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站著臥房中，看著整齊疊放在床上那幾套跟寶儀購買的衣服，再仔細的檢查，確定她是穿著原本身上那唯一一套衣服離開的，白永彥的胸口頓時有種被狠狠揍了一拳的悶痛感覺。
看來她是真的離開了，如他所願，自願離開他。
「這個笨女人，終于走了……」違背內心的真實感受，他故作輕松的說著風諒話。
經過昨天那意外的插曲，再加上他們一夜的無語，今天早上白永彥一如往常到外面去買早餐，並且敲房門叫她，卻意外的發現她已經離開。
他彎腰拿起她穿過的衣服，耳邊依稀響起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你真是個大好人……」
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在他的計劃中，就是要將她趕離他的弗里敦堡，可是如今她真的離開了，他應該覺得輕松、覺得開心……為什麼反而該死的覺得好難過？
他神情頹喪的坐在床沿，心里開始產生一些陌生的感覺。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會有一種就算身邊多了一個人，好像也不算太壞的想法？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喜歡她以輕快的語調和甜美的笑容，在他的身邊打轉？
「她走了，我應該覺得高興，不是嗎？我……自由了，我該高興的。」白永彥喃喃自語，似乎想借此安慰自己接受她已離開的事實。
輕輕的閉上眼，他憶起了昨天那個擁抱，下意識的抽動指尖，甚至還能憶起他撫模她臉部肌膚的那種觸感。
「沒關系，就算她現在失憶，離開這里沒有人可以依靠，也是她的事，與我無關。」白永彥這麼對自己說。
「笨女人總會有笨女人該去的地方，就算她要去流浪，也不關我的事……如果她真的在外面遇到什麼意外的話，也是她自找的，不關……我……」
腦海中掠過她孤單無依的模樣，他頓時覺得心口絞痛。
忽然，他回想起記憶中那個留不住的微笑，記得那次她也是在他的怒斥聲中，傷心的轉身離開，然後就發生了那件令人遺憾的事，如果相同的事發生在艾雯的身上……
「笨女人！」白永彥驀地睜開眸子，然後火速沖下樓，沖到大馬路上找人。
第一次，他像個瘋子一樣，在路上瘋狂的找尋一個女人的身影。
只要看到相似的背影，他馬上上前抓住對方的肩膀，然後大喊她的名字，等到將對方扳轉過身子，看清楚她的長相，知道她不是他要找的人時，他只好向對方道歉，然後愈來愈焦慮。
而白永彥這種異常的舉動，自然是引起了附近小區居民的注意。
印象中，白永彥是一年多前突然出現在這里的，他的過去沒有人知道，大家所能了解的便是他擁有做甜點的好手藝，可是他冷漠如冰的外表和異常暴躁的個性也讓人不敢恭維。
因為鮮少看到他如此驚慌失措，甚至在大馬路上找人，居民們的心中紛紛起了一個共同的疑問︰到底是什麼人能讓這位幸芙坊的老板急成那個樣子？
「喂！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右邊額頭受傷，長相清秀的女孩子？她大約是二十五歲……什麼？沒看見？你確定？」
沒有！
「她的身高大約是一百六十五公分，身材看起來瘦瘦的，你有看到她嗎？什麼？我描述得不清楚？再說一遍？」
又是沒有！
「我要找一個年約二十五歲的女孩子，她的額頭之前有受過傷，長得瘦瘦高高的，看起來很活潑亮眼，是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女孩子……沒印象嗎？謝謝。」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本來就沒啥耐心的白永彥，踫上找人這種茫無頭緒的事，顯得更加焦躁，甚至在路邊就飆髒話。
那些看熱鬧的人嚇得趕緊躲進屋里，社會上發生太多那種多看別人一眼就惹來麻煩的事，看到白永彥的火氣這般大，還是識相一點，管好各自的眼楮，做好自己的事，比較妥當。
白永彥因為一直找不到人，有些泄氣的想先回店里，再考慮著是否要繼續找人，卻在回程時，看見有一群小混混聚集在寶儀的店門前，寶儀的女兒小柔不斷的號啕大哭。
