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他們又要吵起架來了,葉宸君連忙跳出來緩頰,「哥,你別說氣話……」
「我一點都不在乎你!」陸琮璽語氣嚴厲聲明。
「那你為什麼要來?」
白萱綾一句詰問讓他啞口。
「人都受傷了還要來,你想騙我什麼?」
陸琮璽身側的拳頭緊了緊,倏然拉開腰際的雙臂轉過身,開口正要嚴詞否認,愕見白萱綾淚流滿面,神情激動。
「我希望你來,所以才賭你贏。」含淚的眸張得大大的,眼底情緒完完全全袒露在他眼中,毫無遮掩。「我想知道你到底在不在乎我,還是說你只是透過我在看其他的女人!」
電梯外的葉宸君看到陸琮璽的面色起了變化,一向淡漠的臉龐線條明顯往上揚了,他微笑放開按著電梯開門鍵的手指。
他想,現在已經沒有他的戲分了,電燈泡就功成身退,默默的退場,給他們一個安靜好好談話的獨處空間。
「其他的女人?」陸琮璽一臉莫名,以為她又誤會他跟妍 的事了。「我說過我跟妍曦只是交情比較好的同學。」
「我一直覺得你透過我在看別的女人。」
「你想太多。」
「那不然你就跟我說,為什麼選中我幫你生孩子。」
他抿緊了唇,白萱綾知道他這是拒絕溝通的意思。
「你還是不願跟我說嗎?」濃濃的失望浮上心頭。
她已經先釋出好意,坦白自己的心情,但他還是將她拒于心房之外,那她還有什麼好期待的?
「不說就算了。」她抑郁的放下拉著陸琮璽衣衫的手,「反正我不過就是個生孩子機器,哪有資格問這麼多是吧?」
她轉身,素手朝電梯操控鍵盤伸去。
食指踫觸到「開門鍵」的剎那,被陸琮璽捉住了。
「你不是機器,我要你當我孩子的媽。」
「為什麼?」
「因為我……」
「你怎樣?」
白萱綾仔細凝望著銀色電梯門上的倒影,心跳急促。
說啊,說出她想要的答案。
「你只要知道我沒有其他女人就好。」
這避重就輕的答案她一點都不滿意。
「你是有難言之隱嗎?」否則為什麼就是不肯坦承?
「沒有。」
白萱綾敏感的察覺他停頓了一會兒才回。
「跟我說實話,我就去拿掉。」白萱綾再賭了一回。
凝視著她的瞳眸閃爍。
她在意他了,這是令他欣喜若狂的消息。
但這份在意必定還是很淺很淺,淺得支撐不住「實話」。
「如果你不說,我就當你我之間還有個女人,我是無法容忍還有第三者存在的。」
「沒有其他女人……」
「那你就說實話啊。」
他屏息凝視迫切想要一個答案的女孩。
「你只要知道,我要你就可以了。」
她是這麼好打發的人嗎?
白萱綾咬著牙與他大眼瞪小眼,見他執拗不肯說,這硬踫硬可見不會有結果,她轉念一想,驀地踮起腳尖,捧起常在不經意的一個角度迷惑她心智的俊顏,在薄唇上深深印下一吻。
她突如其來主動的親吻,讓陸琮璽呆住了。
「跟我說嘛。」她艾薩克嬌的黏膩語氣,在他耳畔輕輕呢喃。「我不想跟你之間還有疙瘩存在,不想有個不定時炸彈隨時引爆我們吵架。」繞著頸項的藕臂將他纏得更緊。「好不好?」
固執的男人吐了一口長氣後道︰「我講求效率,這是最快的方法。」
「為了什麼需要用這種方法?」
「不然我外婆就會逼我去相親結婚了。」
這意思是,她是他逃避相親的擋箭牌?
不,她覺得這只是表面的原因,他還沒有真正的坦承。
「那為什麼是我?」怕他誤會,她連忙解釋,「我問這句話沒有指責的意思,我想知道……也許……也許我有什麼特別之處引你注意?」
她是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陸琮璽閉了閉眼,氣息屏住。
不說,她會走,但說了,她也可能會走……只是還有些許機率會留下來,不會覺得他是個喜歡上小女孩的變態……
「跟我說好不好?」她再度使出撒嬌攻勢。
她感覺到他呼吸紊亂了起來,急促而沉,彷佛在說這個答案有多難以啟口。
是什麼原因這麼難講明啊?
白萱綾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
她沒有催促而是靜靜等待,身軀始終貼著他,勾附在頸後的縴臂不曾移動,想讓他知道,只要不是有小三、或是替身的關系,她都是可以接受的。
時間過了不知多久,懷中的男人終于開口了。
「我以前就問過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沒直接看著她的臉,坦白比他想象中稍稍容易些。
「什麼時候?」她完全沒記憶啊。
「你……小時候。」
小時候?
她眨了眨困惑的眸,腦子快速轉動思考。
他們相識的時間是在她五歲時,而六歲的時候他們就搬家了……
「你跟五歲的我求婚?」白萱綾難掩詫異。
陸琮璽幾難察覺的點了下頭。
十七歲的少年跟個五歲的小女孩求婚,應該會被當成變態怪哥哥吧?
