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頭紀方岩淡淡地看著這一幕,一手插在褲袋里,緩緩地往公司走去,到了辦公室,他坐下來,拿出手機,「喂,爺爺,你在休息嗎?」
「臭小子,還知道關心我這個老頭子!」
「還不是怕你催婚?」紀方岩笑著說。
「什麼怕我催婚,你弟弟比你小,都有女朋友了。」
「紀方平嗎?」紀方岩唇角一勾。
「沒錯!知道我冬天膝蓋怕冷,還手工做了一雙護膝給我,多好的女孩子,我這次壽宴,她也會來,我還沒見過她,不過她一定很善良。」紀爺爺在那頭說。
紀方岩狀似不知情地說︰「爺爺,你不知道嗎?他們經分手了,好像是因為紀方平還想著之前的女朋友。」
「什麼!王八羔子,這麼沒良心的事情他也做得出來,我就知道他和他那個媽都是一個樣子,看著好,心都是黑的!」紀爺爺生氣地大吼。
「爺爺,你別生氣。」
不著痕跡地告了狀,紀方岩掛了電話,絲毫不覺得做了一件壞事,心安理得地翻出文件看,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格外的溫暖,他唇角的弧度始終揚著。
另一頭,喬恩一邊吃著面,一邊說︰「天哪,看不出來紀方平是這種人,條件再優秀都不能要太可惡了!」
李筱暖點頭,「以前覺得他還可以,現在再看他,簡直是一坨屎!」特別是在跟紀大哥的對比下,紀方平完全沒任何優勢。
「你,吃虧了沒?」喬恩朝她眨眨眼。
李筱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飛快地搖頭,「沒有。」
喬恩松了口氣,「沒事,沒事,還好沒吃大虧。」
李筱暖哭笑不得,「才交往三個月。」
喬恩嘿嘿地笑了笑,李筱暖聳聳,「何況我跟他見面的機會不多,三個月吃過四次飯,出去看電影兩次,吃甜點三次……大概是這樣吧。」
喬恩翻白眼,「這種男朋友留著干什麼!」
「以為他是慢熱型的嘛,誰知道是一個渣男,誰沒遇過渣男,拋棄渣男重新過好就OK了!」
「好,那我就以這碗面代酒,恭喜你!」
李筱暖端著碗,輕踫了一下喬恩的碗,咧嘴一笑,「謝謝。」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紀,方岩喝著咖啡,站在落地窗前,電話響起,他接通,「喂?」
「方岩,為什麼要把方平安排到台中的公司去?」紀父聲音很大地說,他現在不管公司的事情了,可不代表他沒有權利管。
紀方岩笑了,「不是你說要給他機會,這個企劃讓他負責,不好嗎?」
紀父一听,仔細地詢問企劃的內容,最後想了想,激動地說︰「方岩,難為你願意給方平這個機會。」
「機會給他了,他能不能把握要看他自己了。」紀方岩平靜地說。
「好好好,爸很開心你能這麼做。」
紀方岩沒興趣與紀父上演父子情深的戲碼,說了一聲要忙便掛了電話,那個企劃確實很好,不過以紀方平的能力,想來很難獨當一面,他笑著將手機扔到了一邊,繼續喝著咖啡。
門口上傳來敲門聲,進來的是李助理,「總裁。」
「嗯。」
李助理例行公事地說完今天的行程,又說了一件事情,「總裁,之前你資助的那一位學生現在工作了,打電話過來說是每個月會還錢給你,很感激你在困難之際幫她。」
紀方岩隨意地點點頭︰「嗯。」
李助理又問︰「那接下來你還想資助其他的人嗎?」
紀方岩搖搖頭,李助理有些驚訝,畢竟總裁幫助這個人幫了很多年,他以為總裁是打算做慈善事業,所以提前試試水溫。
「你出去吧。」紀方岩說道。
李助理點點頭出去了,順手帶上了門。
紀方岩放下咖啡,揉了揉脖頸,開始工作。
李筱暖打算搬家,現在工作穩定,手上也有錢,她打算租一個環境好一點,離公司近的地方,實地考察了之後,她找到了新住處。
新住處搭捷運很快就能到達,可以說是很方便,房租要貴一點,不過她目前能負擔的起。
她換了住所,周末的時候找搬家公司將所有打包好的家當都帶了過去,她打掃好屋子,開始整理東西。
到了傍,差不多都整理好了,忽然她發現有一個鐵盒不見了,那個鐵盒里裝著她很重要的東西,她明明記得自己是放在衣服箱子上面的,難道是搬家公司的人粗心沒注意到。
她又仔細地在新住所找了一圈依舊沒有找到,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一定是落在舊住所了。
她拿了一件外套,嗒嗒地跑到樓下去,想到現在捷運站是人潮高峰期,肯定人很多,她急得跺腳,正打算花錢坐計程車,又擔心路上塞車。
她正猶豫不決的時候,一輛眼熟的斬車開了過來,車窗落下,映入眼中的是紀方岩那張波瀾不興的臉。
「趕時間?」他掃了她一眼,看到她穿著人字拖,「你瘋了?寒流穿人字拖?」
李筱暖低頭一看,還真的穿著人字拖!她蜷縮著腳趾頭,「我下樓太匆忙了。」
「上車。」
她沒有猶豫上了車,車上開著暖氣,她舒了一口氣,他不說她沒感覺,他一說,她才覺得真的好冷。
「去哪里?」
她說出地址,接著解釋,「我今天搬家,但好像有一樣東西沒有搬過來,那些東西很重要,肯定是掉在原來的地方了。」
她說話很快,像炮彈似的噠噠噠地說個不停,他沒嫌她吵地說︰「放心,我載你過去,東西一定還在原來的地方。」
