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不如安太座 第十章 點翠後冠

作者 ︰ 綠光

兩人在卓家用過午膳後,晌午過後便回到徐家,依禮他倆應該去柳北苑跟大薛氏告知一聲,盡避卓韻雅有些不願意,但還是配合了徐爵一道去。

然而,當他倆來到柳北苑時,就听見屋里傳來書冊砸落地的聲音,還夾雜大薛氏的怒斥聲。

兩人對看了一眼,加快腳步進了屋子,就見到徐鼎坐在下首,腳邊散落幾本賬本,而上首的大薛氏早已經坐不住,指著徐鼎怒罵著。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娘,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徐爵快步來到大薛氏面前問。

「你問他啊,問他到底干了什麼好事,問他是如何偷天換日,瞞天過海之後中飽私囊的!」大薛氏說到激動處,抓起花幾上的賬本又朝徐鼎那頭扔去,方巧落在卓韻雅腳邊。

卓韻雅彎腰拾起一本翻看,余光瞅著一臉雲淡風輕的徐鼎。她大略地翻看過,一時間也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但大薛氏的說法就是直指徐鼎牟利自肥。

「二弟,到底是怎麼回事?」徐爵也拾了一本翻看,賬本寫得工整,賬目乍看之下很是正常,然而他從小就模賬本,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相對的,二弟這方面也沒比他差,就算他從中拿了什麼,也不可能記下這種滿是破綻的賬本。

拿這種賬本說二弟中飽私囊,真是太瞧不起二弟了。

「我從行鋪回來就听說大娘找我,一來大娘便說幾家行鋪的管事交上這些不清不楚的帳本,在她問過之後,才知道是我以權逼迫管事每月拿錢孝敬,所以才造成賬目短缺。」徐鼎細細道清原由,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了。

他幾乎長年在外,想要把手伸進各家行鋪里也不是簡單的事,但如果是徐爵要干這事,肯定比他容易許多。

「你這話是說我栽贓你?」大薛氏哼笑著,又取了一本賬本交給了徐爵。「你自個兒瞧,這座玉礦是你兩年前買下的,是不?去年采璞玉共三千兩百斤,今年則有近五千斤,可是那些璞玉到底在哪?」

「大娘,我這大半年的都待在古敦,這玉礦的事與其問我,倒不如問大哥。」徐鼎依舊老神在在,壓根不將她當一回事。

「你這是想要推諉不成?我問過游管事了,在逼供之後,他終于坦承是你將璞玉運出,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大娘光听游管事的片面之詞就想定我的罪,對我來說未免太不公平。」

「你要公平?成!」大薛氏像是早有準備,看了外頭的楚嬤嬤一眼,楚嬤嬤朝旁使了個眼色,不一會便有人將游管事給領來。

「徐鼎,游管事就在這兒,你倆好好把話對上,讓我瞧瞧到底是誰在說謊,誰在搞鬼。」

卓韻雅看向那游管事,年近半百,身形端正,面容嚴肅;余光偷偷打量了徐鼎一眼,瞧他彷似臉色微變。

難道,他真做了什麼?

是為了日後奪回當家之位,所以私底下謀劃了什麼,反倒被游管事給出賣?她猜想著,便听徐鼎瀟灑道——

「事已至此,大娘何不說說,到底要如何辦我?」

認了?卓韻雅不解地瞅著他。就這樣不對質、不辯答,伏首認罪了?這可壓根不像他的性子了。

「說什麼辦不辦?你是徐家人,再如何不堪,我也不會將你押進官衙,丟盡祖宗的臉,可也不能這般輕易放過,否則又怎能服眾?」大薛氏像是斂了幾分火氣,坐回了上首的位子。「現在呢,我只要你交出通行令牌,往後不準插手各行鋪。」

