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又回到杭州城附近,溫瑩兒躲在一處偏僻的樹林里,卻非常煩惱到底該怎麼通知官鳳翔才好。
她知道他派了一批手下四處在找她,可她現在還沒有想好該怎麼面對他,而且只要一想到木二叔是被他所殺,她便無法原諒他!他欺騙利用她,她可以不追究,但只有這件事,她永遠也無法釋懷。
木二叔就像她的親人一樣,打小就特別疼她、寵她、縱容她,每次她淘氣犯了錯,都是木二叔護著她,替她說情,連煙火都是木二叔教她做的,這麼疼她的木二叔竟慘死在官鳳翔手上,她沒有辦法不恨他,縱使她原本是這麼的愛他……
「金元寶,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
她惶然無措的問著身旁的猴兒,猴兒只是睜著一雙圓滾滾的黑眸,歪著腦袋看著她,然後伸手拍了拍她的頭。
看著金元寶,溫瑩兒突然靈光一閃,低呼出聲,「對了,金元寶,你幫我送信回飛梭樓給官鳳翔好不好?」
「吱吱吱……」它叫了幾聲似是在回應她。
「我這就寫信——」她立刻撕下了一截裙擺,找了塊黃土石在布上寫下幾行字,然後綁在金元寶的手腕上,接著慎重叮嚀,「金元寶,你回到飛梭樓,將信交給門房後,便要立刻趕回來,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們抓住哦。」
低頭看看手腕上綁著的布條,再看看她,猴兒又叫了兩聲,隨即便往杭州城的方向前進。
「金元寶,你一定要再回來哦。」看著金元寶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溫瑩兒突然覺得不舍又擔心,若非逼不得已,她才不會讓金元寶去送信,萬一它被抓住的話,她就再也見不到它了。
這處樹林里距離杭州城不算太遠,來回約莫半日,在溫瑩兒憂心如焚的翹首期盼下,三個時辰後,她終于瞥見金元寶那身金毛出現在前方入口處,她欣喜的迎上前去,只不過才跑沒幾步,她便停下腳步,目光驚疑不定的瞅著站在金元寶身後的幾個人。
脖子上被套了圈繩,搖搖晃晃走在前方的金元寶抱著一壇酒,整顆頭都快泡進酒壇子里了,見狀,溫瑩兒不用想也知道,金元寶定是被酒給引誘了,所以便將他們帶來找她。
「金元寶,你竟然為了區區一壇酒就出賣我!」她有些氣惱的瞪著猴兒。
猴兒听見她的嗓音,抬起頭,圓滾滾的大眼有些無辜的看著她,似是不知道自個兒犯了什麼錯。
「夫人,您不要怪金元寶,它也不希望您繼續在外頭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所以才會帶我來接您回府的。」葉芷環將手里握著的圈繩交給一旁的隨從,上前躬身道。
溫瑩兒猛不防上前一把搶過圈繩,把金元寶拉到自己身邊,即使金元寶被酒引誘泄露她的行蹤,她還是舍不得不要它。
「金元寶,你看看你醉成什麼樣子,不要再喝了。」
她快速抽起被金元寶抱在懷里的酒壇,金元寶發現,抬手就要搶回來,怎知隨即一個踉蹌,往前一趴,就這樣醉倒在地,睡死了。
抱起昏醉的猴兒,溫瑩兒又心疼又沒轍,猴兒畢竟不是人,哪懂得什麼出賣不出賣的。
葉芷環這時溫言出聲,「夫人,請隨屬下回府,您不在的這幾日,爺十分想念您。」
聞言,溫瑩兒瞬間冷下臉,「他想念的是我調制的煙火配方吧。」
「夫人誤解那日關總管和段青所說的話了,事情的真相並不像您所听見的那樣,等夫人回去後,爺會跟您解釋清楚的。」葉芷環軟語勸道。
