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黎子蔚結束一番談話後,邵怡然氣呼呼地想著,什麼嘛,哪有人這樣的,他應該跟她說,她可以減肥,也可以上不睡,把自己弄得憔悴蒼白好取信富泰郡主,可他卻選擇下手折磨她,被祖父疼愛了十二年,到黎家又仗著老爺子過得如魚得水,邵怡然絕對不允許有人這樣對自己。
處理?哼哼,換她來處理,她會處理得很好,祖父那個在戶部的門生陳品思已經回信給她了,說一切沒問題,她想什麼時候離,就什麼時候離。
邵怡然繼續準備搬家大計,只是她看中的屋子真的太陳舊,要整修沒這麼快,所幸夏日天氣好,油漆、糨糊都干得很快。
黎子蔚天天準時回家,但邵怡然已經不在意了,那個在房間走來走去、坐立難安的邵怡然真傻,人生傻一次夠了,不用第二次。
不過有件事情讓她很生氣——黎子蔚在跟她裝沒事。
這幾個月的事情好像被黎子蔚直接跳過,忽視了,她生氣,他知道,她對他沒感情了,他也知道,但他完全不去提這件事情,而是直接回到她懷孕的狀態,準時回家,給她帶花,帶零食,挑幾本好看的話本,晚上在院子里準備棋盤,跟她下棋。
邵怡然其實不想理他,可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黎子蔚每次都是當著下人的面喊她,她不能說不,不然傳出去,別人會知道他們感情有問題,一來,她不想自己成為下人的談資,二來,精明如黎宗壹或黎子矜,若是知道他們夫妻不和,說不定會發現她在外面買的宅子,在宅子整治完之前,她不想驚動任何人。
既然他想演戲,行,姑娘陪你。
月色下他還是那樣好看,還是那樣深情款款,可是沒用,太晚了。
看著黎子蔚逗著康哥兒,儼然一家和樂的樣子,邵怡然也難免傷懷,他們剛剛成親時感情很好,那時候只要他出門,她就開始想念他,懷著康哥兒的時候更甚,她會直跟康哥兒說你爹如何,你爹如何,好像是說給孩子听,其實是說給自己听。
黎子蔚有一雙深邃的眼嘖,每次被他那樣看,她就覺得腦子一陣暈眩,整個胸口都在喧囂著喜歡他,喜歡他。
前世不是沒戀愛過,但太快餐了,依靠手機,依靠電腦,忙起來一兩個星期才見一次面,中間只能用通迅軟件,吃早餐了,發個圖釋,忙工作,發個圖釋,加班,發個圖釋。
她很少跟男朋友講電話,因為通訊軟件太發達,她告訴自己這樣很方便,誰也不耽誤誰,多好啊。
可是,戀愛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應該是要見到對方,跟他說話,跟他微笑,牽著彼此的手,感覺彼此的體溫。
在古代能跟黎子蔚戀愛,那時的邵怡然覺得真是太好了,這是無法使用圖釋的地方,只能靠彼此努力維持,同時起床,一起早飯,休沐時在園子散步或者並肩讀書,或者算錢。
他當初托付給她的七千兩,她幫買了不少鋪子,看賬本也是娛樂,他們夫妻都愛錢,花前月下,聊銀子最開心了。
然而等他開始每天晚歸,她開始痛苦,等到她放下了,他卻說一切都是誤會。
雨過迎來的不會是天晴,而是滿地泥濘,被泥巴弄髒的他們才是真實的,因為不是所有的「對不起」都會換來「沒關系」。
很抱歉,對她邵怡然來說,真的有關系。
這幾個月實在太痛苦了,而且莫名其妙,那時的她怎麼也弄不明白,他明明對她很好,怎麼突然就不喜歡她了?她一度覺得是瘦不下來的關系,或者是他嫌棄她肚子上的妊娠紋,可不管是腰上的肉,或肚子上的紋路,那都是她身為一個母親的驕傲,因此她覺得生氣,不懂他怎麼可以這樣。
等他解釋說這一切都是誤會,是為了取信富泰郡主。
她真的沒辦法說出「好開心」、「沒關系」、「太好了」這種違心之論,這些話她一句都說不出來,她只想說去你媽!
本姑娘是被你拿來耍著玩的嗎?