徐爵聞言,忍不住開口阻攔。「娘,這事如此處置太過粗糙,再者咱們又不能只听信游管事的說法。」

「你在胡說什麼?游管事是你爹在世時最倚重的二把手,他的話要是不能信,咱們還有什麼人能信?」

卓韻雅垂著眼,慢慢地厘清,得知游管事是徐詰在世時最信任的,也難怪徐鼎不爭論了。

可,總不能真將令牌給交出去,一旦交出去,他就等于一無所有,在徐家也毫無舉足輕重。

「成,交出去就交出去,一會我就讓人送來,如此,大娘可滿意了?」徐鼎起身撢了撢袍角,看了徐爵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知道咱們為何無法像一般手足了?」

徐爵沉著臉不語,只能眼睜睜看著徐鼎離開,而後草草向大薛氏請安完,帶著卓韻雅回主屋。

「大哥,我想去看鼎哥哥。」一進屋,她就忍不住央求著。

她知道他心里必定難受,她想和他談談是否有其他法子不讓他交出令牌。

徐爵一听,往外望去,讓下人全都退下。才一轉眼,本是板著的臉突地流淌笑意。「不急。」

「不急?」

徐爵笑意依舊。「這出戲是二弟要我陪著一道演的,他這麼做自有他的用意,你只管看著就成了。」

卓韻雅听得一愣一愣,在榻上坐下後,忍不住問︰「大哥的意思是你幫著鼎哥哥對付自己的娘?」天底下有哪個人會干這種事?大哥如此配合鼎哥哥,不是等于將整個徐家的江山都送給鼎哥哥了?

「這算對付嗎?只能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徐爵苦笑了下。他的內心其實很兩難,盡避母親萬般毒辣無情,可畢竟是生養他的,要他真的棄她于不顧,他實在做不到,似如果要他眼睜睜地看她一再傷害徐鼎,他更是萬萬不能。

他勢必要做抉擇,不管這個決定有多難,他只能選擇一方。

就當作是彌補,就當是讓自己好過一點。

「人辨,為何你待鼎哥哥如此好?」她忍不住問。

道些年來,她和大哥的接觸不多,對他也談不上多熟識,可她一直知道大哥不管在人前人後,都待鼎哥哥極好。

「因為他是我弟弟。」他笑道。「因為他是第一個在我面前擺臭臉的人,也是第一個在我面前笑得真誠的人。」

「就這樣?」

「當然,還有許多是屬于我跟他之間的回憶。」徐爵笑得賊壞賊壞的。「不過,這些我就不多說了,倒是你,盡避放寬心,橫豎二弟不會有事。」

「真不會有事?」

「這是他布的局,能有什麼事?」徐爵好笑道。

「可誰會布局逼自己交出權力?」這種局,敵未倒,他就先自傷三分,正要斗起來,哪里還有勝算?

「兵者,詭道也。」他不得不說,二弟這步棋走得極好,更慶幸他從來沒有與他為敵的打算。

徐府里看似風平浪靜,可下人們都在竊竊私語,說是二爺已經失勢,可以想見未來會過得何其狼狽悲慘。

至于那位听說已經失勢的二爺,每天窩在自己的院落里,吃飽睡好,偷得浮生半日閑,可快活了。

對徐鼎而言,他截至目前為止的生活都在汲汲營營地學習,步步為營地與人斡旋,他待在自己院落的時間,遠少于在馬背上的日子。

所以,能夠每日悠閑賞花逗鳥,他可珍惜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段時日他見不到卓韻雅。

但,他還有後半輩子可以與她共度,所以也不急于一朝一暮。

約莫半個月後,宮中貴人帶了旨意而來,大薛氏聞言,立刻差身邊的嬤嬤知會徐爵一聲,趕緊到前院接待。

待一行人來到前院大廳時,宮中貴人正在廳里品茗,身後還站了幾名宮人。那位貴人見人都到了才不疾不徐地起身,噙著笑意道——

「咱家是司禮監的太監,今兒個來是奉皇上旨意,讓徐家替皇上尋一頂點翠後冠,恭賀皇後產下嫡皇子。」文公公嗓音細軟,姿態柔軟地說明來意。

大薛氏聞言心里微頓了下,示意徐爵向前問個清楚。

「公公,替皇家尋物,該是皇商之責才是。」徐爵低聲解釋著。「徐家乃是行商,雖然手上有經手各國的珍品買賣,可點翠這一物甚是少見,想找恐怕不易。」

「確實是不易,正因為不易,皇商才拒了這事,親自到皇上面前告罪,又適逢有人提起徐家可以自由出入各國,經手的珍品不少,總有法子能弄到手。」文公公笑容可掬地提點著。「話說回來,點翠這門工藝不就是從西秦而來的?」

