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夢里,夏琦蕾回到了高二那一年,那一年她十六歲,是個快樂且無憂無慮的公主。
她不用為課業煩惱、不用為生活煩惱,每天跟一群家世背景相仿的同學兼朋友開心的上學,放學後去吃吃喝喝、逛街買衣服。
夏琦蕾有一顆聰明的腦袋,遺傳至她那腦袋很好,是教授也是名醫的父親,但她不需要用那顆聰明的腦袋去干麼,這是她那個富二代媽媽說的。
她媽媽說,女孩兒就是要嬌養著,像溫室里的玫瑰,每天只要負責漂漂亮亮的、撒撒嬌就行了。高中畢業以後,家里就會送她出國,挑一個她感興趣的科系讀,畢業後再到外公的集團工作,若不想當上班族就創業開個小店,當個優游自在的小老板……
夏琦蕾一直很自然地順著媽媽所安排的路走。當然,對此當醫生的爸爸是有點不同意,不過他在家都是听媽媽的,爸爸也寵她,所以也沒多說什麼。
最棒的是,她還有個寵妹如命的哥哥,夏振蔚,他說妹妹可以一輩子不結婚,他會負責養她,讓她幸福快樂一輩子。
這句話當然被媽媽賞了一記栗爆,還有一個白眼。
媽媽說︰「我的寶貝女兒當然會結婚,會有一個寵她愛她的老公,生幾個孩子,幸福一生。」
當時只有十六歲的夏琦蕾,將這句話奉如聖旨,她也認為自己這一生會這麼幸福快樂下去,直到「他」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夏琦蕾讀的是私立貴族高中,這間高中很有趣,大部分學生都是家世優渥的富家子弟,但這些富二代都不是繼承家業的主要人物,所以家里都沒有很嚴厲的要求他們的課業,只要求外語能力要有一定水平。
為什麼呢?因為他們讀完高中後都會被家里送出國讀書,既然要出國,外語能力當然要強一點。
但學校不僅僅收富二代的孩子而已,他們還有升學率得兼顧。于是學校的教學方式一分為二,一邊是家境富裕、沒有課業壓力的孩子;另外一邊則是透過考試進來,那些學習成績優異的孩子。
學校為了招攬資優的學生,在學費上給予相當程度的優惠,而那些比資優生更優異的學生則可以申請獎學金,讓他們無後顧之憂。
不僅教學方式一分為二,班級分配跟校舍也是,左邊的校舍是三個年級的前段班,也就是透過考試進來的好學生;右邊的校舍則是三個年級的後段班,是貴族派的學生。
他們學習是分開的,但學習以外的項目、學校活動都是在一塊。
學校這樣的作風多少在教育界引起爭議,不過學校里頭的學生倒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保持著距離但也處得不錯。
夏琦蕾在學校里度過快樂的一年級生活,升上二年級後不分班,幾個好朋友還是玩在一塊。
可是過了一個暑假,好朋友當中竟然有人「思春」了……
小諭有了愛慕的人,但不能跟家里的人講,能傾訴心事的就只有同班的好朋友。
于是夏琦蕾幾個人就成為小諭吐露心情、還有陪她到處「偷窺」愛慕對象的同伴。
小諭喜歡的是另外一邊三年級A班的學長,他是個運動健將,同時功課也不錯。
某天下課後,本來一群人約去喝茶順便逛街,但小諭卻臨時說今天北部高中的英文辯論比賽總決賽在他們學校舉辦,要她們陪她一起去。
小女生們正值花樣年華,就愛逛街、喝下午茶聊聊天,誰要去听那種無聊得要命的英文辯論比賽,可偏偏小諭的心上人有參賽,她自己一個人不好意思去,就要好朋友們陪她。
被小諭盧得沒辦法,最後大伙只好舍命陪小諭。
