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日蘇宜姍難得沒被辛老夫人的丫鬟叫去佛堂,她樂得在後宅里走動,找來一些年資較深的婆子套話。
打著是辛世豫未過門媳婦的頭餃,再加上如今辛世豫可是辛氏操著生殺大權的家主,這些最懂得見風轉舵的老嬤嬤,自然知無不答,恨不能多巴結她一些。
蘇宜姍問起了田氏,問起了上一輩的那些恩怨糾葛,一听之下便覺得田氏是個身世堪憐的女人。
田氏因為家貧而被嫁給辛堯當作姨娘,只得到幾年的寵愛,便在王氏的挑撥下失去辛堯的關愛,成了辛家最沒地位名分的姨娘,
除了吃穿用度不愁之外,辛家人待她如同下人一般無禮。
辛世豫的下場就更淒慘了,受盡上頭這些兄姊的欺凌,最終落得悲憤逃家的下場,那些婆子一提起這對母子,臉上全是憐憫之色,無一例外。
「庶公子能活著回來,那真的是太好了,相信他一定能替田姨娘出口怨氣。」
那些懂得適時選邊站的嬤嬤,口徑一致地如是說道,彷佛她們已能預見辛世豫將會對王氏等人做出報復之舉。
蘇宜姍不知道夏宇威是不是打算替辛世豫雪恥,或者復仇,她比較在意的是,究竟正牌的辛世豫去了哪兒?他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嗎?當年離開辛府之後,他都遭遇了什麼樣的事?
雖然這些都不關她的事,可是隨著在辛家待得越久,听到關于田氏母子倆的種種遭遇之後,她實在無法視若無睹。
她想查個水落石出,這對可憐的母子,到死都沒人能替他們說上話,或是協助他們改善在辛家的處境,眼下他們一個死,一個不知去向,總要有人幫他們討回公道。
蘇宜姍回到墨月軒,才想找個借口把辛府的老管事找來問話。
不料,她的臀才剛沾上軟榻,墨月軒便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看著辛老夫人與王氏母女等人,一群人來勢洶洶的進了正廳,蘇宜姍心下詫異的起身相迎。
「宜姍見過老夫人,還有夫人以及辛小姐……」
「住口!」辛宛芬搶先發難,一臉鄙夷地痛斥。「你這個女人還真有臉,明明是個低賤的偷兒,還敢妄想進我們辛家的門。」
「偷兒?」蘇宜姍傻了眼。
「我們不能讓身世不清不白的人進辛家門,自然得派人去大晉查查你的底,這一查可不得了,沒想到你竟然是個賊。」辛宛芬不齒的瞪著她。
「啊?」蘇宜姍更傻眼。
宜姍這個身分是捏造出來的,她們派人去大晉查,究竟都查了些什麼?難不成真這麼巧合,真有女子名喚宜姍7
蘇宜姍哭笑不得的說︰「敢問辛小姐,你們都查到了什麼?」
「你以為來了魏國,過去的所作所為便能一筆勾銷?」辛宛芬冷笑。
「宜姍,我是看在世豫的面子上,才會收留你,可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不堪的過去,當真教人大痛心!」辛老夫人義正嚴詞的斥道。
喔,她懂了,看來這些辛家人是打算硬扣她罪名,好光明正大阻止她與夏宇威在一起。蘇宜姍恍然大悟地想道。
「我不明白我做了什麼,能教辛老夫人這麼痛心?」蘇宜姍不以為然地反問。
「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底有數。」辛宛芬一臉幸災樂禍。
王氏道︰「宛芬房里的首飾近日來短少許多,問遍了下人都沒有著落,方才問過了後宅的婆子,才知道最近你常在各院落走動。」
言下之意,辛宛芬房里短少的首飾,全是她偷的?蘇宜姍听出了話中的玄機,錯愕之余不禁有些發惱。
這就是她們的對策?誣賴她偷了首飾,把她扣上偷兒的罪名,未免也太……太小兒科了!
蘇宜姍開始同情起這堆女人的智商,忽然間她想起夏宇威的話,總算明白何以夏宇威會說他不擔心辛老夫人。
但,王氏與辛宛芬呢?這對母女看上去並不蠢,當年還能暗中搞鬼,害慘了田氏母子,由此可見,王氏的城府頗深,心計不少,怎麼也會用這種方式來陷害她?
