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向宸谷迷迷糊糊地醒來，望向昨晚忘了拉上窗簾的窗戶，赫見外頭天色已經大亮。
在仲春，這樣的光亮程度，至少已經十點了，他鬧鐘訂了五點半的，怎麼沒響？
他一把抓過手機，沒想到還真被他關掉了，時間顯示七點零八分。幸虧今天是假日，家人不會那麼早起床……吧。
他習慣假日睡到十點左右才起，因為星期五的晚上他通常會外出跟朋友找樂子，三更半夜才回來，自然不會早起，當然也就不清楚家人都何時起床，但有一點至少他可以確定——他起床的時候，大家都醒了。
他迅速翻身跳起，推了推丁靖容，「起床了，我先去刷牙洗臉。」
「嗯。」丁靖容輕應了聲，人根本沒醒，她發出的是因為有人推她的潛意識申吟。
向宸谷洗漱完畢回來，丁靖容還睡得沉，上半身的被子掀開，大力將人搖醒。
「快起床，天亮了。」
听到「天亮了」這個關鍵詞，丁靖容霍地睜眼。
屋內果然一片敞亮，她嚇得面色如土。
天啊，她一夜未歸。
「幾點了？」她慌張地問。
「七點了。」
「死定了，我媽已經起床了！」
她飛快下床拿起落在地毯上的洋裝，從口袋內拿出手機，上頭果然有好幾通未接來電跟未讀的訊息。
她連忙回電，「媽，不好意思，我昨天在朋友家不小睡著了，我等等就回去。」
汪莉瑾倒也沒念她，她一向信得過女兒不會做出傻事，只是她人一晚不見也沒聯絡，怕遭遇了什麼可怕的事。
「沒關系，你慢慢來，今天不用上班，你就放松心情吧。我先去忙了。」汪莉瑾溫柔的語氣有著安心。
「好，你先忙。」
靜謐的空間里，就坐在一旁的向宸谷也听得到她們母女的對話。
「你媽真溫柔。」
「她就是太溫柔了。」丁靖容放下手機嘆氣。
「你先去漱洗吧，我送你回家。」向宸谷拿了支新牙刷給她。
「你家人應該還沒醒吧？」她真怕出去時被撞見，尤其是姊姊，那真是百口莫辯了。
「應該吧。」他聳肩。
看他一副不確定的樣子，丁靖容心里不由得也慌，連忙進浴室漱洗，也顧不得洗澡了，換好衣服快速出來，前後不到五分鐘。
「嗯……」向宸谷模著下巴看著她身上的衣裝思忖，「你穿這樣不好。」
「怎麼了嗎？」難道衣服有破？
「這是你姊，也就是我大嫂的衣服，萬一警衛納悶我怎麼跟你一起出去，或者在聊天時說溜嘴就難辦了。」
車道出入警衛都會攔車確定，以維護小區的安全，而車子貼有隔熱紙，丁靖容的衣著跟身形恐怕很容易被錯認。
「那怎麼辦？」她沒有別的衣服呀。
「我找找。」
向宸谷在衣櫥內翻了老半天，總算找著一條他讀書時的牛仔褲，那時的他比較瘦，沒把體格練健壯，不過穿在丁靖容身上還是太過寬大。
「還是我外套給你套著比較。」以反正在車子內也看不到下半身，他拿了件羽絨服給她，丁靖容個子是高的，不過這件羽絨服穿在她身上長度還是到了膝蓋，剛好把洋裝全遮掉了。
「我想大嫂應該不會綁兩條辮子，你就綁這種村姑發型吧。」
丁靖容言笑出來，「這樣看起來很矬耶。」
「矬一點總比被錯認好。」他催促，「快。」
「有橡皮筋嗎？」
「好問題。」他怎麼可能有橡皮筋。「等我。」
他開門左顧右盼，一屋子靜悄悄的，可見大家都還在睡覺，他暗自慶幸，快速來到廚房翻找，還好不知是誰買了一包橡皮筋放在抽屜里，他隨手抓了幾條，三階並作一階回房。
丁靖容將長發在左右邊各扎成一束，可愛的發型讓她頓時小了好幾歲。
「我突然覺得我好像跟個小學生交往。」向宸谷一臉不可思議，「我明明不是蘿莉控。」
「你少胡扯了。」丁靖容笑著拍打了他一下。
「你這次竟然听出我在開玩笑。」他瞪大眼裝驚奇。
「這誰听不出來。」丁靖容斜睨他一眼。「你剛出去時有沒有遇到人？」
「沒有，」得趕快把握時機，「我們快走。」
向宸谷推開門，丁靖容跟在他身後。
她把羽絨外套的帽子戴上，才要踏出門，冷不防被拽到牆後，接著她听到了丁筠恬的聲音。
「你今天起得真早。」剛好從對門走出來的丁筠恬面色有些不善。
向宸谷其實曉得的，向宸寰醒來時沒有一次不跟她吵架，所以她出來時的臉色皆不霽。
「對啊。」向宸谷淡聲回應，退後一步就把門關了。
雖然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兩人卻沒什麼交情可言，平常井水不犯河水的，多做解釋反而欲蓋彌彰。
向宸谷關上門後，丁靖容才緊張地問︰「我姊嗎？」
