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命糟糠妻 第十五章 暗中報復幫出氣

作者 ︰ 寧馨

另一邊,被趕出衙門的單家人,趴在地上好一會兒都沒起來,眼見著劉桂香等人就這麼旁若無人地離開了,他們都恨得厲害。

後來還是大柳樹村的村民們不好看著他們在縣衙門前哀嚎,七手八腳把他們一個個扶上了牛車,送回村里。

對鄉親們而言,單家人得了教訓,又變成如今這副慘狀,固然是他們咎由自取,但差不多就行了,總歸是一村住著。

不得不說,農人的淳樸善良就是最好的本性。

于是,單家老少都趴在牛車車板上,被鄉親們拉回了大柳樹村。

沿路村民們的目光和指指點點,讓單家人顏面掃盡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咬牙默默忍著,把頭埋在臂彎里,彷佛這樣大伙兒就誰也認不出他們似的。

等到了家,單守財顫抖著雙腿、忍著疼,想要扶單婆子和單老頭下車,卻突然被人拉住了,「財哥兒,單大叔,你們家……你們家的宅子里有人。」

「什麼?有人誰啊!」單守財愣住了,半晌沒緩過神來。

等他們一家子忍著疼,著急地互攙扶著回了自己家,不料卻被人攔下來了。

他們愣住了,全然不知是何情況。

單守財的心頭忽地涌上一股不樣的預感,慌忙上前探問,「你們、你們是誰?怎麼都住在我家里,還不讓我們進門?」

門口攔著的小廝將他上下打量了好一陣子,才不以為然地問︰「你就是單守財單秀才?」

一听這話,單守財頓時挺直了腰板子,揚起下巴,惱怒道︰「就是我!」

小廝撇嘴笑了起來,「哦,原來你就是那個二十幾歲才過了童生試,花銀子買過了院試的單守才,我家主子是趙王府的二管家,如今為了方便督建別莊決定征用你家的院子借住。」

「什……什麼!」

單家人一個個都傻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小廝。

他們都不是傻子,這小廝說得好听是暫時借住,卻將他們都趕出門外,死活不讓進門,態度這般囂張,哪有半點借用的意思,分明是想鳩佔鵲巢!

如今單守財被人戳破了買功名的事,又剛吃了官司,被人如此輕賤到了腳底下去,卻怎麼也不敢反抗,只能伏低做小地央著那些鳩佔鵲巢的無恥之徒放他們進去收拾東西再走。

如今他們能帶走的,也就只有幾件衣裳,和單婆子埋在床下的百十兩私房,其余的錢財,先被劉管事榨干大半,又被霸佔院子的二管事翻個底朝天,根本找不到了。

單守財敢怒不敢言,原本在縣衙就得罪了王府大管家,老娘又潑了縣令一盆髒水,他更是差點刺死具令,如今再去告狀求做主,怕是連縣衙門坎都進不去。

他只能默默吞下這口惡氣,催促單婆子快些收拾了,再租村里的牛車,趁著天色還亮著,趕緊去親戚家避避難。

張氏和單婆子沒了銀子、沒了院子,坐在牛車上哭天抹淚的沒個消停,單守財就越發惱恨煩躁,對慕容瀚和劉桂香的恨意也越發的深了。

終有一日,他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不過,若是單守財知道慕容瀚真正的身分後,他能否再說出這話來,就有待商榷了。

劉桂香听了單家人的悲慘下揚,半點兒同情之意都沒有,慕容瀚在單家近二十年,單家因為慕容瀚而發家,卻把他視作豬狗一般,吃盡了無數苦頭,如今單家人成了喪家之犬,純粹是罪有應得,她不敲鑼打鼓慶賀,就算行事厚道了。

「少夫人!」隨劉桂香一道歸家的兩個暗衛倒是松了一口氣,「此事已圓滿解決,少夫人日後可高枕無憂,不必擔心了。」

劉桂香笑著點頭,「是啊!圓滿解決了,只是我這會兒有些感慨,惡人自有天收,不是不報,是時辰未到。」說完,她想一事,又問道︰「對了,還不知道你們兩位的高姓大名,我該怎麼稱呼兩位?」

