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馬大軍,你是長個不長腦是不是,連人話也听不懂了,我才說過天水城我說了算,你這顆灌滿肥油的豬腦袋又往腦後拋,忘個精光了,我稱霸天水城時還沒你這頭豬……」
這句話說的沒錯,當一身火紅、騎著紅棕大馬沖過來的女子還年幼時,她便打遍天水城的大街小巷,那些富二代、官二代、街頭小霸王全被她打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地不敢再橫行。
她便是威揚武館的館主千金梅雙櫻,人稱天水一猛虎。
「怎麼又是你這頭母老虎,你管閑事也未免管得太多了,我爹是誰你知道吧!天水城守備,敢對小爺大呼小叫,官家兩個口就足以咬死你。」娘呀!老虎又來了。
正在調戲賣花小泵娘的馬大軍耳邊忽然听見女子的嬌斥聲,覺得有點熟悉,回頭一看竟是熟人,當下膽子差點嚇破了,臉色轉白,裝腔作勢地想藉親爹之名把人嚇走。
可惜強龍不壓地頭蛇,正六品的守備大人是三年前才由嶺南平調過來,根基還沒扎穩,而梅雙櫻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往上好幾代都是天水城人,這半城的百姓都在威揚武館學過武,或是受過楊姥爺的恩惠,她一跺腳,全城騷動。
馬守備是官,可也要看情勢,民風剽焊的邊境小城幾乎人人會武,也能耍兩下拳腳功夫,民不與官斗在這里不存在,想仗著官威在此耀武揚威、作威作福,百姓們第一個把人打出城,讓人連官都做不得。
本想來搜括一番油水再走人的馬守備一瞧見勢不如人,連忙循規蹈矩地當他的守備大人,不敢有非分之想,鄉紳富戶孝敬的銀兩他敢收,用于百姓的官銀動也不敢動。
地方知府嚴正清明,不與之同流合污,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地方官,有樣學樣的馬守備也約束眼高于頂的家人,要他們低調行事別得罪本地人,他做完兩任就調走,別給他找事。
不過馬守備也是善于鑽營的人,不到一年就模清了天水城大小事,並深入了解本地最大的勢力不是官府,而是弟子眾多的威揚武館,他們不只個個能打,還養了五、六百人的鏢隊,那是真正殺過山匪,刀口沾滿血的悍夫,有以一敵十的本領。
一想到連土匪都敢殺,還剿過好幾個山寨,馬守備就識相了,縮頭縮尾不與之為敵,他還想繼續當他的官。
只是他低頭做人,還是養出個眼楮長在頭頂的傻兒子,接二連三被天水城一霸逮過幾回還不知死活,每每自以為偉幸一犯再犯,欺男霸女、胡作非為,把天水城百姓當作任他宰割的魚肉。
「有本事來咬呀!你這個只剩下一張嘴的家伙,敢在我們天水城敗壞女子的清白,馬王爺有幾只眼你數過沒,回去問問馬王爺的族親,你爹應該清楚。」他們都姓馬。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再敢過……過來,別怪我饒不了你……」這女魔頭不是去了蘇州?他都打听清楚了,怎麼他一使壞人就出現,這世道讓人如何活?
