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失蹤了?」雷持音倒抽了口氣。
食不知味地品嘗完蘆橘,回房後,便听到她最害怕的消息,教她渾身不住地打顫。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失蹤……那天後來發生什麼事了?」
易承雍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讓她坐在錦榻上,替她斟了杯茶,才又娓娓道來。
「听說你出事那天,徐家好像也鬧得一團亂,當家的徐鼎揭開了徐老夫人和卓當家兩人伙同陷害他,而卓大爺也被牽連在內,最後衙役進府押人,卓大爺卻逃了,就在眾人找不著人之際,卓家的庫房著火了,火滅後里頭找到一具男尸,證實是卓大爺。」說話時,他始終注意著她,想知道她心里對那個男人有無一絲眷戀。
雷持音圓瞠的杏眼直盯著他,心情無法平靜,小雅跟她說過,懷疑公公和徐老夫人有掛勾,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如果讓小雅確知那些丑惡的事都是源自她的父親和兄長,她心里該會有多恨?
「據說,那卓姑娘似乎知道你的死因,後來人就不見了,就在所有人都在找她之際,發現卓家庫房失火。」
「確定庫房里只有找出一具尸體?」她啞聲確認。
「確定。」
雷持音垂睫思忖了下,「王爺,你現在能帶我外出嗎?」
「你要回雷家?」
雷持音愣了下,笑得苦澀,「不,現在的我不敢見爹娘,只要我大哥在,我爹娘就能過得好,我還是別去讓他們難受……」
她根本不敢想爹娘,不敢想象早逝的自己會讓爹娘多傷心,尤其當他們知道毒殺她的人是卓景麟,他們會有多痛。
「那麼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端玉閣找一個人。」說完,她像是想到什麼,「端玉閣可還在?」該不會小雅不在,端玉閣就收起來了。
「端玉閣還開著,听說如今的主事之人是季逢易和雷持言。」
「很好,我就是要找季逢易!」她像是找到一線生機,雙眼發亮。
易承雍不明白她突來的轉變,問︰「卓姑娘的下落會與他有關?」
「事發當天,季逢易在卓府和我討論端玉閣接單的事,而庫房的鑰匙一直在我公公身上,沒有鑰匙是進不去的,可我听小雅說過,庫房有個地方不用鑰匙也能進入,只有她跟卓景麟知道。」
雖然她說得又快又急還亂無章法,但易承雍沉下心一想便明白她的意思,「你認為當時在庫房里的不只卓景麟?」
「對,而且我猜卓景麟會進庫房,是想要去拿財物,充當逃跑的盤纏,我能想到這一點,小雅也想得到,所以她會比卓景麟早一步進庫房等他。」
「等他做什麼?」
雷持音長睫微斂,眼眶有些泛紅,「因為我死前跟小雅說,我不想當卓家鬼,所以她一定會替我想辦法拿到放妻書,然後……也許就是她放火燒死她大哥,又或許是想要跟他同歸于盡。」
易承雍神色意外,因為他無法想象一個小泵娘竟有如此強悍的一面。
「小雅如果真知道是卓景麟對我下毒手,她是無法原諒卓景麟的,而且她會愧疚、會痛不欲生,也許那時她就在火場里頭,是留在卓府里的季逢易把她帶走藏了起來。」
易承雍忖了下,雖然認為她的推斷極有道理,但是……
「如果事實不如你想象呢?」人一旦懷有希望失望時就會更絕望。
「至少,我確信小雅是活著的。」
「我會加派人手打探。」
「王爺,謝謝你。」雷持音由衷地道,她一直欠他一句感謝,從她還陽至今,一直是他護著她。
