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保安康 第六章 揪出內鬼

作者 ︰ 綠光

翌日,雷持音張開眼時,屋里還昏暗著,教她一時搞不清是什麼時候,而易承雍不在房里。

她難得睡一頓飽,而且還是在溫暖的床上,正打算拉起被子再眯}會時,又猛地張眼。現在天到底亮了沒?而他不在房里,萬一鬼差來了怎麼辦?

她立刻下地,套了鞋就先往花罩去,珠簾一掀,瞧見了正在換藥的易承雍,口子從肩頭往背的方向延伸,肉都翻開了,可以想象有多疼,她吸了口氣,緩緩地朝他走去,雙眼只瞧得見傷口。

「姑、姑娘?」負責換藥的空濟感覺自己被忽視了,出聲提點她,哪知她還是直直地走來,他在內心吶喊,她到底知不知道王爺在換藥,知不知道王爺正luo著上身?

「還說不礙事。」她呢喃著,眉頭緊攏。

接下來,空濟發誓,他看見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一景——王爺笑了。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打從他開始隨侍王爺,根本沒瞧過王爺發自內心喜悅的笑,可如今王爺笑了!難怪天候反常,入春的時節一夜又回冬!

「不礙事。」易承雍無視空濟,輕拉著她的手。

「怎可能不礙事,我光瞧著就覺得疼。」如果不是她,他也不會白白挨這一劍,可她至今還沒跟他致謝呢。

「那就別瞧了,空濟,趕緊上藥包扎。」

雷持音頓了下,這才瞧見一旁的空濟,進而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一時又驚又羞,無地自容的她甩開了他的手,悶頭跑回西次間。

「……主子,這不是我的錯吧。」他一直都安安靜靜地在這里呀!空濟咽了咽口水,不敢對上王爺瞬間冷若冰霜的眉眼。

易承雍沒睬他,視線落在掌心,只覺小小的手極為柔軟,讓他想一直握著。

廚房里,充當大廚的雷持音走過空濟身旁時,涼涼地拋下一句,「使勁點,要不是穿著這身袍子,我還以為是個小泵娘呢。」

正努力揉著面團的空濟一頓,腦袋稍稍運轉了下,猛然發覺她竟在譏剌自己,不敢相信地瞪著她縴細的背影。

好壞的一張嘴呀,這姑娘!

他一個武將哪里進過廚房,干過這些婦人事,竟然還嫌棄他揉得不夠用力……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誰啊!

可惡,她還真不知道,他又不能說,簡直是嘔死他了。

更可惡的是,王爺還笑了,身為主子沒有挺身而出地護著他,竟然在一旁笑著看戲……他的心都快要涼了。

易承雍沒興致關懷空濟的心思,他的視線跟著雷持音的身影動,耳邊听見的是她輕柔婉轉的哼曲聲,撲鼻而來的是飯菜香。

這一切,曾經是他兒時最美好的記憶。

看著她指揮廚娘,井然有序,動作熟練,像是早已做過千百回,醬料何時下,又該斟酌多少,她都了如指掌,幾道菜先上了桌,最後擱在盤子里送到他面前的是明州烙餅。

「爺,就著食材隨意做了幾樣菜,醬鴨、醋魚、水芯片燒、飛龍湯和一道菜羹,爺可以嘗嘗。」雷持音很自然地往他面前一坐,順手替他布菜。

易承雍相當給面子,一一品嘗,每每入口都教他贊嘆不已,「你這廚藝已經可以開設一家酒樓了。」

雷持音壓根不打算跟他謙虛,笑咪咪地道︰「那倒是,是曾經有過這個打算,只是……後來還是作罷了。」誰要她那個狠心無情的丈夫硬是不肯,她身為人婦自然得依著他。

瞧見她眉宇間閃過的落寞,他動手取了珞餅,轉了話題,「不過,這珞餅倒是最教我印象深刻。」

「真的?」

「我的母親是明州人,小時候曾嘗過她做的烙餅,和你做的風味極為相近。」

「真的?我的母親也是明州人呢。」她笑說著,卻不禁想著怪了,肅王的母妃是打明州來的嗎?如果是的話,怎麼沒听娘說過?