「我就是欺人太甚,誰叫你不長眼撞進我手里。」天水城是她的家,她不允許有人禍害百姓。
鞭隨語落,一手長鞭使得出神入化的梅雙櫻話一落下,閃電一般的赤焰九尾鞭卷向還怔立的齷齪男子,當下抽出一道血花,他痛得哇哇大叫,左閃右躲。
梅雙櫻一出鞭從不落空,鞭長五尺三寸,以精鋼打制,鞭上有倒剌,鞭身通紅泛銀光,能一分為九,九條細鞭,故而稱九尾鞭,有如山海經所描述的九尾狐,鞭鞭都能要人命。
「快,快護著爺!你們還愣著干什麼,快給小爺打回去,她才一個人,你們還怕打不過嗎,使勁地用,用力的打,打死小爺負責,這頭母老虎猖狂太久了,打死她有賞……」天啊!痛死了,皮開肉錠,她那根鞭子怎麼這麼厲害。
血流不止的馬大軍認為全是鞭子在作祟,沒想過其實是使鞭的人功夫超絕,身上帶傷還起貪念,想把赤焰九尾鞭搶過來,佔為己有。
有了神兵利器在手,他便所向無敵,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再也沒人壓得過他。
怕死的馬大軍雖有惡膽卻也曉得天水城不是嶺南,在吃過幾次虧後,他特意帶了二、三十名他爹的兵出來,一來有嚇阻作用,讓人心生恐懼,二來也好保護他的安危,堂堂守備府公子豈能讓人看輕。
「是。」
重賞之下有勇夫,馬大軍一聲「賞」,原本擔心被鞭子抽到的小兵也一鼓作氣的沖上前,蟻多咬死象,不信這麼多人困不住一個騎馬的十五歲姑娘,車輪戰也累死她一人。
但是……
「哈!打死我?姑女乃女乃我還把土匪的頭當鞠球踢呢!模模你們的頸子夠不夠硬。」她的鞭子是沾過人血的,命不夠硬的最好滾遠點,否則休怪她鞭下不留人。
一鞭分九鞭,忽閃迷人眼,沒人看見她如何出手的,只見縴縴素手美得像在繡花,五指或挑、或拈、或撥動,九條細鞭連傷九人,手腕再一翻,又是九人滾地哀嚎。
不到一刻鐘,馬大軍帶出來的爪牙全倒地不起,有的抱肚、有的蜷腿、有的扶著手臂、有的只敢趴著,因為背太痛了,火燒似的灼人,有人肩膀抬不起來,不見傷口卻疼入骨髓……
在場的人看傻了眼,也有些發怵,不愧是天水城一虎,實在太凶猛,這樣的女子嫁得出去嗎?
「你,你敢打官兵……犯,犯了王法……啊!你又用鞭子抽我……」血,他又流血了。
馬大軍捂著臉,感覺傷口火辣辣的疼。
「有官兵嗎?我沒瞧見,只看到一群欺負良民的惡徒,這麼多人圍攻我一個弱小女子,我好怕、好怕呀!」梅雙櫻嘲弄的發出驚聲,媚如春水的眼兒居高臨下的蔑視。
「梅雙櫻,你要不要臉,凶猛如虎還敢自稱弱女子,這里有誰比你強悍。」倒了八輩子楣,居然遇上她。
「放心,臉皮只比你薄一點,不敢與你媲美。閣下是不要臉始祖,叫人敬佩。」好話不听,非要逼她動手,當她好脾性不成,能好言好語听他說完一堆廢話。
「你……你敢嘲笑我,我要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你得意不了多久……」他氣得口不擇言,渾然忘卻眼前面對的是何人,還當自己是吐沫成兵的公子哥兒。
「要將我小師妹碎尸萬段、挫骨揚灰,你問過我了嗎?」一道龍吟虎嘯般的低沉嗓音以內力傳來,幾乎要將人的耳膜震破,發出嗡嗡聲。
「大師兄。」梅雙櫻眉開眼笑的迎上前。
塵土飛揚,幾匹高壯大馬由遠而近,馬背上坐了數名精瘦男子,除了一名面帶冷肅外,其他幾人都一臉笑意,好不樂乎,等著看好戲。
「一進城就鬧事。」俊色惑人的漠生一開口狀似喝斥,但語氣中多有縱容,不快她私自離隊,招惹是非。
六年前威場武館自組鏢隊,一開始只有不到二十人加入,其他人采觀望態度,不相信護鏢的買賣做得起來。
第一樁鏢是北方商人要將五車皮毛運往南方銷售,皮毛主人也是試試水溫,不敢托運太多,想著能到達南邊就好,賺多賺少無所謂,因此鏢銀給得很高,扣除販賣皮毛的價錢頂多賺一成而已。