「咱們之間還需要言謝?」他輕揚笑意,將她摟進懷里,「我只希望一切能如你所期盼。」
睿親王府的馬車緩緩向端玉閣,店鋪外頭可見停了幾輛馬車。
「听說端玉閣的生意一直都挺火熱的,想下張單子得排到兩年後了。」易承雍略掀開了車簾說。
「那倒是真的,小雅設計的首飾可不是一般常見的花樣,猶記得那時宮中貴妃可是相當喜愛小雅的手藝,後來皇後生下嫡子時,皇上還差人托徐家找一頂點翠鳳冠,那頂鳳冠也是小雅設計的,就連點翠的部分都是她親手做的。」
「還好是兩年前接的單子,若是現在接的,我就會要你跟她說,別跟皇室沾上關系。」他意有所指地道。
雷持音一听,有些懊惱地皺起眉,「對了,你今天入宮面聖如何?皇上可有為難你?」瞧她,滿心都撲在小雅身上,倒是忘了他今日進宮也是凶險。
易承雍頗受用地將她摟了摟,再替她戴上帷帽,「一點小事而已,你根本不需要擱在心上,眼前還是先辦正事要緊。」
雷持音揚笑輕點著頭,跟著他下了馬車,踏進她許久未曾踏足的端玉閣。
以往她三天兩頭就往端玉閣跑,這里的一草一木還是跟她離開前一樣,卻是物是人非……
「爺、夫人,小店已經不接單了。」迎面走來的伙計不住地哈腰道歉,看兩人姿態親密,便把兩人當成一對。
雷持音認出這名伙計,便道︰「包寬,咱們不是來下單的,是想問季逢易大師在嗎?」
包寬不假思索地道︰「夫人,季大師現在不在工坊。」
回話後,他突覺得不對勁,他並未自我介紹,怎麼這位夫人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難道是常客來著?她戴著帷帽瞧不清五官,但嗓音他陌生得很,肯定不熟識。
雷持音從他狐疑的神色中察覺自己嘴快,忙又問︰「可知道他上哪去,何時會回來?」
包寬面有難色,正欲回答之際,剛好見有人從他們身後走來,立刻喊道︰「雷爺。」
雷持音忍住回頭的沖動,死死地瞪著前方,听見了雷持言道——
「季大師呢?」
「上徐府去了,說是得去監工,要費上一段時日,所以咱們這陣子都不接單了,季大師說忙不過來。」
「是嗎……」雷持言嗓音無波地低喃著,從易承雍他們倆身旁走過,跟在他後頭的伙計抬了一口大箱子走來,「我先把東西擱在工坊里。」
「這是上回大師要的玉料嗎?」
「嗯。」
正當兩人交談時,雷持音見三個姑娘從廳里走出,嘴上還念念有詞。
「咱們特地來下單,竟然說不接單,到底以為這端玉閣的面子有多大?」
「可不是,以為有皇恩聖寵就不把咱們當一回事,也不想想不過是商家罷了,咱們肯下單是給他們面子。」
「不稀罕,又不是非要這兒的首飾,咱們到長春樓去,像這種小家子氣的店鋪再也不想來第二回!」
姑娘們的嗓門不小,帶著幾分蓄意挑釁的意味,雷持音听了怎能不怒?待幾人走到自己身旁時,她冷聲道︰「可不是嗎?這小家子氣的店鋪靠的是皇恩眷寵,所以分量不夠是不接單的,不知道她們到底懂不懂,啊……畢竟年紀小,肯定不懂。」
她故意裝作在跟易承雍說話,實際上卻是在剌那幾個姑娘,易承雍听得勾起笑意。雖說他總覺得她和母妃的性情相似,可他印象中從未見母妃如此牙尖嘴利,不過她這樣挺好的。
幾步外的雷持言聞言回頭望去,目光定在戴著帷帽的雷持音身上。
「你在說什麼?你知不知道咱們是誰!」其中一名姑娘不滿地怒斥,挽著身旁的姑娘,趾高氣揚地道︰「這位可是護國公嫡女!」
雷持音看著那位姑娘,眉頭微微皺起。
不會吧,護國公嫡女……那不是易承雍的未婚妻嗎?
護國公嫡女本要端出身分壓人,突地瞥見一旁的易承雍,神色嬌羞了起來,趕忙福了福身,「小女子見過睿王爺。」
易承雍垂斂長睫,心想護國公夫妻怎會將女兒養成這副德性?
