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貴妾 第四章 甄姨娘好搶手

作者 ︰ 風光

勇國公府里的廚子都是曾經跟過勇國公上戰場的那些陣亡將士的遺眷。

一般會選擇從軍的,無論後來官做到多高,一開始大多也都是出身平民百姓,家境通常不會太好,所以在吃食上就顯得粗糙隨意,重點是要能填飽肚子。

勇國公府用著這些百姓當廚子,即使他們已經使出渾身解數,畢竟見識及手藝就擺在那里,做出來的食物頂多可以糊口,精致卻是說不上了。

在勇國公府掌中饋的徐氏又是個不講究的,畢竟她自己出身也不高,要求便沒那麼嚴格,而勇國公府一門武將,也不好去嫌棄舊部的家眷,頂多真的嘴饞時就到外頭花銀子吃,就算是宋知劍也是不挑的,唯一只有南平公主真心吃不慣,不過她自己的公主府也有灶房,想吃時回公主府就好。

甄妍進國公府這幾個月也大概知道了府里的膳食是怎麼回事,不過她不偏食,食量也不大,所以也是不以為意地吃著,真的難吃到不行的時候,她會加一些自己秘制的調料,讓味道好些。

如今這天兒已經很熱了,今年夏季的太陽像是發了怒似的,連續數日艷陽高照,每日都熱得令人不想出門,在陽光下稍站一會都覺得頭暈目眩。

徐氏心寬體胖,最是苦夏,衣衫都已經輕薄到只剩一件罩衫,露出大半個胸口了,還是覺得汗大滴小滴地往下流,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讓春草去打听了府里人的喜好後,甄妍挑了日子,請慎悟幫忙備好了食材,她親自到了灶房之中。

夏日炎炎,剛用過午膳,連灶房里的人都懶洋洋不想動,看到甄妍來了,雖然還是上前招呼了,不過心里卻月復誹著這個三爺的小妾,該不會哪根筋不對了特地來找灶房麻煩吧?

由于徐氏一開始看不起甄妍,這種態度多多少少影響了下人對甄妍的看法,即使後來甄妍讓徐氏在相府的人面前出了一口氣,這事也僅限于她們幾個主子知道而已,下人之間仍是不太看得起這個妾室的,只是畢竟眾人極為敬畏宋知劍,對甄妍有意見也不敢輕視不見,萬一做得太過人家計較起來,可就變成他們以下犯上了。

甄妍見她們敷衍也不在意,客氣地拒絕了她們幫忙,說要親自做幾道點心給府里人吃。

既然如此,廚娘們也樂得輕松,歇在了一旁懶得理會在灶前搗鼓不停的甄妍與春草主僕兩個。

先淨了手,甄妍將揶肉、糖、蛋黃及少許桔皮及檸皮和成了餡,在旁放涼。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比例,一股清甜香氣撲而來,原本還抱著有笑話心態的幾個廚娘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接看她把油酥面團來來回回地打折攤平,反復十數次,捏成小塊 圓包餡,用刀子在上頭對切了幾道,下鍋油炸。

看看那面團受熱漸漸地開成花型,猶如池面上的荷花綻放,廚娘們都瞪大了眼,她們即使手藝普通,也知道這炸的功夫可不簡單,而且還得一邊炸一邊調整花開的幅度。這個清麗婉約的甄姨娘,動作流暢優雅,她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連做菜都優美得如一幅畫,一點不沾凡塵油煙之氣。

終于荷花酥炸好,撈在一旁瀝油,那種濃郁的甜香令人食指大動,甚至甄妍還在上頭加了一點干桂花,更壓過那一絲的油膩味兒,讓整個荷花酥氣的層次又提了一提。

在等著荷花酥放涼時,甄妍又拿出了前一晚泡好的豌豆,而且還是春草精挑細選的京城大豆,接著用梔子花泡出的水將豆子煮爛,再加入糖和椰女乃拌勻,放到鍋里拌炒成糊,然後用細篩子濾了好幾次,直到那豆沙柔滑得幾乎要泛出光了,她才將它放到了模子里,壓成一塊一塊的豌豆黃。