印象中,這幾十年里,宮中娘娘只有一名來自明州,就是睿親王的母妃。

她之所以記得此事,那是因為那位娘娘與外祖父是同宗,雖說隔了好幾房,但論輩分的話,娘還得叫對方一聲姑母。

她的娘呀最愛與人閑話家常,明州出了個京官、有了個嬪妃,她都津津樂道,彷佛與有榮焉。

「真的?」他微詫,難怪她會哼著母妃曾唱過的曲,難怪在她身上總能尋得一絲溫暖。

「跟你說,我娘和睿親王的生母可是同宗呢,雖說已經隔了好幾房,關系拉遠了,但論輩分,我娘還要叫那位娘娘一聲姑母。」

「……皇家倒是不論輩分。」他頓了一下道。

盡避他清楚這軀殼並不是雷持音本人的,可他並不希望有朝一日,從她嘴巴里吐出那個稱謂——舅舅?他不想听。

「是啊,而且終其一生,我娘也沒見過那位娘娘一面,這關系是扯得太遠了,爺可別以為我是在攀關系。」外祖父是劉家的庶子,沒有功名,一直都是從商,和嫡系走得也不怎麼近。

易承雍忖著,他是否該跟她坦白身分?

一開始讓身邊的人喊自己主子,不喊王爺,是因為不希望她知曉自己的身分,一來是怕惹來麻煩,被人攀附,二則是防備試探,想確知她到底是不是他人派來的線人或暗樁,如今所有可能性都消除了,也許該讓她知道他的身分。

畢竟只要事情辦妥了回返京城,她總會知道他的身分。

「有煩心事嗎?」

易承雍抬眼,對上那雙澄澈的眸,「沒。」

「沒?」明明看起來就像是擔心什麼。雷持音撇了撇唇,突地想起昨晚的事,不禁問︰「是不是跟昨晚的事有關?」

「什麼?」

「那些人戴著珠穗不就等于冒充你的屬下?可那珠穗又不是輕易能得手的,你……這兒有內鬼吧?」

說到最後,她把嗓音壓得很低,可惜站在幾步外的空濟還是听得一清二楚,在心里搖搖頭,覺得不知道該說這雷姑娘聰明還是太過耿直,竟在主子面前說這事。

身為主子,要的就是底下人的忠心,如今遭窩里反,心里哪會不疼,藏著掖著都來不及了,她還將傷口血淋淋地攤開。

易承雍濃眉微揚,「確實是有內鬼。」

說完這句,他隨即咬了口烙餅,彷佛不過與她閑話家常罷了,毫不在意,空濟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不敢相信主子的反應竟然這般冷淡,昨兒個不是還惱怒不已的嗎?

「很麻煩的一樁事。」她道。

「怎說?」

「你身邊的人不少,一旦出現內鬼,等于每個人都有嫌疑,要是大伙懷疑彼此,這多年來培養的情誼也極可能毀于一旦,再者你的態度要是不夠公正,他們的忠心就會跟著動搖。」

這事昨晚睡前她就一直想,總覺得拖愈久對他的傷害就愈大。

他認不清人,對人必有諸多防備,想要信任他人得要花許多時間培養,一旦護衛們也不信任他時,可就要上演主奴相斗的戲碼了,何必呢?

易承雍沒想到她竟替他想了這麼多,還有這番鞭闢入里的見解。

他心底清楚,動搖空武衛是那些人的後招,一旦空武衛的眾人受影響,他這個主子想再重整也得費上一番心力,吃力又不討好。

「對于如何解決此事姑娘有何高見?」他倒想知道她有多大的本事。

「高見是沒有,但有個法子。」昨晚她好不容易想了個法子,不知道行不行得通,說出來討論討論也是成的。

「說來听听。」他挪了位置靠近她。

她也不避嫌,湊近他,附耳將簡單的計劃說過一遍,他听完詫異極了,這法子確實相當簡單,而且不寒人心就能擒到內鬼。

易承雍听完她周密的計劃,不禁猜想也許她根本就猜到他的身分了,正思索著要不要開誠布公,外頭來人低聲稟報道︰「主子,八爺來訪。」

雷持音回頭,就見易承雍的護衛後頭跟了個男人,身形與易承雍差不多,而最教她意外的是兩人的面貌竟有幾分相似,身上穿的還是暗紫色雲龍如意的錦袍,這不是規制里的王爺常服?

