩子不能熬。

眾人說說笑笑,十分熱鬧。

白蘇芳就見敬王妃臉上的溫柔逐漸退去,心想,她說不定還是要發作,她知道丈夫對她很好,毀了庶子也會讓丈夫傷心,但她就是不能忍。

「王爺,明年我們也辦春宴吧。」敬王妃提議,「明年雨姐兒也要十四歲了,正該是多跟夫人小姐來往的年紀,辦個宴會也好有個由頭,讓各家夫人多看看她。」

「也好,那就請王妃操勞了。」

「自己的女兒,哪有什麼操勞不操勞。」

喬姨娘臉上出現喜色,大小姐已經訂親,她生的若雨今年十三,這是走動的年紀了。

若雨聞言連忙說︰「若雨謝謝母妃。」

「到時候春宴辦起來,媒人也走動起來,不過說到媒人,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想了幾天都不明白。」

敬王爺不疑有他,王妃既然如此說,這便接口,「有什麼事情說出來,大家想一想,或許就通透了。」

「是。」敬王妃臉上露出困惑的樣子,「王爺也知道,我家兄弟多,佷子佷女也多,每年都在講親事,媒婆來往頻繁,王爺也知道,這媒婆可不只講親,還會講起家族之事,畢竟成親是兩姓之好,不是夫婦和睦就可,還要兩家人能當親戚,這才是完美的婚事。」

敬王爺點頭,「是這樣沒錯。」

「我前些天回家看母親,歲好余媒婆來討論我佷子的婚事,幾人便在房中閑聊,余媒婆說,城南有個絲雷綢商,妻妾七八人,生了十八個女兒,只有一個獨子,自然是愛逾性命,沒想到那獨子因為父母寵愛過度變得不知道天高地厚,有天上街跟人起沖突,被對方狠狠揍一頓,回到家躺了幾個月,請了無數大夫,好不容易才清醒,眼楮睜是睜開了,卻連爹娘都不認得,原本很會看賬本的人變成迷迷糊糊的,連吃飯都要人家喂,那絲綢商便想,不如給兒子娶個妻,傳個後,給家里添喜,說不定這喜事一沖,人就好了呢。」

敬王妃頓了頓,「那兒子笨歸笨,但家里卻有錢,因此還是說上一戶人家的姑娘,結果大婚之夜元帕卻是拿不出來,原來那姑娘未經人事,什麼都不懂,那少爺只不過是個大孩子,更加不懂,主母也沒想過要讓嬤嬤幫忙,兩人就在床上躺了一夜,直到隔日那主母問起,那姑娘才支支吾吾將昨晚的事情說了,隔天派了嬤嬤去指導,兩人這才順和圓房。」

一番話說下來,眾人都是錯愕萬分,這麼隱私之事,在房中講講也就算了,怎麼好拿來大廳上說。

只有齊行樂跟白蘇芳明白,敬王妃是不惜丟了自己的臉面,也要讓他們下地獄就對了,什麼城南的絲綢商,影射的不就是他們倆嘛。

白蘇芳心想,若是關上門來跟王爺講讒言,王爺愛子心切,不忍心孩子失望,說不定會抹過去,還要她不準再提,可現在一家子都知道,連伺候的小僕婦丫鬟都听到了,王爺就定要做出回應。

敬王妃假裝沒注意到眾人臉色,繼續說︰「我便想起樂哥兒跟老三媳婦,那日原本要派唐嬤嬤幫忙,樂哥兒卻說不用,又打又踢的把唐嬤嬤趕出來了,只不過後來有送來元帕,我心想既然順利也就罷了,那日回去听說這事才覺得奇怪,樂哥兒沒有通房姨娘,什麼也不懂,老三媳婦又是個閨女,理應也不明白,那怎麼會有元帕出現?」

一個出身高貴的王妃在大廳上,一口一個圓房,一口一個元帕,直指孩子們的房事,實在是很詭異的場景。

只能說敬王妃對齊行樂太恨了,恨到不惜丟了自己的臉面也要搞死白蘇芳,讓他沒了孩子。

齊余皺起眉頭,「母妃,這事怎好在這里說。」

敬王妃卻是不理他,「我心里懷疑,隔天便請了太醫院的醫女來看,那醫女說帕子上的東西不是真的,是造假,青樓的女子都是這麼欺騙客人的,王爺,這正常來說兩人都不懂,應該沒有元帕給我,但給了,就應該同房過,可既然同房,又何必給個假的,您說,這不奇怪嗎?」

