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巧龍帶著小蝶告退,乖巧地听長輩的話去見她娘了。
秋楓是藺老夫人身邊頗得力的大丫鬟,年紀稍長,她將人領到白氏住的詠朝苑便要回去,藺巧龍笑咪咪地往她手里塞了一個小瓷瓶。
「秋楓姊姊,這是潤膚膏,洗面後抹一些,效果可好了,你用完了再跟我說。」
秋楓頓時驚喜不已,本來白氏和藺巧龍在藺家是不受寵的,她對走這一趟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不想藺巧龍竟這樣懂禮數,她也眉開眼笑的收下了,還順口說了句好話,「大姑娘快進去吧,夫人肯定要樂壞了。」
秋楓一走,小蝶的眼淚便流了下來。「這院子打理得如此草率,可見夫人的日子並不好過。」
藺巧龍環顧四周,也是,草都長到小腿肚了,花木都已枯萎,比起藺老夫人的錦繡院差太多了,錦繡院里連個石匾都精雕細琢的。
「有什麼關系,現在咱們回來了,再重新打理起來不就行了?我身上有你家姑爺給的幾千兩銀子,還不能修葺一座院子嗎?」藺巧龍說得大器。
小蝶頓時破涕為笑。「小姐說的是,肯定能修得美美的。」
藺巧龍把自個兒的帕子遞給小蝶。「現在擦擦眼淚,你先進去向我娘說明原委,我在這兒吹吹風,一塊兒進去怕會嚇著我娘。」
小蝶立即擦掉眼淚,歡天喜地的說道︰「奴婢這就進去見夫人!」
小蝶進去之後,藺巧龍便站在院子里游目四顧,看看天又看看地,看看四周之後,她嘆了口氣。
半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她真的是在這里出生長大的嗎?
片刻,小蝶便滿臉興奮地沖來喊她進去。「小姐!夫人一眼就認出了奴婢!奴婢都跟夫人說了,小姐沒有死,夫人太開心了,身子撐不住險些暈過去。」
藺巧龍心中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保不定見到懷胎九月生下她的娘親,能夠勾起她一點記憶。
隨小蝶進入屋里,畢竟白氏還是藺家的主母,屋里的陳設不失典雅,比荒蕪的屋外好了許多,但屋里的藥味卻濃得嗆人,或許是為了驅散藥味,因此燻著香,反而形成了一股怪味,而窗子都閉著,怪不通風的。
藺巧龍只約略掃了一眼便淡淡地吩咐道︰「把窗子都打開。」
下人皆是一愣,旋即想到她是歸來的大姑娘,連忙應聲後去開窗子。
藺巧龍到了寢房門,守門的婆子屈膝給她行禮,並且迅速打起簾子,急吼吼的往里通稟,「大姑娘來了!」
藺巧龍感覺到她娘親雖然失寵,但還是有點地位的,下人不敢肆意怠慢,興許她那個爹沒她想象的那麼無良。
進了房,她一眼看到名婦人氣息奄奄地歪在引枕上,她的皮膚毫無光澤,目光也顯得混濁無神,她彷佛看到在山柳時的自己,她心里頓時有數,她娘親也是給人下藥了沒錯。
白氏雖然病懨懨的,但一見到藺巧龍,眼里便迸射出光來,她費勁地朝她使手。
「龍、龍兒……咳咳咳咳……」
她雖然還能發得出聲音來,但聲音極度干啞,每說一個字便要咳上老半天。
藺巧龍連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坐了下來,輕輕拍她的背道︰「娘,您別說話,女兒先給您診脈。」
一旁伺候的倚翠和安嬤嬤都紅了眼眶,捏著帕子頻頻拭淚。「大姑娘可回來了,夫人幾乎快哭瞎了眼楮……」
藺巧龍細心的給白氏診了脈,拿出針灸包說道︰「娘,施針時,您要是感覺累,便閉上眼歇會兒。」