之後,紅豆涼糕、千層糕、松仁糖……主僕兩人花了將近一個半時辰,做出五花八門的點心。

看著看著,廚娘們也漸漸看出了些門道。

這些點心有的是京里賣著的,有的看都沒看過,不過看過的她們也不會做,就算做出來也不好吃,如今有人示範,她們才明白個中竅門在哪里,下回或許她們也可以試著做做看,討主子歡心。

很顯然的,甄妍一步一步慢慢來,就是刻意讓她們學的,雖然她嘴上不說,廚娘們卻是都很領情,對待甄妍的態度也不一樣了。

有人替她倒水,有人替她拿來精致的食盒,還有人自告奮勇地拿起扇子,將那些點心搧涼,灶房內益發熱鬧滾滾。

今日天熱,徐氏與南平公主午膳都用得不多,到這個時間肚子也餓了,走在院子里,一直聞到一股香甜的氣息,引發肚內饞蟲,居然不約而同的尋到了灶房來,當婆媳兩人在灶房邊踫著面時,還訝異著那陣香氣是不是對方叫廚娘弄出來的。

「二郎媳婦,是你吩咐灶下做了點心?」徐氏深吸了口甜香。「這味兒當真不錯,應是非常可口。」

「不是我,我要做也會讓公主府的人去做,怎會用到國公府的廚子?」南平公主也吞了口口水,「這香氣太誘人了,我還以為是娘交代的,特地來想討口吃的呢!」

那會是誰?婆媳兩人面面相覷,臉上都出現了一樣的茫然,因為這個味道聞起來就是很高雅的甜食,勇國公府的灶房似乎是做不出來的。

「咱們進去看看!」她們索性相偕進入灶房探個究竟,才走到洞開的大門外,就看到甄妍那苗條美好的背影正在將各色不同的糕點裝到精致的食盒里。

「是她!」徐氏與南平公主目不轉楮地看著。

她們看見有看起來入口即化的豌豆黃、還有白紅相間、一夾起來就微微抖動的紅豆涼糕,還有那一層一層乳黃夾色的不知什麼糕點,看起來就很好吃,還有放在正中央的幾束花形糕點,那手藝簡直絕了。

听里頭的談話,似乎這些糕點全是甄妍做的,而那些平時大刺刺的廚娘正一口一個姨娘,恭敬地在請教做法呢!

如果是甄妍做的,那她們就不好拿來吃了,有誰看過身為婆婆和嫂嫂的,去向兒子和弟弟的一個小妾討要甜點?

兩人同時出現了遺憾之色,但目光卻無法從點心上移開,眼睜睜看著連里頭的廚娘們都能試吃那些看起來極為可口的甜點,每個人吃得眉開眼笑贊聲連連,徐氏及南平公主簡直饞得胃都疼了。

「甄姨娘,這幾盒點心要替你搬回你的院子嗎?」一個廚娘殷勤地想幫忙。

「不。一盒送到孫少爺那里,其它替我拿到後院吧!這時夫人和公主應該正在府後乘涼,我瞧這兩日天氣熱,她們胃口都不好,就送過去給她們,希望這些點心能讓她們開開胃。」

外頭的兩人听得眼楮都亮了。婆媳對看一眼,腦海里似乎想到了一樣的事,不由同時退了幾步,離開了灶房門口。

「那個二郎媳婦,我有些事,就先走了。」徐氏沒有再提點心的事,居然轉頭就要走。

「我也有事情忙呢!娘慢走。」南平公主更是急得抓起自己的裙擺,大步流星地往回趕。

一眨眼,婆媳居然轉頭往不同的方向去了,瞧那腳步之匆忙,像是怕被廚房里的甄妍逮到一般……

當甄妍與春草領著幾名廚娘手里提著幾個食盒到後院時,看到的陣容之整齊,有些出乎她們的意料。

平時這時辰,徐氏都會與南平公主在府里後院水池邊的涼亭中,讓南風替她們消消暑氣,男人們則是各自有事忙著,然而今日的涼亭里除了那兩婆媳,勇國公及宋知弩居然也在場,而且一臉迫不及待的樣子。

