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眨眼時間已經過去半年，付成鋒的狀態仍然跟婚前差不多，而且他還是堅持和褚善善分房睡。他知道褚善善是個不知人事的，什麼都不懂，也對夫妻是否同床共枕一點概念都沒有。
果然是被過度保護的嬌嬌女，這種情況要換第二個女人，早就間離婚了。
可是褚善善不知人事不代表他家人沒意見，畢竟子女成家立室，生兒育女，是每個父母都盼望的事情，他這樣做，父母總會有怨言，只是沒當著他的面爆發而已。
這日褚善善拿著一小袋魚食走向花園，準備喂水池里面的錦鯉，自從她發現那些五彩斑斕的錦鋰，就喜歡上了，讓管家王叔給她一小袋魚食，她坐在池邊，抓起一把魚食撒到水里。
魚群洶涌而來，爭搶魚食，水池里的水撲通撲通作響，不遠處還游來了兩只黑溜溜的小烏龜。
褚善善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了，一張小臉明媚得像花朵。
這一幕，被二樓書房窗前的付成鋒看在眼里，他眯起雙眼，為明晃晃的笑容微微動容。看來她也慢慢走出她爺爺往生的那段悲傷，想到這里，他薄唇一抿，離開了窗邊。
褚善善喂完魚，踩著青石板小徑一邊欣賞花園的風景，一邊往回走。付家的花園面積很廣，亭台樓閣設計得宜，應該是出自名師的手筆。
終于回到了門外，她手握門把，輕輕地推開門，就在這時，她听見里面傳來爭吵的聲音。
付爺爺跟付母發生爭執，而且似乎鬧得很不愉快，盡避聲音壓得很低，但她還是听很清楚，握著門把的手不由得一緊。
「爸，你這次真的是老糊涂了！孫子的婚事，怎麼就能任意胡來，硬是要湊合他們？強扭的瓜不甜，你看你那孫媳婦，她有哪點為人妻子的模樣？渾身上下都是孩子氣！還有成鋒，他壓根不喜歡她，這結婚都半年了，他踫都沒踫過她一下，每次回來都睡書房，好好的房間就讓人給佔了去！」
「那孩子可憐，她爺爺跟我是兄弟，我不照顧她，還有誰會管她？」
「可成鋒根本不喜歡她，你讓他們這一輩子綁在一起，又有什麼意思？」
「好了，孩子們都在家，我不想和你爭論這個問題。」
「爸，你听我說，這從一開始就已經錯了，她只會給我們家添堵，成鋒又不愛她……」
因為付爺爺不再出聲，付母只是低聲抽泣，而門外，還沒來得及邁進屋內的褚善善臉色蒼白，腦子里一幕幕閃現的，都是對自己客客氣氣但並不親切的付母，對自己很照顧但又很冷漠的付成鋒。
原來自己于他們而言，是一個大麻煩，這一刻，她又怕又難過，她覺得自己讓付爺爺為難了。
那一刻，她不敢邁進那扇門，她想回家……回她自己的家……可是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寬松家居服，什麼都沒帶，所以哪里都去不了，她不知所措地往別墅偌大的花園茂密的樹蔭深處走去……
夜幕降臨，付家別墅上下燈火通明，但里面亂成一團糟。
到了吃飯時間，才發現褚善善不在屋里，大家找她可找瘋了。
付爺爺一連給褚善善打了好幾個電話，才發現她手機放在房間里，根本沒帶。
付成鋒在書房里忙完出來，踱至飯廳時，才發現滿屋子的人都在找褚善善，爺爺都要急瘋了。
他皺起眉頭，走到了爺爺面前，「爺爺，褚善善一直沒回來嗎？」
問到這一句，他心里不由得緊張了一下，因為下午他見她在魚池邊玩過，不知道她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都怪我，下午和你爺爺因為她吵了幾句，可能她……她听到了。」事態緊急，付母也放下了成見，對做過的事情很是自責。
「糟了！她會不會想不開？」付父對那個柔柔弱弱，性格不夠開朗的女孩也擔心起來。
「先別慌！我去花園里找找看！」付成鋒安慰著家人，但腳步加快，眉頭鎖得更緊了。
他承認，他對褚善善了解不多，但一個自幼失去父母，缺乏關愛，唯一的親人又離她而去，他知道她這段時間承受的難過不會少。
