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的繁華不亞于京城,走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溫瑩兒好奇的東張西望,目不暇給的看著兩旁各種店鋪和攤販。
只要一發現什麼新鮮有趣的,她就像個孩子般,一定要上前模模玩玩,只要她拿過的東西,官鳳翔便掏錢買下,遞給身後兩名隨從。
「這里好熱鬧哦。」打從離開金絲山莊,溫瑩兒便不曾這麼愜意的逛過大街,她難掩興奮的回頭對官鳳翔說道。
他寵溺的捏捏她開心的笑臉。「最近有一個從京里來的戲班子在這兒表演,你想去看戲嗎?」
「嗯。」她開心的用力點點頭。
官鳳翔也感染了她的愉悅,牽著她就往前走,須臾,她看見左邊聚集了一大群人在看雜耍,她好奇的也想過去湊個熱鬧,沒想到擁擠的人群突然躁動起來,紛紛驚叫著竄逃。
溫瑩兒還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便見一頭披著五彩綢緞的牛兒發狂似的沖出人群,碩大的牛身到處亂撞,有不少人因為閃避不及被撞倒在地,有的被它堅硬的牛角一頂,便整個人飛跌出去,四周亂成一團,慘叫聲連連。
她和官鳳翔被狂亂的人群沖散了,她焦急的張大眼想找他,陡然瞥見那頭憤怒的牛兒正朝她這兒沖了過來,她一駭,嚇得連忙拔腿往前沖,一邊思索著要怎麼樣才能制服這頭狂怒的牛,不讓它再傷到人。
突地,她停下腳步,正想上前制服這頭牛時,卻見有人擋在牛的面前,兩手握住牛角,制止它再胡亂沖撞,仔細一看,發現那人竟是官鳳翔,她立刻舉步想要過去幫忙,猛然間,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將她拖往暗處。
溫瑩兒驚愕的回頭一看,隨即不可置信的瞠大雙眼——「大哥」
「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大哥嗎?」溫行澤陰沉著一張臉。
知他是在指責她帶綾綾逃婚之事,她垂下眼,沒有答腔。
見她不吭聲,溫行澤陰鷙的再質問,「你是不是嫁給官鳳翔了?」一听到這個消息,他便立刻趕來杭州想確認此事,怎知才剛到杭州,便看見她和官鳳翔親密的走在一塊,兩人還牽著手,一路說說笑笑。
「沒錯,我是嫁給官鳳翔了。」她毫不遲疑的點頭承認。
見她竟坦承不諱,溫行澤當場暴怒,「你知不知道他殺死了木二叔他們,虧木二叔生前最疼你,你竟然嫁給害死他的凶手,你說,你對得起木二叔嗎」
聞言,溫瑩兒完全不敢相信,「你說什麼,木二叔死了」
「他是被官鳳翔殺死的。」
溫瑩兒用力搖頭,「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殺死木二叔,他只是派人引開他……」
溫行澤咬牙切齒恨道,「我去看過木二叔的尸首,難道還有假?他們幾個人全都被下藥迷昏,而後被亂刀砍死,還有一人甚至連面容都被劃花了,要不是他們用那麼卑鄙下流的手段,依木二叔的身手,怎麼可能輕易就被殺死」
「怎麼會……」她神色一震,一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鳳大哥當時明明跟我說,他只是派人引開木二叔,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溫行澤斥道︰「他根本是在騙你,你還信他?飛梭樓一向跟我們金絲山莊勢不兩立,他娶你只是想利用你而已,你不但傻傻的相信他,還害木二叔慘死,你說你對得起我們金絲山莊嗎?你怎麼這麼不知廉恥!」
「我……」在大哥咄咄逼人的責罵下,溫瑩兒臉色發白,不自覺一步步往後退,過了好久才終于擠出一句話,「我不相信他會殺死木二叔,我要回去問他!」說完,她旋身拔腿就跑。
溫行澤沒料到她會來這招,根本來不及抓住她。「該死,居然讓她給逃了!你們都是死人嗎,還杵在這兒做啥,還不快把那個死丫頭抓回來!」他氣得直跳腳。
四處都找不到官鳳翔,溫瑩兒只好先回飛梭樓,一進門便抓住門房問︰「鳳大哥回來了嗎?」
「稟夫人,爺還沒回來。」
「他還沒回來」
見她臉色有些不對勁,門房關心的問道︰「夫人出了什麼事,您不是同爺一塊出去嗎,怎麼您自個兒先回來了?」