「王爺真是好眼光,能挑中這般年紀小又不懂事的,了不起呢。」雷持音都想嘆氣了。
「我會處理。既然你要找的人不在,我們就走吧。」
他溫柔地牽起她的聲,她本想要甩開,可想想又覺不對。
如果護國公嫡女是個溫婉賢良的淑女,她定是二話不說地離開易承雍,但如果是這種貨色,她可不願意易承雍就這麼讓人糟蹋了。
所以雷持音反倒是挽住他、貼著他,一副要氣死那姑娘的神氣模樣,果然才走了一步,那姑娘就沉不住氣向前一步故意掀開她帷帽的紗。
雷持音本來等著對方的言語攻擊,準備好要反擊,誰知,她竟突地放聲尖叫道︰「梁多福,你怎麼沒死!」
雷持音不解地看著護國公嫡女,盡避不清楚狀況,她卻沒大度到願意放過失禮又跋扈的人,挑著眉說︰「你都還沒死,我怎麼舍得死?」
那姑娘嚇得臉色煞白,丟下姊妹淘一邊尖叫一邊往外跑,被拋下的同伴們面面相覷後匆匆告退,眨眼間,面前就淨空了。
雷持音撇了撇唇,問著易承雍,「我是長得像鬼嗎?」有必要嚇成這樣?
「先回去。」易承雍沉聲道。
「嗄?」欸,他的反應怎麼怪怪的?
不等她反應,易承雍幾乎是拉著她走,很快就只剩下雷持言等人待在原地。
雷持言盯著他倆離開的身影,眉頭微蹙著。
「包寬,那兩位是誰?」他問道。
「雷爺,方才听那幾位姑娘喊他睿王爺,許是睿親王吧。」包寬抹了抹冷汗,忖想自己方才的姿態夠不夠柔軟,不知會不會惹得王爺上門找碴。
「那位姑娘呢?」
「不知道,奇怪的是那位姑娘一見到我,竟然就喊出我的名字,我明明不識得她。」
「是嗎?」
「雖說是第一次見面,可那姑娘沒什麼架子,而且剛剛那說話的狠勁真是一絕,我想要是卓太太還在世……」察覺自己說錯話,包寬咬著唇止住後頭的話語,想甩自己兩個耳光。
「持音不是卓太太了,她是雷家的大小姐。」雷持言嗓音淡漠地道。
「是,我知道了。」
雷持言沒再多說什麼,心思繞在剛剛帷帽輕紗被掀起露出的面容上。
那女子他並不認識,只是跟他曾有一面之緣,後來又在馮學剛那兒看過畫像,沒想到這會在京城踫見了。
方才那逃走的姑娘喊她梁多福……也許可以先查查。
一回王府,易承雍命人將童敬和陸嬤嬤給喚到主屋大廳里。
兩人誠惶誠恐地來到大廳,見易承雍鐵青著臉色,不由得面面相覷,搞不懂王爺出門一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別說他倆模不著頭緒,就連雷持音也一頭霧水,搞不懂他發哪門子的脾氣。
「童敬,護國公府讓二房襲爵了?」易承雍沉聲問道。
「是,就在王爺前往通陽時。」童敬垂著臉回道,王爺肯定是在外頭知道這件事,怪他沒盡早稟報,早知道他就該逮著機會說。
「荒唐!」
雷持音嚇了一跳,想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又覺得這當頭不是問話的好時機,只好沉默地听著,同時憂心地看他。
「護國公夫妻與其世子尸骨都未寒,竟然就讓二房襲爵,那麼梁多福呢?」
梁多福?雷持音皺著眉,這不就是方才那姑娘指著她喊的名字?
「听說梁姑娘失蹤了,坊間還有傳言說她與男子私奔了。」童敬垂著臉,不敢看主子的臉色。
易承雍不怒反笑,笑意又冷又邪,指著雷持音問︰「陸嬤嬤,你可認得出她是誰?」
陸嬤嬤立即跪下,「王爺,是老奴眼力不好,現在才認出梁姑娘。」
先前她就覺得王爺帶回來的姑娘眼熟,方才一提到梁多福她便想起來了,只是……雖然去年見過梁姑娘,可這次再見到她,她整個人的精氣神和氣質都不同了,自己才會認不出來。
雷持音傻眼了,難道說這身子的原主就是護國公嫡女?
剛剛童總管說梁多福失蹤,還有可能是私奔,但她是在亂葬崗醒來,頸子又有傷痕,想來梁多福本人根本就是被人害死,那麼失蹤和私奔的說法就很可疑。
可問題是,為何會將梁多福丟到通陽的亂葬崗?
