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青靈被樓滄溟背回村里的事拜幾個在山下玩耍的皮孩子所賜,一下子就像風一樣的傳開來了。
也因此他們還沒走到家門口,遠遠的就看見袁氏、樓芊芊、張嬸和小小,甚至連拄著拐杖的伍豐都出現在家門前著急的等候著,並在一看見他們就匆匆地朝他們快步走了過來。
除了他們之外,四周還有不少愛湊熱鬧的村民們,有的探頭探腦的在那邊偷看,有些竊竊私語的和其他人議論著,還有幾個和伍家人關系不錯的,則是直接跟著伍家的人一起朝他們圍了過來。
伍豐因腳傷落在後頭,袁氏算是兩人的長輩也是其中最長者,自然而然便由她來出聲問明情況。
「這是怎麼了?」她眉頭緊蹙,一臉關心的詢問道。
「我不小心跌下山溝扭傷腳了。」伍青靈苦笑著回答,聲音不大,但卻足以讓周遭探頭探臉的村民們听見她說的話。
「扭傷腳了?很嚴重嗎?我看看。」袁氏听了就欲上前查看。
「女乃女乃,先讓我背青靈回家您再看吧。」樓滄溟不得不出聲道。
伍青靈卻有不同的想法,急忙開口道︰「樓二哥,你先放我下來。你一路背我下山也夠累了,這一小段路讓張嬸攙著我走回家就行。」
耳听為虛,眼見為憑,她得下來走,讓村民看清楚她是真的腳痛得不能走,才讓男人背著她回來,要不然天知道村里一些碎嘴的婦人會把這件事傳成什麼樣子。
「你的腳都傷成這樣了,要怎麼走?」樓滄溟沉聲道。
他有些生氣,因為在下山的途中她就堅持下來走了一回,結果導致腳傷得更嚴重。他也是笨,竟然相信了她的保證,沒讓她月兌下鞋襪先確認過她的傷勢就信了她的話。
「拜托,大家都在看。」伍青靈不好解釋她這麼做的原因,只能低聲在他耳邊求道。
樓滄溟抬眼迅速地看了四周一眼,當下就明白了她想這麼做的原因,無奈之余,他只抿著嘴,半蹲來讓她雙腳落地。
張嬸立刻上前來攙扶她,張小小人雖小,也上前來幫扶,佔了她身邊的另外一個位置。
「靈兒,腳傷得嚴重嗎?還有辦法走路嗎?」拄著拐杖的伍豐終于來她身邊,一臉擔憂的看著被掩蓋在裙裝下的她的雙腳。
伍青靈看著拄著拐杖的爹,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苦笑,自我解嘲,道︰「爹,咱們父女倆這是什麼運氣?這下真是同病相憐的成了跛腳父女二人組了。」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伍豐蹙眉瞪眼道。
「我這不是苦中作樂嗎?」伍青靈苦笑道,又轉頭對攙扶著她的張嬸說︰「張嬸,麻煩你了。」
「小姐能走嗎?不行的話老奴也背得動你。」張嬸認真的對她說。
「我先試著走走看,不行再麻煩你。」伍青靈說著便讓她扶著自己跛著腳緩慢地往前走。
疼痛感隨著她的走動不斷地從腳踝處傳來,她一開始還能強忍著不作聲,但隨著冷汗慢慢地從她額頭上冒出來,她終于再也堅持不住的停下了腳步。
她抬起頭來,蒼白虛弱的臉色讓人看了心驚。
「張嬸,我不行了,還是得麻煩你背我了。」她虛弱的一笑。
「你這孩子一直在勉強自己是不是?」袁氏總算知道剛才孫子為何有些生氣了,原來——「你的腳傷是不是很嚴重?」她嚴肅的沉聲問道。
「有一點。」伍青靈苦笑。
「什麼叫有一點?哪只腳受傷了,讓我看看。」袁氏帶著命令的語氣道。
張小小年紀雖小卻很機靈,早看出小姐傷在右腳上,听見老夫人說的話之後立刻蹲來,將小姐右腳處的裙擺撩起再將襪子往下拉。
一瞬間,只听周遭接連響起了一道又一道抽氣聲,只因為伍青靈露出來的腳踝腫得比成年男人的拳頭還要大,又紅又腫的模樣簡直讓人觸目驚心。
「青靈啊,你也太能忍了,你這腳傷得有多痛啊!」鄰居李大娘忍不住抽氣道。