「可是點翠畢竟是稀世珍品,光是找就要耗上不少時間,怕到時候遲了時間,會惹龍顏盛怒,這……」徐爵一臉為難,忖著所謂的「有人」,到底是哪個人故意放這種消息要惡整徐家。

「徐當家,咱家記得以往前任當家進宮時,不管皇上托了他什麼,他總是能在期限之內送到皇上面前,你這般推三阻四,是仗著恩寵忘了自己什麼身分,忘了在皇上旨意面前,豈容你抗旨?」文公公臉色不耐地低斥道。「皇上旨意,三個月內要尋得一頂點翠後冠,如期送進宮必定恩寵有加,要是逾期……你等看著辦吧。」

話落,壓根不管徐家母子如何反應,文公公領著幾名宮人搖搖擺擺地離去。

「該不會是那姓孫的皇商故意惡整咱們徐家吧。」大薛氏冷著臉,坐在廳內思索著這事該如何應對。

點翠是出自于西秦皇宮,當年之所以會在大涼盛行,乃是因為西秦在三十年前獻了一頂點翠龍冠慶賀先皇登基,從此民間就對點翠狂熱了起來,至今熱愛依舊。

「娘,先不管是誰惡整咱們家,眼前重要的是得要做出一頂點翠後冠才成。」徐爵頭疼地撫著額角。

「做?」

「後冠自有規制,娘認為就算咱們可以上西秦去尋,方巧就能找到一頂合規制的後冠?」各國家的冠制都略有不同,所以這擺明了有人想藉此事削弱徐家。

大薛氏心思一轉。「你那媳婦不就學了點翠的好手藝?」

「娘,你可清楚點翠是什麼?這不僅要有手藝,更要有藍。沒有藍,空有手藝又有什麼用?藍只生長在西秦,就算咱們可以到西秦買藍,待回國再制作後冠……三個月的期限實在是太短了。」徐爵頭疼不已。

「不管怎樣,你的媳婦懂得點翠,代表她曾經踫過藍,找她問問也許就有法子,你何苦為難自己。」大薛氏說著,已經起身往外走。

徐爵望著她的背影笑了笑,腳步閑散地跟著。

「藍?」正在書房里畫草圖的卓韻雅傻愣愣抬眼。「婆母怎會突然提到藍?」

她收拾著桌面,順便讓書白趕緊看茶。

大薛氏坐在太師椅里,將剛才的事說過一遍。「所以,你之前練習點翠時,那些藍礦是上哪尋來的?」

卓韻雅看了徐爵一眼,瞧他似乎頗焦急,但……「以往師父讓我練習的全都是死掉的藍

,而活的藍我只見過一次,也只有一只。」藍不是一般鳥兒,嬌貴易折,不是尋常人養得起。

大薛氏听完整張臉都垮了,正打算要走人時,徐爵像是想起什麼,月兌口道——

「小雅,我記得以往你開始學點翠時,二弟說過要去西秦尋幾只顏色最艷的,帶回大涼飼養,對不?」

「……咦?」怎麼她不記得有這回事?他這麼說是要她應和?「喔……對,二爺曾經說過,不過我沒見過。」

說完,她垂著眼掩飾心虛,天曉得她是個不會撒謊的人,一撒謊她就覺得心慌得緊。

只是這事這樣東湊西湊,她也搞懂了是怎麼一回事,猜到何謂兵者,詭道也。就不知道事情真能那般順利,三個月……她都不確定就算帶上端玉閣所有的匠人拼盡全力,她辦不辦得到呢。