欸,肅王只剩皇上一個兄弟了吧,偏偏這兩人就像是兄弟一樣,該不會是當年宮變還有幸免于難的其他王爺?

可是,八爺……肅王不就是行八嗎?

亭子里,爐煙渺緲,沖進壺里的茶水翻騰出一股清香,伴著空氣中彌漫的李花香味,讓陰霾的天候另有一番風情。

易玦倒出茶水,遞了一杯給對面的易承雍,無奈地道︰「皇叔,我知道昨兒個你遭遇剌殺,身上還受了傷,心里定是不痛快,可也沒必要一直擺冷臉給我瞧吧,我又不是專程來瞧你的冷臉的。」

易承雍不語,只因他內心不快純粹是因為他壞了他開誠布公的好時機。

面對易承雍足以凍死人的冷臉,易玦當沒瞧見,繼續道︰「好端端的,空武衛里怎會出現內鬼?」

一大早得知消息,他便差人先問過空濟,才挑了正午來訪,雖然不想在這當頭對上皇叔的臭臉,可有些事就是得趁早解決,他不得不走這一趟。

「這事我會處理。」

易玦捏著白玉茶杯,微微轉動著,「我自然相信皇叔能查清這事,可是今早我收到宮里的旨意了。」

「然後?」

「皇上派了個御史宣讀詔令,要我在十天內查明趙進之死,緝拿凶手回京審訊,啟程入京面聖。」

「嗯。」易承雍應了聲。

易玦簡直想翻白眼,「皇叔,通陽城都快讓我給掀翻了,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瞧見,要我怎麼緝拿凶手?他這不是要逼我造反?」

「時機也不錯,你可以準備準備。」

易玦掏掏耳朵,懷疑是自己听錯了,「皇叔,連你也打算送我去死了?」他手里兵馬是不少,可要真是一路從通陽打到京城,光是京城三大營就能踩爛他的尸體,他何必急著送死?

「趙進之死和護送他的禁衛首領楚寧有關,而楚寧是楚尚書同族子弟,你想這是怎麼回事?」

易玦思緒轉得極快,听他這麼一說,思索了下便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當年宮變之後,皇上登基,想當然耳,楚皇後一派與萬貴妃一派開始互相牽制,然而對他們而言,最礙眼的莫過于他和皇叔。

如今趙進因為賑災來到通州,卻橫死在通陽,這事要算在他頭上,合情合理得很,然後再將皇叔派來,要是能栽贓個罪名,或是派出幾名大內高手除去,那真是皆大歡喜。

這個計謀乍听之下、循著線索去查,會以為是楚皇後一派所為,可他們這些從宮中出來的皇家人哪個不精明,豈這般容易被糊弄?

假設真要將楚寧殺人滅口,那就不該丟在亂葬崗,而是直接埋了,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放消息,誘引皇叔一路追查。

「只要逮著那個凶手就能水落石出。」

易玦險些翻了個大白眼,「皇叔,這不又是回到原點了?就說了,我根本就找不到那個人。」

「昨兒個我的人在聞香樓撞見了,可惜沒逮著。」易承雍一派平淡地道。

「真的?皇叔,你怎麼沒跟我說上一聲?」易玦嘖了聲,就怕賊人藏得更深。

「我已經用你的名義封了城門,不論身分,可進不可出。」

易玦一听就知道里頭大有文章,「皇叔,你這麼做的用意是……」

「之前我忽略了一個線索,凶手將尸體載往亂葬崗時,所駕的馬車上頭有葵花紋樣。」他也不提是雷持音漏講了這麼個線索,省得麻煩。

「……礦官!」易玦詫異道。

他的封地佔了通州十三個縣城,但唯有礦業不算在他的食邑,也不是他管轄,因為王朝中無論任何礦業全都直屬京城,唯有玉礦可歸于民間,但還是有玉官監看,上等而稀有的玉必須上繳戶部。