可是黎子不跟她講道理,他跟她玩另外一套,你不跟我從頭再來,不要緊,我單方面的重頭再來。
她可以控制自己,但她控制不了他。
黎子蔚跟以前一樣,跟她說起欽天監的事情,大概因為這個單位真的很涼,所以人人培養出驚人的棋力,萬大人甚至能一對二,一心兩用,朝廷里喜歡下棋的人知道了,會特意來找萬大人切磋。
萬大人從沒輸過,而這個跟老天爺打交道的人,想跟他下棋可不是誰來就能下的,得賭上十兩銀子他才開椹盤,萬大人光是靠著下棋,一個月可以賺一百多兩。
邵怡然知道黎子蔚在取悅她,她無感,但也不給他臉色看。
吵架本來就不是她的專長,看著他一切討好行為,她覺得這就像室友順路替她帶點東西來,有,挺好的,沒有,也沒關系,不用特別期待。
黎子蔚給她帶花,她收,黎子蔚給她帶書,她也收。要裝她也會裝,反正笑就是了。
她當康哥兒的娘,他當康哥兒的爹,在下人眼中,黎大人跟黎夫人依然是神仙眷侶。
外頭的人只會看到——看,黎大人年輕有為,房中連個通房都沒有,黎夫人好福氣啊,但沒人知道黎夫人手上有一根幻想出來的狼牙棒,她常常用幻想中的狼牙棒打丈夫的頭。
就在這樣尷尬的氣氛中,日子繼續過著,黎子蔚演戲,邵怡然也演戲,她有時候覺得,這時代欠他們一人一座奧斷卡。
六月,黎家迎來了黎子軒的親事,娶的是許家姑娘。
邵怡然去新房看了新娘子,很漂亮,比起黎子軒身邊那幾個大丫頭都美上幾分。
俗話說,美人在骨不在皮,家中的大丫頭美則美矣,但就是皮相的漂亮,許家姑娘卻是從骨子里透出的清靈。
姜寧兒笑說︰「弟妹真好看。」
許氏害羞,「大嫂謬贊了。」
佩蘭跟紫苑也在房中,都是平妻了,當然有資格進入小叔的婚房看看妯娌。
黎翠陶、黎翠雙、黎翠娟當然也來看嫂嫂,尤其是黎翠陶,她即將嫁給許氏的親哥哥,這許氏不但是她二嫂,還是她未來的姑女乃女乃,因此西人極是親熱。
二房的黎翠琳也來了,但態度顯得小心翼翼的。
黎翠娟是黎子軒的同母妹妹,對這親二嫂分外喜歡。
房中還有幾個跟黎家比較有來往的旁支跟親友,都是年輕女孩子,跟剛剛成親的少婦,說起京城的新料子、新頭飾、新鞋面,一下打開話匣子,女為悅己者容,誰不喜歡能讓自己更漂亮的東西。
不一會,倪氏也來了,見到紫苑很是驚訝,「怎麼不在房中休息?」
紫苑連忙站起來,「回婆婆,想著今天好日子,加上也沒什麼不舒服,就出來湊個熱鬧。」
倪壓連忙把她摁回繡墩上,「那可得注意點,要是累了馬上回房,要是累到了我的金孫,我可饒不了你。」
紫苑笑著回答,「是,媳婦懂得。」
怡然這才知道,紫苑又有了,然後忍不住看了姜寧兒一眼,果然笑得很勉強,算算她入門也一年半了,紫苑都生過又再懷上,她這主母卻還沒有動靜,壓力想必很大。
古代女人真的很可憐,生孩子得靠運氣,她以前曾經在報紙上看過這種案例,夫妻檢查正常,年輕,健康,沒有問題,但妻子就是不孕。
這時吳氏帶著潘氏進來,潘氏手中牽著壯哥兒,壯哥兒穿著紅色虎頭鞋,走路搖搖晃晃的,白胖胖,整個人肉嘟嘟的,說不出的可愛。
倪氏把孩子接過來,放到喜床上,讓壯哥兒在上面走一走,求個好兆頭,又讓許姑娘模模孩子的頭跟腳。
