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小秀女 第十二章 十里紅妝成新後

作者 ︰ 陽光晴子

冬陽掛在湛藍天空,為這時節凋零景象添些明亮光采,遠望有種寂靜之美,當一場鵝毛絨雪緩緩飄落時,更是如夢似幻。

隨著這場雪來到,還有一輛從皇宮駿出來的馬車,悄悄的來到右相府的一處角門,孟樂雅就在兩個宮女的陪同下,被迎進府內。

而這第一場雪來得快,去得也無聲,僅在枝葉上覆了一薄細膩白雪,就迎來宮中的第一道聖旨。

朗朗晴空下,姚光奉聖命領著禮部官員等人,一行人高坐馬背上,浩浩蕩蕩的在老百姓們好奇目光及竊竊私語下,高調的來到右相府宣讀賜婚聖旨。

孟老夫人、孟偉德、孟軒德還有魏氏、田氏、孟詩雅、孟書雅、孟樂雅等女眷早已得到通知跪拜在門前,只差在書院讀書的孟磊。

姚光眉開眼笑的高聲說道︰「孟家有女樂雅,賢良淑德……」

一股作氣念完賜婚聖旨的內容,他將聖旨交給孟軒德,與孟家人道聲恭喜後,對著臉紅紅的孟樂雅鄭重行個禮,這才笑咪咪的拿著讓人塞進手里略有厚度的荷包,翻身上馬背,浩浩蕩蕩的率人走了。

擠在相府周圍的老百姓們卻是驚得難以回神,議論紛紛,反應快的人也上前送上恭喜,孟府這方也笑著回禮,頓時,四周充斥著恭喜聲浪。

魏氏看著被圍在中間的孟樂雅,那張吹彈可破的精致臉龐染了嫣紅,美得令人目不轉楮,但為何被賜婚的不是她的詩雅呢?她表情復雜,牽強一笑的向田氏道喜。

「同喜,同喜啊。」田氏的喜悅溢于言表,雖然早知內情,但聖旨一日沒到,誰知道會不會有變故?

一陣熱鬧過後,眾人進府,才喝口茶,就听到外面又是一陣騷動。

原來,宮中又撥了一些人來幫襯孟樂雅的備嫁事宜,這一干人等有太監、宮女,嬤嬤一大陣仗的進到孟樂雅的院子,院里原本干活的孟家奴僕反而得挪往其他院落。

但這是皇上遺來的人,誰敢有意見?家中主子沒意見,奴才們也只是換地方干活。

帶頭的大內官言明了,這些內侍日後就是要在皇後寢宮辦事的,讓他們早一點適應皇後習性,才能伺候得好。

至于進宮的宮規,孟樂雅當秀女那段日子已學得差不多,這方面都未安排。

不過孟家人對皇上這等大陣仗的安排,私底下都覺得很不是滋味,這表明了不信任孟家,可誰教孟家以往對孟樂雅的照顧,確實疏離冷情,還有許多不能說的陰私內幕……

孟詩雅、孟書雅都被瞞在鼓里,不知長輩們已曉得她們曾做下的壞事,因此對孟樂雅張揚的備親以及家中的一切變化怒不可遏,但她們再怎麼跟長輩抗議,也無法攪出半點波瀾,反倒被提醒,皇上大婚,雖然吉日未定,但已私下透露會在臘月前成親,時日甚趕,她們最好安分度日。

孟詩雅此時獨坐閨房,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

幾日前,府中匆匆開了祠堂,備了豐盛的牲禮水果祭祖還大肆對外宴客,大張旗鼓的辦分家及嫡庶變更之禮,而身分丕變的孟樂雅並沒有回來,而是由叔叔親自執香跪拜祖先,並說明原因,「樂雅得太後恩典進宮鑽研點心,又得太後恩寵……」

叔叔說了一大堆,不就是在炫耀孟樂雅如今是孟家下一代最出色的閨女,理當由庶轉嫡,而今,一家同住一院,但分前後院,二房另開一出入口。

這麼多的動作,外人早就臆測原因,話題也全在孟樂雅身上,有人猜出她近水樓台可能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果不其然!她目光微沉,一切都證明了,就是為了今日。

然而,分家的理由實在薄弱,孟詩雅總覺得里面有她不知道的緣由。

那日父親面對她的疑問,僅說︰「這是讓外界安心的做法,古今皇室,莫不忌諱外戚強盛,皇後娘家的榮華遠景,就在于娘家這方的分寸拿捏,聰明的,居權臣高位便早早退下,或不居要職,掌兵的更是要交出兵符……」