「靈兒,你真是太亂來了,傷得這麼嚴重你怎麼不早說,還下地走?」伍豐心疼的責怪道。
「沒錯,你這孩子真是太亂來了,剛才就該讓滄溟直接背你進屋里才對。」袁氏有些心疼的附和道,一頓後又說︰「這傷得找個大夫來看看才行。」
「二哥已經去找了。」樓芊芊開口說,眾人這才發現人群之中早已不見樓滄溟那高挑的身影。
接著眾人七手八腳的把伍青靈送回家,那些前來湊熱鬧的人這才慢慢地散去。
很快的,樓滄溟就將村子里一個會正骨的老大夫請了過來。
這個老大夫在治療跌打損傷之類的外傷很有一套,這是樓滄溟上輩子親身體驗過的,所以他才放心將這老大夫找來替伍青靈治療腳傷,要不然的話他早就去向村長借車送她到鎮上的醫館了。
老大夫替伍青靈扭到的腳踝正位,又替她敷上獨門藥膏包裹好之後,留下一句過兩天後再來換藥的話,收下診費就瀟灑離開了。
「幸好沒有傷到骨頭。」伍豐松了一口氣。
「即便如此也得休養上大半個月,這叫我們祖孫三人怎麼放心在五天後起程離開呢?」袁氏憂愁的看著這對同病相憐的父女猶豫的說。
他們原本就定在孫子生辰的隔日一早出發回濟陽的,這下子還能照計劃在那天起程回家嗎?
她看向孫子,然後就听孫子開口說︰「女乃女乃,咱們再多留幾天吧,至少等青靈的腳傷痊愈了再出發。」
袁壓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就知道孫子會這麼說。
「行。」她點頭同意道。「反正家就在那里也不會長腳跑不見,晚幾天出發就晚幾天出發吧。」
「嬸子,不需要這樣,家里還有張嬸、張銘和小小在,你們盡避照預定時間出發就行了。」伍豐趕緊說道。
「你這是嫌我們在這里叨擾太久,恨不得我們早點離開不成?」袁氏瞪眼道。
「嬸子,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伍豐苦笑著說。
「那就好。」袁氏滿意的點頭,然後將目光轉向孫子,一臉嚴肅的朝他秋後算賬。「滄溟,你陪青靈上山不就是為了要保護她嗎,怎麼還讓人家受了傷呢?」
「是我的錯。」樓滄溟直接認錯。
伍青靈呆了一下,趕緊聲道︰「女乃女乃,這不是樓二哥的錯,您別怪他,是我自個兒不小心才受傷的。」
「他陪在你身邊卻還讓你受傷就是他的錯。」袁氏堅定道。
「不是的,是我急著要去摘猴頭菇沒看路,這才會一腳踩空跌進山溝里,真的不關樓二哥的事。」伍青靈簡單的說明前因後果。「相反的,若不是有樓二哥在場將我從山溝里救上來,說不定我現在還窩在山溝里求救無門,所以我很感謝樓二哥。」
「你這孩子以後別再上山了,要做什麼叫張銘去做,你一個姑娘家老進山里去實在是太危險了。」袁氏嚴肅道,和她孫子的想法不謀而合。
「老夫人說的對,以後小姐有事就吩咐張銘去做,別再自個兒去冒險了。」張嬸在旁點頭附和道。
「我也不想這樣,但有些事還真是非我不可。」伍青靈無奈的苦笑道。「像是我今天在山里摘到的猴頭菇,你們可有人知道它、認得它?」
「青靈姊姊,那猴頭菇到底是什麼東西啊?也是野菇的一種嗎?你為什麼叫它猴頭菇?難道它長得很像猴子的頭嗎?」樓芊芊忍不住好奇的出聲道。
伍青靈點頭,讓張小小將她那被眾人遺忘的包袱拿過來,然後從中將猴頭菇拿出來給大家看。
「哇,好大一個,它真的能吃嗎?好吃嗎?」樓芊芊驚異的問。
「好吃,非常好吃,可以和肉相比。」伍青靈點頭道。
「真的嗎?」樓芊芊睜大雙眼。
「真的。」伍青靈信誓旦旦。
「那我要吃。」樓芊芊迫不及待的說。「青靈姊姊,你什麼時候要煮這猴頭菇給我們吃?」說著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伍青靈受傷的右腳,心想著腳傷應該不會影響到做菜吧?不然也可以坐在一旁指導張嬸或她來做,是吧?