敬王爺臉色鐵青,「這事情到我書房再說。」

「妾身偏不,這可是大事,白家女欺負我們兒子,我們何必還給她留臉面?」敬王妃裝出一副愛子心切的表情,「王爺,前些日子總有個男人在王府里走來走去,妾身把他抓來一問,王爺要不要猜猜這男人是誰?」

齊行樂卻在這時候喊了出來,「是誰?」

「王爺您看,連樂哥兒都想知道呢。」敬王妃一笑,「他說是白蘇芳在鄉下的丈夫,原來老三媳婦早在鄉下成過親了,後來知道可以入京攀富貴,便舍了丈夫孩子北上認親,沒想到那丈夫這麼痴情,為尋這不守婦道的妻子上京城來了,說孩子想娘呢,王爺,那孩子快足歲,說是上京的前一個月生下的。」

敬王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了,庶女可以,但嫁過人生過孩子的肯定不行,這白蘇芳連自己的丈夫孩子都能拋棄,算什麼好東西,將來還會好好照顧樂哥兒嗎?

是不是看到哪個男人更好,馬上又撲上去了?

樂哥兒就算病了,那也是堂堂郡王,配個千金小姐都綽綽有余,白蘇芳都破了身子,還敢嫁進來?

「還站在那邊看什麼?」敬王爺怒吼,這麼骯髒又貪婪的女人沒資格站在王府的大廳,「把人拉下去,關到柴房去!」

眼見柴房等著自己,白蘇芳連忙出聲,「等等,父王單憑母妃一面之詞就信了?」

敬王爺怒目相向,「我不信王妃,難道還信你?」

「媳婦要看證據,看證人,看帕子,看哪個人敢冒充我的丈夫跟孩子。」

「好。」敬王妃點點頭,她就等這一句,這次非死她不可!「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我成全你。唐嬤嬤、阮嬤嬤,把人帶上來。」

大廳安靜無聲,落針可聞。

金氏數次拉齊余的袖子,暗他回院子,他卻是不為所動,這白蘇芳即便成過親,但現在有了樂哥兒的孩子,如果父王要行死她,他要開口替她求情。

不一會,唐嬤嬤帶進一個男人,男人手上抱著一個小嬰兒,進門便對著白蘇芳說︰「芳姐兒,我總算見著你了,你真舍得,壯哥兒還這麼小……」神色又是激動又是高興。

白蘇芳傻眼,出來誰她都不會驚訝,出來的居然是阿風,上品客棧的店小二。

敬王妃是真的想弄死她,順便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居然千里迢迢弄來牛南村的人扮演她丈夫。

阿風從小苞她一起長大,知道她很多事情,是扮演丈夫的好人選。

「芳姐兒,跟咱回家吧。」阿風上來一臉懇切,「咱們是鄉下人,種田操勞才是咱們應該過的日子,這京城不適合你,我娘說了,只要你誠心認錯,就不會計較,壯哥兒真不能沒有母親。」

敬王爺咬牙切齒,王妃臉帶微笑,齊余一臉惋惜,金氏卻是面帶不齒。

然後阮嬤嬤也來了,帶來一個醫女,醫女手上拿著個盒子。

敬王妃開口,「杜醫女,你便跟王爺說說那盒子里是什麼。」

「是,稟告王爺,盒子里雖然是元帕,但帕子上的東西卻不對,是假的。」

廳上有男有女,杜醫女也不方便說得太清楚,只能籠統帶過,「青樓女子擅長以此等方式欺騙客人,有些大戶小姐成親前破過身子,也會在大喜之日用上這法子,若不是擅長婦科醫理,是看不出來的。」

敬王爺拍桌子,一臉怒氣攻心,「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好說?你如此不知羞恥,就算懷有孩子,我也容你不得,來人,拖下去打死!」

「等等。」齊余開口,「父王,她還著樂哥兒的孩子,不如先打發到鄉下吧,大人是錯了,孩子總是樂哥兒的骨肉。」

「余哥兒,就你好心,這女人如此,肚子的孩子也未必是樂哥兒的,不如打死來個清靜。」敬王妃一臉雲淡風輕,「我們樂哥兒可是堂堂郡王,要個妻子還不容易,將來母妃再給他娶個名門淑女便是。」

「然後你再把她弄死嗎?好讓我永遠無後,你就高興了?」

廳上眾人一時之間不敢相信,因為這是齊行樂的聲音,但他怎麼懂大人在說什麼,太醫說過,他的智力永遠只會是四五歲的孩子。

人人錯愣,尤其是敬王爺。

這小兒子跟平常不太一樣,那句話也很有條理,實在不像高燒變傻之人說得出來的,還有他講話的樣子怎麼說,就是不同。

敬王爺忍著喜意,走到他身邊問︰「樂哥兒,你剛剛說什麼,再講一次?」

「兒子說,然後你再把她弄死嗎?好讓我永遠無後?你就高興了?」

敬王爺松開握緊的拳頭,也不管這話是在針對王妃,他現在最在意的是︰小兒子好像恢復正常了!