夏琦蕾怎麼也想不到,本來只是為好友兩肋插刀,她卻在那一場斑中英文辯論總決賽上,把自己的一顆心都丟了……
陸棠是學校英文辯論代表隊的隊長,他以榜首之姿入學,學校直接無條件提供他三年高額的獎學金。
這次比賽,他口音標準利落,段句分明且鏗鏘有力,台風穩健的做最後總結,果然不負眾望地替學校將優秀首獎給留了下來。
當他在台上意氣風發時,在台下的觀眾當中,有個女孩對斯文俊朗的他一見鐘情。
是的,夏琦蕾對陸棠一見鐘情。
但,陸棠對右側大樓的貴族派學生而言,著實陌生了點,于是夏琦蕾花了點心思去打听。
陸棠是何許人也?他在學校里赫赫有名—指的是左側大樓,人人都知曉大才子陸棠,他當年以第一名考上全國最好的高中,是學校砸下高額獎學金才搶過來的學生,從高一到高三他的成績只有第一沒有第二,幫學校拿到了非常多校際比賽的獎杯,學校的老師都期盼以醫學院為第一志願的陸棠可以再次在大學考試中拿下榜首,讓學校名聲大漲。
夏琦蕾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在愛情中會是什麼樣子,她不像小諭,只會偷看、偷偷喜歡,驕傲的性格在此時發揮得淋灕盡致。
既然喜歡上了,那麼她就非得到陸棠不可。
夏琦蕾采用的方式是,直接面對面告白。
陸棠是學生會會長,學生會每個禮拜一下課後會開例行性會議,從五點到七點。
但今天會議討論得很久,一直開到了八點半才結束,夏琦蕾在外頭站到腿酸,還饑腸轆轆。
平常這個時候她早已經吃完晚餐、甜點還有水果,躺在床上看她喜歡的小說了,但為了等陸棠,她站在會議室外,小腿還被蚊子咬了幾個包。
待會議室的門一開,夏琦蕾沒等全部的人都離開,直接筆直走到站在會議桌主位低頭整理手邊資料的陸棠面前。
「陸棠。」夏琦蕾盯著他的手,他有一雙非常好看的手。
陸棠抬起頭,看著站在面前的女生,他不認識她,第一眼印象是這女生很漂亮,皮膚白皙,眼楮很大且黑白分明。
「我是。」他很有禮貌的回應。「妳是?」
「我叫夏琦蕾,玉字旁的奇,蓓蕾的蕾。」夏琦蕾先自我介紹。
「夏同學,找我有事嗎?」陸棠的聲音很干淨,跟他的人一樣,干淨又溫暖,他看著夏琦蕾,眼中沒有半點不耐。
「我喜歡你,你當我的男朋友吧!」這句話若是別的女生來說,可能會說得緊張兮兮、會結巴,但夏琦蕾是何許人也,她是個被人呵護、嬌養的公主,從來沒有被拒絕過。
她這告白告得理直氣壯,一副你非得答應我的架式。
旁邊學生會的成員听了,紛紛倒抽一口氣,這也太直白、太大膽了吧!
陸棠也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
「夏同學,謝謝妳,但我目前正處于關鍵時期,不想交女朋友跟談戀愛。」高三繁忙的課業是個好借口,陸棠藉此拒絕過無數前僕後繼前來告白的女同學。
「為什麼?」夏琦蕾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
她微微蹙起秀眉,她對自己的外貌是很有自信的,她很漂亮,這不只是自信,更是事實。
陸棠沒料到會有人接著問為什麼,那些被他拒絕的女同學個個听了他的話,都是羞紅了臉咬緊下唇,點點頭說知道了,之後就低著頭跑了。
而眼前這位……是跟他告白的女同學當中最漂亮的,她五官分明亮眼,身材姣好,一頭如瀑的烏絲披散在肩上,讓他得花點力氣才能將視線從她臉上挪開。
「什麼為什麼?」
「你的成績那麼好,談不談戀愛、交不交女友對你而言根本不影響。」夏琦蕾眨了眨清澈的大眼。
她的眼中明顯的寫著︰找借口!