「怎麼?不是說有好吃的?在哪里在哪里?」宋知弩原本在練箭,被南平公主由公主府里拉來,已經等了一會,都快不耐煩了。

同樣被徐氏從午睡里吵醒的宋振邦卻是皺起眉。「有些耐心,毛毛躁躁地像什麼樣子!」

話雖是這麼說,他自己卻又倒了一杯涼茶一飲而盡,這已經是短時間之內喝下的第五杯了。

原來徐氏與南平公主一听到甄妍要送點心,心中齊齊想著這麼難得的機會,一定要拉家里那口子來搶啊!所以在甄妍到達前,都忙不迭地將自家夫君給帶來了。

甄妍沒料到會看到自己的公公與二伯,不過幸好她甜點做得多,也不怕人吃,便笑吟吟地奉上了點心。

有了先前氣走相府來人的經歷,如今眾人已不像一開始那麼排斥甄妍,特別是她送上來的甜點顏色繽紛,賣相精致,惹得人食指大動。

徐氏貪吃,忍不住就先拈起了一個豌豆黃,一口吃下。

然而點心才入了口,就見她雙眼發直,呆怔當場,原本也想跟著伸手的眾人冷不防停下了手,心中齊齊打了個突,該不會這甜點……

徐氏終于動了,卻是咂了咂嘴,接著眼中放出光芒。「太一一好吃了!」

「娘你這是嚇唬誰呢……」宋知弩好笑地損了母親一句,心忖再好吃也不必這麼夸張。

也學著母親拿著塊糕點咬了一口,這回他挑的是紅豆涼糕,入口那種清涼沁甜的味道與彈性的口感也讓他不由愣住,原本只是咬一小口,卻忍不住整塊糕點都塞進了嘴里。

「怎麼連你也傻了?」南平公主用肘頂了他一下。

「太一一好吃了!」宋知弩終于明白母親的感覺,什麼話都形容不出這甜點的美味,末了也只能用俗氣的「太好吃」三個字來打發了。

回過神來後,他連忙轉向公主,也拿了一塊塞進她嘴里。「快吃!否則等一下怕沒機會……」

「什麼不肖子,居然沒先招呼為父!」宋振邦一手直接從宋弩後腦杓拍下,另一手也拿了塊荷花酥吃。

那外皮香酥的豐富層次感,還有桂花的清香伴隨些許的桔酸,讓內餡甜而不膩,勇國公當下明白自己妻兒失態的原因,一下子也顧不得打兒子了,另一手又抓起了千層酥往嘴里放。

「臭老頭,那一塊是老娘的!」徐氏什麼儀態都不顧了,直接與丈夫開搶。

于是四個人的吃相狼吞虎咽,最後居然還用上武功,為了最後一塊豌豆黃在那里過招,讓甄妍與春草看得是目瞪口呆。

尤其是甄妍不斷地想著自己究竟是嫁進了什麼奇怪的地方……

看來她對勇國公府的了解,還是太膚淺了啊!

此時後院的一團亂也傳到了別的地方,今日正值宋知劍休沐,他的書房離後院並不遠,听到院子里似乎有什麼騷動,他放了手上的公事,帶著悟慎循聲而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混亂的畫面。

「咳咳。」他清咳了兩聲,淡然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就這麼平淡一句話,熱烈搶食的眾人就像當頭被澆了一盆冷水,每個人都停下了自己動作,本能的覺得在宋知劍眼前這麼放肆,好像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般。

但轉念一想,這個是三郎啊!家里最小的兒子啊!除宋英杰外就教他最小,怕他個鬼啊!

有了這番覺悟,大伙兒又放松起來,一身傻膽的宋知弩巴巴地看著食盒里的最後一塊豌豆貢,趁著眾人的注意力被轉移,眼捷手快地撈起來吃掉。

隨即,後腦杓又得到宋振邦一巴掌。「老子看很久了,要你來搶!」

「我們只是吃點心啊。三郎,要不要來一塊?」徐氏笑著拍掉手上和衣服上的餅屑,但一看到桌上食盒全空了,也忍不住往宋知弩的頭上拍下去。

「還打!再打就變傻了!」宋知弩抗議道。

「反正你也沒聰明過。」南平公主白了他一眼,她也記恨相公沒把最後一塊留給她呢!

