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對對對不起……」呂蕎驚慌坐起,小臉羞慚漲紅,火速往旁挪移,差點就摔下床去,還是薛安雲拉了她一把。
抓著她手臂的大手躊躇著,胸口涌起想把她拉過來,仔細品嘗的沖動。
不能這麼做!
為了壓抑忍耐,指尖不自覺的用力,呂蕎疼得皺了眉眼。
他為什麼這麼用力抓她,是生氣了嗎?
「抱歉,你別生氣,我剛真的是沒注意到你在旁邊。」
察覺到自己抓疼了人,他忙放開手。
「我沒有生氣。」他輕柔的笑,試圖化解尷尬的說︰「飛來的艷福。」
呂蕎很清楚他只是在安慰她,畢竟他個性圓滑,只是不想讓她難堪而已。
呂蕎張惶無措的下了床,「你、你要休息了嗎?」
「還沒,你媽叫你下去吃點心。」
「喔,好,謝謝。」
她像個機器人一樣同手同腳走向門。
薛安雲笑看她僵硬的舉止,手指拂過粉唇擦過的下唇,雖然只是一瞬間,觸感已經留下。
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排斥這樣的踫觸啊……
呂蕎突然轉過頭來時,正好看到他在模下唇的舉動。
就說他會介意嘛!
呂蕎懊惱死了。
「那你要下去吃嗎?」
「我想先洗個澡。」
「好,那你洗。」呂蕎窘迫一笑,快速下樓。
走到二樓與三樓之間的平台,四下無人,她才敢模剛才不小心吻到他的粉唇。
這是她的初吻呢。
她覺得自己很糟糕,雖然帶給人家困擾,心里卻有點開心體驗了親吻的感覺,即便這在外人看來根本連吻都不算。
只是很對不起人家就是了。
「抱歉,我會再多給你補償費用的。」她轉身朝著樓上深深一鞠躬。
呂家二老一過十二點,就回房去睡覺了,女乃女乃更是七早八早就歇息了。
長輩們一離開,戲就不用演了,呂蕎連忙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假裝目不轉楮的死盯著電視,心里想的都是「同床共寢」一事。
如果可以,她真想在沙發上睡就好,把床讓給薛安雲。
可若時間沒拿捏好,被父母看見她睡在客廳,搞不好以為他們吵架了,不知又會生出什麼風波來。
真是兩難啊。
播完了過年節目,凌晨又再回放,呂蕎眼皮漸漸重了,偷覷了一旁在滑手機的薛安雲一眼,他精神狀況似乎挺好,應該還不想睡吧?
客人沒睡,她也不好意思說先去睡,可是若他要睡,同床的事又讓她很尷尬。
呂蕎一直擔心著同床共寢一事,故在樓下客廳硬是撐到兩點多,人都已經晃頭晃腦打著瞌睡了,還是硬撐著不上樓。
薛安雲看她不住釣魚,頭點啊點,猜測可能顧慮他人還在這,勉強撐著不睡,故起身道︰「我困了。」
剛失去意識的呂蕎瞬地清醒過來,「那你先去睡。」
「我看你也困了吧,上樓睡吧。」
「呃……我想再看一會兒電視。」
「電視都在回放有什麼好看的。」
所以她遲遲不肯上樓睡,不是顧慮他還在一樓的關系嗎?
「不會啊,有、有我沒看到的地方,剛好可以補上……」說著謊的她語氣很虛。
「別擔心。」他突如其來模上她的頭,呂蕎吃驚的微微瞪大眼,眼睫不知所措地眨呀眨,覺得被他模到的地方好燙。「給我一床被子,我睡地上。」
薛安雲想她這麼容易害羞緊張,下午又不小心親到他,現在必定是怕得要死吧。
「這怎麼可以。」呂蕎連忙拒絕,「是我請你當……呃,不管怎樣,哪有讓客人睡地上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上來睡吧。」薛安雲頭朝樓梯方向一偏,徑自上樓。
呂蕎只得跟了上去。
漱洗過後,薛安雲站在床前問,「你要睡里面還外面?」
這床是貼牆而放,勢必有一個人的活動空間會比較受到局限。
「都,都可以。」
「我人比較高壯,給我睡外面吧。」
「好。」
呂蕎爬了進去,直挺挺地仰天躺下。