白氏點了點頭,扯出一抹微笑,那微笑雖然虛弱卻煥發著動人的光彩。
藺巧龍心里酸酸的,雖然找不出對白氏的記憶,可她知道,半死不活的白氏是因為她的歸來才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力量。
她穩穩的拿著銀針,有時三根銀針同時扎,有時六根同時扎,手起針落,一氣呵成,讓人看得眼花撩亂,行針一炷香的工夫,收針。
倚翠和安嬤嬤均是難以置信,雖然適才她們已听小蝶說了,大姑娘是讓大爺請來給老夫人診治的,且也把老夫人給治好了,但親眼見到她神乎其技的針灸術,還是叫她們驚詫不已。
「娘,女兒每日給您扎針再佐以湯藥,您很快便能說話,也能走路了。所以您別心急,先將想說的話收起來,日後女兒听您慢慢說,咱們有得是時間。」
白氏听她這麼說,也放心了。是啊,來日方長,她們母女倆可以慢慢說。
安嬤嬤拭著淚,笑中帶淚的說道︰「夫人和小姐許久沒一塊兒用飯了,老奴這就吩咐去,做幾樣小姐小時候喜歡的菜和點心,老奴記得小姐最喜歡吃四喜餃子和百果松糕了,老奴這便親自去做!」
這一晚,藺巧龍陪白氏用了飯,開了藥方讓倚翠去抓藥,煎好了藥,她一口一口喂白氏喝下。
雖然她還是找不回記憶,也找不到熟悉的感覺,可這是她娘啊,假以時日,她一定能想起來的……
于是,那一日藺巧龍挨著白氏睡得香甜,壓根兒忘了她沒回岳家也沒派人去報信的事。
夜幕低垂,冷月如霜,鳳儀宮今夜又不平靜了。一列太醫謹慎的跟隨在引路的內監身後進入宮殿,可不多時他們又跟著內監出來,個個垂頭喪氣,因自身的無能而感到挫折。
皇後再度病危,這也是近日朝中動蕩的原因,六宮之主關乎著朝政,而懸而未決的儲君之位更是讓朝里浮動的原因。
沈其名與當朝丞相謝雨由御書房里出來,兩人搖頭嘆息,均是面色凝重。
也難怪皇上心情不好了,皇上和皇後兩人鶼鰈情深,少年結縭至今,六宮粉黛無人能越過皇後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如今皇後來日無多,皇上自然愁眉不展。
「前陣子我到錦州待了月余,發現錦陽一帶的鹽、鐵來源有些古怪,左大人也深有同感,只是查不出什麼,只怕其中有貓膩。」沈其名說道。
謝雨稍加思索。「你是說有人做得滴水不漏?背後有大靠山?」
「肯定是有問題的。」沈其名嗓門略略大了起來。「連我都能看出端倪了,地方父母官會沒有一點兒風聲嗎?不過是睜只眼閉只眼從中撈些油水,而鹽販子再怎麼無法無天也有人頂天極限,若不是有人主使,跟誰借的膽子敢壟斷啊?再說了,過去我朝也有殘元舊吏與鹽匪沆瀣一氣,藉此來威脅朝廷之事,歷史重演也不是不可能。」
謝雨微一沉吟。「明白了,我會再查查,你可不要告訴他人,免得打草驚蛇。」
「你以為我嘴巴那麼不牢靠?」沈其名哼道︰「是你我才說。」
謝雨一笑。「那我可要多謝你的信任了。」
「老謝,」沈其名語重心長地道︰「咱們是看著皇上長大的,先帝的托咐,我可沒一日敢忘,看有人矯情做作,我心里急啊,卻是說不得,若是這時候太子能找著該多好,要我說,太子分明就是有人迷昏了送出宮去……」
謝重一驚。「你老糊涂啦,在宮里講這些不怕被人听到掉腦袋?」
沈其名不以為然,「你不說出去,誰會知道我在講?大不了致仕,我沒啥好怕的。」
謝雨苦笑。「知道也不能講,死無對證不是嗎?」
沈其名氣鼓鼓地道︰「所以我氣得要死啊!明擺在眼前卻動不了,郁悶啊!若不是朝里還有你,還有左河光可以講講心事,我早晚會悶死。」