而進府多久就有多久沒看到宋知劍的甄妍更是徹徹底底的呆了,明媚的眼波在宋知劍身上流轉,再裝不下其它人。

「府里的點心什麼時候這麼受歡迎了?」宋知劍看著眾人意猶未盡的樣子,目光不由掃過了甄妍,怡好與她直視他的眼神相交。

等了這麼久,終于遇到他了,甄妍只覺得這院子里的陽光似乎間變得更加明亮,耀眼得都快令她睜不開眼了。

腦海里突然閃過了他送去給她的那一套里衣,她又忍不住別開了目光,臉上有些燒燙燙的。不過與他對話的勇氣還是有的,為掩飾自己的羞澀,她轉身拿過春草手上的個大食盒,獻到他眼前。「大人,這是妾身做的點心,只是一點小心意,你……你要吃嗎?」

看到宋知劍那個顯然比後院涼亭里任何一個都大的食盒,方才狼吞虎咽的勇國公等四人都直勾幻盯著那個盒子,心中又羨又妒。

宋知劍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直到她幾乎快打退堂鼓了,他才慢條斯理地打開食盒,拈了一塊豌豆黃放入口中,接著眉角一挑。

甄妍屏息,期待著他的反應,不過宋知劍並沒有任何評論,他不習慣把自己的喜好在眾人面前展現,只是又慢悠悠地闔起了盒蓋。

相較于甄妍的失望,勇國公府其它人卻是表現出驚喜。宋知劍不喜歡甜食,不就代表著他們有機會多吃一些了?

詎料,宋知劍只是表情平淡地緩緩開口,「慎悟,將食盒送到我房里。」

甄妍笑了,笑容是那麼甜蜜。

宋知劍似乎感染到她的喜悅,內心也因為她這麼一記甜笑而有些浮動起來。

人美就是吃香,尤其甄妍的美還不一般,夏日的夕陽灑落紅光,映照在她嬌媚的臉蛋上,晚風微揚發梢,令她飄然若仙,更增添了幾許迷離之美,這般麗色,讓宋知劍眼楮都眯了起來。

「你這個不肖子啊!居然整盒都霸佔了!」

「小弟,你熟讀聖賢書,知不知道什麼叫兄友弟恭啊?」

「還有嫂子如母啊……」

因為宋知劍能吃到一整盒的甜點,已經嘗過那種美味的其它人瞬間炸鍋了,紛紛指責起他的不是,根本也不管這是人家小妾特地留給他的。

至于宋知劍則是徹徹底底將這些噪音給忽略了,他默默轉身離開,但心版上想不免刻劃下了夕陽那一抹絕美的微笑。

才多久的時間,甄妍已整個勇國公府的人對她刮目相看,但她自己卻不在意,仍是怡然自得地過著她的小日子。

她性子原就恬靜,勇國公府的風氣又不拘束,所以她生活在其中,頗為如魚得水。

而最令甄妍滿意的就是她與宋知劍的接觸也越來越頻繁了,到最後甚至就如同一般夫妻般日日相見,共處一室,即使並非如膠似漆的恩愛纏綿,但彼此相敬如賓,甄妍也相當珍惜。

王朝四海升平,三日一朝,十日一沐,不朝的日子臣子們可以選擇在衙門處理公務,或就在自家里辦公,因此臣子們若是喜歡,其實有很多時間可以待在家中。

可宋知劍卻時常待在皇宮,偶爾甚至就宿在宮中,當然皇帝信賴他,交辦的事情多是原因之一,但他帶回家做也無所謂,問題就在勇國公府的風氣,那是個英勇彪悍,院子里景致也是充滿武將之家的院落,而非南方庭園的秀雅精致。

最重要的是,府里下人用的多是武夫,要他們磨墨簡直比磨刀還難,洗筆都能像洗箭。但宋知劍一來不想用婢女,免得讓對方有成為通房的遐想,另一方面他的心月復慎悟有太多他交辦的事要做,無法一直守在身邊,所以宋知劍寧可待在宮里,那些在宮里衙當差的小太監可比家里的下人要好用多了。