只是不曾想過母親跟爺爺會因她發生爭執，那樣的話，她內心會有更大的創傷。回想起她喂錦鯉的時候笑容可掬的模樣，當時他對她的改變很欣慰，沒想到短短的時間，一切又打回原形！想到這里，他加快腳步，一心希望她只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哭而已，而不是想不開做傻事。
花園深處，朦朧的月光下，他終于看到坐在台階上那個孤單的身影。
看到她沒事，他放下心之余，又有點生氣，這女孩真的讓他擔心了，他語氣不由得有些生氣，「褚善善！你太任性了！」
褚善善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驚，回過頭來，雙眼睜得大大的，臉上淚痕未干，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付成鋒一看到褚善善那副模樣，氣已經消了大半，也不忍心再生她的氣，忙打個電話回去報個平安，然後走到那可憐人兒身旁，「好了，起來，回屋去！」
褚善善難過不肯起來，她害付爺爺跟付母發生爭執，付母不喜歡他，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再不听話，我真生氣了！」付成鋒這人做事一向雷霆風行，不喜歡磨磨蹭蹭的人。
褚善善嚇到，抬眸看他一眼，眸底閃著淚光，而且那洶涌淚意，似乎在醞釀著一場嚎啕大哭。
眼看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付成鋒慌了，「你……你千萬別哭！」
他話音剛落，褚善善便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像個孩子一般，哭得歇斯底里，像是把她這些日子所承受的委屈，難過，悲傷全部都釋放出來一般。
這一切，讓付成鋒束手無策，褚善善不依不饒地發泄她的負能量，他也只好忍受著她的噪音坐下來，陪著她。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四下萬籟俱寂，褚善善也哭累了，停了下來，只是還在抽泣著，肩膀一聳一聳的。
付成鋒看著她用衣袖 著眼淚鼻涕，拿她沒辦法，他輕嘆一口氣道︰「哭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不回去。」褚善善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
「爺爺很擔心你，你忍心讓他老人家這麼晚，飯都吃不下，在等你回家嗎？」付成鋒知道褚善善是在賭氣，于是把爺爺搬出來說事。
褚善善一听，眼眶又紅了，她知道付爺爺很擔心她，可是她怕面對付母，于是聲音輕輕地道︰「我不想回去……」
「別鬧了，回去吃點晚飯，洗個澡睡一覺就好了。」付成鋒說完，牽她的手準備帶她回去。
褚善善一把甩開了付成鋒的手，「你們都不喜歡我……」
付成鋒臉色一沉，他耐心很有限，眼前這女人真的挑戰了他的底線，于是語氣不咸不淡地，「你不乖，所以大家當然不會喜歡你。」
褚善善睜大雙眼看著他，囁嚅著，「你回來都睡書房，是不是很討厭我？」她不傻，當然很明白，這不是她乖不乖的問題。
「沒有討厭你。」付成鋒很清楚，他是不喜歡褚善善這種類型，但並不代表他討厭她。
「真的？」褚善善腮幫子上還掛著淚滴，半信半疑。
「真的。」付成鋒沒好氣地答道，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抬起手來幫她抹掉她臉上的淚滴，動作很溫柔。
褚善善怔怔地看著付成鋒，感受他溫柔的觸踫，突然就相信了他。
「好了，回去吧。」付成鋒不給她猶豫的機會，一把拉住她的手拖她起來。