謝雨若有所思地道︰「皇上未必不明白,皇上也有他的難處,平衡朝中的勢力是門學問,非必要,不能輕舉妄動。」
沈其名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誰不知道這些呢?就是知道,我才急啊,太子下落不明,皇後又病重,這分明是一系列要……」
他沒講出奪嫡兩字,只是兩人心中都明白。
長廊那頭,迎面而來一個人,要往御書房去,顯然也是來見皇上的,那人便是太醫院的左院判華仲春。
沈其名最是討厭華仲春,一見到他,便先發制人的開口挖苦道︰「我說華太醫,整個太醫院的人都對皇後娘娘的病情束手無策,也太無能了,虧你們還有臉讓宮里養著。」
華仲春不為所動,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他咳了聲道︰「沈老,話不能這麼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也有治不好的病,並非太醫院無能。」
這個老賊沈其名,不但是太子太傅,過去也是皇上的老師,皇上對他敬重有加,經常向他商討國事,也讓這老東西恃寵而驕不將他放在眼里。要知道,他不僅僅是個太醫而已,他還是華貴妃的兄長,是國舅爺,老東西對他如此不敬,分明是不把他們華氏家族放在眼里,待他們華氏掌控大滿朝之時,他再來好好收拾這老而不死的老賊。
「無能就無能,還理由那麼多。」沈其名嗤之以鼻的說道︰「你不是想破了頭也學不會那針灸之術嗎?告訴你,我這回去錦州遇見了個小娘子,她呀,小小年紀,醫術可高明了,一手針灸之術出神入化,頃刻間便治好了我的急癥,說是神醫也不為過啊。」
華仲春陰笑一聲。「是嗎?那沈老為何不將那小娘子請來給皇後娘娘治病?」
他壓根不信沈其名的鬼話,若天下有什麼小娘子會一手針灸之術,那肯定是海家的丫頭,可那丫頭已不在在這世上了,哪里還有會針灸術的丫頭,分明是沈老頭要說來氣他的。
沈其名興高采烈說道︰「不用你說,老夫正有此意,等請來了,你們太醫院可就臉上無光,顏面掃地了,還得尊稱那小娘子一聲師傅哩。」
華仲春板著臉。「下官還要面聖,就不與兩位閑聊了,告辭。」
待華仲春冷臉拂袖走遠,謝雨才神色慎重地問道︰「你適才說真的還是玩笑話?真有會針灸之術的小娘子?」
「騙你做啥?」沈其名興奮的搓著手。「我原來也沒想到要將她找來給皇後娘娘治病,是適才激那華賊時靈光一現想起來的。若是我早點想到,便能早點將她找來京城了,不過現在也不晚,我馬上派人……不不,我親自去找,務必要將人給請來!」
藺巧龍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小蝶搖醒,她坐起來,這才看到陽光透過窗欞灑入了房里,也不知什麼時辰了?她這一覺像睡得特別舒服特別久,是因為賴在她娘親身邊的緣故嗎?
她揉著眼楮,伸了伸懶腰。「這麼一大早的,你說誰來了?」
小蝶瞪大了眼。「岳姑娘!」
藺巧龍這才想到她昨夜沒回去,也沒派人去岳家通知一聲。「我娘呢?」
小蝶道︰「夫人說要親手給小姐做早飯,在廚房忙一會兒了。」
這會子換藺巧龍瞪眼楮,「就我娘那身子,做早飯?」
小蝶笑了笑。「夫人不知多精神,早上的藥也不用安嬤嬤提醒便自個兒喝了,想來是想早點養好嗓子,好跟小姐說話。」
藺巧龍昨天給白氏把過脈,知道她的身子極為虛弱,現在能去做飯,是因為她沒死回來這件事振奮了她,但她的體力委實不能待在廚房,何況她現在還站不了,坐在輪椅上做飯豈不麻煩透頂?
