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命糟糠妻 第六章 獨一份的好買賣

作者 ︰ 寧馨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單守信終于又從乞丐變成了清爽公子。

桂香麻利的挖了一顆百香果,兌了蜂蜜和溫水,充分混合後,遞給單守信,討好道︰「你嘗嘗這個蜂蜜果汁。」

其實單守信根本沒生氣,危急關頭,劉桂香第一個記得保護他,這讓他心里只有感激和溫暖,但閑著無事逗逗小媳婦也不錯。

他接了茶碗,低頭嘗了一口,立刻被入口的清香甜蜜吸引住了,這外表不起眼的果子居然有如此味道,實在是神奇。

「好喝嗎?好喝嗎?」桂香像個等著肉骨頭的小狽,眼巴巴望著他。

單守信點點頭應道︰「好喝。」

劉桂香立刻就歡喜地跳了起來,「我就說,這個果子是個寶貝,以後發家致富就靠它了!」

說話的同時,她又給啞叔和自己都沖了一杯。

啞叔喝了也是滿臉驚喜之色,甚至還單手捏開一個果子仔細觀察。

小老虎嗅得香味,也在劉桂香的腳邊繞來繞去。

劉桂香就把手里的半碗果汁放到地身前,笑道︰「也給你嘗嘗,花花,你也是咱們家的一員呢。」

「噗!」單守信听了卻突然噴了一口果汁出來,嚇得劉桂香趕緊遞帕子給他擦抹,卻听他問道︰「你叫小老虎什麼?」

「花花啊,怎麼了?」劉桂香疑惑應道︰「這名字不好嗎?」

單守信神色越發古怪了,過了好半晌才道︰「它是公的。」

公的?劉桂香眨巴兩下眼楮,忍不住懊惱道︰「怎麼是公的,我以為是母老虎?怎麼辦,我就想叫它花花。」

「那就叫花花,不過是個名字,老虎不是人,也不知道名字的含義為何。」

單守信難得見媳婦兒露出如此小女兒之態,心頭甜軟,果斷放棄為小老虎爭取應有的權益。

劉桂香立刻歡喜起來,「真的?那就叫花花了。這名字多好,一听就又美又喜氣。」

小老虎方才吃了肉粥,這會兒又喝了果汁,吃飽喝足,懶得差點兒睡著了,哪里知道它堂堂山大王就這麼被扣了個喜氣的名字,不過就算知道,它也反抗不了。

一家人說笑著,喝了果汁,劉桂香得了夸贊更是動力十足。

一百個果子,足足刮半壇子果瓤,劉桂香小心封好,就道︰「明日我要再進城一趟,若是運氣,以後咱們家就吃香喝辣,衣食無憂了。」

單守信心疼她忙得鼻尖都是汗珠,說道︰「你不必如此心急,我自有打算,家里不會缺了吃穿用度。」

啞叔抬頭掃了單守信一眼,有些驚訝,卻也沒有攔阻。

劉桂香卻是會錯了意思,以為單守信又要回單家去討要家財,焦急攔阻道︰「不成,你絕對不能回單家去,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賺很多銀子回來,足夠給你治病,足夠咱們一家生活。」

單守信無奈,只能苦笑嘆氣,應道︰「好,我信你,我不去單家。」

劉桂香這才放心,趕緊拾掇了東西,然後嗅聞著滿屋子的果香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劉桂香就背了果醬壇子去了縣城。