「你這個小饞貓,沒看到你青靈姊姊還受著傷嗎?」袁氏瞪了孫女一眼。
這丫頭在這虎谷村無拘無束的住了幾個月,整個人都變得沒規矩了。
樓芊芊微微地嘟了下嘴,卻也不敢再說想吃的話。
伍青靈見狀微微一笑,道︰「晚上我就先煮一些讓大伙嘗嘗鮮,余下的得等樓二哥生辰那天,我答應了樓二哥要用這猴頭菇做一道讓他贊不絕口、畢生難忘的生辰料理替他慶生。」
「那我們能吃嗎?」樓芊芊終究還是忍不住的出聲問道。
「這……你得問你二哥。」伍青靈逗弄她。
「不能。」樓滄溟一臉正經的配合道。
樓芊芊的嘴巴立刻扁了起來,來回看著他們倆半晌,最後轉頭朝袁氏抗議道︰「女乃女乃他們兩個好壞,都聯合起來欺負我。」
袁氏頓時被逗笑了出來,其他人也忍不住炳哈笑了起來,一掃先前因伍青靈受傷所帶來的沉重氣氛。
「女乃女乃。」
袁氏才進房剛剛坐下來,就听見孫子的聲音從房門外響起,她露出一抹果然的神情,喬了個舒服的坐姿之後,這才不疾不徐的開口應道︰「進來吧。」
站在房間外頭的樓滄溟聞言,立刻掀開門簾走進女乃女乃和妹妹在伍家客居的房里。
「坐。」袁氏不動聲色的看了孫子一眼,只見他雖面容平靜,但帶笑的明亮雙眼卻隱藏不住他此刻的好心情。「說吧,是不是青靈那孩子點頭允了?瞧你那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說完她忍不住搖了搖頭。
「沒有,她還沒答應,她讓我去問大叔,只要大叔點頭同意這件事,她就同意。」樓滄溟咧嘴道。「所以,我又要來請女乃女乃您幫忙了,只要您肯出馬,大叔肯定會同意將青靈嫁給我。」
「你倒是對女乃女乃信心十足啊。」袁氏似笑非笑的看著孫子。
「女乃女乃最厲害了。」樓滄溟捧道。
「為了讓女乃女乃幫你,你竟然連拍馬屁都學會了?」袁氏把大驚失色演得維妙維肖。
樓滄溟哭笑不得。「女乃女乃,這完全是孫兒的肺腑之言,絕不是什麼拍馬屁、」
「是嗎?」袁氏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所以你跟她說了咱們家的事了?」她換上嚴肅的表情。
「說了。」樓滄溟點頭。
「那丫頭的反應如何?」袁氏目不轉楮的看著孫子。
「面不改色,處之泰然、」樓滄溟直視著女乃女乃的雙眼回答道。
女乃女乃這般看他是擔心他會說謊騙她,替青靈的真實反應,例如驚嚇、恐懼,又或者是能攀高枝而歡天喜地之類令人不喜的反應做遮掩吧?可惜這些反應她一個也沒有。
袁氏安靜地凝視了孫子一會兒後,緩緩地開口道︰「果然是無知者無畏嗎?」
「女乃女乃,您真認為青靈像是個無知之人嗎?我並不認為她是。」樓滄溟認真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真的不害怕、不擔心懸在咱們樓家頭頂上的那把刀嗎?」
「她害不害怕、擔不擔心我並不清楚,但是不在意卻是肯定的,否則不會面不改色,更做不到處之泰然。」樓滄溟肯定道。
「這難道不是無知者無畏嗎?」
樓滄溟搖頭。「懸在咱們樓家頭上那把刀她感受不到或許可以說無知者無畏,但是她在知道咱們真正的身分之後,女乃女乃可有看見她對咱們的態度有所改變?她再怎麼無知也不可能不明白貴賤之別吧?」