許氏也听說潘氏入門兩個月就懷上,然後一舉得男,哥兒還七斤重,想要是能沾沾喜氣,往後就不用擔心了。
倪氏見壯哥兒把新床走了一圈,這才抱下來,壯哥兒認娘,朝著潘氏跑去,一下抱住親娘大腿,屋子里眾姑娘看到都覺得可愛。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一陣喧鬧。
大好日子,熱鬧是有的,但喧鬧就是有事了,倪氏面色變得不太高興,因為不管什麼事,都是當家太太的事情。
黎子軒不是她親生的,更別說他的親娘梅姨娘這些年還給她這個正房太太使了不少絆子,能給庶子挑這麼好的媳婦,又熱熱鬧鬧地辦婚宴,已經是她這當家主母大度了,因此不管是誰,都不該來挑戰她的耐性。
魯嬤嬤進來,稟報道︰「梅姨娘跑去廳上偷看喜宴,被大管家抓得正著。」聲音不太不小,剛好讓所有人都听得見。
邵怡然在心里嘆息一聲,梅姨娘是生母,自然想看兒子打扮成新郎倌的模樣,可姨娘是下人,哪里有資格看少爺成親,梅姨娘肯定糾結過,實在是忍不住才跑去看,想著大伙都忙,沒人會注意,卻沒想到管家會發現。
想到這,不知道為什麼,邵怡然總覺得這是倪氏吩咐下去的,就是想抓這個現行。
聞言,倪氏笑了笑,神情很是滿意,「姨娘的本分就是伺候爺們傳宗接代,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不該管,大媳婦二媳婦,你們可都听好了,我們黎家雖然只是商戶,但也嫡庶分明,不該做的事情,就不該仗著寵愛去做,這姨娘啊要是不管好,個個都能上天去。」
黎翠娟小心翼翼的說︰「母親,梅姨娘大概是想看二哥哥當新郎的樣子,沒惡意的,母親別生氣。」
「翠娟,母親知道你疼你姨娘,但你也該心疼心疼母親吧,姨娘打臉打到這分上了,你還替你姨娘說話。」
「姨娘肯定不是故意的,母親消消氣。」
倪氏嘆息一聲,「母親這個氣要是就這樣消了,你姨娘以後食髓知味,想到就來踩母親一腳,母親怎麼辦,現在廳上的人肯定都在笑呢,笑母親治家不嚴,姨娘才會這樣放肆,柴姨娘跟池姨娘肯定也都睜著眼楮在看,為了黎家,母親不能消氣,懂嗎?」
黎翠娟一急,眼就紅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拉著倪氏的袖子,一臉哀求,希望她開恩。
倪氏微笑著拉開黎翠娟的手,「按照我們黎家的規矩,梅姨娘要打十個板子,禁足三個月,打的時候讓池姨娘跟柴姨娘都過去看,以後再有人不知道姨娘的本分,這就是下場。」
邵怡然听得一驚,十個板子下去都不用禁足了,梅姨娘絕對三個月都下不了床。
看來黎子軒真給黎子衿帶來壓力了,所以倪氏要一次就鎮住許氏跟梅姨娘,要告訴大家——我,才是當家主母,不要跟我作對。
黎翠娟哭了出來,「母親,二嫂,二嫂你也幫我求求母親吧,梅姨娘是我跟二哥的姨娘,她很疼二哥的,二嫂,你今天是新娘子,最大了,你說話母親一定會听的,」
許氏一臉為難,她怎能打嫡婆婆的臉,現在黎家是嫡婆婆掌家,得罪了她,自己還能好過嗎?可是丈夫的親妹妹在求,萬一事後小泵子跟丈夫告狀,丈夫知道自己沒替他親姨娘求情,又會怎麼看她?