「少夫人客氣了,喚我獵鷹便可,我兄弟叫北狼。」

說話的暗衛撓了撓頭,如今已穿上普通的短打衣褲,顯得有幾分憨厚,倒是同莊里的農家後生沒什麼分別。

劉桂香忍不住又笑了,「真是威風凜凜的好名字,難為你們兩位了,真是大材小用,竟被他留在我這里受苦。」

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慌忙擺手,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考慮到他們習慣了暗處的生活,劉桂香也沒強求,就讓他們住在前院東廂房,同春來作伴,平日也不拘束他們行事,但莊里和溪山村有人問,春喜主春來就對外說,兩人是雇回來的護衛。

畢竟農莊如今經過一番整修,種田養魚、養雞養羊,看上去很是富足,在溪山村有了一定的名氣,可到底只劉桂香一個女人做主,若是有些人起了貪心,得知家里有護衛,自然就不敢輕妄動了。

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劉桂香最高興的,還是獵鷹和北狼都是慕容瀚身邊的得力幫手,自然也能聯系上他,日後她要是想傳什麼話也方便些。

一想到這,劉桂香笑得更歡喜了,吃飯睡覺更踏實,安心等著孩子的出生,等著夫君歸來。

「听說,單家人被佔了院子都不敢說話,抄小道離開時,遇到一伙下山打牙祭的流寇,又被搶了個精光,如今下落不明,也不知是死是活。」

夏日的午後是農家最安閑的時候,不只莊戶家里的婦人,就是附近溪山村的婦人都會聚到農莊外的幾棵大柳下,一邊做針線一邊乘涼閑話。

于是,一些小道消息就被湊在一起的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成了最熱鬧的話題。

一個溪山村的婦人做著針線,說起單家的下場,眼楮亮得厲害,瞄向一邊搖著蒲扇的劉桂香,不知道是想看劉桂香悲傷還是歡喜。

結果劉桂香沒說話,春喜倒是嗤笑,「那是他們罪有應得,那一家子簡直太黑心肝了。」

「那是、那是,老天爺是容不下一個壞人的。」婦人們笑著附和。

春喜也不再應聲,只把理好的毛線放入小簸箕里,遞給了劉桂香。

劉桂香放下蒲扇,笨拙地架起兩根粗針,勾著毛衣,可她實在不是做這個細巧活計的料,滿臉的苦大仇深,兩根長針挑來挑去,把毛線折騰得亂糟糟的。

燕子又心疼又好奇,「少夫人為啥非要做這個?我听說靠河的漁夫就是用這個法子織漁網,您……」

春喜遞了盞茶給主子,順手接過她手中的針線,嗔怪燕子道︰「你少多嘴,少夫人這麼做自然有她的計較,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其實她心里也是好奇,便趁著這個機會試探地問道︰「少夫人,若不是緊要東西,你就告訴燕子幾句唄。」

見這兩個年齡相仿的小丫頭都好奇的巴巴瞅著她,劉桂香也是好笑,就道︰「我要織毛衣,穿在身上比棉衣要暖和舒服。雖說現在天氣正熱著,這個時候織毛衣有些不合時宜,不過我手慢,等我織好差不多天也冷了。」

說著,她不感到有些泄氣,先前她琢磨著要給孩子做些什麼的時候,就想起在現代讀書的時侯,同班女生閑著無事,流行過織毛衣和圍巾。

那時候大伙兒都買毛線和針,聚在宿舍里,就跟鄉下老大媽似的,一邊說著笑,一邊討論著該怎麼織,織什麼花樣才好看。

她向來手腳粗笨,怎麼也學不來那些花里胡哨的花樣,只能織最普通的平針,如今在這里生活了這麼久,一直忙著賺錢養家,時不時斗斗奇葩婆家,倒是把這唯一會的針法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好不容易用羊毛制成的絲線擰成細股,又讓春來找來樹枝,削成一根根圓潤細長的毛線針,卻一時忘了要怎麼下手,琢磨許久才理出一些頭緒,起了個邊。