也是皮毛商販走好運,那年江南發大水,一到入秋天氣轉涼,皮毛供不應求,價格往上翻了好幾倍,他賺得盆滿缽滿,還自動加價貼給鏢隊過冬,一趟來回賺足千兩銀。
沿路也遭過幾次匪患,但全被威揚武館的武師給打退了,因此一回天水城,在皮毛商販的贊揚聲中,新組的鏢隊也廣為人知,不少感興趣的人紛紛詢問,想求個平安。
那一回漠生和梅雙櫻也出去了,把梅承勇急得頭發都快白了,直到兩人歸家了松了一口氣。
可是之後的幾回又去了,把他愁得整日眉頭不展,數著日子盼他們早歸,勿在外逗留太久。
兩、三年後鏢隊的成長逐漸平穩,他倆也較少外出,把帶鏢的事交給特意培植起來的人,他們只在大鏢時才偶爾跟鏢,余下時日便整治那莫名得來的千頃土地。
雖然未留名姓,可漠生和梅雙櫻心底明白肯定是他們救的那名錦衣少年所贈。只有他能如此大手筆,而他們找不到人還地只好接下,再想辦法找人開墾、耕種。
土地不利用起來,免稅三年之後還是要繳稅的,那麼多的稅金想想都心疼,于是兩人異想天開的找上邊關駐軍。
而隨著托鏢的人越來越多,鏢隊的武師也越招越多,分成甲一、甲二、甲三、甲四、甲五五個鏢隊。
不過看人做買賣賺了銀子,梅雙櫻也打起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念頭,既然自家有五個鏢隊,為何不抽出兩個鏢隊南貨北運、北貨南運,他們不插手商道,只賺取差價賣給商家,竟也有相當可觀的利潤。
發展至今已有六百余人,四個鏢隊、兩個商隊,在大師兄漠生和小師妹梅雙櫻的帶領下,威揚武館儼然已是城中首富,豎立起標竿,讓其他小鄙勢力望塵莫及。
「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義舉懂不懂,高風亮節、光風霽月,是值得推崇的美德。」梅雙櫻有如一朵盛開的海棠花,明艷照人,美得不可方物,漾著光彩的水眸宛若寶石,熠熠生輝。
「哪來的刀,分明是鞭,瞧瞧這些沒求神拜佛的可憐蟲,被咱們雙櫻妹妹虐得體無完膚。」嘖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不就撞上大發雌威的母老虎了。
「二師兄,你這是捧我還是眨我,我怎麼听出一絲謔意。」笑話她出手太重?她還沒在每個人臉上刻花呢!
「捧,絕對是捧,誰敢說三師妹一聲不是,二師兄打斷他的腿。」想找死不怕沒鬼當,七月鬼門提早開。
王清雋是王嬸的大兒子,是第二個拜在梅承勇名下的弟子,依入門的先後,梅雙櫻排第三,之後底下是六名師弟,分別是四師弟周少紹、五師弟張仲懷、六師弟鄭不凡、七師弟秦勸、八師弟吳品眾,小師弟梅雙。
如今武館又增添了十二名教武的師父,皆是先前威揚武館前館主的弟子,也是梅承勇的師兄弟,因此他只帶連同自家兒女在內的九名弟子,余者各有自己的師父,他升格為師伯。
「二師兄你太狗腿了,三師姊的武力需要你吹捧嗎?我建議你離遠點,免得被她的鞭子掃到,遭受無妄之災。」周少紹咧嘴取笑,他的馬離得可遠了,就怕不省心的三師姊一個失手用到自己人。
「老四,做一回男人,別讓二師兄瞧不起你。」有這麼扯後腿的師弟嗎?
「二師兄,你瞧不起吧!我是四師妹。」一遇上三師姊的凶猛,他寧可不當男人。
一句「四師妹」一出,幾個師兄弟哄堂大笑,有人還揶揄著要給新師妹買朵珠花簪。
「不許胡鬧,師父還在武館等我們。」這一群一鬧起來無法無天,比上萬頭小獸還鬧騰。
「是,大師兄。」眾人齊聲。
漠生看了一眼安靜下來的師弟們,又瞧了朝他擠眉弄眼的師妹,面容未變卻好笑在心。
「全部往後退,不準礙事。」
「是。」
大師兄又想自個兒出鋒頭了。
哎呀!大師兄太壞了,每次都在三師姊面前大獻殷勤。
大師兄太賊了,自己搶頭功。