他濃眉微蹙，猶豫著要不要插手管閑事，卻愕然听見一道熟悉的嗓音，正義凜然的提出警告。
「你們現在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恐嚇取財罪，建議你們最好馬上離開這里，否則等到警察過來，你們再想走，可就來不及了。」
小混混們嗤之以鼻，逸出輕蔑的嘲笑聲。
「笑死人了，你以為叫警察來，我們就會害怕了嗎？告訴你，我也給你一個機會，這里沒有你的事，最好早點滾開，否則等一下我們開扁，你不要哭著喊救命。」帶頭叫囂和挑釁的男子手持球棒，一臉的不懷好意。
「媽媽，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抓小柔？」才讀幼兒園中班的小柔被這群凶惡的小混混嚇得躲進寶儀的懷里，稚女敕的小臉上寫滿了驚懼與害怕。
「小柔，別怕，媽媽會保護你。」寶儀雖然也很害怕，可是護女的心情讓她產生勇氣。「王八蛋，跟你們說過八百遍了，我跟那個死賭鬼早就已經分居了，他欠他的債，他死他的人，關我們母女什麼事情？你們想要討債，不會剁下他的手腳來抵債嗎？」
沒用的死男人，沒本事照顧家也就算了，居然因為炒股失利，欠了一**債，現在沒錢還債，竟然還想出賣她們母女？
想到之前就是為了要跟他斷絕夫妻關系，所以她才會帶著小柔，一路躲躲藏藏的過日子，沒想到這群地下錢莊派來的人還真有本事，竟然能找到這里！
「喲！你們還真是『夫妻情深』啊！一個說老婆本來就該替老公還債，另一個卻要我們將老公的手腳剁了還債！嘖，你們還真不愧是夫妻啊！」說話的人一臉譏諷。
「不管你怎麼說，反正欠錢的人是那個死賭鬼，跟我沒關系，況且就算你們把我的店砸得面目全非，我還是沒錢。」看著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寶儀的心中充滿恐懼。
想到剛才這群人一上門確認了她的身分之後，二話不說就拿著棍棒敲擊店里的玻璃櫥窗和玻璃櫃，要不是艾雯及時跑來嚷嚷著已經報警了，這才讓他們的行為稍稍收斂，只是這麼一來，倒也害得她被迫困在這里。
「哼！我管你有錢沒錢，反正只要把你女兒抓走，相信你沒錢自然也會變成有錢。」帶頭的小混混眼神一動，其它人立刻準備動手抓人。
這時，江燕翎再也忍耐不住的跳了出來，粉拳緊握，自她體內不斷涌出的正義感促使她再也無法保持沉默。
搞什麼啊？
台灣可是個法治國家，怎麼可以任由這些人在這里無法無天呢？
而且看著眼前這些小混混分明就是不好好讀書，蹺家混幫派，他們還要不要前途啊？
「我說，你們這些人到底懂不懂法律？你們難道不知道，凡是逞凶斗狠、恣意鬧事，還有暴力脅迫等情事者，可依刑法公共危險罪、公然聚眾施強暴脅迫罪移送法辦？」腦海中不斷的自動冒出這些法規，她幾乎連思考都沒有，就月兌口而出，可是話才出口，隨即露出茫然的表情。
她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啊？好像……這些信息早就儲存在她的記憶里？
眾人先是愣住了，數秒之後，爆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差點被你唬到，你以為你是警察啊？」
騙肖仔，她以為說這些他們听不懂的法規，他們就會上當嗎？不過她剛才說話的氣勢，實在很有女警的威嚴。
白永彥不禁陷入沉思。
艾雯過去到底是什麼身分？是不是應該找劉軒宇幫忙查一下？憑他熟練的網絡侵入手法，相信只要他出馬，一定可以輕松的查出艾雯的身分背景數據！只是這麼一來，這種逍遙的日子可能很快就會結束了。
畢竟龍門正逢改朝換代，樹立新形象的關鍵時期，而那位總是「不學無術」，一天到晚盡是想著推卸責任的新任幫主，若是知道他的弱點，想必會千方百計的丟工作與責任給他。
不！他好不容易才讓龍若謙「名正言順」的接管幫主的位置，無論如何不能再讓龍若謙那小子四處逍遙。
想到這里，白永彥打斷找人探查艾雯過去的念頭，心想，他到底要不要出手管寶儀的閑事？
「就算我不是警察，可是像你們這樣目無法紀，公然強盜的行為，簡直就是嚴重藐視公權力。」這些死小孩，根本就是欠人教訓，江燕翎不自覺的挽起衣袖，雙眸瞪大，頗有挺身扞衛正義的意思。
白永彥透過玻璃櫥窗，看著英姿颯爽的她，不禁皺了皺眉頭。