確認了雷持音軀殼的身分後,易承雍讓兩人先退下,招來空濟,要他確切地調查去年護國公夫妻和世子之死,還有梁多福為何離開京城。
空濟領命而去,大廳里突地靜默了下來,雷持音托腮瞅著他,等著他幫她厘清所有事。
「持音。」
「嗯。」她等著下文。
「你這身軀殼就是護國公嫡女梁多福。」
「嗯。」說些她不知道的吧。
「去年護國公夫妻和世子上護國寺祈福,不知何故梁多福並未前去,而護國公一行在去的路上遇上了山崩,慘死在土石之下,當時因為皇上處處針對我,所以我沒有多撥點心思到現場查看,如今仔細一想此事有異。」他疲憊地揉了揉眉間。
這像是一樁奪爵的連環陰謀,否則皇上該要等到梁多福守完喪,以護國公嫡女身分嫁進睿親王府後,再讓梁家二房襲爵。
「可都過了這麼久了,你有法子查嗎?」
「恐怕都被抹去得差不多了……說起來都是我不好。」
看他難得地露出陰郁之色,雷持音只能抱住他,安撫他,「逝者已矣,你就別內疚了,況且這事並不是因你而起的,不是嗎?」
「可是我至少應該要保住梁多福,而不是讓她客死他鄉。」
最教他愧疚的是這一點,他根本沒有關注梁多福,就算她遭逢巨變,護國公夫婦和世子去世,他也只讓陸嬤嬤前去吊唁,根本不曾踏進護國公府,就算他能記住人的臉,他也一樣記不住她?因為他不曾見過她。
「嗯,這點是你的錯,可換個角度去想,我會在這軀殼上還陽,是不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也許是梁多福需要一個人替她平反冤屈,追查她的死因。」
「是嗎?」
「我猜是如此,我要是沒有還陽,怎會知道梁多福生前是遭人給活活掐死的?」
易承雍想起朱嬤嬤曾說過她頸子有傷,原來是被掐傷的。
「我們還有一條線索。」雷持音希望他能找出梁多福一家人死亡的真相,如此才能還他們一個公道,也讓她不受良心的苛責,「那個叫我梁多福的丫頭,是現在的護國公嫡女,也就是二房的孩子,你還記得她見著我時說了什麼?」
「怎麼還活著。」易承雍喃喃念著,眸色森冷懾人。
「所以她是知情的,那麼梁多福的死是二房動手的可能性就很高,可為什麼?假設二房是為了爵位而對大房眾人行凶,梁多福一個孤女,並不影響爵位的繼承,為何不放過?」她雖然不是很清楚狀況,但光听他剛剛和童敬、陸嬤嬤的對話,她也能猜出事情輪廓。
易承雍垂睫深思,確實這事古怪。
「咱們得先找出梁家二房的動機,才能了解全局。」
「這事不好辦。」梁多福已死許多線索難以湊全。
「總之先讓人查查吧,橫豎我是不信梁多福會跟人私奔,就算私奔的對象要害人,也不需要到了通陽再動手……這也是個教人想不透的疑點,梁多福為何會去往通陽,她不會是去找你的吧?」雷持音說著說著,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童總管也說了,二房是王爺前往通陽時襲爵的,那麼梁多福會不會是為了避開毒手,前往通陽找你庇護?」
易承雍蹙眉搖頭,「她一個姑娘家想取得路引並不容易,與其到通陽找我,到睿親王府找陸嬤嬤不是更快一些?」做為未婚妻,梁多福到睿親王府一點都不出格,就算要長住也無人敢說三道四。
「……也是,那麼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通陽呢?」這里頭疑點重重,難以推敲,想得她頭都疼了。
易承雍垂著眼皮不語,也覺得無從揣測。
「她有沒有較要好的手帕交?」她突問。
易承雍更沉默了,他哪里會知道她與誰交好?
看他這副模樣,雷持音忍不住嘆氣了,「查查吧,姑娘家養在深閨多寂寞,要是有個閨中密友,通常都會吐露心事的。」
易承雍輕點著頭,算是把這事給記下了。
兩人各自沉思不語,好半晌,雷持音先開了口。
「還是你要不要干脆帶我回護國公府探探虛實?」見易承雍微眯起眼,像是極不願意,她只好再補上一句,「就算你不想帶我回去,二房夫婦想來也會設法讓我回去,畢竟他們家的姑娘已經遇見我了。」
「你不怕?」
「我有什麼好怕的?你不覺得他們才該怕嗎?」一個該死未死的人重回到他們這些凶手面前,到底是誰該怕?