嘖!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師兄……
幾個師弟「竊竊私語」的說著大師兄小話,偏偏那聲音傳得老遠,連沒習武的老百姓都听見,低聲吃笑「大師兄」的假公濟私,原來他的不苟言笑是裝出來的,一肚子花花腸子。
「嗯——」
冷眸一掃,幾道雜音瞬間消失。
好,很好,知道怕就好。漠生目光轉回臉色發白的馬大軍,踢到鐵板的他十分後悔今日出門未看黃歷。
大凶。
「我小師妹那麼嬌小柔弱,風一吹就倒,你怎麼忍心對她下狠手,妄想辣手摧花,你說這公道我該怎麼討。」要不是小師妹有功夫,這虧豈不吃大了。
這……這假話說得太順了吧!謗本是睜眼說瞎話,護短護得人神共憤,沒一句听得下去,只會起全身的雞皮疙瘩,這大師兄惡心人的功力又增進幾分。
掉了一地疙瘩的眾人抖了抖身子。
「什麼嬌小柔弱,風一吹就倒,你眼楮瞎了嗎?沒看見躺了一地的都是我的人,我還被她傷了,這筆帳你要如何算?」他才是損失慘重的人,私下帶了兵出來,他還不知道用什麼借口向爹交代。
「看來傷得還不夠重,小師妹曾說你的牙長歪了,我看真歪牙。」歪牙不拔,看了也礙眼。
「不歪、不歪,我的牙……」啊!飛出來了。
痛上加痛的馬大軍不知該捂傷口還是按住缺牙的地方,他痛得五官皺成一團,連娘都喊不出口。
「也許該把腿也給留下,省得出門惹是生非,逼得小師妹伸張正義。」漠生眼中確有其意。
一听他要砍自己的腿,面無血色的馬大軍難得聰明一回,他二話不說拔腿就跑,丟下傷臂拐腿的殘兵,速度之快叫人回不了神,還有些……錯愕。
「他……跑了?」五師弟張仲懷一臉訝然。
「不跑等著斷腿嗎?大師兄不出劍都能折了他兩條腿,他傻了才等著當殘廢。」換成他也跑,大師兄不算凶暴,但是一出手絕對鬼哭神嚎,神鬼莫敵,堪稱天下無雙、翻天覆地、闢山填海的噬血虎王。
鄭不凡暗暗在心里抹汗,好在天水城二虎是他的師兄師姊,要不然他也吃不消。
「說得有理,大師兄太凶殘了。」也就調戲賣花女而已,給點銀子安撫就好,沒到斷手斷腳的地步。
秦勸最憐花惜玉,他雖比梅雙櫻大三歲卻因入門晚,只能當師弟。他也是師兄弟當中桃花最多的一個,常常有紅著臉的小泵娘找上門,依依難舍地想與他花前月下。
除了梅雙外,每個師弟都比梅雙櫻年長,她是佔了師父即爹的便宜,五歲就開始習武,因此輩分比人高。
「跟三師姊有得比。」周少紹小聲的說了一句。
張仲懷補了一句。「所以才是天上一雙,地上一對,號稱我們天水城二虎,威震八方。」
不知是哪里出錯了,師父一本正經,大師兄嚴謹正直,可是到了二師兄以後的弟子全都歪樓,沒一個端正自身,再嚴肅的事都能打趣,說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話。
「說夠了沒?」這幾人的舌頭太長了,該修一修。
「夠了,大師兄。」趕緊閉嘴,大師兄要黑臉了。
「夠了就先回去,等鏢隊入城。」漠生拿出大師兄的威嚴,把幾個小的震懾得不敢抬起頭。
「是。」沒二話,眾人馬月復一踢,縱馬而行。
「還有你……」墨色深瞳一觸及如花嬌顏,冷然的語氣多了絲絲柔情,眼神也蒙上笑意。
「大師兄又想訓人?」剛才的母老虎一下子柔弱成嬌怯小白花,一眨一眨的水眸能將人溺死在其中。
「以後不準一個人偷偷離隊,城門近在眼前,有什麼好急的,早一點、晚一點沒什麼不同,你這性子要改一改,不要再魯莽行事。」改不了的孩子氣,太急躁了。
梅雙櫻低頭認錯,但……「我也幫了人呀,功過相抵不算大錯,大師兄,你還要繼續罵我嗎?」
這算思過嗎?他無奈的揚唇。「這些年你得罪不少人,幸好這一回只是守備府的酒囊飯袋,若是人家特意請了高手來,你能落得個好嗎?」