她匆匆梳洗後說道︰「小蝶,你去把岳姑娘請來這里的偏廳,我去把我娘找回來。」
藺巧龍找到了小廚房,果然見白氏在忙著,倚翠和安嬤嬤見到她如見救星,拼命示意她去阻止白氏。
白氏在藺巧龍的勸說下回房來了,藺巧龍讓她躺下,給她施針,一邊說道︰「娘想為我做飯的心意我明白,不過如今還不是時候,萬一娘昏倒了怎麼辦?等娘身子好了再做飯給我吃也不遲,眼下還是將身子養好來得重要。」
白氏微笑點了點頭,由著她施針,安心的閉上了眼楮。
她適才花費了太多力氣,藺巧龍給她施的是安神針,會睡上一會兒,她交代安嬤嬤守著,自己則去偏廳見岳晨琇。
她從來沒和岳晨琇提過自己是藺家的人,岳晨琇肯定驚訝極了。
她一進偏廳,見到岳晨琇坐得很端莊,優雅的在喝茶,便笑嘻嘻地說道︰「昨兒事多,一時忘了派人去報信,你是不是很擔心我啊?對不住了。」
「誰擔心你了?」岳晨琇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眼里有幾分氣惱。「你是藺家的姑娘,怎麼也不說一聲?」
她尋上門來要找藺巧龍,從下人口中得知她是藺家的大姑娘,是藺巧然的姊姊,當場愣住,十分失儀。
藺巧龍四兩拔千斤地笑道︰「藺巧然不是你朋友嗎?我的名字和她那麼像,你又那麼冰雪聰明,我以為你會猜得到。」
岳晨琇沒好氣的說道︰「藺家枝葉繁多,巧字輩的姑娘多了去,巧琴、巧秀,城里就有五、六人跑不掉,我怎麼可能想得到?」
藺巧龍一拍大腿。「原來叫藺巧什麼的姑娘那麼多啊,這名字可真俗,難怪你沒猜到了,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怪我。」
岳晨琇撇了撇嘴。「那你現在打算如何?要在藺家住下來嗎?你這算是認祖歸宗了?」關于藺家大姑娘的事,她先前就從藺巧然那里听過,似是又痴又傻又啞又笨的,給送到鄉下莊子去養病了,只是她沒想到,她認識的那個藺巧龍就是藺巧然口中的大姑娘,而且事實看來和傳聞差距極大。藺巧龍哪里痴傻了?她古靈精怪得很,真不明白藺家為何要將好端端的人送到莊子上去,還說養病,她看藺巧龍身子好得很,根本沒病。
「既然回來了,我自然要住下來。」藺巧龍說罷,幽幽的嘆了口氣。
雖然任誰都看得出來那口氣做戲的成分居多,岳晨琇還是忍不住問道︰「回來做大小姐不高興嗎?你嘆什麼氣?」
藺巧龍正經八百的盯著岳晨琇的眼楮,刻意將聲音壓低,「我們都那麼熟了,這陣子在你府上吃你家的住你家的,我也不好瞞你。」
岳晨琇蹙著秀眉,「你這戲精,真不明白表哥為什麼會喜歡你。」
藺巧龍抿著嘴笑。
岳晨琇瞪了她一眼。「還不快說。」
藺巧龍一臉無辜,慢慢地說道︰「事實上,這府里有人要害我和我娘。」
「什麼?」岳晨琇驚呼出聲,不只她,秋葉也是。
小蝶是頭一次听主子這麼說,她直接驚跳起來,像忽然被針刺了一下。
「誰、誰要害小姐和夫人啊?」小蝶結結巴巴的問道,都快哭了。
她們好不容易回來了,小姐卻說府里有人要害她們,那她們是不是又得離開?