而王朝里頭,通州是礦業極為發達的地域,不乏鐵礦玉礦等等,先皇更是在通陽設立總管府,礦官則是隸屬于當地知府管轄。

「原來如此!」易玦怒得重拍了身旁的石椅,那椅面碎了一角,「難怪怎麼找都找不到人,分明是蛇鼠一窩!」

「接下來這事就交給你,事成之後你再隨我回京吧。」

瞧易承雍一副氣定神閑,易玦也斂了一身怒氣,呷著茶,道︰「皇叔,要是讓我隨行,恐怕聖上那把劍就懸到皇叔頭上了。」

「不是一直都在?」

易玦忍不住笑了,「皇叔這是要逼皇上出手不成?」

「不管我逼不逼,橫豎他都會出手。」易承雍輕啜了口茶,語氣不咸不淡地道︰「待你逮著人,回京之後必定要捅破那層紗,楚家討不到好,萬家也要遭殃,我就等著看皇上怎麼處置這兩家。」

易玦把玩著玉杯,忖著許是皇上玩著帝王心術,給了萬貴妃一個盼頭,萬家才敢大動作地布局,想來個一箭雙雕,除去皇叔與他之外,還能將楚家牽扯在內,最好是楚家垮台,萬貴妃才能上位。然而,皇上也必定給了楚皇後一個承諾,就是想借著雙方人馬除去他跟皇叔,至于那兩家最後誰能得利……他再怎麼看都覺得唯有皇上得利。

「可皇叔,如果皇上想對付的是你,你又該如何?」

「他不出手,我哪來揭旗起義的理由?」

易玦瞪大了眼,有些難以置信,「皇叔,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五年前你就是這麼干的。」當年宮變前,皇叔要他留在通陽別輕舉妄動,他可是听話得很,結果就是一夕政變,江山易主。

「我能讓易珞坐上皇位,自然能將他拉下皇位。」易承雍沉聲道。

當初讓易珞上位,不過是為了易珞嫡皇子的正統性罷了,原以為他的秉性不差,誰知道不過幾年光景,心思就變異得教人莞爾。

是權勢讓人心腐化?不,從一開始人心就貪戀著權勢。

易玦听完,大口呷完茶,穩了穩心神才道︰「皇叔還是趕緊找出內鬼吧,要不回京的路上,天曉得還會鬧出什麼事。」有叛徒是最可怕的事,猶如身邊埋了火藥,卻不知何時會引爆。

「我心底明白。」

「那就好。」反正皇叔向來是不需要他幫忙,易玦思忖著一會要怎麼前往整治知府,突然又想到什麼,湊向前問︰「皇叔,廚房里與你坐一塊的姑娘是誰?」

「問這個做什麼?」他眸色不善地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像是在哪見過她。」

「你見過的姑娘何其多,也許是個相似的。」

易玦搖了搖頭,「不,皇叔,那姑娘長得花容月貌少有相似的,而且我真的見過她,似乎是在宮里。」

「宮里?」朱嬤嬤頭一次跟他稟報關于她的事時,曾提過她身上所穿的是規制的衣裳,代表她是個世家貴女。

世家貴女還能進出宮闔的,除了是後宮妃子的娘家女眷,不然就必須是公侯世家的千金了,可是一個京城的世家千金怎會出現在通陽城?

若是無人帶領,又無路引,她要如何前來?

也許他該抽空先查一查,她這副軀殼究竟是何來歷。

「皇叔。」

「嗯?」

「那姑娘和皇叔是什麼關系?」他更在意的是,他一出現,皇叔就把她掩到身後,不讓他瞧見,他和皇叔相識這麼多年,從沒見過哪個女子能這般被他寶貝,甚至與他坐在一塊兒……真是太教人好奇了。