「真有此事?」大薛氏半信半疑地問。

「娘,我記得這事,不如咱們去跟二弟問問。」

「……你去問,要是他真有的話,就跟他詢問價格,咱們跟他買就是。」雖說她不想跟徐鼎有所牽扯,可眼前的狀態不容她意氣用事。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問問,娘,你先在這兒等我。」

徐爵話落就拍拍屁|股走人,卓韻雅不禁傻眼。

為何不把大薛氏給一起帶走?她想繼續畫草圖,而畫圖時她貪靜,不想旁邊有人待著,可偏偏她又不能請大薛氏回柳北苑,因為是徐爵讓她在這兒等的。

真是……她只好期盼徐爵動作快點。

大薛氏突然開口。「要做一頂後冠,大約要幾只藍?」

卓韻雅瞥了眼,嗤笑大薛氏心底的算盤打得真快。她像忘了她才剛從鼎哥哥手里奪了權,而鼎哥哥有這絕佳的機會在手,哪可能輕易放過她。

見大薛氏還等她答復,她略思索了下,走到案桌邊道︰「這要稍微估算一下。」

說著,她已經提筆畫了張簡略的草圖。

「以規制來說,冠頂的部分可以不使用點翠,以金為底,以銀為襯,瓖玉嵌寶石即可,可這底座的部分恐怕得全數用點翠,假設只在這里作槽,大概半個手掌大,恐怕就得用上五十只藍。」她拿著草圖講解。

「五十只!」大薛氏倒抽了口氣。

「皇上要徐家尋物,這點銀兩皇上花得起。」她盡其可能地安慰大薛氏。

「才半個手掌大,為何要用上五十只藍?」大薛氏目光凌厲了起來,懷疑她根本是和徐鼎一個鼻孔出氣,眶她不懂罷了。

卓韻雅嘆了口氣,只得耐著性子跟她解說。「一般來說,一只藍只會取用二十八根羽毛,這二十八根羽毛是藍身上最鮮艷的藍,流光藍景才是最上等的,左右翅膀各十根,尾部取八根,半個巴掌大大約耗上一千四百根,但要是連兩側都要點翠,那就至少要百只了。」

大薛式瞠著眼,無法確認她話里真偽。她雖知道點翠,卻不清楚這門工藝,別說她,放眼大涼,知曉這門工藝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而且,憑我一己之力想要在三個月內完成,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為何不可能?」

卓韻雅啐了聲。「一頂純金鳳冠在宮內打造,五個匠班同時輪換也要費上三個月,更何況我只有一個人。」呵,要她幫忙還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她到底打算多惹人厭?