然而當宋知劍發現甄妍的好處之後,事情就有了變化。

甄妍琴棋書畫皆通,又心思剔透,品味高超。先不說她將自己居住的院落做了一些改動,巨石上擺了春草,看來倒像假山,少了蒼勁多了靈巧,混土小徑被她鋪上白石,繞成別致的曲徑,雨日走在上頭又不沾土。

又比如那些看來硬邦邦的鐵樹植栽被她換成了槐樹,不僅女敕葉可以做成可口的涼菜,如今盛夏正是槐花盛放的時節,白色花叢由樹梢垂落,猶如一串精致的風鈴,也像姑娘們戴著的白玉步搖,娜多姿,風一吹來暗香飄動,滿院飄香。

而院內種植的一些松柏也讓她移植到了外頭,原本的位置就改種一些香花,夏季牡丹芍藥盛開,萬紫千紅,等到秋季,估計換成那些芙蓉木槿杭菊怒放爭妍,四李都有花可賞,巧思十足。

因此當宋知劍看到她的院子如此精美,觀之錦繡、意蘊纏綿,倒是很願意往這里來了。偶爾他會在她的書房辦公,她便替他磨墨,遇到他思路受阻,她還能提供一兩句意見讓他參詳,一副夫唱婦隨的光景。

沒那麼忙的時候,宋知劍也願意在她院子里讀讀書,她則在一旁燻香撫琴,琴聲幽遠,陶情適性,令人心平氣和。

就他的想法,綠衣捧硯,紅袖添香,這府里因為一個甄妍,變得舒適風雅了許多,也更符合他心意,能用他干麼不用?

過去他不見甄妍倒也不是討厭她,而是覺得沒有必要,畢竟兩人幾個月前還是不認識的,驟然成了夫妻關系,還是在那種尷尬的情況,宋知劍不想她太過拘謹,就盡量少與她接觸。

不過金子到哪里都會發光,甄妍竟也在勇國公府這樣特殊的地方用自己的能力得到大家的尊重,倒是令他意想不到,不用他特別關注,她的消息就會由各個管道傳入他耳中,令他對她越發好奇,她那怡然自得的生活態度相當令他激賞。

宋知劍竟隱隱浮現一個想法,他不希望有任何人來破壞她的寧靜恬淡。

可能是因為已經成了他的妾,她在他面前並沒有顯露多太拘束,所以他也不再刻意避著她,想不到之後相處起來,除了偶爾她看他看得呆了,被發現時會露出一點羞怯,其余大多時候她的態度都是落落大方,行止得宜,挑不出一絲錯處,看著她只覺得處處皆美,令人心曠神怡。宋知劍知道放太多心神在一個女人身上有違他一向的行事作風,不過時日一久,這個疙瘩他也越發不在意了,有美相伴的日子過得益發舒心,除了偶爾還是會有不識相的人冒出來打擾他的寧靜。

就在這一日,宋知劍忙里偷閑,邊用著甄妍做的豌豆黃,邊喝著近日剛送到的顧渚紫筍貢茶,手里捧著書,耳中听著她悠遠的琴聲,只覺真是人生至高的享受,但是她一曲琴音才開始沒多久,就被進入院子通報的慎悟打斷。

「三爺,夫人那里派人求見。」慎悟臉上有些無奈。「來的是芽兒姑姑,奴才無法拒絕。」

芽兒是徐氏跟前的大丫鬟,雖說是丫鬟也有些年紀了,出嫁後仍堅持跟在徐氏身邊成為她最信任的下人,所以她親自出馬,必是有重要之事,慎悟也不敢攔著。

宋知劍微微頷首,慎悟便去領了人進來,芽兒的神情倒不嚴肅,可見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芽兒先朝宋知劍見了禮,才緩緩說道,「三爺,夫人讓奴婢來,是想向甄姨娘討些甜點,不知道今日有沒有做?還有昨日甄姨娘送到夫人那里的蜜餞很是不錯,夫人也想多要點。」

「就為了這點事?」這點小事卻派了大丫鬟來?宋知劍平靜地問。

「是啊。」芽兒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三爺也知道,甄姨娘做的點心競爭者眾,萬一來的人不夠伶俐,只怕出了您這院子,點心就被劫走了……」