薛安雲接著躺上來,兩人之間隔著約十公分的距離,但呂蕎卻覺得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
她想可能是因為兩人共蓋一條被子的關系。
「我……」她坐起身,「一條被子不夠蓋,我再去找一條來。」
「要去哪里找?」
「我媽的房間。」
家里的被子都放在父母房里的大衣櫃內。
「可他們睡了。」
倏忽察覺把此點忘了的呂蕎驚喘一聲,「那……」
「你會冷的話,就開暖氣吧。」薛安雲故意扭曲她實際的意思。
她躺在一側僵硬得跟尸體一樣,他怎麼會察覺不出來。
可她不是因為冷的關系啊……
薛安雲下床推來放置于牆角的暖氣機,打開開關,轉至強暖。
「等等房間就會暖了。」
「好……謝謝。」她一臉尷尬地躺回去。
身邊的男人一如既往很快地就入睡了。
她側過頭去,不知該苦笑還是該放心。
人家才不像她,因為介意著對方,而不知如何是好。
都是自尋煩惱啊。
人家就把她當成一個雇主,一個普通的人,沒有性別之分,就她自己在那心緒紛亂,瞎想一些有的沒的。
呂蕎輕輕嘆氣,背轉過身,拉著被子的一角,不知不覺睡著了。
過了不知多久,她突然醒了過來,窗外還是一片昏暗,屋內在睜眼的剎那伸手不見五指。
天還沒亮。
她閉眼繼續睡時,突然感覺到背上有什麼靠著她,而且已經靠著很久了,熨貼得她背脊一片暖。
她轉過頭去,眨著眼,在能適應屋內黯淡光線時,發現原來那是他的背,也就是說,她不知從什麼開始,就與他背貼著背在睡覺。
她輕咬著下唇,知道自己該往內移動,好為兩人騰出空間。
可她不想動。
這說不定是人生絕無僅有的一次了……
她像蝦米一樣蜷縮著,小手貼在唇邊,感覺從他那兒不斷散發而來的源源熱氣。
就當她沒醒來過。她想。
這應該不會對他造成困擾,就讓她偷靠一會兒吧……
她抿著唇,害羞的笑了。
大年初一,因為女乃女乃住在呂蕎家,所以住在遠方的父系親戚都在這一天回來了。
由于親友眾多,呂父還會預先安排附近的旅館,讓親友晚上有落腳的地方,明兒個一早再神清氣爽的回各自的家。
如果說昨天五叔灌了薛安雲一瓶紹興已經很瘋狂,那初一的程度根本是要命了。
大家對于呂蕎難得帶回來的男朋友十分熱絡熱情,儼然已經把人家當女婿看待,他成了眾親友的話題中心,加上他又來者不拒,誰敬酒他就干,中午才用完餐,他就已經有點昏的回房睡覺了。
「對不起啊。」跪坐在床緣的呂蕎滿心愧疚,「我那些叔叔、伯伯、伯公……平常都被約束,所以過年就跟出柙的猛虎,喝酒都沒在客氣的。」
要是一對一那還好,可薛安雲是一對多,哪受得住這樣一杯接一杯的黃湯下肚。
呂蕎一直試圖攔酒,但她只要出手攔就會被取笑,加上自己也沒什麼酒量,長輩們喝的都是烈酒,平常僅喝紅酒的她喝沒兩杯就差點吐了,最後還是薛安雲全盤接收了。
「沒關系。」薛安雲溫柔微笑,「我睡一會兒就好。」
「那你睡。」呂蕎爬下床幫他蓋好被子。「我不吵你。」
出房的她小心翼翼地將房門關上。
薛安雲的酒品好,不會發酒瘋,很快地就睡著了。
他醒來時,發現額上貼著退熱貼,櫃子上頭還擺了兩瓶醒酒液跟一杯水。
真是溫柔貼心的女孩。
其實他並不需要醒酒液,他只要去上個廁所,把酒精放出來就行了,不過既是她的好意,他也就接受了,打開其中一瓶,咕嚕咕嚕喝下,甜甜的,口感還不錯。
去浴室簡單漱洗了一下,晚上又是親友同歡的大陣仗,而且不只遠處的親友,連住敖近的也來了,再加上遠從英國回來的三叔,整個屋子沸沸揚揚,熱鬧得不得了。
「你家每年過年都這樣嗎?」好不容易有個空檔,薛安雲低聲在她耳畔咬耳朵。
「對,因為我女乃女乃生得多。」呂蕎不好意思的笑。
「你女乃女乃一共生了幾個啊?」
「十二個。」
他詫異瞪眼,「一打?」
「嗯,不過我有個姑姑小時候就過世了,一個叔叔過繼給人家,現在剩十個。」
十個還是很可觀呀。
「明天我們要回媽媽的娘家……嗯。」
「該不會你外婆也生了一打吧?」
「不,」她搖頭,「外婆只生了五個。」
五個竟然用「只」?