「解釋?是用更多的謊言再去圓先前的謊嗎?」她濃黑的雙眉憤怒的揚起。
「夫人,事情真的不是您所想的那樣,其中有很深的誤會,您……」
「你口口聲聲說是誤會,那你告訴我,我木二叔是不是已經被殺死了?」她心痛的詰問。
「這……」葉芷環一窒,「木啟明確實是死了,但是殺死他的並不是爺。」
「身為飛梭樓之主,他哪需要親自動手殺人,底下的人自然會替他動手。」溫瑩兒神情冷凝。
見她誤會了她的意思,葉芷環連忙解釋,「夫人,不是爺命人殺死木啟明的,殺他也不是飛梭樓的人。」
「難道他是自個兒殺死自個兒的?我大哥說他是被人下藥迷昏後,再被亂刀砍死,依我木二叔的武功,若不是他失去意識,哪會任人宰割!」溫瑩兒愈說愈激動。
听她竟能說出木啟明是中了迷藥之後才被人殺死,葉芷環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尋思了下,啟口說道︰「夫人,您讓金元寶帶來的布條我看過了,不瞞夫人,南宮姑娘今日已抵達杭州,目前正在別苑里。」
要不是方才她回府時,正巧在門口看見金元寶將一只布條遞給門房,她靈思一動,連忙命人抓住它,在看完布條上的內容後,這才確定金元寶這幾日都一直同夫人在一起,遂用圈繩將它綁著,拿了一壇好酒利誘它帶她前來尋找夫人。
先前夫人待她情同姊妹,她委實不想用強硬的手段強行帶回夫人,只能先這麼誘勸,希望她看在南宮綾的分上,自願跟她回去,屆時等見到了爺,以爺的聰明,必能留下夫人。
听見好友已到杭州,溫瑩兒情急之下抓住葉芷環的手,「你說什麼,綾綾到了?快帶我去見她!」
「夫人請。」葉芷環不動聲色的扣住她的手腕,招來自個兒的坐騎,將她懷里抱著的猴兒交給另一名屬下後,與她同騎一馬,準備回飛梭樓去。
一行人向杭州城前進,不久,只見前方有個人騎著馬,朝他們飛馳而來。
「二總管,不好了,有批殺手去襲擊別苑——」來人一到葉芷環面前,隨即勒馬急聲道。
聞言,葉芷環立刻指派一名手下。「陳鐵,你即刻快馬趕回去,調些人手趕往別苑。」
「是。」手下領命後,長鞭一揮,疾馳回去。
「芷環姊,我們快過去看看。」听見他們的話,溫瑩兒向葉芷環憂急的道。
葉芷環勸道︰「夫人,您沒听見方才的話嗎?有殺手去襲擊別苑,那里很危險。」
「就是有危險我才要過去,你適才不是說綾綾在那里嗎?」
「夫人不要擔心,我們其實早就接獲消息,所以爺已事先在那布署了不少護院,南宮姑娘不會有事的。」不過原本以為他們應該會在明、後天才會突襲,沒料到會這麼心急。
溫瑩兒緊握住韁繩,心急如焚的回頭看向葉芷環,「我要到別苑去,芷環姊,若你不帶我過去,現在就下馬!」
「夫人……」見她一臉堅持,葉芷環明白再怎麼勸也沒用,心忖爺此刻也在別苑,安排在那里的護院應該足夠對付得那些來偷襲的人,夫人應該不會有危險,思索了下遂點頭,「好吧,我帶夫人過去。」
等他們趕到別苑時,眼前的景象令人不忍卒睹——
從大門一路走進去,腥紅的血跡隨處可見,滿地都是尸首,有飛梭樓的護院,也有身穿黑衣的殺手,還有一些江湖中人。
每一次呼息都能聞到濃濃的血腥味,情況比葉芷環預想的還要慘烈,她拉住還想繼續往前走的溫瑩兒。
「夫人,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吧。」此時隱約還能听見前方傳來的打斗聲,現在情況未明,她擔心要是害夫人受傷就糟了。
不過溫瑩兒不在乎,反而用力甩開她的手,拔足往頭面沖去,一邊高聲呼喚,「綾綾、綾綾,你在哪里?」在看見這里可怕的情景後,她更加擔心好友的安危。
