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下午還有課,但徐孝宜還是跟徐孝合商量了下,中午課結束就帶著凌岳走了。
他們沒開車,因為徐孝宜說要請他吃午飯,這邊附近就有家非常不錯的。凌岳跟在她身邊慢慢晃,身邊經過各種各樣的人,徐孝宜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她帶他進了一間很不起眼的小店,點了兩份叉燒。
對于區區助理竟然沒問過他就擅自點單這事凌岳挑了挑眉毛。
「吃就是了。」徐孝宜把他的那份往他那邊推了推。
是他喜歡的味道,雖然這店不怎麼樣,菜單也做得很簡陋,但他喜歡這個味道。發現徐孝宜正十分得意地瞧著自己,他不免好奇,「你就知道我一定喜歡?」
「你這是在跟為你做了好幾個月早餐的人說話嗎?」
「對了,你听過一句話嗎?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
「你要是不往下說,我就再給你推薦一款他家的女乃茶。」
凌岳閉了嘴,兩人對視著,都笑了出來。
她的心情實在不該如此愉悅,但一想到凌岳把大孩子小孩子都哄得服服貼貼的樣子,她就好想笑。
他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跟自己不一樣。他的時間很寶貴,他生活的世界絢爛又復雜,可他卻坐在一間老舊道館的地上,給一群半大孩子當心靈導師。
她的面子真有這麼大嗎?
「那幾個人,要不要想想辦法?」凌岳吃了一會,喝了口女乃茶,露出一個滿意的表情後與她對視,笑道︰「我可以幫你介紹個可靠的人,這頓飯就當介紹費了。」
那這碗叉燒可就太值了,徐孝宜並不懷疑凌岳話中的含金量,她也真的被暖到了。
本來她就不討厭他,只是沒想到他比她認為的要來得認真。
「怎麼樣?」凌岳問她,「就大方地接收或者傲嬌的拒絕都可以,我會再想辦法讓你接受的。」
「原來你是暖男。」徐孝宜調侃了句,吸了口女乃茶,沉了會才說︰「其實我是故意的。」
「嗯?」
「我爸幫人作保欠了很多錢,但要真想還的話辦法還是有的,比如說把老家的地賣了,或者把那間道館賣了。但是我跟孝合商量過,我們決定就這樣撐下去,把自己弄得慘兮兮拼命去還那些利息,但是本金一分都不會還。」她看他,「你能理解嗎?」
他搖頭。
「我們就是在用這種笨辦法折磨我爸。」她說︰「我爸是個老好人,但不是個好爸爸,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每次都給他收拾爛攤子他會習慣。就是讓他看到自己最親的人被他連累成什麼樣,無論是賣房還是賣道館,不是他本人提出來,我們誰也不會開口提,就這樣耗著,最好那些人找去老家才好。」
凌岳有點發愣,徐孝宜倒維持著她一直的好心情,今天她的心情真的不錯,她說︰「你看,我其實跟我爸滿像的也說不定,對身邊的人都很關心,可涉及到自己的家人,有時候就會做出殘忍的事。」
「這麼說來你還是喜歡我的嘛。」他沒頭沒尾的一句。
「你怎麼……」還有糾結這個問題。
「因為你似乎已經把我當成家人了呀。」他笑,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徐孝宜終于是把那口氣嘆了出來,不是因為她家的爛事,反倒是因為他。
他說錯了,她這不是對他殘忍,她是怕。
這位大少爺,請問你真的知道什麼才叫殘忍嗎?