大薛氏愈听臉色愈是鐵青,恨不得差人將在背後放冷箭的混蛋千刀萬剮。

卓韻雅走回案桌後不再睬她,她手上也有工作得進行,只是草圖畫著畫著,她也忍不住計算著要是她讓端玉閣里的匠人相助,再將師兄拖過來,這麼一來是否能如期完工。

如果換個樣式讓點翠少」些,也能縮減工時,最主要的是她不想殺那麼多活鳥,更不想看那些被拔了翅膀後奄奄一息的鳥模樣。

就在兩人各自思量了好半晌,徐爵終于回來,後頭還跟著徐鼎。

「可談妥了?」大薛氏維持鎮靜地問。

徐爵干笑了聲。「二弟說……不賣。」

「不賣!」大薛氏惱聲道,指著始終笑意淺逸的徐鼎。「身為徐家人,你竟敢不替徐家出一分力!」

「大娘不說,我都快忘了我是徐家人。」徐鼎勾彎了唇角。

「你!」大薛氏緊握的拳指甲都掐進肉里快見血了,她卻壓根不覺得疼。「不是要白佔你便宜,盡避開個價。」

「大娘恐怕有所不知,藍是西秦特有的鳥兒,本就價值不菲,再加上當初我將藍帶

回大涼培育也是費了不少功夫,這個價格東添西湊後,我認為大娘買不起。」徐鼎煞有其事說著,一旁的卓韻雅搗著嘴才能忍住笑聲。

藍確實價高,但要說徐家買不起那是絕對不可能,說了這麼多,不過是想將他失去的加倍討回罷了,而且要得理直氣壯,合情合理。

厲害,竟能布上這樣的局,她也算是開眼界了。

「開價!」大薛氏吼道。

徐鼎一臉為難,斂了眉眼忖了下,朝她比出一根手指。

「一只一百兩?」她問。

見徐鼎搖了搖頭,她隨即惱火地吼道︰「一只一千兩,你是當我傻子不成?」一支點翠簪在大涼可以叫價兩千兩,可若照卓韻雅方才的算法,她見過的那支點翠簪也費不上二十只藍。

一只一千兩,可真是吃人不吐骨頭!

「不,大娘,是一萬兩。」徐鼎笑得萬分憐憫。

「徐鼎,你不要逼人太甚!難道你會不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嗎?徐家要是倒了,你也得不到便宜!」

「我是得不到便宜,可我吐了一口氣,我覺得值得。」

大薛氏眸色陰冷地瞪著他,彷佛她手上若有刀,必定沖上去將他砍得血肉模糊。這個賤種,竟然打算要她求他……不,她做不到,她死也做不到!

「大娘,說真的,徐家的這一些我還真沒看在眼里,你想要就全給你,既然我已經沒主事,徐家事自然不關我的事。」徐鼎笑得慵懶,話里卻滿是引導,等著大薛氏主動來求。他就是要她求,要她親自捧著徐家的家底送到他面前。

大薛氏半晌沒開口,陷入天人交戰。

至于徐爵從進門後就再也沒開口,只是等著母親垂死掙扎後,請求徐鼎罷了。

卓韻雅看了大薛氏一眼,知道她勢必要低頭,因為天家生意不得不做。

「……你要什麼?」

「大娘又能給我什麼?倒不如說出來讓我听听?」

大薛氏簡直要咬碎一口牙,惱他得了便宜還賣乖,心里咒罵了他千百回後,才道︰「通行令牌交給你。」

「是還給我,不是交給我,因為令牌本來就是屬于我的。」

「……好,就還給你,成了吧?」

「不成。」

「你!」

「我要你將族老都找來,正式地將當家的位置交到我手上。」

「你別作夢!」大薛氏氣得渾身發顫,就連發上金燦燦的金步搖都為之顫動著。

「那成,這事我就不管了,今兒個我就離開大涼,你們看著辦。」話落,徐鼎作勢要離開。

「你敢!」

徐鼎回頭笑意依舊,卻是冷進眸子里。「我爹娘都不在了,我有什麼不敢的?」

大薛氏心口一噎,口中隱隱嘗到了一股腥甜,不敢相信才幾天光景,她竟被逼到無路可退。

她的心思紛亂又怒又恨,頓時眼前一黑——

「娘!」徐爵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她。

徐鼎涼冷的眸睨去。「大哥,趕緊將人送回柳北苑、讓人找大夫,明兒個再請族老過來。」

徐爵神色擔憂地應了聲,抱著大薛氏離開。

屋里頓時只余兩人,卓韻雅才走向他,連嘖了兩聲道︰「徐家二爺這一步棋走得厲害,我真是甘拜下風。」

「不是我。」

「所以你要告訴我皇上下旨要點翠後冠是湊巧?」天底下沒這般巧合的事!

「要說是湊巧也成,要說是有心人謀算也成,橫豎我是漁翁得利的那一個。」他是行商嘛,如果無法縱觀全局,他是憑什麼一年到頭帶著馬隊東奔西跑,累積可觀的家底?

「誰謀算?」難道真如大薛氏說的皇商孫家?

