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董蕙宇還以為曹惟筌是說笑的,可沒想到他把她放到床上後,還真拉開腰帶,並解起右上胸處的盤扣了。
董蕙宇這衣服設計的是兩件式,上短衣,下長褲,中間綁了一條腰帶。怕交領衣松開,還特別縫上了盤扣固定。
「等……」 「這……這怎麼行?!」
「你我來年就要成親了,只是幫忙換個衣服而已,不用害羞。」
「可是……這不應該是你該做的事。」
他幫她洗腳、擦傷口,就已經讓她非常的驚詫了,現在還幫她換衣服?
就算他們成了親,身為丈夫的他也不該幫她更衣啊!
曹惟筌輕輕一笑,「夫妻之間不需要這麼明顯的分界。」
「不行。」她用力搖頭,「不可以這樣,就算我們已經成親了,你是丈夫,是我的天,應該由我服侍你才對。」
「在外人面前,你服侍我,現在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就別在意這麼多了。」
「可是……」
曹惟筌在她耳畔低喃,溫熱的吐息吹拂過耳廓,莫名的癢,使她不由雙肩縮起,臉兒微紅。
實際上,曹惟筌在家里就曾看過父親為母親更衣,母親總是大方的笑盈盈接受好意,從不曾害羞的推卻,或是拿什麼禮俗教條來禁止。
夫妻間的事嘛,本來就不需要向其他人交代。
……
「我這樣好像廢物,都讓你幫忙。」
曹惟筌不在意的一笑,將她抱到床上去。「折騰了一夜,你也累了,先睡吧。」曹惟筌拉高被褥。
「那你要回去了嗎?!」
「嗯,明天若有空,我再來看你。」
「好。」董蕙宇喜悅微笑。
曹惟筌捻熄了房內燈火,大踏步走出廂房,站在回廊上,大口吸著夜晚的冷空氣,平穩體內燥熱的情動,待完全冷靜下來,才離開。
董蕙宇的那件血衣,制造了斐然的效果,尤其上頭還清楚寫明宋姨娘是用下藥的方式陷害董夫人,更讓她驚惶害怕,速速叫人把那件血衣燒了,還到城外的神廟燒香祈禱,懇求神明保佑,不要讓厲鬼近身。
傍晚,打算將此事告訴董蕙宇的曹惟筌來到祖屋,青青告知董蕙宇正在沐浴。
「她手腳不方便,你沒幫她?」
「是小姐說她不習慣讓人服侍洗澡,說自己來就好了,我有幫她把手腳的布條拆掉,好月兌衣服。」
曹惟筌語氣里沒有責備的意思,但青青還是覺得挨罵了而頭低低的。「我知道了,你去煮晚膳吧。」
「是的,少爺。」如獲大赦的青青趕忙走去後院的廚房。
內室與浴房僅一個屏風之隔,嘩啦的水聲傳了出來。
他走近屏風,輕聲問道︰「還行嗎?」
听到曹惟筌的聲音,身無寸縷的董蕙宇微駭了一跳,「還、還行。」
「手指不會痛了嗎?!」
怎不會痛呢,只要一踫到東西,就疼得她倒抽口涼氣,傷口僅是結了一層薄薄的痂,一個不小心就被踫掉,流出血來,滴落在水中,化開成了一朵嬌艷的紅花。
這樣的手根本無法洗發,偏她昨天因為在狗洞鑽進鑽出,頭發都髒了,昨晚是因為回來時太累,身上又一堆傷,不然應該要先洗過澡才睡的。
「還有點疼。」
「需要我幫你嗎?」
幫?
浴桶內的董蕙宇震驚瞪大眼。
這幫的意思是……幫她洗澡?