許是出門時辰太早,這一路上也沒踫到幾個人,自然沒有牛車可搭載,只能用腳丈量大路,等城門開了,交了五文錢,她顧不上疲憊,就直接尋到了瓷器鋪子。

巴掌大小的圓肚瓷瓶,她一口氣買了十個,借了人家鋪子的地方,當場就把果醬分裝到瓷瓶里。

果然,相比黑黝黝的壇子,這麼一包裝,頓時顯得高檔很多,她歡喜之下,又買了大號瓷瓶,把背來的小鞭蜂蜜也倒了一下。

瓷器鋪子的小伙計年紀不大,眼見她這麼折騰,就問道︰「小嫂子,你這是什麼吃食,嗅著味道真是香。」

「當然是好東西了,我指望它養家糊口呢。」劉桂香笑咪咪應著,不失禮也半句不漏。

小伙計沒有辦法,只能忍了好奇。

但劉桂香隨後又說了一句︰「我今日只是試賣,若是生意好,以後要在你們這里多買些瓶子,到時候,免不了麻煩小扮了。」

「哎呀,這可是好事,不麻煩,不麻煩。」小伙計自然不會把生意往外推,笑嘻嘻添了一句,「那我就先祝小嫂子生意興隆,事事順心。」

「好咧,借小扮兒吉言。」

劉桂香手下麻利,擦抹干淨桌子,甚至把原本的兩個壇子都刷冼干淨,半點兒都沒留痕跡,這才告辭離開。

與此同時,荒山下的小院子里,初升的太陽終于爬上山頭,天地慢慢溫暖明亮起來。

單守信早棄了輪椅,盤腿坐在磨盤上吐納,肉眼可見絲絲縷縷的白色霧氣從他身體里鑽出來,逸散到空氣里。

啞叔看了不停點頭,眼底喜色越來越濃,待單守信收工,他就上前,啞著嗓子笑道︰「你身體里的寒毒如今消掉九成了,只等最後一次發病,熬過去,徹底牽出剩余毒素,就再也不用受這個苦楚了。」

單守信也抑制不住滿臉喜色,他笨拙地下了石磨,一手扶著石磨,慢慢繞圈。

自懂事以來,纏著他的苦痛就要消散了,他又開始練習走路,身邊有知冷知熱的妻子,還有對他恩深似海的啞叔,上天待他當真不薄,若是將來那件事也成了,他先前遭遇的所有苦痛就都有了回報……

「先練一個時辰的飛刀。」

啞叔遞了一條牛皮腰帶過來,巴掌寬的腰帶上瓖嵌了十個皮鞘,每個里面都插了一把雪亮的飛刀,四寸長的刀刃,這若是扎在敵人的身上,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

單守信接過,卻是皺起了眉,「啞叔,今日不能練習弓馬嗎?」

「不成!」啞叔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你寒毒才去了大半,雖然能行走,但雙腿多年未用,經脈沒有完全舒展開,還要再等半個月左右才成。再說,那些東西還沒找到,你就是習練好弓馬也不能行事,還是耐心再等等,找到那些東西的關鍵在你小媳婦兒身上,她如今在你身邊,你還擔心什麼?安心。」

單守信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里的浮躁和急迫,抽出一把飛刀,抬手一甩,那飛刀就穩穩扎在遠處的大樹干上。

忍了快二十年,也不差最後這麼一段時日了。

但他就是心急,他不想一直做個殘廢,他要保護他的女人,要給她最尊貴的榮耀,要給她世上最好的衣料首飾。

劉桂香這會兒根本不知道單守信已經能下地了,她背著簍子在街路間走動,不時挑揀一個面善的路人打探兩句,最後定了一家老字號的點心鋪子。

日上三竿,城里的富貴閑人們剛剛吃過飯,出來溜達,街市上的人比方才多了很多。

劉桂香跟隨著人潮,尋到了那家名為林記的點心鋪子門前,鋪子後邊正好有點心剛出爐,誘人的甜香惹得路人都紛紛掏出銀錢買上一包。

劉桂香等了一會兒,見客人散去大半,這才慢悠悠進門,也選了兩樣讓小伙計包了。

鋪子的老掌櫃正笑咪咪地站在櫃台後,低頭撥弄著算盤。

劉桂香上前笑道︰「掌櫃的,你們鋪子生意真是不錯,點心做的也好。」

老掌櫃見小伙計把兩包點心遞給劉桂香,知道這是客人,就趕緊笑著應聲,「托父老鄉親們的福,生意還過得去。」

忽桂香付了錢,拎著點心,卻沒有出門,她在鋪子里環視一周,又道︰「掌櫃的,您這里可有什麼喝的?比如果子露一類?」

「果子露?」老掌櫃听得驚奇,有些猜不透劉桂香的用意,就小心應道︰「小老兒倒是听過這果子露的名頭,據說京都那邊富貴人家喜歡用果子榨汁喝喚做果子露,但我們這小地方,小鋪也簡陋,自然是沒有的。」