對于他的疑問,易承雍只似笑非笑地瞅著他,瞅得他頭皮發麻,即刻起身。

「皇叔,我還有許多事要忙,先走一步。」

等易玦夾著尾巴跑了,易承雍獨坐在亭里,半晌才道︰「空濟,備紙筆。」

亭外的空濟立刻差人備妥了紙筆送進亭內,就見他提筆作畫,空濟看得驚詫不已,只因他畫的竟是人物畫。

他知道王爺擅畫,可已經許久不曾作畫,甚至根本不曾畫過人物畫。

難怪,近來天候瞬息萬變。

過了約莫兩刻鐘,易承雍停了筆,問︰「空濟,依你看來,可有她的七八分像?」

他不畫人物,是因為他根本畫不出也不想畫,所以他自認在人物畫上,他比不上雷持音畫得那般鮮活。

「……主子說的是誰呀?」空濟怯怯地問。

易承雍睨了他一眼,「真畫這麼差?」

「這……不差啊,只是屬下不知道這畫中的姑娘是誰。」春寒料峭,他卻急得滿頭大汗,只因他絞盡腦汁地想,還是想不出王爺憑空畫出的到底是誰。

「當然是雷姑娘,她天天跟在我身邊,你卻認不出?」莫不是空濟也跟他有了同樣的缺陷吧。

空濟愣神了下,意會過來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要是說太白會很傷人,可要是說得太含糊,雷姑娘瞧見了卻不知道王爺畫的是誰,到時候王爺的臉要擱到哪去放?這情況真是太為難他了!

「真不像?」易承雍再問。

空濟張了張口,試著用最委婉的方式道︰「主子,這不是像不像的問題,而是主子畫的就像是另一個姑娘,雷姑娘她有雙很勾人的桃花眼,天生媚骨之姿,眼波流轉之間凝著一股惹人憐愛的氣息。」

說到最後,他放棄了,橫豎他委婉不起來,這番話也就比「主子畫錯人了」好一點點,可王爺怎會畫錯人?這憑空畫出的姑娘到底是誰?要知道,王爺記不了人臉的。

易承雍听到最後,濃眉微蹙。雷持音確實容貌嬌媚,可那雙澄澈杏眼帶抹英氣,硬是消減了幾分媚態,這和空濟形容的媚骨之姿大相徑庭。

難道,他所瞧見的是真正的雷持音,而不是那具軀殼的面容?

目光落在畫像上,他提筆稍作修飾。

原來,他瞧見的是雷持音真正的模樣。他原本是要讓人將畫像帶回京城,讓人暗中去查探,沒想到會意外得知這消息。

他不自覺地微勾唇角,為了唯有自己才看得見她的美而喜悅著。

後院里,眾人議論紛紛。

「發生什麼事了?」剛從外頭回來的空澧瞧著戰友聚在一塊,搭住其中一人的肩低聲問著。

「找到內鬼了。」其中一人道。

「……誰?」空澧心尖一抖。

「空溟。」

「怎麼可能?」

「咱們也不相信,可是听說在空溟房里搜出東西,王爺已經親自審了空溟,如今還留著他一口氣,是因為他說還有內鬼,只要王爺留他一命,他願意供出那人,如今人就押在柴房里。」

空澧愣怔地瞪著他,好半晌才道︰「王爺冤枉空溟了,空溟怎可能做這種事?可別是胡亂栽贓,隨意處置咱們,咱們可是都跟在王爺身邊十幾年的。」

「空澧,空溟自個兒承認了,我跟空濟是親眼瞧見的。」空汶從房里走出來,無奈地嘆口氣。「王爺發話了,要將空溟押回京城再審。」

「要真是如此,會不會是空溟不想死,所以想找個墊背的?他要是胡亂指個人,咱們也是百口莫辯。」空澧滿臉愁容,像是怕極了惹上事端。

「別擔心,王爺說了,這事他會詳查,絕對不會讓人有機可乘,挑撥咱們兄弟的情誼,橫豎這事就交給王爺,回京之後就能水落石出了。」空汶拍了拍他的肩,便要朝外頭走去。

「你去哪?」

「準備守夜,王爺說了,讓我看著空溟。」話落,空汶便徑自離開。

空澧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身旁的戰友拍了拍他的肩,各自回房。獨自站在原地好半晌,空澧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了決心,無聲地躍上屋頂,疾馳而去。