應該不是吧,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做到幫她洗澡這份上啊。
「嗯……我可以自己來。」
分神在談話中的她,手指不小心摩擦到浴桶邊緣,又一塊痂被搓掉了,她疼得輕呼一聲,而這聲音被曹惟筌听見了。
「怎了?」
他轉身一個踏步走進來,董蕙宇大吃一驚,慌得整個人都埋進浴水里,只露出鼻子以上,還有踫不得水的手指頭。
無法踫水吧?」曹惟筌假裝未看見她的窘迫,雙目緊盯著她的臉,未看向水中的身軀。「怎不叫青青幫你?」
「覺得……不好意思。」董蕙宇稍微抬高了紅臉回答,吐出的氣體在水上咕嚕咕嚕作響,像尾求食的小金魚。
忘了幾歲開始,她就不曾讓任何人服侍她沐浴,就連麻煩的長發也都自己來,總覺得被人看見了身體是件丟臉的事情。
可現在,被曹惟筌瞧見了。
雖然說他們是未婚夫妻,將來總會走到這一步,但還是會覺得非常害羞啊。
「青青被我叫去煮晚膳了,我來幫你。」
他當真要幫她洗浴?
曹惟筌大步走了過來,抓了墊腳用的凳子,坐來浴桶後方,撩起浸泡在水中的長發,抹上皂角。
「惟、惟筌哥哥……」
「嗯?」
「為什麼你都肯……肯這樣幫我呢?」
她實在是受寵若驚啊。
尤其若跟以前的冷淡相比的話,這段時間,他也待她太好了,讓她有種陷人夢中的虛幻感,不禁要起疑,會不會這段時間,是她做的一個好夢,她其實
人還關在偏院小屋里挨餓受凍,只能靠著做夢來逃離現實的殘酷。
所以根本沒有重生,沒有死亡過,只是一個無法常理解釋的夢罷了。「你爹平常不會幫你娘穿衣洗澡嗎?」
「當然不會。」董蕙宇像听到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一般瞪大眼,「我娘說,妻子就是要服侍丈夫的,要遵守三從四德,還說,爹為了她,那麼久未納妾,可她一直生不出兒子來,對爹深感愧疚,所以更要盡心。」
「可我爹娘就不最這樣。」
曹惟筌細心的搓揉濕發。
「伯父還會幫伯母洗澡?」她實在不敢想象那個畫面。
「他們還會鴛鴦共浴呢。」
「你為什麼會知道?」難道他有偷看……過?
「他們有次從浴房一起出來,剛巧被我踫到了,那時我還小,不曉得是怎回事,長大之後才明白。」
原來……原來是這樣。」鴛鴦共浴?
這是否表示以後她也會跟惟筌哥哥共浴呢?
呀,光想象就好難為情。
「我爹長年在外經商,走遍大江南北,還曾遠赴西域,思想自是與他人不同。據他說,我娘的觀念原本也跟你娘差不多,是被我爹潛移默化的,要不她原來也是個拘謹的姑娘家呢。」
曹惟筌自了杓熱水,沖掉董蕙宇頭上的皂角泡沫。
「那是不是……你是不是不喜歡拘謹的姑娘?」董蕙宇提著心問。「我喜歡在外拘謹,但是跟我相處時大方坦率的姑娘。」
董蕙宇聞言心就沉了。
「可我是個拘謹的……」
「你是嗎?」
為什麼他會反問她呢?
她仰起下巴,看著曹惟筌,「你覺得我不是嗎?!」
「我看就不是。」
……
第七章
董蕙宇幾乎是他一離開就昏睡了過去。
曹惟筌在一旁梳妝架的臉盆里,揉濕了毛巾,怕她著涼,還幫她把衣服穿好,涂好藥,蓋上暖被,才走出去。
跨出廂房大門,就見青青紅著臉,垂頸等待。「晚膳煮好了?」
青青抬起頭,卻不敢直視曹惟筌,耳根子微染著紅艷。「好、好了,已在飯廳……奴婢是來請少爺小姐過去用膳的。」尚未及笄的少女雙眼直盯著自己的腳尖,心跳得急促。
青青肯定是听見了他與董蕙宇的燕好之聲。
曹惟筌頓時覺得有點尷尬,但也只能假裝沒發現。
「小姐睡了,你先吃吧,若她醒了,再熬碗粥給她。」
「是的,少爺。」
「我先回去了。」
送少爺。」青青連忙轉身朝向大門。
「不用。」曹惟筌擺手,快步走出祖屋。
翌日,曹惟筌將培德查來的事轉告董蕙宇,董蕙宇聞言神情激動。
「她害死了兩個人,還敢求神明保佑,要不要臉啊!」董蕙宇激憤的眼眶泛紅。
「不過這也代表她真被嚇住了,才會急得去求神拜佛。」
「是嗎?」董蕙宇聞言雙眼發光,「這樣的話,我這兩天一定要再過去嚇她一嚇。」要乘勝追擊啊—?