父親說了很多很多,但她還是無法接受這個說法,目光愈加晦暗。

「二姑娘,大姑娘說不見人——」

屋外傳來大丫鬟的聲音,也打斷她的沉思。

「好吧。」孟書雅沮喪的聲音響起,一切又趨于安靜。

不過一會兒,魏氏也來了,這回丫鬟可不敢擋,孟詩雅只能木然坐著,任母親進屋叨隱,不意外,母親語多憐惜不甘,令她不解的是,母親卻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著她,欲音口又止後便離去。

她也煩了,一個個都來吵是想怎樣?她起身出屋,怒視一干要跟上的丫鬟,「一個都不許跟!」

她提著襖裙一人奔至祠堂,悄悄將那賜婚聖旨拿下祭桌,一看再看,明黃色錦綢上的名字不是她的名,是孟樂雅那下賤的名字,她差點沒將那聖旨給扔進火盆里,是僅存的一絲理智拉回了她,她放回聖旨,繃著一張粉臉來到父親的書房前。

「相爺跟一一老爺正在說話,大姑娘要通報?」小廝過來恭敬的低聲問。

她搖搖頭,「不用了。」她看似離開,卻是避開小廝繞到另一側窗邊靠著,屋內的談話聲不時的傳出來。

她靜靜听著,原來外面對賜婚一事已傳言紛紛,朝堂也有消息傳出,說是朝臣們對皇上擇後的對象雖然意外無比,但也不敢多說什麼。

「秦太後一路照顧的人,誰敢有異議,皇上孝順,討太後喜歡的當媳婦,日後婆媳關系好,後宮和樂,朝堂也少風波。」孟德偉娓娓道來所得到的訊息,看著弟弟的眉頭舒展不少,「再者,同心樓那件事過後,依然天天客滿,目前,听聞有不少皇親國戚拱著秦太後在幾個地方開分店,焉知幾年後,同心樓不會開滿大慶朝天下?屆時,三丫頭貴為皇後,金山銀礦定有幾座,那也是她的底氣,弟弟不必擔心她的未來。」

孟軒德看著兄長,他說的話他都明白,然而,一國之後啊,位子怎麼好坐?他驀地想起俊美的帝王,若說唯一能讓他這個父親安心的,就是皇上真心疼寵樂雅,所有的算計用心,他都自嘆弗如,愧疚極深。

孟偉德見寡言的弟弟又走神,心中微忿但又能如何?如今,他這右相形同虛設,弟弟的地位高升,他反而得耐著性子交好,「軒德,兄弟分家,外界對皇後娘家的認定,與哥哥這相府還是隔了一層距離,但我們仍是一家人,你在門下省職位雖不高,趕著巴結的官員可不少,你若信得過哥哥,與他們來往時,哥哥可以陪同替你過濾,朝堂詭譎,不是任何人都能交心。」

孟軒德點頭,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來找他的大小官員一波波,都是想拉攏他的有心人,僅僅一日,已有不少賀禮送上門。

交談聲陸續從窗戶飄出來,窗外的孟詩雅卻听不下去了,她一向傲然的父親竟然也淪落到要巴結叔叔的地步,多麼可笑!

她難以置信,百感交集,憑什麼就因孟樂雅入了帝王眼,將她放在心尖上後,所有人的態度都變了!她不服氣,握拳的手掐得更緊,心里沸騰的怒火愈燒愈旺。

冬風凜冽,她身上披著溫暖披風,倒也不覺得冷,反而被那股怒火逼出不少香汗,嘴里不時呼出的一團團白霧,顯示氣候的寒冷。

冬景合該是蕭瑟凋萎的,但她一路奔至孟樂雅的院子,竟有不少冬季耐寒盆栽錯落有致的擺放,幾株連盆搬來的梅花一株株靜立,有含苞待放,有初綻姿態,粉粉白白,點綴其上的薄薄積雪,美得如夢似幻。