也不知道如今遠在北方的夫君怎麼樣了,那里是不是天涼了?听說北方的夏天來得快,去的也快,如今時值仲夏,興許風都刮臉了……

莊外的稻田第一季已經收獲了,準備要種第二季了,正翻著壟呢,北方的田里還能再種一季稻嗎?不知道夫君吃不吃習得慣北方的米,寒癥會不會舊病復發……

「啊——嗤!」遠在北方某處隱蔽宅院里的慕容瀚猛地打了個噴嚏,揉了揉發酸的鼻尖,又繼續批閱公文。

「少主可是身子不爽利,不如歇歇吧?」在旁伺候的近侍小安子擔憂地問。

已回復身分重新出現在天下人眼前的慕容瀚搖了搖頭,「不妨事,去煮碗姜湯來吧。」

小安子趕忙退下,才剛出門,就迎面踫上了行色匆匆的軍師啞叔,也是少主的師公司馬昊。

他慌忙行禮問安,才轉身往外跑。

「瀚哥兒,獵鷹傳消息過來了。」

慕容瀚陡然一顫,筆尖滴下的墨暈染了公文,他強裝鎮定地把筆擱在筆洗上,才起身行禮問道︰「啞叔,家里可好?」

司馬昊點頭,他也隨著慕容瀚恢復了本姓司馬,但還是喜歡慕容瀚叫他啞叔,這其中的親近,也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沒有外人,就免了這些虛禮。」

慕容瀚先請司馬昊坐下,隱去眼底的躁動不安,倒茶喝了幾口,沒有再急著追問。

司馬昊知道,他不過是強裝鎮定,心里怕是惦記家里惦記得厲害,但以他如今的處境,有這樣的變化實在是好事。

這些時日他一心忙于政務,從未提及遠在江州慶陽的妻子,但偶爾清閑下來對月獨飲,神情落寞還是藏不住。

司馬昊到底心疼他,也沒再吊著他的心,直接把劉桂香如今有孕在身,卻又被單家人追討銀錢一事仔細說了一遍。

慕容瀚當場愣住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嘴角控制不住地高高翹起,「啞叔,你是說我我要做爹了?我有孩兒了?」

司馬昊如今修剪了亂糟糟的頭發和胡須,換上干淨的長衫,很有幾分名師風範,他淡笑著捋了捋頷下長須,笑道︰「是啊,幕容家有後了。」

「好、好!」慕容瀚強忍著激動,只能不斷的說著「好」,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飛奔回到妻子身邊的沖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重吐出一口氣,勉力恢復了平靜。

「那香香怎麼樣了?單家人可有傷著她?」

司馬昊抿了一口茶水,斜了他一眼,笑道︰「有獵鷹和北狼在,誰能傷得了你的心頭肉?放心,香香可不是好欺負的,她好著呢。」

一听這話,慕容瀚這才徹底放了心,想起劉桂香每次橫掃單家人的剽悍,他也笑了起來,「讓啞叔見笑了,我就是惦記她,而且她又懷了身孕……」

「人之常情,我又不是什麼頑固不化的老古董,我也跟著高興。」司馬昊笑道︰「你放心準備,朝堂越發的亂了,咱們的兵馬也都就位,如今就等著你振臂一揮,大事可成。」

慕容瀚點了點頭,也端起茶杯掩飾自己的異樣,喝了好幾口茶水方道︰「有您替我打點籌謀,我自然是放心的,蟄伏了近二十年,我該回歸本位了。」

司馬昊想起慘死的徒兒,以及瀚海王一家的冤屈、他這二十年的隱姓埋名,也是嘆氣。

「對了,單家人那里我派人去處理了,放他們在外邊,說不定什麼時候又給香香惹禍,瘋狗總要關起來,才能保證不傷人。」

平心而論,司馬昊已經是手下留情了,這若是旁人來辦,單就單家人近二十年不肯給他和慕容瀚一頓飽飯吃,就足以讓他們死無全尸!