他那個時候身上扛了很多壓力,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來自師長、父母的要求,還有快要分崩離析的家,讓他一個不經事少年已經到了崩潰的臨界點,甚至常有一死了之的念頭產生。
活得好累。
所以他一直很欣羨弟弟活潑開朗的個性,每次看到弟弟跟白萱綾在公園游玩的開心模樣,羨慕之余還帶了忌妒。
他也想少一根筋的活著,可是他的個性就是太過認真了,才會把父母的要求跟情緒勒索全盤接收。
那日傍晚他坐在公園里,思考著到底用什麼樣的方法解月兌會比較不痛苦時,白萱綾突然跑來他身邊,躲在他身後。
白萱綾人長得甜,笑時有酒窩,眼兒咪咪的,很可愛,但這時她的表情是緊張害怕的,圓圓的隻果臉沒什麼血色。
「怎麼了?」
他們兩個幾乎沒說過話,她會突然跑來找他,讓他很訝異。
小女孩嘟著一雙濕潤的唇,指著不遠處,「那邊有個奇怪的叔叔,說要帶我去買糖果吃。」
陸琮璽一听就知八成是拐騙小孩的壞人,立刻警戒的站起來,四顧張望。
「在哪?」
白萱綾自他身後探出頭來,仔細瞧了瞧來時的方向。「好像走了。」
「走了就好。」陸琮璽這才放心的坐下。
「你是君君葛格的葛格對不對?」白萱綾爬上長椅,坐在他旁邊,兩條小短腿在半空中晃啊晃。
「嗯。」
「那你是葛格葛格?」
「葛格葛格?」這是哪來的新興名詞?
「葛格葛格你叫什麼名字?」白萱綾一臉天真地問。
「陸琮璽。」
「所以是璽璽葛格葛格。」
童顏童語十分可愛,陸琮璽嚴峻的臉部線條柔和了。
「你怎麼自己在這里玩,宸君……君君呢?」
「不知道。」白萱綾嘟著不太開心的嘴,「沒有看到他。」
陸琮璽倏忽想起葉宸君被帶去女乃女乃家了。
「他好像去女乃女乃家玩了。」
「是喔?」白萱綾抬頭凝視著他,一雙杏眼又圓又亮,瞳眸烏黑如墨。
「你不高興嗎?」
陸琮璽微吃了一驚,沒想到她竟看出他心情不豫。
「沒有。」
她好像沒听到他的否認,從口袋里翻出一顆糖果,遞到他眼前,「給你。」
「你自己吃。」
「給你。」白萱綾固執的硬要給,陸琮璽只好收下,在小女孩有些緊迫盯人的目光下,撕開包裝紙,將茶色糖果扔進嘴里。
那是沙士檸檬糖,有點嗆,又有點酸,老實講不太好吃。
「我喜歡吃糖果,吃甜甜會開心。」白萱綾綻露陽光笑臉,自己也拿了一顆糖出來吃。
對小孩子來說,這糖味道太嗆了,只見她一含入就馬上皺起了苦瓜臉,陸琮璽見狀要她吐出來。
她抿著嘴巴搖頭,「等下就會很甜了。」
「是嗎?」
「忍耐一下就會甜甜的了。」
她苦著臉笑,模樣很滑稽。
陸琮璽再含了一會兒,糖的嗆酸味果然不見了,只剩下濃郁的甜味在口中蔓延開來。
陸琮璽突然覺得這小女孩說的話還滿有哲理,吃顆糖都像在講述人生。
他想這應該是偶然的,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懂什麼人生大道理呢,但一直找不到人傾訴的他,在那個當下突然有種想跟她抱怨訴苦的沖動。
「葛格的確心情不好。」
白萱綾張著好奇的大眼楮看著他。
「人活得太累了……」
他娓娓訴來壓力的來源,雖然知道她听不懂,還是一古腦的全朝她傾訴了。
「……如果沒有出生就好了。」
他重嘆了口氣,轉頭時,愕見白萱綾滿臉淚。
他吃了一驚,「你听得懂我在說什麼嗎?」難道她如此早慧?
白萱綾搖頭,「我不知道。」
怕自己的黑暗思維感染了她,污染了天真的陸琮璽松了口氣,「那干嘛哭呢?」
「因為我覺得你很難過。」她收腿在椅子上站起來,學著平常媽媽安慰她的手勢,拍拍陸琮璽的頭,「不要怕,我在這里陪你。」
說著,將他的頭欖進懷里。
明明她不過是個五歲的小女孩,陸琮璽當下不知為何情緒竟崩潰了,淚水決堤,怎麼也控制不住。
這大概是他懂事之後第一次哭,一哭就一發不可收拾。
小女孩未被嚇到,而是更溫柔的哄他,「不哭不哭,乖乖……」
事後他甚覺丟臉,不過小女孩清澈的眼神倒是沒給他感到羞恥的壓力,還邀他一起去爬方格子鐵架。
「我很怕爬那個。」她有些膽怯的說。
「那就不要爬啊。」
「可是我想上去,」她握緊了鐵架,「如果我爬上去了,葛格葛格也會跟我一樣勇敢的。」
原來她是要激勵他?
「綾綾,」她舉著手大喊,「要上去了。」
他擔心她摔下來,一直在下方嚴陣以待,白萱綾倒是十分堅定沉穩的一步步爬上去,等她爬到頂端,坐在上頭轉過身來時,可見一張小臉嚇得發白,嘴唇都泛青了。
真是勇敢的女孩。他想。
但他卻是懦弱的想一死了之,結束痛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