「況且,有你在,你認為他們敢再對我動手嗎?怕是連個念頭冒出來都不敢。」
「那倒是,可問題是你不能在護國公府里過夜。」真正教他擔憂的不是那些人,而是會拘她魂魄的鬼差。
「那你就模黑來陪我吧,不對,不能模黑,一定要在天黑之前。」
易承雍沉著臉想著該要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梁家二房整個拔除,根本沒意願讓她踏進護國公府。
「欸,你沒太多時間考慮,梁家二房很快就會上門的。」
為表示擔憂佷女之情,他們必須在得知她還活在世間時,趕著演出一套賺人熱淚的戲碼。這一點,應該不用她提醒吧?
護國公府。
「你說什麼?」護國公梁清柏嚇得整個人從太師椅上跳了起來。
「爹,我說的都是真的!梁多福回來了,她還活得好好的,而且還是跟睿親王在一塊!」梁多祈嚇得不輕,整個人還不住打著哆嗦。「怎麼辦,爹,她沒死、她回來了,我要怎麼嫁進睿親王府?」
「現在還管什麼你嫁不嫁,她還活著咱們都別想活了!」梁清柏不住地來回走,整個人都慌了。
「娘,咱們該怎麼辦?」梁多祈轉而抱住親娘。
「老爺,何必驚慌,你要是慌了,那就是心虛,你得要鎮定,等會兒隨我走一趟睿親王府。」洪氏一邊安撫女兒一邊說,相較梁清柏,她顯得鎮定多了。
梁清柏听完也覺得有理,可不正是如此,他們派人一路尾隨梁多福,等到接近通陽城才逮著機會將她處理掉,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就連她也不可能知道是他們的手筆。
只是下手的人分明回報說確定她已經死透了,為何她又回來了?
「我明白,我會鎮定些不露餡,可是咱們去睿親王府做什麼?今兒個睿親王一上朝,就將萬家和楚家給逼得快要滿門抄斬,他是個咱們惹不起的狠角色。」
「他算是什麼狠角色?他分明是在找死,和皇上對著干還能活得久嗎?」洪氏毫不客氣地道,「眼前要緊的是,咱們得要讓外人知道咱們心疼多福,先前沒動靜是不知道她上哪去了,現在她好不容易回來,自然要趕緊帶她回府。」
「娘,你帶她回來做什麼?」梁多祈尖聲喊道。
「多祈,將她帶回來咱們才能處理她,要不她一直待在睿親王府里,咱們能拿她如何?咱們得早點動手,不能給她機會反咬咱們一口。」
「對,你說的對極了,就是這個理,將她帶回來再處理她。」梁清柏再次慶幸自己娶了個好娘子,一直替他籌謀著,要不這爵位哪可能落在他的手中?
