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為什麼?」董蕙宇不解,「那可是上好古玉打磨而成的。」
「那是劣質玉做成的,不過手工很好,大概可當個一兩。」
「劣質玉?」董蕙宇錯愕,「那是我爹送我的禮物,不可能是劣質玉。」曹惟筌聞言沉吟一會兒,「我知道有些不良商家會客制贗品。」
董蕙宇一愣,須臾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偷了我的簪子,打造了贗品,魚目混珠?」
「有可能。」
「莫非……」她腦中浮現一個名字,「婉兒?她把我的首飾偷天換日?!」
曹惟筌聳了下肩,「如果她能夠為錢背叛你,也不無可能。」
「天……」她吃驚的搗嘴,難以置信。
原來,婉兒早就背叛她了?
目光觸及到手腕上的梅花玉鐲,她緊張地伸出手來。「那這鐲子是否也被偷換了?」
「這鐲子是真品。」曹惟筌肯定道,「梅花玉本身就不是容易取得的玉石,尤其上頭的花紋是天然形成,每一款皆不同,不會有人大費苦心來做贗品,不值得。」
「太好了。」董蕙宇緊緊握住玉鐲,心頭萬幸母親的遺物未被掉包,接著,她毅然決然將玉鐲拔下來,「這可以當多少?!」
「這——」曹惟筌詫異地看著她,「這不是你娘送你的禮物?」
他記得她曾說過這是她最珍惜的禮物,身上的飾品再怎麼換,也絕不換掉這只梅花玉鐲。
「我需要錢,所以先當在你這,等我為我娘平反冤屈,我會再贖回來,所以請你一定要幫我保管好。」
曹惟筌伸出手來,當玉鐲離開她手的剎那,她心痛得難以自制,好像母親又再次離開她。
「這鐲子,」他在她的訝異眼色中,牽起她的手,將鐲子戴回去,「你自己好好保管。我說過我會幫你的,不用擔心。」
曹惟筌臉上的微笑帶著幾分溫柔,但對董蕙宇來說,那是總算可以擺月兌她的欣喜。
她承諾過,只要他願意幫她,就與他解除婚約。
他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
董蕙宇低下頭,不讓人看到她臉上比哭還淒慘的笑。
而曹惟筌卻以為她是害羞。
她只要一害羞就會低頭,讓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深呼吸了幾口氣鎮定了下情緒,董蕙宇抬起頭來,「那可否……可否請你幫我找個住處?我不曉得該往哪去找居住的地方。」
曹惟筌思索了一會兒,「這里人來人往,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董家人發現,我想,我先把你安排到我家的祖屋去,那兒位置較偏僻,四周住了一些耳不聰目不明的老人家,應該比較安全。」
曹家發跡之前,居住在一個安靜的胡同後,是規模不大的二進院,屋內的房間不多,約只有七間。
曹家人丁漸旺,生意也做得有聲有色之後,祖屋不敷使用,因而搬離,另尋更大的地方蓋房,約莫遷徙了三次,才落腳到現在的曹家大宅。
家有祖訊,祖屋乃發跡之始,不得賣,所以這屋子一直安放至今,目前無人居住,一年大概會派人過去清掃整理個幾次。
祖屋附近居住的也都是些老人家,有的靠針黹,有的靠賣菜維持基本生活,鮮少到城中熱鬧的地方去,加上董蕙宇又鮮少出門少人識得,對她來說算是個安全的場所。
「好,那就麻煩你了,謝謝。」
曹惟筌吩咐丫鬟拿一套衣服過來,交給董蕙宇「這是家里丫鬟的衣服,你換上,比較不引人注目。」
「好的,謝謝。」
換好衣裳之後,董蕙宇隨著曹惟筌搭了馬車,來到曹家祖屋。
因無人居住,未點燃燭火的關系,里頭黑壓壓的一片。
培德吹亮了火折子,為兩人引路。
距上次整理已經超過三個月了,內院一片雜草叢生,看起來有些荒涼。
「你一個人住在這,會怕嗎?」曹惟筌問。
董蕙宇勉強一笑,「我之前居住在偏院小屋,那兒還死過人呢。」
之前有個姨娘瘋了,被關在偏院小屋,後來她上吊自殺了,從此以後偏院小屋就一直有鬧鬼傳說。