「大師兄,我有這麼天怒人怨嗎?還請高手圍剿呢!我也就闖小小的禍而已,天水城是我的地盤,又有你們護航,誰敢太歲頭上動土,為了報復把小命搭上。」她扯著大師兄的袖口撒嬌,語氣柔到能滴出蜜。
「還小禍,要不是你大師兄還頂得住,看你找誰背鍋。」她聰明,但性格剛烈,怕遲早會給自己惹麻煩。
她咧開米白貝齒,諂媚到近乎滑頭。「大師兄英明、大師兄神武,大師兄是我的定海神針、擎天一槍,沒有你我怎麼活……」
「好了、好了,巧言令色,快回去吧!再被你灌迷湯下去,大師兄都要暈頭轉向了。」他伸手拉過她的韁繩,與之並行,兩匹馬疾風、踏月親昵地互蹭鼻頭。
「人家說的是真話,大師兄在我心里無可取代。」世上大概只有大師兄會不顧一切為她拼命,她都明白在心。
漠生輕輕地握了柔若無骨的小手一下,揚起的嘴角久久不散。「你也是我心中的唯一,沒人及得上。」
「那是,我是獨一無二。」梅雙櫻臉上布滿美玉光澤,笑得恣意,彷佛萬千星光全聚攏在她身上。
看傻了眼的漠生不再言語,一絲一絲的柔情溢出,這是他的寶兒,與他相伴一生的至寶。
「姊姊、姊姊,你回來了,你給我帶什麼東西,快給我,我好想你喔……」嗯!這個人形大殺器是什麼,又擋住他的路……呿!又是大師兄,每次都用武力壓人。
爆竹似的梅雙興高采烈的沖過來,少年體型的他快如他姊姊一般高了,到了她下巴位置。
可是狂牛似的奔走還沒到她姊姊跟前,一如往常的「路障」又出現,一只大手抵住他頭頂,把他擋在三步之外。
「你是想我,還是想我給你的東西?」明知斗不過大師兄他還鐵頭直鑽,有個傻弟弟實在叫人頭疼。
「都有。」梅雙大喊,企圖從魔掌中月兌身。
「哥兒,還沒叫人。」規矩不行,還得再教。
「大師兄。」梅雙嘟著嘴,很不甘願的喊人。
和他搶姊姊的人都是壞人,大師兄最壞,仗著個高腿長搶人,還搶了不還,揚長而去。
「你長大了,男女七歲不同席,不要一見到你姊姊就撲過來,于她名聲有損。」也不想想他個頭越來越高了,踫壞了、撞傷了可不是小事,他皮粗肉厚,和寶兒的細皮女敕肉不一樣。
「大師兄還不是和姊姊同進同出,毫無顧忌,你才應該收斂點,不要害了我姊姊。」大師兄想用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拐他,真是太賊了,他和姊姊是親姊弟,親姊弟耶!怎麼也比跟大師兄親。
「我們為的是鏢隊的事情,你還小,不懂,等你長大了自會明了。」漠生用哄孩子的口氣揉亂他的發。
「長大、長大,每次都用這一句話忽悠我,我已經很大了,再過兩年也能跟姊姊去走鏢,我會是最好的武師。」他用挑釁的眼神看向漠生,表示他一定會比他強。
「不行。」梅雙櫻目露厲色。
「姊姊……」梅雙都快哭了,他最崇拜的姊姊居然是第一個跳出來阻止的人,他好傷心。
「至少要等到十五歲,太小姊姊不放心。」很快地,小樹苗也要成長了,希望能長成參天大樹。
他松了一口氣,露出笑臉。「姊姊,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不讓我走鏢呢!」
梅雙櫻笑著擰他耳朵。「十五歲加入鏢隊,我和大師兄帶你幾年,等你能獨當一面便接手鏢隊事務,你是爹唯一的兒子,要把武館接過來,給爹養老,做孝順兒子。」
弟弟是干什麼用的,嫁禍呀!把自己不想做的事扔給他。
「姊姊呢?」他心上一慌。
「那時姊姊都二十多歲了,你還不準姊姊嫁人呀!非要我累死累活的給你當牛作馬啊?」她才不干,她要撂挑子。
這些年武館也賺夠了,她自己的私房也不在少數,就連大師兄也是「富」字輩的爺兒,只要不遇到天災人禍、兵荒馬亂,那一千頃土地的出息也夠嚼用了,她不缺銀子。
既然不缺又何必拼命攢黃白俗物,知足常樂,夠用就好,她還要留著氣力去游歷天下,大師兄答應她的。
仗劍走天涯,除盡一切不平事。
「姊姊嫁得出去嗎?」天水城一虎哪!