不過跟女乃女乃比,的確是小巫見大巫。
「那外婆家的親戚也很愛喝酒嗎?」
「他們比較節制一點,只有大舅比較喜歡喝酒,另外三個阿姨跟小舅是不太喝酒的,然後舅公……」
「舅公?」
「舅公不見得會過來,舅公若有來都是跟大舅一起喝。」她含蓄的說。薛安雲一听就知道這個舅公也是個酒量好的。
「那我最好還是做點心理準備比較好?」
「其實你不用喝的,我叔叔他們雖然很喜歡灌人家酒,但如果你堅持不肯喝的話,他們也不會一直強迫你。」而且她也會幫忙擋的。
「那多掃興。」
「欸?」
「別擔心,我應付得來。」他模了下她的頭,坐直身應付興沖沖而來的大伯。
連續兩天這樣喝下來,饒是他自詡酒神,也不得不舉白旗喊投降了。
畢竟這親戚一個個輪番上陣,前者尚未消耗,後者緊接著又添上,體內的酒精累積起來,也是很可觀的。
回房時,還是呂蕎跟哥哥扛著他上樓的呢。
「你小心他晚上會吐。」呂蒼叮囑,「準備個垃圾桶在旁邊比較安心。」
呂蕎點頭,下樓去張羅。
本想喂他喝解酒液,他揮手說不要,只叫她扶他去廁所。
薛安雲站在馬桶前,呂蕎幫他掀開馬桶蓋,立于一旁,怕他站不穩,手一直懸在半空中,預防萬一。
薛安雲正要拉下褲子拉鏈時,發現她還在廁所里。
「你不出去嗎?我要拉拉鏈。」
呂蕎這才恍然驚覺,慌忙退出,不忘把門關上。
「小呆瓜。」薛安雲手撐著牆喃喃自語。
上過廁所後,薛安雲酒就醒一半了。
「我想洗澡,你幫我準備一下衣服好嗎?」
「好。」
呂蕎急急忙忙回房拿了睡衣給他。
她站在外頭守候,听著里頭浴水聲嘩啦,凝神等待,就怕有什麼萬一。
薛安雲洗好出來時,人清爽許多,看她站在門口,滿臉納悶。
「你要上廁所?」
「沒,我在等你,怕你需要幫忙。」
「幫忙什麼?擦背嗎?」
「不是啦。」呂蕎嬌顏一紅,像朵盛開的芙蓉葵。「怕你站不穩,或者……想要幫助……」
畢竟這浴室只有淋浴設備,沒有浴白,她很怕他酒醉頭暈,撞到什麼就不好了。
「站不穩就得打一一九了。」薛安雲按了下縴肩,走往房間的步履有些蹣跚。
呂蕎趕忙過去扶著他。
「我沒那麼不中用。」他雖然是這樣說,但臉上的笑容太過浮夸,眸中星芒太過燦爛,呂蕎覺得他這次應該真的醉了。
他爬上床後沒直接睡,而是拿起手機在滑。
呂蕎看他似乎無恙,便進浴室去洗澡了。
洗了一個干淨舒適,回到房間,薛安雲已經躺下了。
呂蕎也喝了點酒,上床之後睡意就濃濃襲來,不像第一晚胡思亂想了大半夜。
她睡著睡著,驀地又驚醒了。
她猜可能是不習慣身邊有個人,所以才會半夜就醒來。
張開眼,這才發現薛安雲臉朝著她,一只手臂還橫在她腰上,她細喘了聲,不知是否該把那手移開。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面對她的男人張眼了,就算光線昏暗也可以看得到他的眼楮微微閃著光,隨著眨眼的動作忽明忽暗。
她有點心悸。
「醒了?」他張口說話時仍可以聞到酒的氣味。
他喝了很多酒,紹興、高粱、啤酒、威士忌……混喝了這麼多酒,一般人早倒了,或是大吐特吐,他卻撐得住,卻也因為這樣,那些長輩更愛找他喝酒,還說她幫他們找到一個絕佳酒伴,是她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選擇。
她實在對那些把酒當料喝、沒酒會死的長輩無計可施啊!
「你會不舒服嗎?」呂蕎問。
他輕搖頭,忽爾咧嘴一笑。
「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大吃一驚。
怎麼被看出來了?
「看你全身僵硬的。」他笑,「我猜對了?」
她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來他早就發現她的感情了嗎?
「你接過吻嗎?」
「你……你還在醉嗎?」要不他應該不會問這麼唐突的問題啊。
這跟她印象中的人設不同啊。
「我喝酒不會醉的。」他突然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雙眸比剛才更為晶燦了。
「你想接吻嗎?」
呂蕎肯定他真的還在醉,她是不是應該一巴掌打醒他,或者把床頭的開水朝他的臉潑去?
她該怎麼辦呢?
就在呂蕎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上方的俊顏伏下來了,嘴唇踫觸到她的。
她驚喘一聲。
他……親了她。
不是不小心擦過的那種,而是貨真價實的親吻。
怎麼辦?她一點都……不想抵抗……
薛安雲抬起臉,端凝著又羞又無措的小臉,彷佛在給她一個逃離的機會,見她好一會兒動也不動,只是張著一雙圓圓的可愛杏眸盯著他,他微微一笑,再次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