褚善善感受著付成鋒大掌掌心的溫暖，側過臉去看付成鋒，她知道，他不討厭她，不代表他就喜歡她，但以後她會乖，不會再讓大家為她擔心了。
而付成鋒，因握著褚善善顯得冰涼的小手，眉頭緊鎖著，其實他道既然娶了她，就要對她負起責任來，雖然婚前他跟爺爺協議好，和她分房睡，只能保證照顧她生活，但如今他想既然娶了她，總得讓她、讓家人安心，最起碼，他不能讓爺爺夾在中間為難了。
「走吧，晚上外面涼。」付成鋒一拉褚善善就要走。
褚善善抬步，腳下卻一個踉蹌險沒摔倒，付成鋒反應很快，鐵臂將她攔胸扶住，突然就倒抽一口涼氣，她軟綿綿的胸脯正壓在他臂間，很有料。
「我……我腳麻了。」褚善善抬眸，楚楚可憐的樣子。
「你……站著別動。」付成鋒壓抑著心底洶涌而過的奇異暗流，讓褚善善站穩，他在她面前半蹲下，雙手幫她揉腿。
「好癢……好麻……你別揉，求求你……」褚善善感覺雙腿像被無數的螞蟻啃嚙一般的難受，又是笑又是哭，眼淚都快冒了出來，遠處的光線籠罩下來，她眸底淚光泛著奪目的異彩。
那一刻的她太美，付成鋒怔住。
他本來只想讓心里那奇怪的想法打住，沒有思考就想幫她按摩一下雙腿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听到褚善善嬌軟的聲音求饒，才意識到這樣讓她更難受，雙手一頓，忙松開她雙腿。
褚善善站了好一陣子，才感覺好了，可是她真的不想理付成鋒了。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沉默著，回了家。
一連幾天，家里的氣氛都很奇怪，爺爺不太理會付母，而付母雖然對褚善善客客氣氣的，但又總感覺有點怪，而付成鋒知道，這是因為他的堅持，才讓家人的關系那麼僵。
付成鋒知道，家里這種氣氛，最為難的是褚善善，所以這天晚上，他決定搬回他的房間，就算是制造一個假象也好，他希望家里的氣氛能夠緩和些。
他敲了一下房門，在褚善善說讓他進去以後，他推門走進去。
褚善善捧著睡衣正準備去沐浴，看到是付成鋒來，她奇怪疑惑地看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今晚開始我回來房里睡。」付成鋒交代了一聲，但並不想解釋什麼，反正他不會踫她就對了。
「哦。」褚善善點點頭，好像無所謂的樣子，也沒什麼矜持，指指浴室，「我去洗澡了。」
付成鋒點頭，回到床上，以前他隨便就可以躺下的床，現在他得騰出一半的位置，他不由得輕嘆一口氣，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經結婚的事實。
他隨手從一旁桌面上拿了一本書翻開來看，難得清靜的一個夜，不用應酬，不需交際，而時間還早，他很享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浴室的門打開，一身純白色絲質睡袍，烏黑長發濕漉漉地披散在身後，如出水芙蓉般的褚善善走了出來。
付成鋒漫不經心地抬眼瞥她一眼，視線很快又回到書頁上，但不遠處那人兒曼妙的身材，讓他有些心猿意馬。他掐掐眉心，斷掉自己那些亂糟糟的想法，但卻沒辦法專注到書本上。
「那個，你怎麼突然想搬回來住了？」
就在付成鋒為自己亂糟糟無法平靜的陌生情緒納悶時，褚善善的聲音傳來。
「我想明白了，既然我們都已經結婚了，同床共枕很正常，你說呢？」
問完她話，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因為她專注擦拭頭發，所以也沒看他。
褚善善轉頭，她的視線望過去，一下子便看到付成鋒急急地轉移開視線不看她。