就見許氏期期艾艾的開,「婆婆……」
倪氏含笑問道︰「怎麼了?」
「不,沒事。」
倪氏滿意道︰「子軒現在有兩個通房,以後會有平妻,有姨娘,規矩都該立起來,要是誰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那還要規矩干麼,你說是不是?」
許氏捏緊手上的隻果,過了一會又開口,「婆婆,那個梅姨娘,十個板子太重了。」
「哦,那你覺得該打幾下?」
邵怡然看許氏似乎快暈倒了,又見黎翠娟在哭,在不忍心,出言轉圜,「大太太,梅姨娘跑夫廳上看二少爺,十個板子是得罰,不然這個家沒規矩,但一次十板,以梅姨娘的年紀怕也吃不消,今日大喜,不好見血,不如改應每月初一打一板吧,打完為止,當然,禁足還是要禁的,不知道大太太覺得這樣可好?」
這樣既不壞了規矩,梅姨娘也不用被打得**開花。黎家的板子很可怕,一個板子下夫,至少要躺上好幾天才能走路,挨四個板子就會開始滲血。
倪氏一向高看黎子蔚跟邵怡然一眼,邵怡然是官夫人,但仍然喊她大太太,這點讓她很滿意,加上黎子蔚又幫著黎子衿做生意,如今出面打圓場,這個面子她可以給,反正未來十個月,梅姨娘那小賤人也不會好過。
「那就這樣吧。」
黎翠娟一邊哭,一邊說︰「謝謝母親。」然後又撲向邵怡然懷中,感謝不言可喻。
許氏也松了一口氣,這樣甚好,要是丈夫追問起來,廳上眾人都是證人,她有幫梅姨娘開過兩次口,雖然婆婆不是因為她而改變主意,但己也盡餅力。
幾人又說了一會子話,丫頭來說宴席準備開了,一群太太姑娘這才朝大廳去。
黎家娶媳婦,菜色自然十分豐盛,二十道大菜一一端上,山珍海味,一道一道都各具特色,男子席用的是二十年的陳酒,女子席則是新春剛釀的梅子酒。
梅子酒香甜可口,邵怡然忍不住喝了幾杯,覺得酒意上頭便趕緊打住,不敢再飲。
微醺最美妙,喝醉反而沒意思。
黎翠娟還膩在她旁邊,小丫頭大概是後怕,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邵怡然看了,叫黎翠娟的女乃娘過來,吩咐她先回院子去煮柚皮水跟安神湯。
送客香茗上的是雨前龍井,這茶水一上,意思就是宴席出完,客人紛紛起來準備離開,黎宗壹跟倪氏、黎子衿跟姜寧兒起來送客。
黎子蔚過來女眷這邊接她,邵怡然模著黎翠娟的頭,「堂哥堂嫂送你回院子好不好?」
黎翠娟連忙點頭。
邵怡然牽著黎翠娟的手,黎子蔚走在前面,丫頭婆子在後面,席上悶熱得很,到院子中夏日晚風陣陣吹來,倒是舒服了不少。
到了黎翠娟的慧語院,邵怡然又伸手抱抱她,「洗了柚皮水,把安神湯喝完,這便上床睡覺了,別想太多,梅姨娘就是皮肉痛,不會有大礙的,你二嫂今日也跟大伯娘求情了,如果哥哥問起,記得要跟他說。」不然許氏以後日子難過。
黎翠娟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堂嫂。」
女乃娘出來接了黎翠娟,邵怡然這才跟黎子蔚離開,回去的路上,便跟他說起今日在新房發生的事情。
別的不講,黎子蔚是一個很好的听眾,專心,邏輯又清楚,跟他說話其實是滿愉快的。
黎子蔚道︰「身為人母,兒子成親是大事,梅姨娘怎麼忍得住。」
「這時代的姨娘實在是太可憐,但梅姨娘不罰,恐怕以後會變本加厲地踩在大伯娘上頭,說穿了都是男人不好,妻妾那麼多干麼,真的很注重傳宗接代,讓大伯娘多生啊,她又不是不能生。」酒勁上來,邵怡然忍不住抱怨,「我也覺得自己很矛盾,姜寧兒以前對我那樣不友善,但現在看佩蘭跟紫苑一個接一個的生孩子,就忍不住覺得她可憐,你知道嗎,紫苑又懷上了,這速度多可怕。」
黎子蔚笑道︰「喝了多少?」
邵怡然吶吶地道︰「就一點。」
「一點?」
「可能多一點吧」
「還清醒?」
「當然」邵怡然伸出五指,「看,五根指頭清清楚楚。」
「那你有沒有看到整個黎家張燈結彩、紅色燈籠到處高掛的景象?」
「有,我還看得清楚上面的字,多子多孫,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這個、這個寫的是琴瑟和鳴,全部都是婚儀吉祥話。」
黎家真的很可愛,完全不掩飾自己對孩子的渴望,也是啦,黎老爺子有一嫡一庶,可現在族譜上只剩黎宗壹。
古代人嘛,都認為多子多孫多福氣,而且小孩這種可愛的小東西誰不愛,肯定希望每個孫媳狂生,所以這種願望也很直白的顯示在燈籠上了。
真的太有趣了,人家都會寫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只有黎家寫多子多孫、早生貴子。
黎子蔚含笑道︰「我們成親那天也是這樣。」
邵怡然呆滯,啥?