她停下腳步,站在梅樹後,看著孟磊站在屋前跟孟樂雅說話,孟樂雅笑咪咪的捏了他的鼻子,讓他給瞪一下,笑了。

姊弟倆都穿著類似的保暖大氅,只是孟樂雅帽兜上的狐毛是白色的,孟磊是黑色,但兩人相貌出色,猶如一幅畫。

孟磊鼻腔酸澀,三姊姊要嫁皇上,他舍不得,但皇上對三姊姊、對他也很好,皇上一定會疼愛三姊姊的,「那我可以常進宮去看姊姊嗎?」

「有人料事如神呢,說你一定會這麼問,哪,給你的。」孟樂雅從袖里拿出一塊潤澤白玉佩,後方有一小小紅印。

「他說,全天下只有你可以拿著這玉佩進出皇宮,無人能擋。」

孟磊雙眸熠熠發亮,他當然知道這個「有人」是誰,他拿著玉佩,開心得說不出話來。孟樂雅也很感動,傅言欽如此在乎她在乎的人,這份情意想來就暖心。

姊弟倆還沒說什麼,就有宮人上前,輕聲說話,再朝孟詩雅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姊弟才知道她站在那里有好一會兒了。

孟詩雅也沒想要躲,她走出來,看著這里里外外的內侍宮女,都還未進宮呢就如此陣仗,她壓抑著胸中怒火,擠出笑容,看著孟磊,「大姊有話要跟你三姊說。」

孟磊點點頭,再看孟樂雅一眼,她微笑頷首,他便先行離開。

「姑娘在外站太久,回屋里坐下跟大姑娘說話吧。」一名嬡嬤體貼的建議。

她回以一笑,示意孟詩雅跟自己進屋。

宮人挑高簾子,姊妹倆進入溫暖的室內,褪去披風,上了茶水,孟樂雅讓所有人先退出去。

孟詩雅望著屋內擺飾與之前是截然不同的富貴精致,軟帳上的牡丹剌繡,幾案上綴著珍珠的玉鼎香爐,散發著怡人的香味。

往哪一處看皆是精雕細琢的玉器貴品,比她這孟府嫡女的閨房更勝一籌,翻騰的怒火再也止不住了,她瞳孔猛然收緊,瞪向靜靜坐在對面的孟樂雅。

「憑什麼?憑什麼!我是長房嫡女,生來就該是最受寵的天之驕女,才貌皆佳,學習也強,但自從你出現後,被贊賞表揚的從來都是你,我就算夜里不睡,再怎麼拼命努力,還是比不上你,為何會推你落水,因為有你存在,就沒有我立足之地,你就是我的惡夢,我的一切光環、原該屬于我的這些全被你奪走了!」

「奪走?你又憑什麼認定這些原本就屬于你?」

傅言欽略帶冷意的低沉嗓音陡地在門口響起。

姊妹倆同時回頭,看著姚光挑起簾子,傅言欽跨步進來。

孟詩雅愣愣的看著俊美如儔的皇上,一向溫文儒雅的他,如今帶著攝人的冷意,在宮中選秀時,她的一顆心全系在他身上,然而卻始終不曾得到他一眼停駐。

「為什麼不是我?」她強忍著淚水,哽咽反問,袖里的雙手不自覺攥得死緊。

「因為你不是樂樂。」他毫不遲疑的回答。

意思是他永遠都不可能愛上自己,因為她永遠不可能變成孟三?她搖搖欲墜,覺得脖頸彷佛被人扣住,快要無法呼吸,她淚如雨下的轉身奔離,在雪地上留下雜沓足跡。

孟樂雅有些無言,但再看向深深注視自己的傅言欽,黑眸中流光溢彩,可見濃烈深情,本想說些什麼,但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讓她的心陡地漏跳一拍,看痴了。