「我不知道。」藺巧龍嚴肅了起來。「我只知道,有人下藥,將我變得又痴又傻又啞,我娘也遭同樣毒手,變得又啞又瘸,我們的外貌同樣產生了劇烈變化,讓人望而憎惡,因此我被送到莊子上,我娘則受到冷落。」
小蝶打了個激靈,整個人呆若木雞,原來小姐和夫人是遭人所害,她還一直想不明白,原本聰明伶俐的小姐為何漸漸傻了。
「那你住下來豈不危險?」岳晨琇挺著胸脯站了起來。「誰知道先前那害你和你娘的人還會不會再害你們。」
藺巧龍慢慢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就是等著她來害我們。」
岳晨琇急了。「你傻啦?!」
藺巧龍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岳晨琇,「這樣我才能捉住她啊!」
雖然她有心證,可也要有實據才行。
岳晨琇蹙眉。「你這不是以身試險嗎?」
「听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吧?總之我會看著辦,你不必擔心我。」藺巧龍又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吩咐道︰「還有,這件事就咱們四人知道,你們可不許告訴別人,若是一傳十十傳百,那我就別想捉住那個人了。」
岳晨琇撇了撇嘴。「知道了,我不會說出去的,你自個兒要當心,不要反又被人害了,那可真是親痛仇快了。」
藺巧龍暖心一笑。「我就知道你擔心我。」
岳晨琇生生起了雞皮疙瘩。「誰擔心你啊?我走了!」
見她真的起身走人,藺巧龍在後面喊道︰「再來玩啊!隨時過來,我做好蜜糖等你。」
岳晨琇充耳不聞,走得頭也不回,走得十分迫切。
不行,藺巧龍留在藺家太危險了,她身邊只有小蝶一人,小蝶也不會點拳腳功夫什麼的,如何能保護巧龍?
「小姐!您走那麼快做什麼,奴婢跟不上啊……」秋葉提著裙子小跑步,快累死了。
岳晨琇寒著臉。「我要快點回去寫信給表哥,告訴他藺巧龍處境危險。」
藺巧龍這邊,岳晨琇剛走,又來了個不速之客。
藺巧嫣一向高傲,若不是藺榮煥一早便下了令,要她們許久不見的姊妹們好好相處,她也不會主動過來。
藺巧龍一樣在小偏廳見客,繼續喝她的茶,讓小蝶撤掉岳晨琇喝過的茶,給藺巧嫣換上新的茶水。
藺巧嫣啜了口茶,擱下,問道︰「听說岳姑娘適才來了?姊姊是怎麼識得岳姑娘的?」
藺巧龍是怎麼住到岳家去的,她老早打听過了,此時不過是想旁敲側擊藺巧龍與譚音的關系,她想知道藺巧龍和譚音熟到什麼地步。
「說來話長。」藺巧龍眼里閃過笑意。「改天你有個三天三夜的空檔再跟我說,我詳細說給你听。」
她也不是毫無準備就回來,先前已經打听過了,藺巧嫣自認出眾,心高氣傲,素來以藺家大小姐自居,跟那個沈姨娘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東西,會上門來肯定不安好心,她打算讓藺巧嫣哭著出去。
「看來姊姊是見外不肯跟我說。」藺巧嫣僵笑,嘴角勉強一牽。
「原來你知道?」藺巧龍故作訝異,隨即又嫣然一笑道︰「那就好,知道我不肯跟你說,以後就別問了,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還是說說你來做什麼吧?不會是特地來問侯我的吧?」
藺巧嫣臉上的笑意顯得不太自然,「姊姊一番歸來,我還沒正式跟姊姊見禮,因此特地來看看姊姊有什麼短少的,可以從我屋里先拿過來應急。」
藺巧龍笑呵呵地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暫時跟我娘一塊兒住,方便給她針灸和煎藥,這里什麼都有,沒什麼缺的。若是將來我自個兒個院子有缺個什麼椅子、桌子、花草樹木的,我再找你要。」
藺巧嫣精致美的面孔都要繃不住了,藺巧龍不按牌理牌,她要如何與之好好相處,何況,早上金盞便向她稟告,說下人們議論紛紛,真正的大小姐回來了,她要做回她的二小姐了。這麼來,嫡庶就有了分別,直叫她氣得渾身顫抖,想把那些說閑話的下人都拔了舌頭,讓他們不能再亂嚼舌根!