「紅色燈籠掛得到處都是,不過那時是三月,天氣有點冷,園子中春花不香,景色倒是一樣的,說來,我們成親後你那麼快就有了,我們兩人倒是沒什麼相處時間,說什麼都給康哥兒听去了。」
邵怡然听了很想巴他的頭,但想到康哥兒,又氣不起來,「我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就這樣吧。」
黎子蔚卻是不管她,自顧自地說著,「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一天,你到騰文院說想跟我討論詩句,我覺得很奇怪,你入府都兩年了,我們沒有特別的來往,要說親近,你跟在讀書的黎子軒還比較好一點,要問也是該問他,怎麼會來問我,可人都上門了,我也不能拒絕。」
邵怡然也想起來了,那日在騰文院外,內心如何撲通撲通狂跳的。
那就好像是尾牙時抽到最大獎時的那種瘋狂喜悅,不,比抽到大獎更好,大獎再貴,最多也就是汽車鑽石,她可以自己買,但在這個異鄉遇到穿越小伙伴,卻是千金不換。
「看到你在案頭寫下『飛雪連天射白鹿』我真的很驚訝,我原以為自已是唯一一個穿越者,沒想到有人跟我一樣,那感覺很奇特,覺得那是有生以來最大的幸運。」
「我懂,你看到那句話有多震撼,我看到婆婆手上的鐲子時就有多震撼,慶幸前世我喜歡看精品雜志,不然也認不出來,那就白白錯過了。」想想又覺得不應該用「錯過」兩個字,好像顯得她多稀罕他,但話已經說出口,又不能收回,只好假裝沒事,反正黎子蔚也不可能揪著兩個字不放。
為了讓他轉移注意力,邵怡然說︰「對了,黎子軒的老婆很美哦。」
「那關我什麼事?」
「是那種骨子里透出的漂亮,想來大伯娘真的用了心,找了個這麼清靈秀美的,黎子軒肯定滿意,他滿意了,祖父祖母也會滿意,但許氏漂亮歸漂亮,性子卻軟弱,翠娟開口,她才幫忙求情,但一句話也說不完,將來不可能唆使黎子軒做什麼事情。
「不像二伯娘就很會唆使二伯父,她好像搞不清楚誰是爹,誰是兒子,總覺得祖父欠了二房一個交代,欠二房一筆銀子,真是人心不足,翠雨成親時求著回來,現在回來了,又想要鋪子,老老實實的住著不行嗎?」
「祖父是知道二房的心思的。」
「也是啦。」
所以老爺子才會早早把掌家權放下去,黎宗二從小苞哥哥不和,只敢靦著臉求爹爹求娘、卻沒那個勇氣去求大哥,這樣也挺好的,像這種無賴,就得有人好好治治,黎宗壹除了對女人比較沒輒之外,其他的都不錯。
黎子蔚道︰「月色這樣好,你說這些真太煞風景了。」
邵怡然有點懵,「那要說什麼?」
「說說我們剛成親的事情啊。」黎子蔚半哄半騙,「你在新房等待時,都在做什麼?」
「拿著隻果發呆,還好蘇嬤嬤給我偷了些點心過來,不然真要餓死了,我早上從萬大人家出發,萬家只給我一小碗粥,說是怕我跑廁所,所以不能多給,我就靠著那一小豌粥從萬家到黎家,從早上等到晚上,真是餓死我了。」
黎子蔚好笑,「那你不緊張?」
「緊張,可也沒那樣緊張,畢竟見過面,這樁婚事也是自己求來的,我很喜歡黎家,覺得黎家人口簡單,好生活,你是黎家四兄弟中最好的,至少我在成親前,不覺得你有什麼大缺點。」
黎子衿跟個丫頭野合,黎子軒把丫頭打得不了床,黎子均花名在外,比起來,黎子蔚真是上上之選。
「我最大的缺點是行事不周,富泰郡主的事情,讓你傷心了。」
「算了。」听他提起這事,邵怡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之前天天去艷華館,現在突然不去,莫小倌不會覺得奇怪嗎?」她甚至想過,萬一莫小倌真的喜歡他呢?這樣他讓兩頭的人都傷心,豈不是更該死嗎?