梅雙剛一嘀咕,漠生的大掌立即往他後腦杓一掮。
除了少數幾人外,沒人知曉威揚武館大小姐已許了人,她的未來夫家正是眼前的黑臉男子。
所以不存在嫁不嫁得出去的問題,有人等著接收。
「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亂說話。」敢說你姊姊,皮癢了,馬步多蹲兩時辰,揮劍千次。
「大師兄……」好痛呀!又不是他仇人。梅雙一臉委屈,要哭不哭的扁著嘴。
漠生往小師弟背上一拍。「男子漢大丈夫要挺起胸膛,不能為了一點小事沮喪,以後你姊姊還要靠你給她撐腰,你要是立不起來,誰能讓她依靠。」
一說到姊姊,他馬上小胸脯一挺,揚眉抬顎。「姊姊,你放心,我一定比你更凶殘,讓人看見我就繞道走。」
呃……這是不是有點矯枉過正,什麼不好比比凶殘,她也不想凶名在外,只是脾氣急了點。神情無力的梅雙櫻往大師兄那兒一瞟,在自家人面前她一向是嬌滴滴的菟絲花,遇到事就由大師兄解決,她躲在他身後數著數,看幾息了結。
「哥兒,姊姊給你帶了你最愛的長戟,精鑄師打造的絕品,上一回姊姊就下定了,這一次帶回來了。」可憐的弟弟,姊姊補償你,看在你一次又|次被大師兄糊弄得團團轉的分上。
咱們才是親的,不忍心你泥足深陷。
「真的嗎?」他喜出望外。
他要有自己的武器了!
「真的,花了我五百兩。」天殺的貴。
不過比她的赤焰九尾鞭和大師兄的青鋒劍,還是便宜了許多,他們的劍和鞭中加了天外飛石,刀砍不斷、火燒不融,堅硬得能劈山碎石,化骨為沙,堪稱神兵利器。
「姊姊,以後我賺了銀子還你,不過我還小,再等我幾年。」他先是說得認真,而後咧開嘴傻笑。「姊姊,你剛回來先去休息,我去接鏢隊要我的削天長戟。」
姊弟倆都是急性子,他話一說完就往武館外邊跑,急著拿他自行命名的銀戟,連最喜歡的姊姊也不管了。
「剛剛才說他長大了,這會兒又說自己小,咱們哥兒缺少磨練,明天起多跑幾圈練武場。」小孩子定性差,要安排更多的體術磨他的性子。
聞言的梅雙櫻好笑地睨了大師兄一眼。「那是我弟弟哪!你可不可以別把他當猴子耍,大師兄,你心眼也挺黑的。」
「對你不黑。」全然坦白。
她得意的翹嘴。「那當然,因為我比你更黑。」
暗下黑手她又快又狠,準頭沒話說,便讓人措手不及。
漠生勾唇一笑。「這有什麼好比較,瞧你樂得眼都眯了,咱們不黑人,要大度。」
听出話中話的梅雙櫻笑得更歡了,小指勾著他尾指,神態自若。「我都听大師兄的,做個心地善良的人。」
看她嫻雅的面露真誠,他都要相信她的話是真的,沒半句虛假。「最好如你所言,我也能省點心。」
她嘴上是一套,說得頭頭是道,讓人信之無疑,一轉頭又是另一套,古靈精怪得叫人招架不住。
「哎呀!大師兄信我一回,我真心悔改了,絕不再冒冒失失讓你擔心,你瞧我多聰明伶俐,哪會是做傻事的樣子,我不陰人就是別人祖上有德了,誰家沒燒高香拿我大作文章。」她不以為然的撇嘴,露出嬌俏又討好的神情。
大掌反握小手,輕輕包覆。「寶兒,我們的事也該準備了,等秋收過後大家都清閑些時,我會向師父提一聲。」
他多想把她變成他的,一刻也不想等,她越來越出色了,美得像邊城一朵最嬌艷的花,他怕這朵花被人摘下。
隨著日積月累,漠生對看護十幾年的小師妹情意漸深,他不知道自己的愛有多少,只知少了她的日子,他的心不再跳動。
「大師兄……」一向大剌剌的梅雙櫻居然面色潮紅,有幾分小女子的羞意。
「漠生大哥,你回來啦!這一趟出門累不累,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弄了藥膳給你補補身……」