宋知劍無語,淡淡地看了甄妍一眼。

甄妍一听芽兒來意,綻出一個春花般的笑,「妾身早知夫人喜歡甜點,已經做好在廚房放涼了,今日做的是蜜豆酥餅,芽兒姑姑可以徑自去取。至于蜜錢,等會兒我讓春草送去。」

芽兒一喜,「那敢情好,我得快點去取,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了。」說完,她匆匆向宋知劍告退,迅速地轉身離開了。

待芽兒一走,甄妍朝宋知劍微微點頭致意,抬起手又要撫琴,宋知劍卻在這時候像是不經意地開口問道一一

「今日你做了蜜豆酥餅,怎地我這里沒有?」

甄妍笑答,「上回夫君的食盒里,單單留下了紅豆涼糕,我猜想夫君不喜歡紅豆,所以蜜豆酥餅便沒有做夫君的份。」

宋知劍微微抿唇,他是留下了紅豆涼糕,但也只留了兩個,那是想讓慎悟也嘗嘗她的手藝,想不到造成了她的誤解。

「其實……」宋知劍若無其事地道,「……紅豆我也不排斥。」

甄妍輕啊了一聲,面露歉意。「妾身明白了,只是這次妾身的確沒有做大人的份,下回一定補上。」

下回……宋知劍的表情微微一沉。

然而此時才送走芽兒的慎悟又回頭進了院子,這回他苦笑道,「三爺,勇伯求見。」

勇伯是以前宋振邦征戰沙場時就在他身邊服侍的小兵,之後一路服侍了數十年,待宋振邦將兵權交給自己大兒子宋知槍,自己閑居京城時,勇伯也跟進京城國公府服侍,雖說是個下人,那分量可不容小覷。

這等人物,宋知劍自然不可能不見,于是慎悟又帶了勇伯進來。

勇伯年約四十許,近年養得容光煥發,大月復便便,笑起來如彌勒佛那般和善,但他今日的表情看起來倒有些和善過頭了……

「今日奴才是來找甄姨娘的,恰好三爺也在,否則還見不著。」雖說勇伯身分不同,但男性總不好隨便見府內女眷,他覺得自己實在幸運,笑得益發開朗。「後日國子監潘祭酒壽辰,文人的禮本就難送,國公爺頭疼了很久,近來听聞潘祭酒最愛書聖墨,所以想向甄姨娘求一件書聖摹本墨寶,至于哪一篇適合,國公爺對此道也不擅長,由姨娘決定即可。」

書聖墨寶雖是仿品,但從勇國公手上送出那就不一樣,何況真品大多收藏在皇宮之中,總不能和皇帝去搶,能有一幅仿得極為真實的仿品,那也足以讓名家珍藏了。

甄姨正想應下,一旁的宋知劍卻陰陽怪氣地問道,「父親想要墨寶,為何不找我要?」

怎麼?一家子武將,還忘了有他這個文人代表存在了?

勇伯理直氣壯地回答,「三爺一手好字人盡皆知,可是你寫的不像書聖啊!」

宋知劍再次啞然,甄妍雖覺得好笑,卻也順勢接下話,不讓宋知劍失了面子。「請勇伯轉達國公爺,妾身今晚便寫好,明早讓人送到國公爺房里。」

「那先謝過甄姨娘了。」本以為沒事了,但勇伯突又來了一句,「國公爺順便想問,今日可有甜點?」

甄妍的笑容更燦爛了。「有的,是蜜豆酥餅,已經做好在灶房里放涼,勇伯可順道去取。」

于是勇伯也心滿意足走了。

人才一走,腳步聲都還沒傳遠,宋知劍就開口了,話聲有些冷。

「我以為你不久前才說,要做給我的衣服已經做好了,不是今晚拿給我嗎?」他暗示著她,你哪還有時間替國公臨墓什麼鬼書聖墨寶?