慕容瀚如今要做爹了,心情好得很,懶得跟他們計較那麼多,听到司馬昊說了幾句,就直接讓人「送」單家老少去南邊的鹽場做苦力,也算是留了他們的性命。

日頭東升西落,眨眼已是末伏天,如今日頭越發毒辣了,除了必須外出討生活的,其他人都不敢輕易在中年出門,就是有事也要避過正午,否則必定中暑,可南方的某家鹽場上卻是沸反盈天。

這里原本是專門曬私鹽的場地,是南方一個富戶持有的產業,後來得罪了權貴,被充作了官鹽。

這兒條件艱苦,海灘被開闢成鹽田,風吹日曬之下,海鹽倒是極容易得,但曬鹽的人就遭罪了,因此官府常把一些流放的犯人送到這來做苦工,服勞役,但很多人根本就不是被流放的,而是被拐騙,或者扔來受苦的。

但鹽場管事也不是傻子,這樣免費的勞力,不要白不要啊!

前幾日,又有人送了一家子過來,也不知是犯了什麼罪、得罪了什麼人,其中一個據說還曾是個秀才。

「既然是秀才老爺,也算是個有學問的,又怎會被流放到這兒來?」湊在一起喝茶的衙役好奇地探問。

另一個負責押送新苦力的衙役斜了他一眼,仰頭將杯中的涼茶飲盡,這才冷笑道︰「管他是因為什麼。」他壓低了嗓音道︰「咱們這兒有多少是真被流放來的?還不都是一些得罪了權貴,或是得罪狠人的倒霉蛋!」

「那剛來的一家子也不像是富貴人家。」另一人應了一句,扭頭白了單家老少一眼,

「成日里不是哭參嘁娘,就是瞎嚷嚷著讓咱們去找她小兒子夫妻要贖身銀子,真是痴人說夢。」

「可不嗎?一家子都是沒點眼力勁兒的蠢物!」

其他人也紛紛跟著附和,待歇夠了、吃好了,就甩著鞭子,吆五喝六地趕著苦力搬粗鹽。

正齜牙咧嘴搬著鹽水的單家人听了,氣得差點兒倒仰,卻又不敢聲張。

昨日他們哭天喊地了好一會兒,讓這些差役去找單守信夫妻倆,沒想到他們非但不信,還將他們一家子打得皮開肉錠。

單婆子疼得哎喲哎喲直叫喚,卻無人理睬,心里也越發害怕。

想當初,他們家雖然不至于多富貴,可在村里也算是獨一份,何曾讓她受過這種委屈?現下成了任人宰割的下等人,又讓她如何不恨?

「那對賤人,喪盡天良的狗東西,真是白養活了他們!」單婆子恨恨地啐了口唾沫,背上就被猛地抽了一鞭子,頓時疼得栽倒在地。

她又驚又怒,回頭一看,一條長滿倒鉤的鞭子正指著她的鼻尖,頓時嚇得她一哆嗦,哭喪著臉哀嚎,「官爺呀,求你放了我吧,我小兒子真的有錢,有老大一個莊子呢,您只管去找,幾百上千兩隨您高興,斷斷不會讓你們空手回來的!」