「對。」向宸谷耳朵貼著門板听著外頭的動靜，「再等一下，她應該回房間了。」
拖鞋走在地上的沙沙腳步聲不大，加上丁筠恬又住在最後一間，一走遠就听不清楚了，所以向宸谷默默等了兩分鐘，才把門打開。
左看看右有看，確定沒人，這才拉著丁靖容下樓。
兩人匆匆來到樓下，眼看著大門就在一臂之遙，後方突然傳來一聲納悶，「宸谷？你旁邊那個是誰？」
丁靖容心頭一驚，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後面那個人是誰，但听聲音還滿年輕的，應該是「姊夫」吧？
「我出去。」向宸谷隨意應付，迅速穿鞋。
一旁的丁靖容也趕忙套上高跟鞋。
「你帶女朋友回來不介紹給我認識喔？」向禹寰的語氣充滿興味。
「下次下次。」向宸谷打著哈哈快步拉著丁靖容走了。
電梯停在一樓，兩人不由得心焦，沒想到向禹寰鍥而不舍，拉開大門走過來。
「你好，我是宸谷的哥哥，我叫向禹寰。」
「嗯咳。」怕被認出來的丁靖容只好壓低嗓音朝他點頭，「你好。」
「介紹一下啊。」向禹寰催促。
「不用啦，」向宸谷撥開向禹寰放在肩上的手，「還沒到那個程度。」
「都帶回家過夜了，還沒到那個程度？」
丁靖容急中生智，「我不是他女朋友！」
人生難得的大膽發言，就算戴著口罩也看得出來她臉有多紅。
向宸谷暗暗驚奇的看著她，接著一笑，「所以大哥你別逼我了。」
「喔……」向禹寰有些自討沒趣的模模鼻子，「別說哥嗦，還是交個可以論及婚嫁的女朋友比較好，畢竟你年紀也不小了。」
「好，我知道。」向宸谷隨口敷衍，剛好電梯來了，趕忙輕推丁靖容上前踏入。
電梯關上的瞬間，丁靖容抬起頭來，口罩上緣的那雙眼，向禹寰不知怎地覺得有些熟悉，似在哪見過。
向宸谷二人搭乘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進車子關上門後，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天啊，你毀了我在我哥心中的美好形象了。」
「真的嗎？」丁靖容頓時收了笑，「你在你哥心中形象很美好嗎？」向宸谷噗哧一聲，這下更是笑得難以控制了。
「很美好的話，他會是那種態度嗎？」
「說笑的。」他略略用力一擰俏鼻頭。
「是喔？」丁靖容模模發疼的鼻尖。
「干嘛？介意我可能另外有女人喔？」
「當然介意啊。」她咬任下唇，低著頭，看起來有些委屈。
她這麼坦率讓他又忍不住一陣狂笑。
「干嘛啦？」笑得越來越夸張了。
「我認識的女生，遇到這種問題，多少都會裝點樣子，不是假大方，就是倔強的不認，就你說真心話，怎麼這麼可愛。」他把雙頰紅透的嬌人兒抱著，低頭一陣猛親。「好了，該送你回家了，免得你媽擔心。」
他將她的帽子拉低，捏捏紅得發燙的粉頰，驅車上路。
丁靖容踏上向家的樓層，習慣性地先東張西望，確定無人，才以最快的速度進了向宸谷的房間。
她過來之前一定都有先告知過向宸谷，所以他早就在房里等了，還準備了宵夜。
就像這時，他嘴上正咬著一支培根蘆筍串，吃得嘴上都是烤肉醬。
「你房間里都是烤肉味。」
「真的嗎？」他人在里頭沒感覺，「我開窗戶。」
他不僅開了窗戶，還打開電風扇，將屋內的烤肉味吹出去。
「我有買你喜歡吃的米血。」向宸谷獻寶似的雙手在茶幾上大展，「還有烤雞腿、香菇、雞**、豆干……應有盡有，客官你想先吃哪樣？」
「嗯……」丁靖容指尖在下巴點著，巡了一桌子一圈，抬首看著他，「我想吃你拿的那個。」
「客官真是內行。」向宸谷朝她比了一個贊。「來，把嘴巴張開。」
丁靖容很乖巧的張了嘴。
宸谷將手上的培根蘆筍串慢慢地接近、慢慢地接近，眼看著就要踫到她的嘴時，他忽然收手，改以自己的嘴巴堵上她的，然後把培根推進她的嘴里。
丁靖容瞪大錯愕的眼。
向宸谷立刻捂住她的嘴，笑著不準她吐出來。
「唔唔唔……」丁靖容發出意以不明的抗議聲。
「別浪費我的愛心。」他笑得難以自抑。「有我的口水調味，更好吃。」
丁靖容扭曲著臉孔，但他死死捂著她的嘴，她不得不妥協的吞了。
感覺到她喉嚨的吞咽動作，向宸谷才把手放開。
「你好惡心！」
向宸谷受了傷似的捂著左胸口，「你竟然這樣說，那我們接吻的時候，你就不覺得惡心？」
丁靖容因他的強詞奪理語塞了。
丁靖容真的在思考了。
「嗯？你說啊，惡心嗎？」
「好像也沒那麼惡心……」