凌岳和阮沛吵了起來,這真是亙古未有的奇觀。
據當時在場的知情人說,他們兩個在公司高層會議上少有的意見出現了分歧。
原因是他們最近剛收購來的一棟樓。
阮沛以及其他所有人,包括凌岳自己部門的人,對這棟樓都沒有特別重視,就按他們異空間一貫的風格設計再租出去就好。
全公司上下只有凌岳一個人,在這個本應該平平順順走流程度過的會議上提了反對意見。
當初選這棟樓時他就是看上了這棟樓的構造,如果和他們其他房產一樣未免浪費,他想嘗試一些新的構想,把幾個獨立的大區通過構造優勢串聯起來,使之融合又相對獨立,其中設立共享辦公區,獨立辦工區,每個大區一種風格,大區中的社區也都要有自己的特點。
其實這樣的設想有些吃力不討好,在實際操作和日後公司入駐後都留有很多麻煩,所以當他提出這樣的設想後沒有一個人贊成。
但最後他還是成功了,因為他和公司所有管理層都吵了一架。
阮沛松口同意他這個設想的可能性,並要求他在半個月內把一份完整的企劃案交出去開會決定,如果再晚的話會耽誤大樓裝修動工。
假如到時候他的企劃還是沒有得到其他人認可,那就還是按以前的方案來,凌岳同意了。
傳話的人形容得有聲有色,而內容的真實性在當天就得到了印證,凌岳召開部門會議宣布這件大工程的期限只有半個月,而且是他們從來沒做過的設想。
整個部門的設計師們都是怨聲連連,出去時要靠互相攙扶。徐孝宜不是學設計的,但在這個部門也有些日子了,知道他們工作內容有多繁瑣,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人人臉上都寫著一個慘字,卻沒有人把這個字說出來。
原因很簡單,凌岳還在那里,而他的臉上只有自信和確定,如果是個光說不做的上司也就算了,對著凌岳沒人不服,如果他說可以那就定要做到。
所以部門里氣壓雖然低,但一回去大家就都紛紛投入進了工作狀態。
徐孝宜當然的也就更忙了,需要參考的資料像山一樣多,新的設計圖紙不斷的遞交上來凌岳也都要每張一一過目,把不滿意的地方標出來,每天一小會三天一大會,部門暫態進入了有家不能歸的緊繃階段。
外部門的人路過時都在吐槽,這是何必呢,本來就已經很好了,如果企劃案沒通過,或者即使通過了以後出了問題,那還要擔責任。
好像他們吃飽了沒事干一樣,話不中听,可徐孝宜承認連她都是這麼想的。
「你來。」凌岳眼楮瞧著電腦螢幕,嘴里輕輕地吐出兩個字。
徐孝宜的頭便從螢幕前離開,起身快速跑了過去。
自從凌岳頂著壓力接下這個項目,她就覺得自己好像升職了。
薪水並沒有漲,可凌岳辦公室的會客沙發儼然已經成了她的專屬位置,她現在只是偶爾才回一趟秘書科,不忍心看到美艷動人的張韻那張累到失去光彩的臉。
以前凌岳只是讓她做些簡單的事情,如今她連電腦都搬來,圖紙更是鋪天蓋地,她的工作內容也從機械性的找圖案變得更加復雜起來。
她唯恐出錯,時刻都打著精神。
「凌經理什麼事?」她問,只見凌岳這才不緊不慢地抬起了眼,直直地盯著她,帶著他那種獨特的不懷好意又讓人恨不起來的笑。
她哆嗦了下,別扭地動了動脖子,「凌……岳。」
他的視線這才變得正常了點。
這麼忙的時間,真虧他還能計較這點小事。本以為他忙起來就能把之前那點小情緒放在一起,事實上他的確這段時間都沒再說過什麼追求她之類的話。
可他堅持讓她叫他名字,彷佛在無聲地提醒她,只要稱呼還沒變回去,他們之間就總還有那麼點……未結的帳。
「你回去睡會吧,剩下的明天弄就好。」他好自然地手指就在她眼底掃了過去,「都有黑眼圈了。」他說。
除孝宜目瞪口呆,而張韻正此時推開了門,手里端著兩杯咖啡。
張韻的反應已經較先前平淡多了,她反手就要關門出去,凌岳則把她攔了下來,說︰「都別忙了,早過了下班時間,都回去。」
「那你呢?」徐孝宜月兌口而出,覺得不太妥可也收不回去了。
凌岳很愉快的樣子,「我也回去,要不要順路送你回家,還是跟你一起回家?」
「不順路,各回各家。」她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就算是真的也不會讓他送自己。
她更希望他能早一點回家,早一點休息。
再一轉頭,張韻已經不在了,茶幾上放著兩杯咖啡。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身為秘書的她卻主動為身為助理的她送咖啡了。
凌岳真是說到做到,這就起身準備走了,見她盯著茶幾發呆,還以為她是心系工作,很是順手地在她頭上拍了拍,跟那天在道館拍小朋友的頭是一樣的。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次企劃沒能通過,那些平時就看你不順眼的人會在背後笑話你。」徐孝宜突然問。
問得凌岳有些意外。
凌岳是個花邊新聞不斷的人,就因為他那張臉,很多瞧他眼紅的人借此編造很多難听的謠言,和阮沛的事已經算是相當溫柔的,但大多數謠言都是只有人傳沒有人信,他的實力擺在那里,不管多少人說他借臉上位也不足令人信服。
所以說,等著看他在工作上摔跟斗的人很多,這些她在公司短短幾個月都能瞧出來,他不應該不知道,可就算如此,他還是選擇冒險。
「放心,不會失敗的。」他又拍了下她的頭,這次動作輕了許多,「怎麼,心疼我了?」
「有一點。」她不否認。
她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已經懶得再去琢磨自己的措辭。
「這倒是個好兆頭,要不要給我個愛的抱抱?」他張開雙臂。
「為什麼你總是能這麼自信?」她終于問了出來。
她真的想知道他的自信是哪來的,強大而耀眼。就算是旁人都覺得不可能的事,經他說出來也成了另一種味道,讓人想去相信。
凌岳那雙好看深邃的眼在她身上定了幾秒,說︰「如果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那誰都可以的。」說到底,恐怕也只是對自己的盲目崇拜。
「那叫自戀好嗎?」徐孝宜打趣著,她听懂了,但她沒敢問他想要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