「這些事你無須理睬,你現在得專心地畫張草圖給我,順便幫我想想要如何在最短時間內完成。」他輕掐著她的頰,唯有面對她時,眸底的笑意才有溫度。

「幫你?徐家二爺,這是你求人的態度?」她拍掉他的手,現學現賣,打算在這當頭就狠賺他一筆。「當年不知道是誰說我的端玉閣只是個小鋪子,如今是風水輪流轉,你還得要我幫呢。」

徐鼎看穿她的心思,不由低低笑出聲。「那好,你說說,要什麼條件。」

卓韻雅學他,比出了一根手指。

「這筆急單要一萬兩?」他問。

卓韻雅學他張狂的神情,搖了搖頭。

「一百萬兩?」他佯訝道。

「不,你說錯了,我要的是……」縴長手指朝他勾了勾,示意他彎下腰,她才在他耳邊道︰「我要與你一生一世人。」

意料外的答案教徐鼎笑柔了深邃的眸,一把將她摟進懷里。「許你。」

「什麼許我?你本來就是我的。」她學他口吻說著。

徐鼎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他是多麼渴望她的陪伴,可以每日看見她的笑臉,听見她的笑聲,讓他懂得去愛,讓他明白什麼叫做完整。

隔天,在徐爵出面請來徐家族老後,正式將當家的位置給了徐鼎,而他心甘情願當起徐家的大管事。得知族老到來的大薛氏強撐著起身趕到大廳阻止,可惜她趕到時族老剛好當眾宣布當家換人的消息,教她雙眼一翻,人又厥了過去。

很快的,京城的街頭巷尾都談論起徐家當家換人了。

隔兩天,雷持音上門探卓韻雅,本是要先拜見大薛氏的,得知大薛氏病倒了,只好直接往主屋這頭過來。

「嫂子,你怎麼來了?」一見雷持音卓韻雅眉開眼笑。

「來瞧瞧你,順便……跟你說句話。」雷持音壓低聲量道。

卓韻雅眉頭微揚,讓書白和書藍先退下,拉著雷持音到炕上坐著。「難道你瞧見了賬本什麼來著?」

雷持音翻了個白眼,伸手往她額頭一戳。「這事哪有這麼快,你也知道鋪子里的賬本都是擱在公爹那兒,一些零散的才會交到你哥哥手上,我就算想瞧幾眼,也需要一點地利人和。」

卓韻雅搗著額,笑問︰「要不呢?」

「是公爹要我捎句話給你。」

「什麼事?」

「公爹要你別心軟幫了徐鼎。」

「難道家里知道皇上下旨要徐家找點翠後冠?」

雷持音輕點著頭。「公爹的意思是說,徐爵被奪了位置,你要是在這當頭又幫助了徐鼎,恐怕會傷透徐爵和大薛氏的心。」雖然,她壓根不同意公爹的說法,可是為人媳婦她也只能逐字交代。

卓韻雅聞言笑意冷了幾分。看來果然不是她的錯覺,爹確實是想對付鼎哥哥,可為什麼?

「我說公爹這是胡涂了,還是怎地,難道他會不知道徐家要是出事,身為徐家大太太的你也月兌不得關系。」她本不想捎上公爹的話,可她覺得這些話還是得讓小雅知道,讓她自個兒琢磨。

「他根本不在乎我這個女兒。」父親逼她出閣的無情殘酷,至今還是教她心有余悸。

雷持音皺了皺眉。「別胡思亂想,也許公爹和徐家藏著咱們不知道的秘密,橫豎鋪子里的賬本我會找機會瞅瞅,要真有什麼蛛絲馬跡我再告訴你。」她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安撫。

「我要是不從爹的意思,公爹會不會為難你?」半晌,她才悶聲道。

其實,她已經不怎麼在乎父親會如何記恨自己,她怕的是他拿她身邊的人開刀,讓她厭憎極了。

「放心吧,公爹要敢威脅我,我就帶著兒子回娘家,我又不是沒娘家,能讓夫家人隨意掐圓揉扁。」雷持音 了聲,像是嘲笑她的擔憂太多余。

「那好吧,要有什麼事,你就帶著瑾哥兒到筌縣的來儀莊找我。」

「這是什麼莊子,你好端端地去那里做什麼?」

「那是鼎哥哥的莊子,明兒個我就要隨他去莊子里準備後冠了。」她說著笑了笑,「所以,爹要求的那件事,我是真的辦不到。」

她就是不從,爹又能耐她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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