才過了垂花門,難得展現一回女兒嬌態的梅雙櫻紅暈未褪,一道茜紅色的身影迎面而來,嬌聲如鶯,軟中帶膩,企圖把「多余的」人擠掉,那抹笑靨甜得猶如春花開。
只是她未能如願。
學武之人身手何其矯健,又是常年在外走動,對周遭發生的事非常敏銳,對方的身子剛一撞過來,兩人便心有靈犀地往側邊一移,讓她撲了個空。
「劉半翠,你是把整瓶香粉往身上灑是不是,還是你鼻子壞了,聞不到濃嗆的味道。」
太香了,香得令人頭暈目眩。
好厲害的毒,殺人于無形。
「姊姊怎麼這麼說話,你是嫉妒我生得比你好看吧!你不能怪漠生大哥多看我兩眼,看看你一身勁裝,一點姑娘樣都沒有,哪個男人敢看你。」她眼中有著嫌棄,自認為女子當如她一般,溫柔婉約,宜室宜家。
梅雙櫻翻了翻白眼,劉半翠的自說自話讓人很無言。「誰是你姊姊,我姓梅、你姓劉,八竿子打不著關系,你少自我陶醉了,就你連我一根腳趾也比不上,裝什麼大蒜。」
她一听,泫然欲泣,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樣子,連拭淚的帕子都掏出來,往眼角一按。
「姊姊這話好不傷人,我們怎麼就不是姊妹了,我娘是你爹的枕邊人,按理說咱倆是姊姊妹妹沒錯,你不認都不成,這是事實。」
劉半翠是花姨娘的女兒,只比梅雙櫻小一歲,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可她老當自己是梅家小姐,眼光高又不肯屈就,家無恆產的還不要。後來不知為何就盯上高大健壯的漠生,有意無意的暗示她願意委身,讓他快來提親。
可惜妹有情、郎無意,徹底表錯情,她做再多的明勾引、暗誘惑都是拋給瞎子看,人家完全不理會。
可是劉半翠絲毫不死心,越挫越勇,認為漠生只是欲拒還迎,不好明著私相授受,她再加把勁便可以水到渠成。
「想惡心人回你自己屋子去,什麼枕邊人,不過是個妾罷了,你還能蹬鼻子上眼嗎?你劉半翠和劉青松只是我家收留的窮親戚,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日後你們各自嫁娶,我梅家不會出一份嫁妝、聘禮,自個兒勤快些,自食其力。」
隨著劉家姊弟的長大,梅雙櫻一直防著他們兩人,她不給絲毫的銀子,讓他們蹦不起來。
可是父親正值壯年,不可能身邊沒有女人,偶爾也會到花姨娘屋里抒解一下,在她哭窮的淚眼下,才鬧騰一回的他不好板著臉不給,就會心軟的把身上的銀子隨手一掏。
食髓知味的花姨娘便不時地向梅承勇伸手,而且越要越多,貪心不足,要到讓梅雙櫻起疑心——她爹的銀子花得太快了。
她這一查,查出端倪,心里有氣卻隱忍不發,暗使了一招狠招讓花姨娘再也要不到銀子。
斧底抽薪的辦法是她不再給父親現兩,他出外花用全部掛帳,再讓商家憑條子來武館結帳,她一放話出去,全天水城的大小商鋪,包括擺攤的小販莫有不從。
沒法再要到錢的花姨娘對梅雙櫻恨得牙癢癢的,不過手邊已有數巨兩銀子,也存點底氣了,對女兒是極盡的打汾,耳提面命讓她眼楮利一點,找個好人家當少女乃女乃去。
「姊姊……」劉半翠聲音柔得快滴出水,嘴里喊著姊姊,不安分的眼兒卻直飄向漠生,要他為她做主似的。
「去去去,別攔路,誰家沒幾個髒東西,該去彌陀寺求些淨水驅驅邪氣,免得門庭生霉。」晦氣。
「漠生大哥……」見梅雙櫻拉了人就走,心有不甘的劉半翠追上去想把人拉住,卻被冷漠揮開。
「請自重,我跟你不熟。」什麼玩意兒。
「漠生大哥,我的心意……」你當知。
不等她矯柔作態,漠生目色狠厲。「想讓我挖出你的心,看看是何顏色嗎?」
聞言的劉半翠臉上血色頓失,驚恐的連退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