兩夫妻在視線交會中達成共識,換了套衣裳後就前往睿親王府,豈料——
「咱們王爺發話了,經過舟車勞頓,精神不濟,不見任何人。」
梁清柏幾乎氣結,惱易承雍竟只派了個門房打發他,好似他還是以往無舉足輕重的梁家二爺。
「請你行個好,給王爺捎個話,咱們是來見佷女的,咱們還以為多福是失蹤了,沒想到卻是跟在王爺身邊,想問她是不是思念王爺了才前往通陽。她這麼做雖說有些出格,但只要人平安就好。」
洪氏說著,拿手絹拭了拭眼,乍看彷佛是個憂心佷女的嬸娘,可要是仔細思考她這番話,就能察覺她分明是故意破壞梁多福聲譽,說她不知檢點,為了未婚夫私逃出府。
門房只把小門開了條縫,見外頭圍觀的人不少,卻仍沒打算放行,甚至是傳話,只又重復道︰「咱們王爺發話了,經過舟車勞頓,精神不濟,不見任何人,兩位請回。」然後連條縫也不給,將門緊閉。
吃了閉門羹的兩人對看了一眼,洪氏干脆放聲哭了起來。
「睿王爺,您不能這樣欺負咱們護國公府的姑娘,尚未出閣豈能日夜相伴,睿王爺,您得要給咱們護國公府一個說法,要不如何對得起我大伯子在天之靈?」
洪氏這驚天一哭,立刻引來更多人潮,沒一會兒朱紅大門再度打開,洪氏心喜之際,見到的卻是王府護衛,手持出鞘長劍。
「王爺有令,門前鬧事者,一律就地格殺!」
瞬間圍觀的百姓作鳥獸散,護國公夫妻見護衛手中亮晃晃的劍刃,心底惴惴,只能夾著尾巴溜了,決定明曰再走一趟。
翌日,梁清柏直接遞了帖子,表明拜訪,還一大清早就乘馬車在睿親王府前候著,街上再度滿是圍觀的人群,但無人敢靠得太近,只因門前有護衛持劍站崗。
接到帖子,童敬就將門外的事稟明。
「就讓他們候著。」易承雍神色毫無波瀾地道。
「王爺,今天日頭很辣的樣子,倒有幾分夏日的味道,不如讓他們多待一會,祛祛春寒。」雷持音在旁補了一句。
「甚好。」
因為雷持音這麼一句話,門不開就是不開,等到日正當中,護國公夫妻在馬車里實在是曬得受不了了,讓車夫去敲門詢問,豈料車夫還沒走到門前就被護衛給嚇得險些尿褲子。兩人看這事態不對,再等下去恐怕也是空等一場,只好調轉車子回護國公府。
「老爺,依我看,咱們向上頭遞個消息吧。」
「可萬家現在也是多事之秋,咱們這當頭湊過去,不會遭池魚之殃?」
洪氏一雙勾魂眼瞪去,「老爺,你不要忘了,你能得到爵位是誰幫襯一把的?更何況皇上要真打算降罪萬家早就下旨,這樣拖著不就是在等時機讓萬都督復位?你眼光得看長遠點。」
洪氏是武官庶女,當年嫁給了沒半點本事的梁家二爺時,她心里早就打算好要怎麼替他謀劃,替自己掙個讓嫡姊都眼紅的地位,如今只要押對寶,梁家前途不可限量,她的兒子往後還能襲爵,所以她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她的計劃。
梁清柏耳根子軟,向來都是听夫人的,終究同意了。
「……那就這麼辦吧。」
睿親王府。
「人走了?這麼不禁曬。」雷持音搖搖頭,打從心底瞧不起那對夫妻,竟連表面功夫也做得這麼不到位。
「不如再多晾個幾天?」易承雍厭煩那兩人,並不想見他們。
「那可不成,我可是很想要趕緊將這事做個了斷,定要查出真相,以慰梁多福在天之靈。」她現在拿了人家身體、頂了人家身分,又不用跟人分享良人,沖著這幾點,她就該好好報答梁多福。
昨兒個空濟帶回了消息,只說梁多福是在梁家二爺襲爵當晚就離開京城,是連夜獨自離開,似乎沒驚動任何人。
可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姑娘家要離家,哪可能不驚動任何人?分明就是故意放她離開再半路劫殺。
雖然大家都有相同的猜測,偏偏目前查出的線索相當有限,更別提證據了,顯然不進護國公府難有進展。
「那就明日吧,你回房後四處搜一搜,記得小心他們派的丫鬟。」易承雍低聲提醒著。
「放心,我擅長整治背主的下人。」
他們一致認為梁多福身邊的丫鬟大有問題,所以便讓人去查了她們的底細,好讓她以梁多福的身分回去時知道怎麼應對。
「你要記住,誰都不能動你,有事盡避將我的名號抬出來。」
「要是你的面子不夠大,人家不買賬,怎麼辦?」她佯裝擔憂地道。
易承雍被她氣笑,「不買賬也成,我會讓他們知道敢得罪你,比得罪皇帝老子還要可怕。」
雷持音一把搗住他的嘴,「你可不可以別老是講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膽子這麼小,你要怎麼表現氣勢?」
「梁多福很有氣勢嗎?她是個什麼樣的姑娘,性格如何?」總得給她一點訊息模仿呀。易承雍回應的是一徑的沉默,雷持音瞪著他,也跟著沉默了。
她真的覺得梁多福很可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