「偏院小屋?」
董蕙宇瞟了培德一眼,面有難色。
培德是個機靈的,對曹惟筌道︰「少爺,我去買床被子跟燈火回來。」
「還有打掃工具。」董蕙宇忙道。
「打掃工具里頭有。」曹惟筌拿過火折子對培德道,「去吧。」
培德走後,曹惟筌帶著董蕙宇在屋子里繞一圈,認識一下環境。
里頭一些基本的家具跟用具都有,董蕙宇找出了蠟燭放在燈座上點燃,暈黃的溫暖燈光使得屋子沒有一開始看起來那麼空曠可怕了。
「我得汲水來把家具擦擦。」董蕙宇在儲藏室找出了個木桶,就往耳房後方的水井走去。
曹惟筌見她十分嫻熟的打水,心頭困惑更深了。
她甚至還懂得讓水桶翻轉的技巧,不至于浮在水面上,盛不到水。「怎麼你在家里也得自己打水?」
「我被關在偏院小屋好幾天,不會打水就要渴死了。」董蕙宇苦笑,待水桶下沉到井水里,吃力的轉動轆轤。
她月兌臼的右肩頭還痛著,只能單靠左手施力。
「我來。」曹惟筌接手,他力氣大,單手就能輕松將水桶搖上來。「你為何會被關在偏院小屋?」
曹惟筌以為就算老爺將她軟禁,也該是軟禁在自己房里,畢竟是最鐘愛的女兒,不可能過于委屈她才是。
董蕙宇看了他一眼,垂下頭去。
「我爹懷疑我不是他的親生孩子。」董蕙宇激動的說,「可是我相信我娘是清白的,她絕對不可能背叛我爹,我……」小手絞扭腰間繩帶,「我也是……爹的孩子。」
小臉很是困窘,畢竟被認為是私通子是奇恥大辱,而且還是在心上人面前,即便自知不得他喜愛,也不希望被誤解。
「我知道。」曹惟筌手模上她的頭頂,輕拍了兩下,「你是董老爺的孩子。」
這略微親昵的舉動讓董蕙宇一怔。
這是他頭一次模她的頭,或者可以說,他第一次踫到她。
她不由得有些害羞起來。「謝……謝謝。」
曹惟筌把提上來的水倒入水桶中,董蕙宇見狀用力舉起水桶握把。「你手才受過傷,」曹惟筌拿過了水桶。「這粗重的工作就由我來吧。」
「這怎成,你可是曹家的少爺!」董蕙宇急道。
曹惟筌失笑,「你也是董家的小姐啊。」
董蕙宇沒有回應。
她還是董家的小姐嗎?
在董家奴僕的眼中早就不是了。
而爹……他又是怎麼想的呢?
她其實也沒有把握見到爹的時候,他會相信她的話。
「別胡思亂想,」曹惟筌鼓勵她,「找到證據,你就可以回去了。」
「嗯。」
找到證據,他們將會毫無關系了。
董蕙宇落寞地想著。
董蕙宇擇了西廂房的房間做為暫住之處,辛勤的擦洗。
等她清掃完畢,培德也回來了。
他帶回一床暖暖的被子枕頭,以及一盞油燈。
「少爺。」培德提醒曹惟筌時間已經不早,該歸家了。
「你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她衷心道謝,「今日謝謝你了。」
「真的可以嗎?」放她一個人,他還真不放心。
「行,絕對可以。」董蕙宇肯定的用力點頭。
他給她一個棲息之所,已是萬分感謝了,更何況還有被褥呢。
她住在偏院小屋的時候,只能蓋著外袍,晚上常凍到睡不著。
她的堅強毅力、勇敢無畏,讓曹惟筌對她完全改觀了。
她並不僅是個嬌柔溫順、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趣大小姐啊。
「那我明日再過來。」
「嗯。」
曹惟筌走後,偌大的屋子就只剩下她一個了。
她不怕嗎?
她怕得要死。
偏院小屋死過瘋姨娘,而這棟歷史悠久的祖屋,恐怕也有不少人在此過世吧。
風吹搖曳燈芯,影子隨之搖動,實在讓人害怕。
她點著油燈不敢熄,躲到被窩里,簌簌發抖。
她想,她得想些事情來分心,才不會一直想到鬼的事情。
來想想為母親申冤的事吧。
要怎麼找到證據呢?
她毫無頭緒。
如曹惟筌所說,她就算告發宋姨娘,對方推個一干二淨,她也無可奈何啊,說不定還會被反將一軍,說她瘋了,就真得一輩子被關起來了,最後落得像瘋姨娘一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