來到柴房旁的屋頂,只見兩名戰友看守。

同為空武衛,對彼此的身手都是清楚的,空澧心知要一口氣撂倒兩人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抓準時機。

空澧深呼吸了一口氣縱身一躍,在底下兩人察覺的瞬間,閃身到他們身後,飛快地朝後頸一劈,兩人隨即應聲倒下。

他毫不猶豫地抽出腰間的短匕,大步踏進柴房里,就見昏暗的柴房中間,有個人坐在椅上,他大步流星,舉起短匕——

「空灌,你在做什麼?」

話音迸現的瞬間,他的手被握住,想反擊又被反折手臂,被迫單膝跪地,幾乎同時,柴房里點上了燭火,教他瞧見坐在椅上的人不是空溟,而是——

「王爺……原來……」

原來這真是個陷阱!空澧憤恨地垂下臉。

他想過這可能是個陷阱,畢竟他所知道的內鬼只有他一人,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二人,可他就是擔心萬一是真,自己的身分會跟著曝光,才狠下心想除之而後快。

易承雍靜默不語,舉步來到他面前。他真是不得不說雷持音的法子真是好,竟如此有效,才剛放出消息內鬼就自動上夠了。

「空濟。」

「屬下在。」

「毒啞他的嘴,再卸下他的四肢關節,回京時將他帶上。」

空澧驀地抬眼,目光陰狠,「王爺連問話都不想問?」

「有必要?」易承雍冷聲道。

他出現在廚房門口時,如果不是雷持音喊出他的名,他會以為他是空濟,因為他很刻意地模仿空濟的站姿,因此在雷持音喊出他的名時,他已經心生懷疑。

但他不能當著空濟的面道破,因為他不願空濟有任何質疑他的時候。

空澧突地放聲大笑,「確實,確實沒有必要,可就算王爺毒啞我也來不及,王爺的秘密我早就已經回報京城了。」

「那又如何?」

「王爺的秘密一旦被他人得知,就算有空武衛也護不住王爺。」

「廢話說完了?」易承雍神色始終淡淡的,朝空濟遞了個眼色。

空澧感覺空濟正要扯著自己走,頓時掙扎起來,「難道王爺不想要知道到底是誰收買我,甚至空武衛里頭還有幾個內鬼?」

「不重要。」

易承雍太過淡漠的態度教空澧更加光火,他雙眼猩紅,怒聲吼道︰「對,你說的對極了,橫豎在你眼里,咱們根本什麼都不是!空武衛只是暗衛,做的永遠都是見不得光的事,

一個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身為主子的你卻壓根不在乎,像你這樣的人得不到他人的忠心,今天有一個我會背叛,他日必定也會有其他人。」

「空澧!」空濟怒聲低斥著。

「說夠了?」燭火勾勒下的易承雍,側臉剛硬冷鷙。

「以往我總想,當年宮變之時為何王爺沒有自立為王,如今想想也對,一個身有殘缺的人豈能登基為帝?我還想,王爺從不照鏡子,該不會是連自己的模樣都認不得吧。」空澧笑得挑釁而瘋狂。

易承雍微眯起眼,冷鷙的眸迸現殺意,「拉下去!」

「是。」空濟應了聲,可看向空澧的目光卻是五味雜陳,這一瞬間的動搖讓空澧抓住了,他掙月兌箝制,握緊手中的短匕直朝易承雍而去。

「王爺!」空濟驚喊出聲。

然而易承雍早有準備,一個閃身抓住空澧的手腕,輕扣反轉,短匕隨即剌進空澧的胸腔,鮮血濺出,他的腳輕點空澧的膝蓋,就見空澧軟倒在地。

易承雍冷冷瞅著他,「你為了一己之私,出賣戰友,還想取本王性命,跟在本王身邊多年,你還不知道本王有多少整治人的手段嗎?」

話落,他朝空澧的腿重踩而下,空澧哀號了聲,在地上打滾。

他痛恨自己的缺陷,痛恨連自己的面貌都記不得,空澧偏要在他傷口上灑鹽,分明是自找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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