但溫瑩兒宛如沒有听見門房的話,魂不守舍的就往內走,打算先回寢房等官鳳翔,經過偏廳時,她看見關百思和段青站在一塊,似是正在談話,她想起遇到木二叔那天段青也在,便想上前問問他,怎知就在只剩下幾步的距離,她開口正要出聲叫段青時,卻听見關百思這麼說著——
「……玉如意改變主意,不打算把南宮綾交給我們,等把她帶來杭州,將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我們後,便要將人帶走。」
「這事爺知道了嗎?他可有說什麼?」段青昨日外出辦事,完全不曉得情況。
「爺知道了,他說等南宮綾將織法交給我們後,再行打算。」
「若南宮綾不能留下來,只怕夫人那會不好交代……」上回跟爺帶她一塊回來,段青很清楚溫瑩兒有多在乎南宮綾。
關百思微皺了下眉,「還不只這樣,你可知道金絲山莊為了木啟明的死,正準備來向我們興師問罪。」
「他們的人什麼時候會到?」
「應該近日就會到,這件事爺交代過,千萬不能讓夫人知道,若是讓夫人知道木啟明已死,恐怕會橫生變數。」關百思小心叮囑。
「所以爺才會想把夫人帶到別苑小住幾天,為的就是想讓她避開金絲山莊的人?」
「沒錯,夫人已一心向著爺,還把她調制的煙火配方交給我們,爺不希望讓夫人再接觸金絲山莊的人,尤其不能讓她知道木啟明已死,免得我們對付金絲山莊的計畫會有所變化。」
「關總管,依你看,爺對夫人究竟是真心的,還是只是在利用她?」段青一直對這個問題感到困惑不已。
「不管爺是真心還是假意,都不可能為了她放棄擊垮金絲山莊,你也很清楚,爺這些年來極力壯大飛梭樓,就是為了這一天。」
「我明白,但……」段青正想說些什麼,眸光不經意一瞟,猛然瞥見站在不遠處的溫瑩兒,頓時一臉驚詫。
見段青神色陡變,關百思機警的回過頭去,也看見了溫瑩兒,此刻她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眼里充滿震驚。
「夫人……」關百思張口叫了一聲,見她旋身就跑,他連忙示意段青,「快追,一定要將夫人攔下。」
兩人追喊著溫瑩兒,她卻不理會他們的叫喚,連忙施展輕功,使出全身的力氣拼命往前飛奔。此刻她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看見有路就走,有矮牆擋著就躍過去,段青和關百思從來不知道她的輕功這麼好,兩人竟一時追不上她,不久,便失去她的蹤影。
逃出飛梭樓的溫瑩兒,不久,便被埋伏在外的溫行澤及其手下用麻袋困住她,將她扔上停在附近的馬車,策馬快速離去。
雙腳被牢牢綁住,雙手也被反綁在背後,溫瑩兒木然的坐在顛簸的馬車里,不發一語。
趕了一天的路,到了用晚膳的時刻,一行人在郊外某處停下,溫行澤拿出干糧,走進馬車里要喂她,但她卻別開頭不肯吃。
溫行澤沒好氣的吼道︰「你不要再任性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的任意妄為,才會害得木二叔枉死。」
她眨了眨眼,眼神滿是不平,「木二叔的死,我難月兌責任,難道你和二哥就沒有嗎?當初要不是你們不顧我的意願,執意要將我嫁給什麼李侯爺,我又怎麼會逃婚?」
「子女的婚姻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什麼好不滿的,你只要乖乖嫁過去,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要是爹此刻清醒著,他一定不會逼我嫁給李侯爺,你們憑什麼這麼逼我」溫瑩兒心中所有的委屈,此刻全化為憤怒。
「你還嘴硬!你自個兒逃婚也就算了,竟敢帶著南宮綾一塊逃,這次把你們兩個找回來,你知不知道除了木二叔他們慘死,金絲山莊還死傷了好幾個人,那南宮綾竟不知羞恥的勾搭上妖醫玉如意,讓他活生生的斬去我好幾個手下的腦袋。」提起這件事,溫行澤又懼又恨。
溫瑩兒微怔,「什麼妖醫玉如意?」
「妖醫玉如意是南宮綾那個賤女人勾搭上的男人,他陰狠成性,殺人不眨眼,早晚一定會將南宮綾也殺了。」
一想到原本應該要嫁給他的南宮綾,那天竟當著他的面跟玉如意卿卿我我,溫行澤氣到全身都在發抖,他的面子都被她給丟光了,他發誓若把她抓回來,他一定要狠狠教訓她不可!