袁氏輕愣了一下,她先前倒是沒想到這一點。「面不改色,處之泰然,果然就像你所說的一樣。」她喃喃自語般的輕道。
樓滄溟不由自主的微笑。「我說過她很特別,特別的與眾不同。」
「你啊,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袁氏瞋了孫子一眼。
「女乃女乃要這麼說也行。」樓滄溟不以為忤。「女乃女乃,咱們什麼時候去找大叔談這事?」他有些迫不及待。
「你急什麼,總得讓他們父女倆私下先通個氣談一談吧?」袁氏白了孫子一眼,感覺有些無言。
這孩子向來沉穩,沒想到對這門親事卻是這般的猴急,看樣子伍青靈這個孫媳婦大概是跑不掉也換不了,要不然的話天知道這個倔性子的孩子將來還會不會有其他的姻緣。
女乃女乃的話讓樓滄溟微怔了一下,無奈之余也只能按下心急,耐心再等個幾天了。
隔日樓滄溟觀察了一下伍豐,發現伍大叔跟往常一模一樣,不管是對他的態度或看他的眼神都與平日無異,換句話說就是他們父女倆肯定還沒通氣。
他無奈,只能再等等,怎知這一等就是三天,而且重點是伍大叔始終如一,一點異樣的反應都沒有。
為此,他再也按捺不住的直接找上女乃女乃,對女乃女乃說道︰「女乃女乃,咱們別等了,直接找伍大叔談吧。」都過了三天,青靈若想先和她爹通氣的話早就通了,不會等到現在。一頓,他忍不住懊惱的補了一句,「過去這三天咱們是白等了。」
袁氏被孫子這急不可耐的模樣弄得都快沒脾氣了,一句廢話也沒說,直接就起身道︰「走吧走吧,女乃女乃再不幫你把這件事給辦好,你不急死,女乃女乃我都要被你煩死了。」
樓滄溟表情一僵,雖然有些尷尬,但和趕緊將心系兩世的姑娘定下來這事相比都不算什麼。所以到頭來他也只是厚著臉皮對女乃女乃咧嘴一笑,道︰「謝謝女乃女乃。」
袁氏搖了搖頭,再沒多說一句話就直接去了伍豐那里,和這個未來親家好好的談一談兩個孩子的親事。
伍豐怎麼也沒想到樓滄溟竟會看上自家大歸的女兒,雖然他並不認為自己的女兒配不上對方,但在外人來看肯定沒有一個人會覺得他的女兒配得上人家。
樓滄溟長得很好看,舉手投足都有一種貴公子的風範,事實上不僅是他,袁嬸子和芊芊姑娘也都和他們這些鄉下人不同,這樓家人肯定非富即貴,他早有所感,只是不清楚他們真正的身分而已。
不過不管他們是何身分,這事他從沒放在心上,因為在他的想法里,這些身分不凡的人遲早都會離開這里,與他們這些平民百姓分道揚鑣,各過各的生活,可是眼前這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樓滄溟會看上自家大歸的女兒已經夠讓他瞠目結舌、難以置信了,怎麼連老夫人這個做長輩的好像都不反對,還前來游說他允諾兩個孩子的親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伍豐整個人都懵了。
「嬸子,這事、這事……您……這……他……」他語無倫次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你不用急,慢慢說,有什麼想法你都可以說出來,咱們討論一下。」袁氏柔聲說。
討論?伍豐苦笑了一下,這事要怎麼討論,要討論什麼啊?