這真的是……好討厭的感覺啊！她明明長得清秀美麗，可是為什麼她如今爽朗的姿態卻讓他覺得礙眼？
就在白永彥覺得抗拒，理智催促他轉身離開時，卻偏偏瞥見她左手臂上明顯的淤青，還有被玻璃劃傷的痕跡。
「該死。」
莫名的惱火自他的體內升起，他在那群小混混準備動手的前一刻，驀地跨出腳步，出現在他們面前。
「艾雯，你不好好顧店，跑來這里鬼混什麼？」白永彥冷峻的雙眸彷佛燃燒著火焰。
江燕翎喜出望外，「你來得正好，這些人在欺侮寶儀姊，你快幫忙趕走他們。」太好了，救星出現了。
忽然看到一個殺氣騰騰的男人走進來，那些膽量不大的小混混面露不安，就怕白永彥真的是想為人出頭，可是，接下來的發展卻大出他們的意料之外。
白永彥眼神犀冷，淡淡的掃視那群小混混一眼，傳遞出來的訊息，除了淡漠，更多的是冷血寡情的味道。
「你們誰將車子停在隔壁我的店門口？我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移車，不管你們想做什麼，都不要影響我做生意。」
白永彥邊說邊指向停放在幸芙坊門口的幾輛摩托車，表示那些車礙了他的眼。
白永彥居然不是出面幫忙趕人，而是只在乎誰的車子擋在他的店門口，影響他做生意……非但那些小混混面面相親，就連江燕翎和寶儀也不禁傻眼。
搞……搞什麼啊？都什麼節骨眼了，他還只顧著做生意？！
這個白永彥，當真是冷血無情的魔鬼。
「白永彥，你沒看到這些人想要抓小柔嗎？」江燕翎以為他沒搞清楚狀況，連忙大聲告訴他，這些上門砸店的小混混有多壞、多可劣，可是……
「那又怎麼樣？你不是已經報警了？等一下交給警察處理就好了，不是嗎？」白永彥瞅著她，彷佛在說︰小姐，你未免管太多閑事了。
「就算我已經報警了，可是這些人還是賴在這里不走啊！最重要的是，你要幫忙攔住他們，等一下警察來的時候，好把他們全部抓去關起來。」不學好的壞小孩，就該到少年法庭去聆听教誨才是。
「你很好笑耶！現在是上班時間，你不在店里工作，跑來這里鬼混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對我這個雇主大小聲，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最讓他生氣的，還是他剛才又為什麼要像個瘋子似的到處找人？
「我……」江燕翎正想反駁，便听到遠處傳來警車鳴笛聲。
那些小混混立刻慌亂起來，帶頭的人為了避免任務失敗，直接下達指令，要求兄弟們趕快抓人逃跑。
「喂！白永彥，他們要抓走小柔了啦！你真的要見死不救嗎？」眼見他們動手搶奪偎在寶儀懷里的小柔，江燕翎趕忙跳上去阻止，順便開口「指揮」還站在門邊不動的白永彥。
翻了個白眼，又暗暗咬了咬牙，白永彥神情嚴峻，非常不爽的伸出右手臂，擋住正想抱著小柔從他身邊離開的小混混，僅是冷冷的親了小柔哭得淚汪汪的小臉蛋一眼，右手肘抬高，面無表情的撞向那個小混混的鼻梁，在小混混哭著喊疼的時候，又順勢以受傷的左手托住差點跌到地上的小柔。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了，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移車嗎？現在時間到了，你們已經把我惹毛了。」白永彥自言自語，好像是在解釋他並不是多管閑事，而是不爽有人亂停車子，妨礙他做生意。
接下來，由警方接手處理。
白永彥將惹麻煩的江燕翎拎回店里，準備好好的「照顧」她。
而在這一連串的混亂中，有一個男人從頭到尾都默不作聲的坐在車子里，監控著小弟們的行動，當他看到江燕翎熱心的沖進被他們鎖定為目標的店里時，就知道她是誰了。
這個女人，當真是陰魂不散，沒想到她被車子撞個正著，居然還沒事？
他不相信在這里看見她會是個偶然，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她一定是在私底下做埋伏跟蹤他的工作，不然她怎麼會這麼湊巧的出現在他初接任的地盤上？
看著手下們被羈押上警車，男人雙眸微眯，開始思考著接下來該做什麼事。
很好，既然她存心斷了他的後路，那就別怪他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