監管的差役本就不耐煩了,哪里還肯听她胡話,嘴里便也不干不淨地罵罵咧咧起來,又是一鞭子揮過去。

單婆子年事已高,這些日子又吃了許多苦,這幾鞭子下去,哪里還受得住,翻了個白眼便暈了過去。

單家其他人紛紛別開臉當做沒看見,生怕牽連上自己,也跟著吃鞭子。

唯有一旁苦苦掙扎的單老頭實在看不下去,猛地沖過去,撲在單婆子身上護著,惡狠狠地朝衙役啐了口血瘀,「你們這些個殺千刀的,成日里除了仗勢欺人會干什麼?老婆子說的都是實話,我家那小兒子是收養來的,是金尊玉哥的勛貴小公子,如今他定是回了宗祠,做了富貴人,他日若是讓他知曉你們這般待我們一家子,定要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此言一出,周圍負責看守的衙役都忍不住面面相覷,愣了一會兒才仰頭哄堂大笑,覺得這家子著實是病得不輕,誰家有富貴親戚還能落到這里做苦工啊,說不定這家子就是被富貴親戚送來的呢,偏偏他們被人賣了還在替人家數錢,傻到不自知。

差役們懶得同這單家人多話,揮著鞭子,趕得越發厲害了。

單家人苦不堪言,卻無人敢再應聲,畢竟吃了好幾回虧了,他們就是再蠢,也明白在這個地方說再多也是沒用,只會讓他們挨更多的打。

當晚鹽場里某個負責看守的差役出去了一趟,于是消息就匆匆送到北郡軍營,到了主帥的營賬案頭。

「少主,鹽場有消息傳過來。」

正埋頭忙碌的慕容瀚想起單家老少,皺眉道︰「以後別什麼事都報到這來,單家人只要不死,隨意處置。」

報信的親衛趕緊垂頭應是︰「是,屬下這就去處置。」

「慢著!」慕容瀚忽地抬起頭來,扔下了手中已經快被他寫禿了的筆︰「北狼可有消息送來?」

親衛拱手道︰「問少主,北狼副將還沒傳信回來,不過……」

「行了,你退下吧!」慕容瀚略有些失望地擺手,起身背手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黑幕掛著的點點繁星,雙眸越發幽深……

香香,等我,我一定在孩兒出世前趕回去!

一連幾日,慕容瀚都跟瘋了似的,雷厲風行、果敢無畏,不過半個月就佔據了中原以南地區數個州郡。

然而這樣的狼之軍卻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歷,只知道他們一旦收復了土地,必是善待當地百姓,且軍紀嚴明,從未劫掠過百姓一粒糧食,一棵菜蔬,就連百姓感激饋贈的些許瓜果,也必要留下銀錢,絕不白拿。

坊間漸漸流言傳起,十九年前被扣上通敵叛國罪名而含冤受死的瀚海王,其實留下了一絲血脈,正是如今異軍突起的慕容軍主帥。

不過,到底事實如何,大家都顧不得計較了,只因為如今的朝堂越發的亂了。

天氣漸漸變得涼爽了,劉桂香挺著已經顯懷的肚子在莊外的曬谷場上溜達,一邊打著蒲扇趕跑煩人的蚊蟲,一邊听著附近正拾掇菜地的婦人們聊天。

「我家男人前幾日不是上城里去了一趟嗎?听說啊,京城那邊都亂套了。」

「怎麼回事啊?我也听說城里戒嚴了,進進出出都要仔細盤查,很多做小買賣的都不能上街了,多虧了咱們是靠著東家吃飯,不然這日子都沒法兒過了。」

正說著話,有個剛從村外趕回來的婦人跑到跟前,用著帕子一抹臉上的汗珠子,就嚷道︰「哎呦,你們怎麼還有閑心在這兒說閑話?趕緊收拾東西逃命吧。」

其中一個正鏟著雜草的婦人直眉愣眼地看她,問道︰「王嬸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城里亂不亂,跟我們平頭小百姓有什麼干系啊,便是上頭再亂,也是上頭的事,咱們小百姓還得過生活過日子呢。」

王嬸子斜著眼,氣得直跺腳,「瞧瞧,你們倒是半點不愁啊,我奉勸你們一句,還是趕緊收拾收拾,準備逃命吧!今日我去城里給李大戶家說媒,京城里全亂起來了,過不了多久……咱們這里怕是也打仗了。」