「姊姊的院子自然是周全的,又怎麼會缺少桌椅和花木。」藺巧嫣努力忍著,一張俏臉繃得生疼。
藺巧龍慢悠悠的開口,特別真心的說道︰「那衣裳首飾肯定是缺的,不如將你的華衣美服和頭面首飾分一半給我,你也知道我在山柳村住了好些年,靠那丁點兒月銀有一頓沒一頓的,加上買藥都不夠用了,哪里能做衣裳,這會兒忽然回來,總不好穿我娘的吧?」
藺巧嫣深吸了口氣。「好,我回頭便派人送來。」
她是不在意把幾件穿過的衣裳和過時的首飾施舍給藺巧龍,但這個藺巧龍如今變得如此牙尖嘴利,半句都不讓,她氣得恨不得上前甩她兩耳光。
「妹妹真是大方。」藺巧龍笑了笑。「我不在的這些年,妹妹以藺家的大小姐自居,如今要退位了,心里肯定很難受吧?」
藺巧嫣愣住了,她怎麼可以這麼直白的說出來?
她死死捏著絲帕,心髒受到了猛烈的撞擊,勉強說道︰「我哪里會難受,恐怕難受的是姊姊吧?姊姊讓段家給退了親,形同叫人休離了一般,如此有損顏面之事,肯定是叫姊姊生不如死。」
「哦?退親了?我覺得很好啊。」藺巧龍說得隨意。
她都不曉得自己叫人退親了,還想著有婚約在身要怎麼向譚音交代,他知道後肯定跟她沒完,如今藺巧嫣說她讓段家退親了,她都想說聲謝天謝地呢。
「叫人退親了怎麼會好?這是極損女子閨譽之事。」藺巧嫣極力的想扳回一城。「姊姊恐怕是強顏歡笑吧?」
「我家小姐才不是強顏歡笑。」小蝶忍不住說道︰「我家小姐和錦陽城的譚家三少爺有婚約,譚三少爺很快便會上門提親了,才不希罕那個段家!」
藺巧龍燦爛笑道︰「小蝶,你怎麼把這個秘密給說出來了,我還沒跟祖母、爹娘說呢。」
藺巧嫣面上驚疑不定,內心受到的沖擊比適才更大,藺巧龍和譚音不只是親昵而已,他們之間居然有婚約?
從詠朝苑離開,她寒著臉,直接上春琴軒找沈銀鳳。
如今這已經不是她不能嫁入譚家的問題,一旦她爹和她祖母得知藺巧龍和譚音有婚約,她在藺家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怎麼了?面色這麼難看?」沈銀鳳對這個從她肚里出來的女兒一直有些小心翼翼,都怪自己的姨娘身分丟人,不然女兒怎麼會如此對她?
藺巧嫣吩咐金盞和服侍沈銀鳳的紅袖出去,關上房門後才冷冷的質問︰「姨娘究竟是怎麼做事的?為何藺巧龍那個小賤人會回來?」
「我也正在想,要怎麼再把她趕走才好。」沈銀鳳頓時咬牙切齒了起來。「如今她會醫術,又得了州牧夫人的重視,你也看到你爹和你祖母的態度了,恐怕沒那麼容易將她趕走。」
藺巧嫣俏臉一沉。「只把她趕走,她難道不會再回來?」
沈銀鳳臉色微變。「嫣兒……」
藺巧嫣神情冷冰冰的。「我方才得知,那小賊人和譚家的三少爺居然有婚約,就是我提過的錦陽鹽商譚家,若是爹知道會怎麼反應?肯定是樂壞了,姨娘若知道怎麼做對咱們是最好的,便快點行動。」
沈銀鳳無比意外。「你有沒有弄錯?那小賤人是怎麼高攀的?」
藺巧嫣不耐煩了,「那些都不重要!姨娘只要設法除掉藺巧龍就行了,所有的問題便會迎刃而解。」
沈銀鳳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將話吞回了肚子里,女兒的前程被人攔著,她這個做娘的當然要出面了,何況她的手又不是沒髒過,當年她能有辦法令白氏失寵,將藺巧龍送走,現在也有辦法讓她們母女倆再次跌入深淵!而且這回會讓她們跌得更重,這輩子都別想再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