那幾句話太有條理了,太醫當年也沒把話說死,說不定兒子就是好了呢?

震怒的表情轉為喜色,「樂哥兒,你怎麼說話如此流暢了?是不是開始轉好了?來人,去請太醫,快!」

「父王不用太醫,兒子很好。」齊行樂頓了頓,「兒子沒病。」

敬王爺先是大喜,然後眉頭很快皺在一起,兒子沒病?

樂哥兒今天看來跟平常不同,以前總是吵吵鬧鬧沒半點安靜,一頓飯能吃得雞飛狗跳,滿桌子湯湯水水,今日卻是能好好的說話,雖然只是幾眼,但他很清楚,樂哥兒跟之前的確不一樣。

他看著這兒子這麼年,不會錯的,現在樂哥兒的神情,跟他小時候一模一樣,都是一種游刃有余。

可問題來了,兒子沒病,那就是裝的,為什麼要裝?

敬王爺這時候才細細品起齊行樂那幾句話,「然後你再把她弄死嗎?好讓我永遠無後?你就高興了」,他怎麼這樣說王妃?

廳上人人眼光詫異,尤其是敬王妃,幾乎不敢相信,那個嘴巴永遠閉不起來,時不時會流口水的呆子,這時候居然對她笑了,不是蠢笑,而是胸有成竹的那種,好像他小時候她最討厭的那個樣子,他怎麼不去死!

齊余一下替弟弟高興,但想到弟弟那幾句話,又覺得有點不安。

金氏是最驚訝的,因為她沒看過齊行樂聰明的樣子,雖然是一樣的臉,但表情完全不同,殺氣騰騰的,有點嚇人。

齊行樂走到阿風面前,冷笑,「你好大膽子,居然敢冒充郡王妃的昔日丈夫?」

阿風往後退了幾步,他不知道這人是誰,他只知道把戲演完,他就能有五十兩,到時候能把茅草底改成磚房,能買幾個漂亮的丫頭生小娃,玉娘那個生了娃就跟人跑的賤貨,肯定有老天收拾她。

想到美好的將來,他不能怕,于是了吞口水給自己壯膽,然後大聲說︰「咱不是冒充的,咱就是,這女圭女圭就是證據,去年八月才生下來的。」

齊行樂一步步逼近,眼神銳利的像要看透他,「我記得你,你是上品客棧店小二,不過你大概不記得我,去年夏天有間上房要大夫,讓你去請,你說歐陽大夫跌倒了,于是只拿著藥箱回來。」

阿風听了,不禁瞪大了眼。

「看你的樣子想起來了吧,那個人就是我,你當時說了什麼?「先看看有沒有什麼傷藥能吃,晚點我再讓我婆娘去看看,然後白蘇芳是怎麼講的,她如果是你的妻子,她應該說是,不過她講的是「不如就先吃點傷藥吧,晚點讓阿風的娘子去瞧瞧」,你是有娘子,不過另有其人。」

阿風嚇了一跳,歐陽大夫跌倒之事他記得,但那個客人居然是眼前這個貴人?不會吧,怎麼會這湊巧,「咱、唯不知道你在說啥,咱只知道芳姐兒是咱的妻子,咱要她一起回牛南村。」

齊行樂不想跟他繼續糾纏,這鄉下人嘴硬沒關系,父王听得懂就好。

于是轉向敬王妃,「母妃剛才斬釘截鐵的說這孩子是蘇芳上京前一個才月生下的,那就是八月,不過兒子六月才去過牛南村,在客棧見過蘇芳,當時她的肚子可是一點懷孕的跡象都沒有,照母妃的說法,那時應該七八個月大了吧,又是夏天,怎麼藏都不可能藏得住,兒子雖然是個男人,但女子有孕沒孕是看得出來的。」

廳上的氣氛很詭異,對王府的人來說,齊行樂「病愈」雖然是喜事,但想想一個正常人為什麼要裝病。

理由就很值得推敲了,肯定不會是一時好玩。

敬王爺欣喜,但隱隱又有點不安,樂哥說話有條有理有憑有據,兒子跟這個鄉下人,他當然相信兒子,可一旦相信兒子,那就代表一件事情︰王妃蓄意誣陷老三媳婦。

為什麼?