「你說的對，我們睡一起很正常，可是我還沒有作好心理準備，我還需要點時間，你能不能別踫我？」她不知道付成鋒對她是怎樣的感覺，可是她直覺他並沒有喜歡自己。不然也不會在結婚那天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婚禮結束就神情冷冰冰地搬書房去睡，把她晾在偌大的婚房里。
她知道，付成鋒是不討厭自己，但一定也不會喜歡自己。所以她不敢再要求更多，她想只要付母不再跟付爺爺不要再為她發生爭執就已經很好了。
「放心，我不會。」付成鋒感覺褚善善給她澆了一盆水，眸底的火焰一點點地黯淡下來，他心緒也平靜了許多。
褚善善弄干了頭發後走到床邊，掀開被子鑽進被窩里面，躺在床上。
付成鋒見她已經睡下，便熄了燈，整個房間黑暗一片，但床上的兩個人，楚河漢界不干涉。
「那個……你睡覺的時候，離我遠一點……」褚善善心想，听說男女睡在一起太近，就會懷孕，要睡遠一點，這樣才不會有小寶寶。
其實褚善善對男女之間幾乎不了解，畢竟從小到大，爺爺給她很干淨的環境，上學也只在外面上了幾年，後來就請專業的老師在家教學自讀，她完全被隔絕在一個小小的，無任何雜質的純淨的天地里面長大。
黑暗中，付成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悶聲道︰「知道了。」
「對了，還有……」黑暗中，是被子里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快，褚善善突然翻過身來，「我還是去另外找一條被子比較好。」這樣睡得比較舒適。
付成鋒一動也不動，只是深深地倒抽一口涼氣，因為褚善善剛好壓住了他手臂。
「褚善善，你再這樣，今晚就別想睡了！」他異常艱難地口吻說道。
「為什麼？」黑暗中，柔軟的聲線帶著幾分驚懼。
「不為什麼，睡了。」付成鋒閉上雙眼，努力地催眠自己。
「好吧。」褚善善把她剛剛的想法甩掉，忙躺了回去，也閉上了雙眼。
被窩里兩個人都像緊繃的弦，一個擔心自己一覺醒來會懷孕，一個則擔心自己會失控，像餓狼一般撲向身邊懵懂無知的小白兔，直到最後疲累不堪，抵不過困睡蟲的攻擊，才在厚重的困意中墜入了夢鄉。
翌日清晨，付家飯廳里，一家人圍在一起吃早餐，但很明顯的，是氣氛有了很大的改變。
忖母把一顆湯包挾到褚善善碗里，「來嘗嘗，這是家里新聘的廚師做的，很好吃，善善你太瘦了，要吃胖點才好。」
褚善善看著一臉溫和的付母，有些覺得受寵若驚，她微微地一笑，禮貌道︰「謝謝……媽。」
付母听到褚善善自從嫁進來第一次叫她媽，頓時心花怒放，「這才對嘛！你嫁給了成鋒，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要見外！」
付父也很高興，給了付成鋒一個好樣的眼色。
而最高興的人莫過于付爺爺，畢竟這可是這小兩口很大的進步，他發現自己的心頭大石終于放下，胃口特別地好。
褚善善吃著美味的早點，不時地偷看家里每個人一眼，每人臉上都有悅色，她也很高興，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付成鋒回到房里睡大家會這麼高興，因為她跟他也沒做什麼讓他們會高興成這樣子的事情？
吃完飯，褚善善到畫室里面畫畫，付成鋒換好衣服準備出門，門外，付爺爺正在打太極拳，看到付成鋒忙拉住他，「成鋒，告訴爺爺，爺爺是不是抱曾孫在望了？」
付成鋒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爺爺。
付爺爺笑呵呵地打量孫子，發現這孫子不愧是他的驕傲，正式成為夫妻後的他，更有了成熟男人的魅力，看來這抱孫子的願望真的不遠了。
可是個中情況，也只有兩個當事人知情，睡是睡在一起了，但什麼都沒做，這老人家的願望，還真有點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