「那若我說,我這里有,老掌櫃要不要試試呢?」

劉桂香笑咪咪從背簍里取出一只青花小瓷瓶,正要遞到老掌櫃跟前的時候,那伙計卻是開了口,嗤笑道︰「原來這位嫂子繞了半晌,是為了往我們鋪子賣東西啊。」

這話算不得客氣,但劉桂香只掃了他一眼,並不理會,繼續游說老掌櫃,「歷來吃喝一體,老掌櫃這里只有各色點心卻沒有搭配的果子露,實在有些遺憾。我這瓶果子露,名為百香,可以存放七日,每次只要一小勺,同蜂蜜混合後奇香無比,口味極佳,若是老掌櫃不相信,可以先試試味道。」

老掌櫃有些遲疑,畢竟平日上門同他歪纏,想要拉些生意的人,多半是賣糧油的,這麼一個漂亮小媳婦兒來賣果子露,他想拒絕又有些開不了口。

就在這個時候,鋪子外突然走進來兩個女子,當先的姑娘穿了玫瑰金瓖玫紅的綢衫,淺碧色的長裙,頭上手上的簪環非金即玉,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嬌貴小姐,而走在她身後的丫鬟就穿的樸素很多,但手腕上也有一對銀鐲子。

果然,那嬌貴小姐一進門,見了掌櫃就高抬了下巴,問道︰「掌櫃的,新出爐的點心每樣來兩斤,記得裝盒子,讓伙計手下干淨一些,踫髒一點,別怪我砸了你的店。」

那小丫鬟也跟著附和,「我們小姐要辦賞菊宴,特意來買你們這鋪子點心呢。」

「哎呀,小老兒多謝王小姐的賞識,平日多承蒙您照顧生意,小老兒感激不盡,別人那里都能糊弄,無論如何也要把王小姐伺侯周到了。」

老掌櫃卑躬屈膝,很是諂媚的請了主僕兩個到一旁的桌子邊坐了,方才那個瞧不起劉桂香的伙計也是忙得腳打後腦杓,張羅著裝點心,不時被小丫鬟指揮的團團轉。

老掌櫃親手給王小姐倒了茶,王小姐只喝了一口,就皺眉放下來,抱怨道︰「你這里的茶水太差了,就算沒有雨前龍井,也要備些瓜片之類,每次過來都喝這,膩得我再也不想端茶碗。」

「哎呀,是小老兒的不是,下次一定給小姐備些好茶。」老掌櫃一听,趕緊賠不是。

其實這茶葉已經很不錯了,但富貴人家養出的嬌小姐就是挑揀,他還是只能陪著笑臉。不想,被老掌櫃晾在一邊的劉桂香卻突然開了口,「這位小姐,老掌櫃這里剛才得了一種味道極好的果子露,天下獨一份的好味道,若是您不嫌棄,不如讓老掌櫃獻上來,給您嘗嘗可好?」

「哦,天下獨一份的好味道?這話說的可就太大了。」那王小姐掃了劉桂香一眼,見她衣裙雖然干淨嶄新,但有些普通,就問老掌櫃,「這是你家親眷?」

老掌櫃皺了眉頭,想要否認,劉桂香卻是一把扯了他的胳膊,笑道︰「我是掌櫃的佷女,這就去後邊沖些果子露來給小姐嘗嘗。」說著,她就扯了老掌櫃往後邊去。

老掌櫃想要掙月兌但哪里是劉桂香這個大力士的對手,只能隨她去了後院。

「這位小嫂子,你也太大膽了,你知道這位小姐是什麼人嗎?她可是……」

「掌櫃的,我不知道她是誰,我只知道上門就是客,如今不過是沖杯果汁給她嘗嘗,不好喝,她也不能砸了鋪子,若是好喝,那老掌櫃以後的生意說不定要比如今好上七八倍,老掌櫃你敢不敢賭一把?」