是,他就是找借口。
陸棠笑了笑,在笑容里默認。
本以為那個漂亮的天之驕女會打退堂鼓,但陸棠判斷錯誤,夏琦蕾可有毅力的呢,從那天之後就展開熱烈的攻勢。
她出現在學校里每一個陸棠會出現的場合,除了上課時,畢竟他們一個高三、一個高二;一個是學習流、一個是貴族派,壓根八竿子打不著關系,但這都不影響夏琦蕾的決心。
陸棠會在籃球場看到她,還有圖書館、導師辦公室,學校走廊、食堂……總之,夏琦蕾無所不在。
夏琦蕾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對陸棠那麼執著,她就是喜歡他,他那干淨又讓人覺得舒服的氣質也讓人著迷。
可他也同樣清冷,不管她炙熱的目光如何追隨,陸棠依舊完全忽略掉她的存在。
夏琦蕾有好幾次無力的趴在課桌椅上跟好友訴苦,「這陸棠怎麼這麼難追啊,一點機會都不給我。」
其實夏琦蕾這麼大動作的倒追,學校早就有不少流言傳出來,但夏琦蕾一概忽略,不是很在乎。
「蕾蕾,那陸棠是很優秀,但跟妳不太適合,為什麼妳會這麼執著?」好友A問她。
夏琦蕾挺起身子反駁。「誰說我們不適合,我覺得我們適合得很。」
「妳像著了魔一樣,原來妳在愛情里一點都不像妳自己。」好友B評論,所謂的不適合不是指外貌條件,而是家世背景,夏琦蕾肯定是清楚的,只是忽略。
「家世什麼的不是重點,我只知道我對他一見鐘情、志在必得。」她腦袋里裝的都是陸棠意氣風發又玉樹臨風的姿態。
重新替自己打氣以後,夏琦蕾起身,拽起書包準備離開。
「嘿,妳去哪?」好友問。
「從今天起我要改變策略,讓陸棠永遠忘不了我!」夏琦蕾信誓旦旦的說。
沒想到這句話一語成讖,但不是陸棠忘不了夏琦蕾,而是夏琦蕾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陸棠。
夏琦蕾的新策略是一路「陪」陸棠回家。說「陪」是好听,難听一點是「尾隨」,但夏琦蕾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變態。
如果沒有學生會會議,陸棠通常會在圖書館待到七點左右才搭公交車回家,從學校到陸家總共要轉兩班公交車,再走一段不算短的路,如果不塞車的話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
跟了幾天下來,夏琦蕾很佩服陸棠,學校規定早上七點半到校,表示他很早就要起床了,至于放學回到家都已經八點半了,難道他不餓嗎?
向來嬌生慣養的夏琦蕾倒是很餓,于是在書包里準備了各種點心,免得跟蹤到一半餓得頭昏眼花,連路都走不動。
陸棠覺得自己真的遇到一個奇葩了。
夏琦蕾,他對跟他告白過的女同學都興趣缺缺,唯獨記住了她,原因無他,第一,她長得真的很漂亮,第二,雖然她告白的姿態很驕傲,倒追的過程卻很……怎麼講,厚臉皮。
明明他已經很清楚的拒絕了,她卻死纏爛打,連跟隨他回家這種路數都使出來了。
這就算了,她每次都在公交車上吃零食,害得沒吃晚餐的他非常難以忍受。
不只他難以忍受,同車的小女孩也很難受,小孩子忍不了饞,直盯著夏琦蕾啃巧克力棒,口水差點流下來,還被媽媽給瞪了,實在好委屈。
不過夏琦蕾注意到小女生吞口水的動作,從書包里掏出好幾支零食棒,對小女孩說︰「妳好可愛,姊姊送妳吃好不好?這里有海苔口味、干酪口味、巧克力口味,妳要哪一種?」
小女孩的媽媽連忙阻止,夏琦蕾卻說沒關系,就當是她請客,而且都已經快八點了,怎麼可能不餓。
後來小女孩挑了個海苔口味的零食棒,夏琦蕾又撕開一支干酪口味的,這一大一小年齡差十幾歲的兩個女生竟一起說說笑笑吃零食。
這一幕陸棠全程目睹,他手里拿著一本書佯裝看著,但眼角一直偷瞄夏琦蕾跟小女孩的互動,中間她偶然抬頭朝他這邊看時,他偷窺的視線差點被發現,嚇得手上的書一歪,險些掉了,還好他及時穩住。
呼,心髒一陣狂跳,他惱怒自己的分心,卻又不自覺往夏琦蕾那邊瞅去……
看她吐舌又眨眼的逗小女孩笑,他的心不知怎麼的越跳越快,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他皺眉,怪了,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