他沉默的整理了一下思緒,又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這才緩緩地重新開口道︰「嬸子,您應該知道靈兒成過親,卻被簡家休離的事情吧?這事在村里並不是個秘密。」
「我知道,也知道這事從頭到尾都不是青靈丫頭的錯,是那簡家欺人太甚。」袁氏一臉嚴肅的沉聲道。也因為知道是這樣,她對孫子想娶下過堂的青靈這件事才沒有太過抵觸的心情。
「不管是不是靈兒的錯,靈兒都是個大歸女,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伍豐緩緩地搖頭道,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說︰「嬸子,據我所知,世佷他似乎並未成過親,您難道不希望他能娶個清白、從沒嫁過人的姑娘為妻嗎?」
「怎會不希望?」袁氏苦笑的老實承認道︰「可惜我那孫子向來有主見,性子又倔,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可從來沒有人能讓他改變心意的。」
「婚姻大事向來都是听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性子再倔也不能自己決定這事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他不拜堂,我們也拿他沒辦法啊。」袁氏一臉無奈,一頓之後又坦白道︰「不瞞你說,那孩子曾經定過親,有過一個未婚妻,結果為了拒婚他竟然離家出走搞失蹤。」
「這……是真的嗎?」伍豐都被驚得目瞪口呆。
袁氏苦笑的點頭。「雖然那孩子有他拒婚的理由,那親事都訂了好幾年了哪能說退就退?結果他見家里不同意幫他退親,隔日留下一封信人就消失不見了。」
「所以,你們就這樣和女方家退了親?」伍豐有些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畢竟一個姑娘家的名聲……
「當然不是,我樓家絕對不會隨意做出這種負人之事。」袁壓義正詞嚴的迅速道。
那婚約是怎麼解決的?伍豐心想著卻不好意思問出口。
袁氏看出他心里的疑問,也不需要他問便直接說明道︰「當初那孩子拒絕結那門親事時,曾對我們說了一些事情,只是當初他空口白話我們沒人相信他,可是後來事實證明那孩子並沒有冤枉任何人,兩家的婚約自然也就解除了。」
回想起三年前的那個丑聞,她真的很慶幸當初孫子抵死不從的逃了婚,要不然真娶了這麼一個與人私通、不知廉恥的女人進門,那他們樓家和她優秀的孫子豈不是成了濟陽最大的笑柄?
伍豐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他就覺得樓家不是這樣的人。
「伍豐啊,你叫我一聲嬸子,我應了你就沒把你當成外人。」袁氏看著他說。「你可知道我家老頭子是有爵位的?」
「爵、爵位?」伍豐震驚的瞠大雙眼。
「沒錯,即便是知府和縣令見到都要鞠躬行禮的濟安侯,更是你們老百姓眼中難以觸及的貴人。」袁氏面色淡淡的說道。
伍豐聞言不僅臉色變白,連額頭都開始冒汗了,雖然他並不清楚那個濟安侯是多大的官位,但是連知府老爺和縣令大人都要行禮的人……
想到這里,伍豐渾身一僵,手忙腳亂的趕忙從座位上站起來想向袁氏行禮,卻讓後者伸手搖頭阻止了下來。
「坐下來,不要對我多禮。我若想讓你對我卑躬屈膝早就表明身分了,沒表明就是不想你們對我們祖孫仨人如此見外。更何況我們到現在都還在打擾你們,受你們父女倆的照顧。」袁氏說。
「能照顧老夫人和小姐是我——不,是草民的榮幸。」伍豐趕忙說道,態度和語氣都變得有些拘謹。
「瞧,這就是我之前不願表明身分的原因。我還是喜歡你叫我一聲嬸子,待我就像對待自家長輩一樣。」袁氏無奈道。
「這怎麼行呢,您的身分尊貴。」伍豐不由苦笑道。
「不久後咱們就要成為親家了,怎麼不行呢?」袁氏瞪眼道。
「老夫人,我家靈兒實在是配不上貴公子啊,就算不提靈兒嫁過人的事,也是門不當戶不對啊。」伍豐苦苦的笑道。
「只要我們樓家說配得上那就配得上。」袁氏霸氣道。
伍豐看了她一眼卻是沉默不語,一臉的為難。
他的靈兒命苦,小小紀就沒了娘親,他這個爹又沒用,瞎了眼的替她選了簡正浩那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做夫婿,導致她辛辛苦苦的為婆家做牛做馬了兩年卻落得被休棄的下場,淪為他人蜚短流長、指點誹謗的對象。
好不容易女兒才用自己的本事讓人住了嘴,在村子里奠定了自己存在的價值與地位,他又怎麼忍心讓她再嫁到一個他們父女倆都無力抗衡的地方,再經歷一次甚至是一輩子被人指點非議與瞧不起呢?