「祁大人、李大人、王大人都是他的常客,賞錢給的比我大方多了,他不差我這個客人,艷華館放到現代就是酒店,你看過哪個酒店小姐會對客人動真心的?」
也是,他們賣的是笑容,要的也只有銀子,她還想過有朝一日要跟莫小倌把酒言歡,一起痛罵黎子蔚這負心漢,原來人家沒把黎子蔚放心上,只有自己這個阿呆揪著不放。
「是我傻了。」
「是你善良。」
邵怡然打個酒嗝,一時腳步不穩,突然整個人栽入花圃,在婆子丫頭的驚呼聲中,黎子蔚迅速把她從花叢撈出來。
昨天下過雨,邵怡然現在一臉泥巴,黎子蔚連忙用袖子給她擦臉,「有沒有撞到頭?膝蓋疼不疼?」
「沒、沒事。」就是吃了點泥巴。
「我背你回去。」
邵怡然想說不要,自己可以走,但黎子不由分說把她背上,又吩咐婆子快跑回去燒熱水。
邵怡然覺得自己很沒用,還是忍不住靠了上去,他的後背又寬又舒服。
那一摔雖然沒什麼大礙,頭卻真的很暈,邵怡然酒氣上頭,雙手摟著他的肩膀,閉上了眼楮。
梅子酒的後勁太強了,不過幾杯而已,就讓她感覺腦子裝了糨糊,她本想要讓蘇嬤嬤扶她回去,但現在在他背上,她居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媽呀,頭好痛。邵怡然睜開眼楮,翻了個身。
在旁邊刺繡等著的蘇嬤嬤立刻放下繃子,「姑娘醒了?」
「醒了。」天啊,她的聲音怎麼變這樣,好沙啞。
蘇嬤嬤揚聲叫人,馬上有小丫頭端著水盆水杯進來。
邵怡然梳冼完畢,蘇嬤嬤就端上解酒湯,「一直在爐子上溫著,姑娘一夜沒醒,現在快點喝,好解解酒。」
昨晚那個梅子酒是二十年陳紹假裝的吧,不是新春剛釀的嗎?她又沒喝多少,怎麼這樣厲害。
邵怡然忍著怪味喝完,卻見蘇嬤嬤一臉喜色,滿臉含笑,那高興藏都藏不住,看得她雞皮疙瘩都快冒出來了。
蘇嬤嬤這種笑容她只有在少數時候見過,例如她親事定下時,例如大夫說她懷孕時,難不成又發生好事了?
她一臉奇怪地問︰「蘇嬤嬤怎麼啦,笑得這樣奇怪?」
「姑娘跟姑爺總算和好,老奴怎能不高興?」
什麼?邵怡然傻眼,「我、我跟姑爺和好?」
「是啊。」蘇嬤嬤喜孜孜的,「姑娘昨可主動了,嚷得幾個年輕丫頭都羞紅了臉,老奴真心為姑娘高興。」
听到這話,邵怡然只覺得晴天霹靂,五雷轟頂,驚訝得連鞋子都不穿,連忙跑到銅鏡前,解開衣衫領口一看,還真的,痕跡斑斑,能在這房中給她弄痕跡的只有一個人。
而且,蘇嬤嬤剛說什麼,她昨天上很主動?所以是她昨天喝高,把黎子蔚給上了。
黎子蔚怎麼不抵抗啊,就這樣從了她,一點貞操都沒有。
蘇嬤嬤還在笑,「姑爺昨天背著姑娘回來,給姑娘洗了澡,誰想得到姑娘就在澡間鬧了起來,又一路嚷到睡房,老奴看了看冊子,昨天剛好是好日子,運氣好,說不定康哥兒的弟妹已經來了呢。」
什麼,自己在洗澡間就把黎子蔚給上了?但最嘔的是,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可蘇嬤嬤也不可能騙她,吼,她要去把釀梅子酒的婆子找出來,好好問問酒里到底放了什麼東西。
居然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就發生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不對,她好像想起來了,回到騰語院後,熱水還沒好,黎子蔚給她換干淨衣服,等到水好了才抱著她往澡間去,自己沒力,在澡桶里顛來倒去的,濺得黎子蔚一身濕。
然後她很驚訝的發現,他的肌肉還在,且線條分明,很是性感,只是胸肌上隱隱有幾條傷疤——那是他小時候挨打的痕跡,疤痕隨之長大,去不掉了。
她知道那些疤痕有多可怕,黎宗三賭輸了,就是打老婆孩子出氣,他小時候受了很多苦,靠著閉門苦讀跟祖父的憐愛,這才有今日穩定的日子。
之後黎子蔚又開始那種深情款款看著她的攻勢,他的眼中有星辰,有大海,還有很多的感情,她心軟無比,又心動無比,于是伸手把他拉向自己……
邵怡然哀嚎聲,沒錯,是她主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