他的話奇異地安撫了她,她松懈下來,點點頭。
車子平穩又快速地開著,怕塞車,紀方岩抄的都是小巷道,不敢走大馬路,他對台北的每一條街路都很熱悉,很快到了她原來的住處。
她跳下車,一陣冷風吹了過來,她抖了抖身體,他也跟著下車,將一條圍巾遞給她,「披著暖和一些。」
她顫巍巍地搖頭,「不、不用了。」實在太冷了,可她不好意思用他的圍巾,那是一條藍色的Bur berry男士圍巾。
他二話不說,將圍巾掛在她的脖頸上,「不要逞強。」
「謝謝。」她低頭,不經意聞到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是很淡的香味,很好聞。
她匆匆地抬頭,「紀大哥,我上去找一找,你去忙你的事情吧,圍巾我洗了再還給你。」
「我沒事做,陪你上去一起找。」他道,站在一邊,示意她帶路。
她想拒絕,但看他這麼主動出手幫忙,連忙道謝,接著上樓,鑰匙還在她的手上,準備明天還給房東,她打開屋子,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
一旁的紀方岩陪著她一塊兒找,可屋子里都被搬空了,根本沒什麼可好找的,「屋子里沒有。」
李筱暖想哭,忍著發紅的眼,「不在屋子里,會在哪里!」
「你想想看,搬家公司是從哪一邊的樓梯下去的?可能中間掉在路上了。」他提醒她。
李筱暖揉著腦袋,認真地想著,想了一會,她走出屋子,沿著早上搬東西的路線找,在一個樓梯口,她看到了丟失的鐵盒,歡呼一聲,「找到了!」
鐵盒是那種很老的鐵盒,應該是裝糖果餅干的盒子。李筱暖很小心地蹲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調皮的小朋友打開看過,里面的東西都散出來了。
紀方岩跟著蹲下來,想幫她一起撿起來,她連忙對他搖手,「不用,我自己來。」
紀方岩伸到半空的手一頓,隨即放下,目光落在散亂出來的東西,有照片,有信紙,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一張生日卡片上。
她細心地撿起東西,輕輕地搖了搖,吹了吹上面的灰塵,再珍貴地放回鐵盒,她不厭其煩地重復著步驟,直到將最後一張生日卡片也收好了。
「終于找回來了,太好了!」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紀方岩眨了眨眼,聲音溫溫地說︰「先起來吧。」
「好。」她大剌剌地就要站起來,可蹲太久了,腿一麻差點摔倒,幸好一旁的紀方岩伸手扶住她的手肘。
她站住,朝他一笑,「謝謝你。」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不用客氣。」
她像抱著寶貝一樣抱著鐵盒,她的腿還有些麻,他站在一旁沒催她,過了一會,她動了動發麻的腿,「不麻了,我們走吧。」
「嗯。」
「謝謝你。」
「不用客氣。」
「我請你吃飯,你還沒有吃晚餐吧?」她問。
「你做的?」他看她。
「家里有點亂,還沒有完全整理好,我帶你去一家很好吃的火鍋店吃?」她提議。
「好,不過我先送你回去換一雙鞋子吧?」
「不用,就幾步路,吃了火鍋就溫暖了。」
她很堅持不用換鞋,他也沒說什麼。上了他的車,她給他指路,低頭看著舊舊的鐵盒,小聲地解釋,「這個鐵盒是我的寶貝,差一點就弄丟了,我快嚇死了。」
「很重要?」
「嗯,很重要。」她笑著說,笑起來像一抹漂亮的彎月,「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出車禍去世了,沒有親戚收留我,後來我去了育幼院,這是院長媽媽在我長大之後告訴我的,因為院長媽媽也沒什麼錢,但院長媽都會盡她所能地照顧我們這些流離失所的小孩。在我印象中,最重要的人,除了院長媽媽,就是一位很漂亮很漂亮的阿姨,和一個從來不會笑的小扮哥。
「他們常常來育幼院幫忙的,漂亮阿姨總給我糖吃,那時候吃糖就覺得很幸福,她給我的糖,我都舍不得吃,可糖不吃會融化,我只好吃掉,吃完之後就把糖紙存起來,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些。還有不會笑的小扮哥,後來漂亮阿姨生病沒有來育幼院,可不會笑的小扮哥偶爾會來,也會給我帶糖,還會把漂亮阿姨寫的信給我,我覺得很幸福,這些記憶都很美好,只是現在找不到他們了……」
人就是這樣慢慢地長大,收獲些東西的時候,也在丟掉一些東西,包括曾經給過溫暖的人。
李筱暖怕自己忘記他們,所以把這些東西都存起來放好。
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他緩緩地開口,「他們知道有人這麼想他們,一定會很開心。」
「嗯。」她重重點點頭。
以前李筱暖覺得紀方岩是高不可攀的人,現在才發現,他其實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等一下請吃飯,她一定不會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