不行,他不能讓女兒陷入那種困境里。
「老夫人——」
「伍豐,」看出他有拒絕之意,袁氏當下先聲奪人,「你能說出剛才的話,想必就知道貴族和老百姓的差別,像我滄溟這種的世家弟子要強娶一個平民百姓之女完全是易如反掌之事,別說是娶了,就算是強納為妾、為通房,你們這樣的老百姓也毫無抵抗之力。」
伍豐瞬間面無血色的迅速道︰「我們家靈兒不做妾。」
「當然,所以我一開始與你說的就是娶,而不是納……」
房門外,前來尋爹談事卻無意撞見這事,連在門外偷听了好一陣子壁腳的伍青靈終于讓樓滄溟給強拉到院子里。
她在院子里榆錢樹下的長板凳坐了下來,將拐杖放到身側之後,這才似笑非笑的抬起頭看著樓滄溟問他,「干麼不讓我繼續听下去,你是不是心虛了?」
樓滄溟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問︰「我心虛什麼?」
「納妾的事啊。」伍青靈挑眉道。
「什麼納妾的事?」樓滄溟瞬間蹙起了眉頭。
「像你這種身分的少爺,不是一向都要三妻四妾嗎?」伍青靈直視著他的雙眼,語氣半開玩笑的說︰「你不會也在娶正妻之後就開始不斷抬小妾進門吧?像我這種小老百姓還是習慣一夫一妻的生活,可沒辦法適應三妻四妾那樣復雜的環境,所以啊,你若是真想娶我,可就得絕了想要三妻四妾的念頭,你不覺得可惜嗎?」
「可惜什麼,除了你之外,這輩子我不會要其他女人。」樓滄溟自然而然的說道,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伍青靈呆了一下,不解的問︰「你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哄我、尋我開心啊?」
「我當然是認真的,只要你願意嫁給我,今生今世我就守著你,守著咱們的孩子過一輩子,絕無二心。」樓滄溟鄭重的對她承諾道。
伍青靈沉默了下,問他,「如果長輩有命呢?」
「你剛才不也听到了嗎?拒婚和逃婚的事我都做了,你認為我會接受那樣的無理要求或命令嗎?」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果咱們真成了親,而我卻生不出個兒子,他們以此為理由要你納妾呢?」伍青靈又問。
樓滄溟輕怔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問出如此刁鑽又犀利的問題。
為了傳宗接代嗎?這種事他上輩子就已經做過了,這輩子他不會再委屈自己,所以他直視著她的雙眼,斬釘截鐵的回答道︰「不納。」
「即便違逆父母之命,背上不孝之名?」她追問。
「如果他們一定要拿這事來稱我不孝的話,那麼這個罵名我認。」他點頭說。
伍青靈的心情有些復雜,既感動他願意為她這麼做,又有些擔心如果婚後他真的這麼向著她,她所要面對的婆媳問題可能會很大,但她最擔憂害怕的則是自己能否回報他的深情,她畢竟嫁過人還傷過心,而且還是兩回。
「你就這麼喜歡我?」她問他。
「嗯,很喜歡,非卿不娶。」他深情款款的看著她,柔聲答道。
伍青靈略微沉默了一下,又緩聲問他,「我們相識的時間並不長,如果你娶了我卻發現並沒有你想象中的美好呢,你會不會後悔?」
「不會。」樓滄溟堅定道。
「你怎能如此確定不會?」
「因為你就是我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