劉桂香也是不耐煩同這個頑固的老頭兒打交道了,作勢要走,「若是不敢,我就去馮記點心看看,到時候你別後悔就行。」

「哎,等等。」老掌櫃也是騎虎難下了,前邊大堂里的王小姐還等著品嘗新果汁呢,若是劉桂香走了,他挨罵是一定的,還不如賭一把呢。

「你趕緊沖兩碗,我先嘗嘗,萬一不好,就不能送去前邊。」

劉桂香也不理他,麻利的在灶間里尋了兩只青花小碗,然後從果醬瓶子里少少的舀了一點,添加了半勺蜂蜜,最後用溫熱的水沖進去,攪拌均勻,這才端一碗給老掌櫃。

老掌櫃試探著喝了一口,卻是眼楮放光,待一口氣喝完,他舌忝了舌忝嘴唇,連話都沒說就直接端了另一碗去了前邊。

見狀,劉桂香也不著急了,直接坐在院里的石凳地上等消息。

不過片刻,老掌櫃就又轉了回來,許是因為方才的怠慢有些尷尬,搓著雙手干笑道︰「這位小嫂子,這個……這個果子露你這里有多少?若是價格合算我打算都買下來。」

劉桂香笑著不說話,只望了老掌櫃一眼。

老掌櫃臉色越發尷尬,半晌才道︰「王小姐很喜愛這個果子露,想要多買一些回去招待賞花宴上的親朋,她也信重我們鋪子,若是小嫂子說是你家做的,王小姐怕是也不會買……」

劉桂香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她端著架子不過是要老掌櫃別把她當傻子糊弄,如今火候已到,她開口道︰「我家里也有事忙,不耐煩再尋買家,老掌櫃也是實在人,我也不繞彎子,這樣的瓶子我帶了十瓶,一瓶一兩銀子,蜂蜜也有半罐,算是添頭,老掌櫃以為如何?」

「一兩銀子,這實在有些太貴了!」

老掌櫃本以為一瓶一百文,只要糊弄著買下來,就是一本萬利,沒想到劉桂香一開口就是十倍的價格,他就有些遲疑了。

劉桂香一听,直接站了起來,「那我還是尋別的買主吧,一瓶果子露能沖幾十杯果汁,平均下來,一碗也不過幾文錢,老掌櫃尚且嫌貴,那就沒有什麼談的必要了。」

「哎,等等、等等!」老掌櫃趕緊攔人,急得頭上的汗珠子都要掉來了,利潤少也是有利可圖,若是把人放跑了,就徹底什麼都沒了,忙道︰「咱們再商量一下。」

「不必了,老掌櫃,這果子露是我家獨門的手藝,天底下尋不到第二份,這個價格實在是賤賣了,不能再降價。」

劉桂香咬死「獨一份」三個字,徹底擊垮老掌櫃的心里防線,他狠狠點頭,應道,「好,一兩一瓶子,我們鋪子全收了,但你這果子露以後除了我們鋪子,不能賣給別家。」

「那當然,這果子露難得,您想多要還沒有呢。」劉桂香心願得償,笑得很燦爛,取了所有百香果醬出來,連同半罐子蜂蜜都給了老掌櫃,老掌櫃則給了她兩個沉甸甸的銀錠子。

兩人約好,之後每三天送一次貨,最少十瓶,然後劉桂香就從後門走掉了。

荷包里有銀子,心中不慌,劉桂香只覺得走路有風,頭上的太陽也亮了,迎面的夏末之風也涼爽起來,路上的行人也分外親切和藹了。

總之,有錢的世界真是事事都好,再也不覺得猙獰可怕。

按照最少的量算,三日十瓶,一個月就是一百兩銀子,最肥的田地是十五兩一畝,一個月就能置辦六畝地,這般下來,不過一年,她就是地主婆了。

劉桂香喜得恨不得蹦起來,但眼前還不能買地,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先給單守信治病。

她直接奔去城里名氣最大的醫館,醫館坐堂的老大夫長須飄在前胸,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但診台前排了很多病人,顯見一時半會兒不能出診。