真的是「然後你再把她弄死嗎?好讓我永遠無後?你就高興了」這樣嗎?

敬王妃斂去笑容,但卻還是十分鎮定,「樂哥兒好了?母妃真高興,母妃知道你對白蘇芳鐘情,不過二度嫁人生子乃是失德,怎麼好連這等大事都替她瞞?去年夏天哪,讓母妃想想,你不是嫌熱跑去北邊了嗎?而目母妃親自盤問過這人,他可是知道蘇芳的大小事情,不是丈夫,哪會如此清楚。」

阿風見狀,想著那五十兩,連忙說︰「咱知道的,芳姐兒,最愛吃肉,不喜歡吃青菜,不會刺繡,但生水煮飯卻很快。」

齊行樂懶得理他,要人把他帶下去,直接看著敬王妃,「兒子確實經過牛南村,而且時間也的確是去年夏天,兒子有個證人可以證明。」

「哦?是誰?」

「是皇上。」

敬王妃笑了出來,「皇上?」

以為抬出皇上她就會怕了,她才不信,就算這賊賤的真跑去牛南村那個鄉下地方,皇上也不可能替他作證。

「是,父王,兒子從十二歲開始便替皇伯父擔任欽差走天下,去哪里,是皇伯父指派的,回來也得向皇伯父報告,兒子去年六月是否經過牛南村,皇伯父可以替我證明,至于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我想父王跟母妃應該都是清楚的。」

齊行樂說到這邊,沒在這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他想,父王應該很明白,皇上不可能替他作假,而自己也的確能多過目不忘。

「至于這帕子,母妃雖然讓唐嬤嬤鋪了賈皇後賜下的宮中織物,但兒子熟悉母妃做事方式,自己又換過了,我換的是江南錦織白綾,兒子想請父王把這盒子即刻送入宮中,請賈皇後下旨讓尚服局打開相驗,看這帕子到底是兒子房中上去的江南錦織白綾,還是其他的東西。」

敬王妃拳頭握得死緊,這賊賤的居然換過帕子?

她拿給唐嬤嬤造假的帕子是宮中織物,怎麼辦,尚服局的人一看材質便會知道不對,王爺要是知道她故意換了元帕好陷害白蘇芳,就算兩人二十余年一直恩愛,一定也會生氣的。

敬王爺卻是沒管其他,對他來說只有一件事情最重要︰兒子好了。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另一個問題,為什麼?

「樂哥兒,今日雖然有槽心事,但什麼都比不上你好了,父王為了你擔心了十幾年,作夢都夢到你病好,今天真像夢,真像夢。」

齊行樂看到父親眼中隱含淚水,忍不住眼眶也紅了,「是兒子不孝。」

「你不是好了,你是不裝了,皇上派你當欽差,皇上都知道你沒病,我卻不知道,小子,你要給我一個好理由。」

于是齊行樂便開始說起,自已怎麼到齊若雨的房中玩,怎麼听到敬王妃的狠心跟咒罵,如何從弦斷落馬後知道孫玉琴想取他性命,為了保護母親跟妹妹,他又怎麼樣的跟皇上商量,皇上如何給八歲的他出裝病的主意。

喬姨娘知道兒子是為了保住自己跟女兒這才裝病裝傻,當場掩面痛哭,都是她太沒用了,保護不了兒子,還拖累了他的人生,他小時候明明很聰明的,還曾跟她說過,皇上很喜歡樂哥兒,為了王府好,他想把世子之位傳給他。

齊若雨從沒看過自己的三哥如此正常,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敬王妃幾次想打斷,都被敬王爺阻止了。

朝堂關系他當然清楚,王妃的父親是鎮國大將軍,幾個兄弟叔伯都是武將,東瑞國邊境不安,皇上當然只能委屈佷子,而不是去懲罰這個王妃,打孫家的臉。

如果自己當時就知道指使斷弦之人就是王妃,會休了她嗎?

不會,因為樂哥兒只是受到驚嚇,沒有受傷,家和萬事興,最多也就是罵罵她,再讓她抄幾卷經書。

逼得樂哥兒八歲開始裝傻的不是別人,就是他這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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