見大伙兒不信,王嬸子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看一番,發現附近沒什麼外人,這才招了招手,示意大家湊過來。

婦人們哪有不愛听小道消息的,都跟著湊過去。

王嬸子挑眉壓著嗓子,神秘兮兮地嘀咕道︰「听說,如今所有的皇子、王爺都往京城趕呢,就是因為……皇上賓天了。」

「賓天?什麼叫賓天啊?」一個小媳婦兒有些蠢,開門就問了一句。

王嬸子嫌棄地白了她一眼,眼角眉梢都沾了幾分得意,「真是蠢,賓天就是皇上死了,上頭那些個貴人們都眼紅那把龍椅,正爭得頭破血流呢。」

婦人都是听得驚訝,有擔憂的,也有心大的,對此不以為意,覺得那些神仙打架的事,跟他們平頭小百姓隔得太遠了,壓根兒影響不到他們。

但是也有人覺得,上頭一亂起來,這天下不也就亂了?遲早得打起仗來!

上頭的人只管下命令,哪里知道刀槍無眼,亂兵流民最是可怕,到時候必是處處燒殺搶掠、哀鴻遍野,他們這螻蟻一般的性命,到時候就只能由著他們玩了!

劉桂香本來在樹後乘涼,听了這些話,也是緊緊皺了眉頭。

皇位之爭,自古以來都是踏著萬千百姓和將士的枯骨鑄成的,慕容瀚已經離開三個月了,這會兒怕也是參與到了這場奪位之爭中,那他豈不是也很危險?

劉桂香的心頓時揪成一團,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緊握成拳,指尖摳得掌心發白。

自從發現了獵鷹和北狼的存在,她偶爾能從他們兩個口中得知慕容瀚的消息,雖然很少,但聊勝于無。

她知道他用回了原本的名字四處征討,而他就像戰神臨世,所到之處,戰事瞬間平息,還土地一片安寧,惹得百姓夾道歡迎,他所向披靡、受人愛戴,他用兵如神、殺伐決斷,他運籌帷幄之中、決勝于里之外……

但不管他如今身上有多少重光環,她知道,他只是她的丈夫,她月復中孩兒的親爹,她不需要他建功立業,也不需要他榮寵加身,更不要他為了恢復尊榮體面而罔顧性命。

她之所以願意放他走,不過是不想讓他抱憾終身,可是……可是如今他……

劉桂香越想就越害怕,趕忙扭頭回了莊子,正巧迎面踫上匆匆趕過來的溪山村村長,正要打招呼,就被他打斷了。

「單夫人,不必那些虛禮了,你莊上人最多,快命他們都換上粗麻衣裳,即便不披麻戴孝,也須得素淨,快!一會兒衙門會來人檢查!」

才剛說完,溪山村村長扭頭就要走,劉桂香應了一聲,他又回過頭來,一臉神神秘秘地湊過來,小聲說︰「[頭已經傳下話來了,皇上沒了,舉國同喪,喪期不得飲酒作樂、穿紅戴綠,婚嫁喜事一律取消,須得過了國喪才能辦,你這些時日還是少進些城,咱們小百姓只需服喪一月即可,這個月就先忍忍!]

溪山村村長負著手踱了幾步,又側過頭來問一聲道︰「單莊主不是去北邊了嗎?來信了沒有?可別踫上大亂啊。」

劉桂香點頭,臉上沒什麼擔憂之色,應道︰「有勞村長關心,我家老爺無礙,只是近來事忙,無暇分身回來。」

溪山村村長笑呵呵應道︰「哦,那就好,男人啊,總歸要像個當家做主的樣子,你就別想那麼多了,安心在家養胎吧。」

「村長說的是,我哪兒也不去,家里還好些糧食等著收呢,我哪里敢走。」

溪山村村長深以為然,滿意地點頭,囑咐了幾句,便轉身去了下一家。

只是在他轉身之際,劉桂香眼里的笑立刻就沒了,留下滿臉孤寂和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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