「別。」曹惟筌握住激動的小手,「我不會再讓你去涉險的。」
「可是……」
「別擔心,我找了個人替你。」
「找了個人?!」董蕙宇訝異地看著他。
「嗯。」他輕輕點頭,雙陣湛出篤定的笑意。
「還是找不到人?」宋姨娘火大拍桌,「都幾天了,一個人也找不著?她是多會躲,你們是蹭飯吃的嗎?」
「姨娘息怒。」一旁的丫鬟安兒忙安撫,「說不準大小姐……大小姐已經死了。如果還活著,我們動員了那麼多人,幾乎要把城里每一寸土地都翻過來了,怎可能還找不著呢。」安兒陪笑。
一開始,是他們幾個奴僕去找,可一直找不著,又太惹人注目了,後來,請了外頭的人鉅細靡遺的搜查過城里每一處,就是沒有董蕙宇的蹤跡。
董蕙宇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又沒有謀生能力,說不定逃出去之後就死了,被當成無名尸處理,所以才會找不著。
反正就算大小姐逃出去又能怎樣呢?」婉兒亦跟著分析道,「她又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真是姨娘陷害夫人……」
宋姨娘雙眸凌厲一瞪,一人一巴掌,安兒與婉兒的臉頰一陣熱辣辣的疼,哭著跪下求饒。
「老爺快回來了,他回來若是見不到董蕙宇,沒見人又不見尸,肯定要追究,我這兒又出了事,你想老爺不會懷疑到我頭上來嗎?」宋姨娘越想越火,狠踹了辦事不力的安兒一腳。
她雖是姨娘,但在家里地位比董蕙宇還低,畢竟她是老爺的親生子女,還是嫡長女。
宋姨娘好不容易除掉姜氏,又怎麼能忍受嫡女踩在她頭上。
當初董老爺外出前,把董蕙宇軟禁在嫻靜居,是她擅自作主偷偷關到偏院小屋,好找機會把她弄死,再假裝她是自殺。
宋姨娘連遺書都準備好了。
沒想到,那丫頭竟然跑了。
接著,屋里又鬧鬼,還有那件血衣,宋姨娘怎麼想怎麼驚慌害怕。
她雖然馬上燒掉那件血衣,可血衣是掛在院落門口,不知被多少經過的人看見了,這大宅里除了她還有兩個姨娘,誰知道會不會碎嘴到老爺那兒去,這幾天她可都是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啊!
鬧鬼一事也有人在疑猜,為何獨獨宋姨娘院落發生靈異事件,而其他姨娘
皆平安無事,莫非她跟姜氏通奸一事有關。
她下得了封口令,卻無法真正管束悠悠眾口,這火若是燒起來,恐怕會危及自身啊……
再加上董蕙宇的失蹤,完全是雪上加霜,等老爺回來,她都不知該怎麼交代。
下藥一事除了她,以及獻計跟負責帶長工去跟姜氏苟合的劉姑姑、買藥的安兒、背叛董蕙宇的婉兒,沒有其他人知道。
婉兒會被拉攏,因為她偷主子的首飾去變賣,被劉姑姑抓個正著。
劉姑姑除了威脅她就範,也允諾只要董蕙宇一死,就會除去她奴籍,這沒節操的賤人立馬開心地答應。
她曾經懷疑過會不會有內賊幫助董蕙宇,血衣的事是內賊所為,可再想想,她們四人是共犯,同在一條船上,應該沒有人敢背叛才是。
「時間不多了,快把人給我找出來!」她非得在老爺回來之前,除掉董蕙宇。「一定要把她給我抓出來!城里找不著,就到城外去找,到鄰城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宋姨娘咆哮大吼。
安兒與婉兒苦著小臉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