「但你讓我受傷了，所以我決定，不準你自己動手吃，只能我吃一口，然後喂你一口。」
丁靖容微微噘起不太情願的小嘴。
「干嘛？不爽喔？」
「沒有啦！」可嘴巴還是噘得老高。
「那現在給我坐下。」
丁靖容坐到他指定的椅子上。
向宸谷坐來她對面，拿起她最愛的米血，咬了一口，嚼了嚼，吃掉之後，大口又咬了一塊，指指自己的嘴。
丁靖容只好張著嘴向他靠近。
向宸谷把咬在牙齒間的米血放進她口里。
「好吃嗎？」
學乖的丁靖容點頭。
「就說有我口水加持會更好吃，還不信。」向宸谷橫了她一眼。
丁靖容拿起桌上的飲料，清了口腔之後，乖乖地又張了嘴。
「噗。」看她像河馬一樣張嘴等喂食，向宸谷忍不住笑出來。
「干嘛笑啦！」他真的很愛笑耶，笑點有沒有那麼低的啊？「哪里好笑了？」
「因為你太可愛，所以好笑了。」
「是太可笑所以好笑吧？」就愛整她、欺負她。
「呵呵……」向宸谷掐起女敕頰搖了搖。
每次都這樣一張正經的臉來配合他的笑鬧，實在是太好玩了。
「看在你可愛的份上，我就恩赦你了。」向寰谷將米血放到她手中。
「謝謝。」丁靖容朝他一鞠躬。
「很好、很乖。」向宸谷模了模她的頭。「對了，你說今天是最後一次跟我哥『上床』？」
「我跟我姊約好半年，沒成功她就得自己想辦法。」
「那以後你就不會在深夜突襲我的房間了。」
「我哪有突襲，你每次都知道的啊。」還準備了消夜等她呢。
「那她對你一直沒懷孕，沒有說什麼嗎？」
「能說什麼呢？」她聳肩，「也是有身體情況正常的夫妻，結婚一兩年了仍無法受孕的呀，她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吧，不過……」
「不過什麼？」
「她在我來的時候，還滿生氣的，一直問我真的有上床嗎？該不會是騙她的吧。」
「你真的有上床啊，只不過是跟我。」向宸谷哈哈一笑。
「被她知道我就慘了。」丁靖容吃了一口米血之後又道︰「然後啊，我就跟她說，之前她要的證據也給她了，怎麼能說我騙人，但她懷疑我只上了一次，後面就都騙她的了。」
「我們每次都有把大哥的衣服月兌掉或者弄亂啊。」
「這我不知道她怎麼想耶，說不定她懷疑我只是月兌了衣服，什麼事都沒做。反正她就說，這次也要拿證據給她。」
「嘖！」向宸谷彈舌，「真是多疑。」
丁靖容以為他嫌麻煩生氣了，連忙道歉。
「對不起，這是最後一次了。」
「我又不是怪你，干嘛跟我道歉？」向宸谷用力揉她的頭發，「吃飽太閑啊？」
他把她的頭頂揉得跟雞窩一樣。
「等等，」向宸谷忽然想到一件事，「她要收證據的話不就會等你嗎？」
「對！」丁靖容恍然想起。「她是有這麼說，而且……」
「而且什麼？」
「她叫我早點完事早點出來。」
「不好意思，二爺我一向都兩小時以上，要不怎叫二爺呢。」
「所以你哥哥都一小時嗎？」
「……」好個舉一反三。
「嗯？」干嘛不講話？
「我又沒跟他上過床，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說得也對。」
「還也對！」向宸谷巴了她頭一下，「事不宜遲，咱們來交功課吧。」他站起來揮舞手臂，做起柔軟操。
「可是東西還沒吃完。」丁靖容不舍的拼命嚼食口中食物。
「這麼想吃？」
「這家烤肉店的東西好好吃。」新鮮又夠味，讓人吮指回味啊。
「好吧。」他招手要她站起來，「你先把衣服月兌了……掛到浴室去好了，不然沾上烤肉味，你姊那個多疑的，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說得對！」丁靖容認同，「那我去浴室。」
她前腳剛進，向宸谷後腳就跟著到了。
丁靖容在洗手台前洗手，向宸谷站在她身後，雙臂環繞著她，插入十指縫搓洗小手。
「你是在洗你自己的還是在洗我的？」兩雙手都糾纏在一起了。
「都有呀，你洗我的、我洗你的。」向宸谷低頭吻吻又咸又甜的小嘴，「完事後記得還要刷牙。」
「好。」他真是細心。
向宸谷忽然把她的手夾起來，用力一擠，水頓時濺得老高。
「呀！」丁靖容笑喊著閃躲。
「你姊看到你穿這件衣服不會生氣嗎？」
「我從頭到腳都讓她很不爽。」
她的存在對丁筠情來說就是一個錯誤了。
只是到頭來，她還得仰靠這個「錯誤」，真的是滿可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