聞言,甄妍卻是掩唇一笑。「大人,那是里衣啊!而且是照你送來的尺寸做的,大小不會有問題,送給你之後,應該就沒妾身的事了。」

也就是說,除非他試時願意讓她看光光,否則她晚上留在他身邊也是一點用都沒有的,還不如回去寫墨寶

于是宋知劍眼中又蒙上了一層陰霾,連他都不明白這種心情的轉變是為什麼。

勇伯也走了,應該不會有人再來打擾他午後的愜意時光了,才這麼想著,慎悟再一次進門,臉上已是完完全全的哭笑不得。

「這次又是誰?」宋知劍冷著臉問。

「是公主府的錢嬤嬤……」一個個都是擋不住的,慎悟不由打內心欽佩起這群勇國公府大刺刺的大爺和大娘,也是學得越來越精了啊!

錢嬤嬤是南平公主的教養嬤嬤,從小苞著她,直到她成親出宮亦是一路相伴,慎悟自是不敢得罪。

因此錢嬤嬤也通行無阻地進了院里,行了該行的禮後,同樣也是立刻將宋知劍拋在了腦後,轉向甄妍,「上回甄姨娘送了公主一條繡帕,那繡功之精湛令人嘆為觀止。公主想向姨娘討些繡品,下回帶進宮里讓皇後賞玩。」

橫豎是些錢囊、帕子之類的小玩意兒,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只是要討皇後歡心,式樣再注意點就好,貴不貴重倒是其次。甄妍笑著應下,並沒多大勉強。

嬤嬤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要說些什麼,這次宋知劍卻難得的搶了話頭,聲音淡漠,語氣卻有些沖地道,「甜點在灶上,蜜豆酥餅,自已去拿。」

嬤嬤挑起了眉,面露訝異。「三爺怎麼知道老奴要說什麼?」

他沒好氣地望著她。「你是今天第三個問的。」

第三個?錢嬤嬤一听,差點沒跳起來。「那老奴得快去拿了,否則不被人搶光!」

她趕忙福了福身,飛也似地轉身離去,那身手真看不出已經是有歲數的人了,令人發噱。

「看來你越出眾,在這府里就越無法安生啊。」宋知劍看著錢嬤嬤的背影,語重心長地對甄妍說道。

「是大家瞧得起妾身。」甄妍謙讓了一句。

「可你是我宋知劍的妾室,忙活的倒都是別人的事……」他若有所思轉頭直視著她,沒發現自己口氣中微微的酸意。

這話讓甄妍的心頭有些異樣,她當然不敢想他會有多重視她,只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擾,任誰都要發火啊!不由帶著內疚回道,「是妾身疏忽了!下同妾身會回絕的……」

「你回絕不了。」宋知劍明白府里的人沒有惡意,也是真心欣賞甄妍的才華,才會有諸多請求,但他們定然也有甄妍不敢拒絕要求的小心思在,看看派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就知道了。

「要讓你的心思只在我一個人身上,似乎只有我親自出馬了……」他低語思忖,不禁想起了前兩天皇帝交代的那件事。

他那沉沉的醇厚嗓音卻是勾動了甄妍心中繃細的那根弦,令她心湖顫動不已。

這個男人,難道不知道自己隨便一句話就能讓她有諸多遐想嗎?他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甄妍有些氣自己的窩囊,卻又不受控制地想入非非,面上發熱。

宋知劍目光掃過,倒是察覺了她的窘態,那模樣與以往的嬌美溫柔不同,有種生動的俏皮,他不知怎麼的手有點癢,不受控制的抬起,在她臉上輕捏了一把。

不錯,跟想象中一般柔滑細致,而且充滿彈性,倒是有些讓人愛不釋手了。他凝目看她,表情看不出有任何情緒,她卻倏地倒抽口氣,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瞅著他。

「你……」她面紅耳熱,欲言又止。

宋知劍沒有為自己的輕薄解釋什麼,何況名義上他是她的夫,又何需解釋?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你應了那麼多事,也需要時間完成。」微微斂目,他由院子里的石椅起身,就要離開。

甄妍見他不打算替剛才的行為說些什麼,有意留人,但就算想問卻又問不出口,只能看著他寬厚的背影,心里頭小鹿亂撞,不知所措。

突然間,原以為正準備離開的宋知劍一個回頭,再次伸出手,在她驚愕的神情中又捏了她水女敕的臉蛋兒一把。

這次她整個人都僵硬了,櫻桃小口還怔怔地微開著,帶著傻氣。

宋知劍轉身輕笑而去。

不知怎麼地,那笑聲令她有些氣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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