「辛夫人的意思是我偷了那些首飾?」蘇宜姍直截了當的問道。
「來人,給我仔細的搜!」王氏視她如無物,直接對身旁的管事嬤嬤下令。
那些婆子應了聲,開始在屋里胡亂翻找,不多時,她們不知從哪兒弄出了幾個紫檀匣子,匣子里裝的正是辛宛芬短少的那些首飾。
見狀,蘇宜姍望向了一旁縮著身子的萱若。
萱若兩頰通紅,眼角噙著淚水,低垂著臉兒不敢抬起。
霎時,蘇宜姍明白了一切。她不怪萱若,萱若身不由己,在這種封建年代,萱若這樣的小丫頭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事實上,她並不討厭萱若,她很同情這個才十四歲的小丫鬟,如果有機會,她倒想帶萱若一起離開這個令人作嘔的辛府。
「稟告老夫人,這些首飾全是宜姍姑娘的衣箱里找到的。」管事嬤嬤將那些匣子捧上辛老夫人眼前。
「竟然真的是你偷的。」辛老夫人震怒。
「女乃女乃,不只這樣,我們派去大晉的人,還查到了她的底細,听說她在大晉本就是個賊。」辛宛芬洋洋得意地瞟了蘇宜姍一眼。
「辛小姐可有證據?」蘇宜姍不以為然地問。
「那是當然。」辛宛芬露出微笑,朝身旁的丫鬟吩咐︰「靜兒,去把人帶過來。」
人?什麼人?蘇宜姍不動聲色的等著。
不一會兒,辛宛芬的貼身丫鬟去而復返,身後還跟著一名身穿晉人衣飾的男子。
蘇宜姍沒見過那名小廝,但心中大概有個底,她猜想,這幫人八成是隨便找個晉人來栽贓她,反正古代做事又不講求科學實證,有時三言兩語便能扣人罪名。
「小姐,人帶來了。」靜兒朝辛宛芬福了福身。
「丁伍,你睜大眼楮看看,眼前這位是不是你認識的宜姍?」
辛宛芬不客氣地吆喝著那名男子。
名喚丁伍的男子先是朝辛老夫人躬身一拜,接著才抬起頭望向蘇宜姍。
原本,這個丁伍是辛宛芬派人去找來的晉人,盡避魏國與大晉並無交惡,可兩國之間仍有心結在,魏人與晉人少有通婚,但兩國經商貿易倒是往來頻繁。
不過大晉國力鼎盛,晉人多少有些高高在上的心態,對于魏人並不是那麼瞧得起,因此會長居或定居于魏國的晉人,多是在大晉過得不好,抑或是犯了罪而竄逃至魏國躲藏的晉人。
甭說是他人了,就好比她跟夏宇威,正是被靖帝追殺才會逃至魏國的逃犯,便是最好的例子。
是以當蘇宜姍看見辛宛芬找來這個丁伍,她只覺得好笑,隨便找個晉人假裝認識她,便想胡亂扣她罪名,這些古人陷害人的手段也太粗糙。
「丁伍,你可看清楚了?」辛宛芬厲聲問道。
那個丁伍也是個收錢做事的人,可當他抬頭看見蘇宜姍時,臉色立刻轉為慘白,唇齒打顫的發起抖來。
見狀,所有人莫不錯愕。
「丁伍,你是怎麼回事?」靜兒上前推了丁伍一把。
怎料,那個丁伍竟然跪了下來,一臉恐懼的望著蘇宜姍,求饒道︰「公主……公主,您怎麼會來這里?小的沒長眼,不知道公主來此,小的該死……」
聞言,辛家那幫女眷全傻了眼,蘇宜姍則是驀然變了臉色。
「什麼公主?」辛宛芬嗓子拔尖的嚷起來。「丁伍,你究竟在胡說八道什麼?」
「辛小姐,您給的銀子我不能收……」丁伍已經怕得語無倫次。
原來,這個丁伍是大晉逃兵,因為過去在軍營中犯了軍戒,為了逃避受罰便逃離大晉,躲到魏國當起地痞無賴。
辛宛芬陡然漲紅了臉。「你在胡說什麼?!我幾時給你銀子了?」
「辛小姐,您要我栽贓的人,可是大晉的貞靜公主啊!我還不想死,您行行好,找別人吧!」
說罷,丁伍朝著蘇宜姍用力一磕頭,旋即起身想逃。
「把人抓回來!」不想,臉色鐵青的辛老夫人竟然選在此時開了口。
守在門外的小廝,即刻將奪門而出的丁伍抓回房里。
蘇宜姍心下忐忑,暗暗叫糟,與其真實身分曝光,倒不如被栽贓成偷兒。
「你為什麼喊她公主?」辛老夫人一雙眼炯炯有神的盯住蘇宜姍,嘴里卻問著被小廝挾持住的丁伍。
丁伍渾身打顫的低下頭,什麼話也不敢多說。
辛老夫人震怒。「你要是再不說,我就讓官府的人來抓你,你該知道,晉人在魏國犯了法,罪刑可是要加重的。」
聞言,丁伍只好發抖的說︰「辛老夫人,你們讓我來指認的這個姑娘,她不是什麼宜姍姑娘,而是大晉的貞靜公主。」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莫不面露驚愕,就連見多大風大浪的辛老夫人,也當場倒抽了一口冷氣。
貞靜公主!那可是大晉王朝最寶貝的公主啊!除非傻到想與整個大晉王朝為敵,否則誰敢動這個金枝玉葉!
王氏與辛宛芬等人雖是內宅女眷,可對于這種名號響亮的名人,自然也有耳聞,她們一听見丁伍的話,臉色個個刷成慘白。
辛老夫人更是面色凝重的瞪大眼。「貞靜公主?你居然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連詠菲!」
看著這幫辛家女眷一雙雙眼全瞪著自己,蘇宜姍只能對她們扯開一抹苦笑。
這下糟了,她的身分曝了光,接下來該不會就是夏宇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