劉桂香也沒在這耽擱,先繞去先前買瓶子的瓷器鋪子,一口氣訂了一百個小瓶子,樂得那伙計笑得見牙不見眼,忙前忙後,很是熱情。

出了瓷器鋪子又去采買了一些日用之物,等劉桂香再回到醫館的時候,已是日當正中,醫館里,病人都已經散去,只剩忙碌的藥童,還有喝茶的老大夫。

桂香誠心邀請,又把單守信的病癥說得古怪又稀奇,老大夫醫者仁心,又起了好奇之心,就帶了小藥童,跟著劉桂香上了馬車。

單守信這一上午都在練習飛刀,又繞著院子慢慢轉了十幾圈,累得滿頭大汪,突然見劉桂香回來,他忙坐進輪椅里,趕去院門口迎接。

老大夫下車,一見單守信的樣子,就去瞧劉桂香,心道︰眼前這個熱得滿頭大汗的男子,同她嘴里那個滿身冰霜的癥狀對不上號啊。

劉桂香倒是歡喜,看單守信冒汗,嚷道︰「守信,你一直在外邊曬著嗎?怎麼滿頭大汗,可是覺得身體好多了?」

單守信點頭,笑著示意劉桂香引薦老大夫。

眾人一番寒喧這才進了屋子,老大夫也不耽擱,直接給單守信診了脈,卻是驚疑得皺緊了眉頭。

診了左右換右手,右手換左手,足足半個時辰,劉桂香實在忍耐不住,就問道︰「大夫,我家夫君到底是什麼病癥?」

老大夫松開手,想了想,就應道︰「我瞧著像是寒癥,多半是胎里帶來的,不好辦啊。後天又失于調養,太難了。」

「大夫,再不好辦,總要開藥治一治,哪怕能緩解一下發病時候的痛苦也好啊。」劉桂香有些急了,也顧不得含蓄,月兌口就道,「我家有銀子,藥方貴些也沒關系。」

老大夫瞧著她這般模樣,再看看坐在輪椅上的單守信,心里佩服劉桂香對夫君不離不棄,沉吟片刻就道︰「這樣吧,我先開個方子,一日一劑的喝上一段時間,看看能不能調養過來,身體底子好了,再用藥也是事半功倍。」

「好,大夫,真是勞煩您了。」

劉桂香臉上終于見了喜色,惹得老大夫偷偷嘆氣,其實他們當大夫的,為了不讓病人家屬失望,也方便月兌身,總挑好話說,偏偏劉桂香就信了,可見待夫君如何看重,可惜……

劉桂香送了老大夫,直接上馬車,又回了藥房去抓藥。

留下啞叔同單守信相對半晌無言。

最後,啞叔道︰「你小子真是好運氣,娶了這麼好的女子回來,如此重情重義不離不棄,你以後一定不能辜負她。」

單守信半抬頭,仰望窗外湛藍的天空,忍下了鼻腔里的酸澀,輕輕點了點頭。

日月輪換,時光爭進,好似一眨眼功夫,夏日的尾巴就拖過去了,秋日來了又走了。

農人們足足忙了一個月,好不容易在下霜前搶收了秋菜,也把糧食都歸了倉,今年老天爺心腸好,也算風調雨順,除了上交的糧稅,家家戶戶還剩了半年的口糧,冬日里吃兩頓,堅持到明年春日,山上挖了野菜回來和粥煮了,也勉強夠一家子活命了。

沒了餓死的危機,這日子也就越發平順。

其實百姓們的願望從來都是極低的,只要餓不死就好。

單家分給單守信的十畝荒地,因為臨近河灘,夏日時候幾場大雨,把本來就半死不活的莊稼淹得徹底沒了影子,如今自然是沒有收獲的,若是別人家怕是早就哭死在田里了,好在單守信夫妻如今不以這個謀生,因此也就不在意。

這兩個月,劉桂香每三日上山一次,這才空了半個山谷,不必說,銀子也是流水一樣的進了荷包。

點心鋪子的老掌櫃借著王小姐菊花宴的東風,在城里掀起了一股百香果風潮,但凡有些臉面的人家,女眷們有個交好的手帕交,或者親朋好友上門,不能端出一壺百香果汁,那簡直就是沒臉在城里走動了。