「夫人!」葉芷環趕緊追了上去。
來到別苑的前廳時,也是滿地尸首,溫瑩兒心頭發顫,迅速瞥了一眼那些尸首,沒有看見熟悉的人影,便又快步穿越廊道,繼續往里面走去。
「夫人」段青在收拾最後一個人後,抬頭驀然瞥見她,吃了一驚。
聞言,在一旁的官鳳翔和關百思也跟著回頭望向她。
在看清真的是溫瑩兒時,官鳳翔立刻大步朝她走來,露出一抹欣喜。「瑩兒,你怎麼會來這里?」
看見他身上渾身上下沾滿不少血跡,溫瑩兒心頭一緊,驚呼,「你受傷了」
見她仍這麼關心他,官鳳翔暖笑道︰「沒什麼,這些血泰半都是別人的。」他只有右臂捱了一刀,傷勢並不算太嚴重,「瑩兒,這里情況很亂,闖進來的匪徒也不知道是不是全部解決了,我先讓人送你回去。」
听見他沒事,她揪緊的心才舒開。「我不回去,綾綾呢?她在哪里?」
「她目前很安全,你不用擔心,我讓芷環先送你回去,有什麼事等我回去再說。」事實上這批人猝不及防的殺了進來,人數比他當初所想的還多很多,若非方才有批高手去追玉如意,只怕他的傷就不只有手臂這一道了。
目前玉如意那邊的狀況還不明,但他不想讓溫瑩兒擔心,所以沒有坦白告訴她。
「今天若見不到綾綾,我是不會離開的。」溫瑩兒避開他探向她的手,繼續朝里面走去。
「瑩兒!」官鳳翔連忙拽住她的手臂,此刻里頭的情況尚不明朗,他不能讓她冒險。
這時一名手下匆匆從里面走了出來。「啟稟爺,後面那些人全都被玉如意解決了。」
「官鳳翔,你放開我!」溫瑩兒趁機掙開官鳳翔的手,眼神冷凝的瞪著他,「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說了,等我見到綾綾後,我會帶她離開這里,絕不會讓你有機會利用她!」
「瑩兒,我知道你對我有很深的誤解,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官鳳翔急著想解釋,卻被她打斷——
「你只要告訴我,木二叔的死,跟你有沒有關系?是不是你下藥迷昏他,然後再殺死他的?」她冷冷的看著他。
官鳳翔明白此事再也隱瞞不了了,坦然道︰「沒錯,迷藥確實是我下的,但人不是我殺的,我沒有下令叫任何人殺他,至于他為什麼會被殺死,我完全不知情。」
他這麼說無異等于承認木二叔的死跟他有關,即使他後面說不是他下令殺死他的,溫瑩兒也無法相信。
她紅著眼眶,心痛的喊道︰「我跟你說過,木二叔就像我的親叔叔一樣,當時你告訴我你只是派人引開他,但你竟然害死了他」
「我……」看著她痛苦的表情,官鳳翔的呼吸一窒。「瑩兒,那時他發現了我的身分,為免徒生事端,我才會臨時改變主意下藥迷倒他,並派人用馬車將他們幾人送到鄰近的縣城,暫時安置在一間客棧里,我沒有想到他會因此被殺害……」
現在無論官鳳翔說什麼,溫瑩兒都只覺得他只是在狡辯,怒吼道︰「你還想騙我官鳳翔,今後我們各走各的,就當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說完,她馬上掉頭朝別苑後方走去。
他被她語氣里的冷絕給震懾住,所有表情瞬間凍結,胸口彷佛被什麼狠狠重擊了一下,好痛……
「爺?」見他神色僵凝,關百思有些擔心的喚道。
官鳳翔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勉強鎮定心神,指示,「百思,你快跟著瑩兒,有什麼動靜立刻向我回報。」
「是。」關百思應了聲,連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