「我不準你這麼咒罵綾綾!你怎麼不想想為什麼綾綾不願意嫁給你,寧願冒險選擇同我一塊逃婚你家里的姬妾都有幾十個了,卻還是一天到晚上青樓,混在脂粉堆里樂不思蜀,像你這樣的男人,換作是我,也絕對不會嫁!」
她話才說完,便被惱羞成怒的溫行澤用力甩了一巴掌,他臉紅脖子粗的怒斥,「你這個死丫頭實在太放肆了,我是你大哥,你竟敢對我這麼不敬!」
她回頭,毫不畏懼的瞪視他,「這些話我早就想說了。」
「你還敢頂嘴!」地一聲,他又狠狠地再甩了她一個耳光。
溫瑩兒臉上一陣熱辣,嘴里還嘗到些許血腥味,不過她不願在大哥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脆弱,依舊倔著脾氣,冷冷的瞪視著他。
被她冰寒的眼神看得心底有些發毛,溫行澤甩甩打得有點發痛的手,「我好心拿東西給你,你不吃就算了,到時肚子餓可不要怪我。」說完,便頭也不回的爬下馬車。
待大哥一走,溫瑩兒立刻屈起腿,將臉埋進雙膝間,剛才面對大哥時的堅強,此刻全化為淚水潸然落下。
一天之內發生了這麼多事,她茫然慌亂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早上明明還與官鳳翔恩恩愛愛的一起逛杭州城,突然間事情卻全變了樣,要她怎麼能接受,但關百思和段青的談話,卻不停地在她腦海里回蕩……
她真的沒想過他竟然是要利用她來對付金絲山莊,難道這些日子兩人的恩愛,都只是為了得到煙火配方的手段嗎?
她不願相信他對她是虛情假意,可是木二叔的死,卻讓她不得不信,他怎麼能狠心殺死一個對她猶如親人一樣的木二叔怎麼可以——
想起木二叔因為她而死,她的眼淚掉得更凶,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頭,她疑惑的慢慢抬起頭,驚愕的看著從窗外爬進來的金毛猴兒。「金元寶,你怎麼會在這里」
它不會說人語,自然不可能開口回答,它是在她跑出飛梭樓時,一路跟在她身後,所以才有機會鑽進來救她,它抬起毛茸茸的手,模了模她淚濕的臉,似在安慰她。
「金元寶,你來的正好,幫我咬開繩子好嗎?」她吃力的抬了抬被綁在背後的雙手。
金元寶就像真的听得懂似的,走到她背後,用一口利牙,磨咬著縛著她雙手的麻繩,不久,便順利咬斷繩子。
兩手一得自由,溫瑩兒連忙解開腳上的繩子,親昵的抱了抱它。「好猴兒,我們快逃。」
猴兒先靈巧的爬出窗子,她也躡手躡腳的跟它身後面爬了出去。
溫行澤與手下在前面休息,心忖她手腳都被綁著不可能逃得了,所以只留下一人在馬車前守著,等用完晚膳,溫行澤查看馬車時才發現人已經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