劉桂香听說點心鋪子把果醬的價格從一瓶二兩漲價到五兩,也很從善如流,把她的出貨價從一兩漲到了二兩。

老掌櫃雖然有些氣惱,但到底是獨一份的買賣,痛快讓了利潤出來。

于是單守信每日一服的補藥吃著,雖然一個月也要四十兩,劉桂香卻是半點不心疼、不犯愁。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補藥真有了效果,單守信居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偶爾扒著炕沿在屋里走幾步,樂得劉桂香幾乎要沖去給老大夫磕頭了。

單守信白日里除了讀書,就是練習走路,啞叔忙劈柴燒水,劉桂香做飯洗衣,到了時日,就同啞叔一起上山去摘百香果。

其實劉桂香原本是自己去的,但單守信不放心,總是讓啞叔跟著,她攆了幾次,但啞叔明面上不跟著,改以偷偷跟在後邊,她發現了,又趕不走,只好每次都帶著他,起碼老頭兒還能跟她一起吃個干糧、喝水,不必餓著肚子上山下山。

不過也幸虧有啞叔同行,秋日時候,山上的野獸為了攢秋膘,四處逛游,連這個光禿禿的小山也沒放過,差點就把劉桂香當了點心。

隨後不必說,被啞叔直接送去見了閻王,單家小院兒也掛了兩張毛皮,像風箏一般在秋風里飄揚。

要說單家變化最大的,要數小鮑老虎花花了,抱回來的時候才半尺多長,如今已有板凳高、三尺長了,偶爾露出牙齒,咆哮的模樣也很是威風,可惜,不論是玩笑還是當真惱即,每當它對著女主人露出這般模樣,都會有一把笤帚或者茶碗準確地射進它嘴里,久而久之,它就養成了只同女主人蹭來蹭去撒嬌的習慣。

忙碌又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快,當第一場冬雪落下的時候,正是午夜,家里的大炕燒得熱燙,劉桂香睡的很香,待睜開眼楮,推開門,見門外白茫茫一片,就興奮的忍不住嚷了起來,「哎呀,下雪了!」

說罷,她就回去扯了單守信起床,等到了門口,又想起他不能受寒,慌忙把人往回推,卻被單守信牢牢抱在懷里。

「哎呀,你做什麼?」劉桂香臉紅得幾乎發燙,明明一巴掌就能把單守信推進屋里,偏偏身上沒有力氣。

「抱一會兒,看看雪。」

啞叔在院外進來,身上扛了捆柴,遠遠看見了,轉身又出去了,天寒,還是再去多扛捆柴好了

「快松開,啞叔都看見了。」

劉桂香掙扎開來,捂著臉跑去了灶間,留下單守信翹著嘴角,心情大好的回了屋子。

熬得金黃的小米粥,兩樣咸菜,一盤大蔥炒蛋,一盤干豆角炒臘肉,外加七八個白饅頭,這就是一家三口的早餐。

單守信自從開始恢復走路,飯量就見漲,啞叔倒是一直沒變,而劉桂香力氣大,吃的也多,三口人一鼓作氣,很快就吃得碗空盤光。

吃飽喝足,劉桂香分配一日的活計,道︰「守信,今日自己熬藥,在院里多走兩圈,我同啞叔去山谷摘果子,回來之後中午做個羊肉鍋子吃,那個補身體,晚上正好用湯頭下點面條,明日進城,我順路再買點肉回來,咱們包餃子,入冬了,搶著抓抓瞟。」

啞叔點頭,笑得歡喜。

劉桂香平日對穿和住都不算講究,頂多是愛干淨了一些,但唯獨對吃食很是在意,幾乎每日都要變著花樣做菜,養得家人都胖了很多。

原本,吃東西只是為了不餓肚子,如今吃飯就是一日里最幸福的時光。

單守信也是點頭,笑道︰「早去早回,穿上大襖,天氣冷。」

劉桂香想起小山谷里的熱氣蒸騰,倒是遺憾,「今年怕是不成了,你的腿還不能登高,冬日也不方便,等明年你大好了,我就帶你去山谷看看,那里冬日也同夏日一般,暖和著呢。」

「好。」

三人說笑了幾句,劉桂香就同啞叔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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