他勾起嘴角低笑出聲。

她嘟起紅唇,突然想起殷如秀曾說的一席話,不自覺的溜出口中,「難怪如秀會覺得跟你在一起,是天天自虐虐心,一個男人竟長得比女人還好看。」

「你的感覺應該與她不同,是喜歡跟享受吧?」他俯身在她眉間落下一吻。

她粉臉漲紅,「咳,你是長得比我漂亮。」

傅言欽將她鎖在懷中,溫柔低喃,「不,在我眼中,你最美。」他輕輕柔柔的吻上她的唇。

姚光說了,有些技巧要逮到機會慢慢練習,免的真上陣時表現不好。

冬日的雪一日下過一日,然而,皇家婚事的籌備緊鑼密鼓,傅言欽擇定了太史令選擇冊後的大吉之日,同日,立後旨意昭告天下。

不過幾日,幾十輛馬車浩浩蕩蕩送聘禮到右相府,宮人光是進進出出搬運就一個白日,足有一百二十抬滿滿的聘禮,可以預見的,大婚當日定以十里紅妝風光入宮。

魏氏站在院子里,看著那一箱箱被鎖進庫房的聘禮,再想到孟樂雅在府中待嫁的點滴,皇上對她可真用心,什麼事都為她安排得細致妥貼,真真教人妒嫉。

此時,一個嬌俏身影在眾奴簇擁下如眾星拱月般走來,不就是未來的皇後嗎。

她瞬間堆出滿臉笑意,「樂雅,前天伯母跟你說的事——」才一開口,便意識到周遭那麼多人,連忙咽下後面的話。

鄧嬤嬤帶領的宮人們很有眼色的退到十多步遠,寂靜無聲且整齊迅速。

孟樂雅嘴角微微勾起,直言道︰「大伯母,樂雅都尚未入宮,你不會太急了嗎?」要她入宮後,多辦些宴席,邀孟詩雅進宮小住都好,這都什麼事兒啊。

魏氏表情尷尬,但說話也不客氣,「這怎麼會太急?自家姊姊入宮作客,也有個照應,免得左相那里有動作,你的個性柔弱可欺,姊妹幫襯也是好的啊。」

孟樂雅好氣又好笑,轉身往屋前的廊下走去,魏氏連忙跟上。

「多謝大伯母擔心,但這些事是皇上、太後作主,我一個未進宮的就開始指手劃腳,怕是不妥。」

魏氏一手死死絞著帕子,她哪敢將女兒塞給皇上,女兒的心機手段,皇上也已看不上眼,倒是他身邊圍了不少青年才俊,如今其他世家名門見皇上已有皇後,與她有志一同,也急著為自己女兒搶個優秀的乘龍快婿,孟樂雅身為皇後,為自家姊妹拉拔一些,總有機會啊。

還想說什麼,但眼角余光瞥見那些宮人嬤嬤都過來了,魏氏撇撇嘴,神情僵硬的笑著走人。

隨著大婚日子漸近,孟樂雅在家的日子也在倒數,孟家老小逮著機會,總會來找她坐坐的。

今日,孟老夫人跟孟樂雅說了些婚後叮囑的話。

「孫女謝謝祖母叮嚀,孫女定會克盡本分,不敢有絲毫懈怠。」孟樂雅神情恭謹,絲毫沒有半點將成為皇後的架子。

孟老夫人精神矍鑠,自是感覺得到她的拘束,唉,年紀漸大,看得更多,心里也更有感慨,三丫頭小時了了,盡現聰穎天賦,但眾人因她是庶出沒有在意,而今成為一國之母,不管是她這老太婆、大房夫妻想要與她親密又顯得虛偽算計,二兒子看在眼中,除了對女兒歉疚,也對母親兄長無奈,左右為難,她不免苦笑,一步錯,步步錯啊。

而田氏熱絡又自以為是疼惜,乖巧的孟樂雅雖促膝奉茶,狀似柔順,但她這雙老眼看得還很清楚,到底是慢了,多年的疏離哪是短短幾日就能變得親密?只有那個孩子是真心的,她看著坐在一旁陪同的孟磊,對著一桌香軟可口的糕點竟是一塊也沒吃,倒是茶水灌了不少。

「三姊姊,我會快快長大,但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後,你都是我三姊姊,有什麼難過的事,一定要跟我說,我很聰明,總會想到法子幫你的。」

少年俊秀的臉上,又是高興又是不舍,眼眶泛淚的雙眼是那麼實誠,卻也反映出他們這些長輩們內心的算計城府及不堪。

而大房這邊,孟書雅在府中籌備孟樂雅婚事前,已嫁為人婦辦了喜宴。

如今娘家出了個皇後,她也讓夫家回來送嫁,看來過得尚可,只是雙頰略削瘦了些,大宅里的彎彎繞繞,總是要自己品嘗的,唯一覺得後悔的是,不曾對孟樂雅付出一絲姊妹情。

至于孟詩雅則被禁了足,隨著家人將心思全放到孟樂雅身上後,她愈來愈抑郁難平,情緒月兌序一時而尖叫辱罵,時而痛哭失聲,就怕她在皇上大喜之日有不當舉止,因此里三層外三層的丫鬟、粗使婆子守著她。

但除了這個偶而發出尖叫或哭聲的院落外,右相府處處都是大喜的紅色,紅緞燈籠,喜氣洋洋的等待吉日到來。

這一日,帝後大婚,皇宮喜迎新後入宮,普天同慶,前一日大雪紛飛,積了一層厚雪的街道早已被清理干淨,此時,兩邊早早擠滿興高采烈的老百姓,鞭炮聲更是一陣陣的響徹雲霄,當天子迎親的長長車駕抵達右相府時,太陽已開始偏西。

綿延車隊停止不動,一身喜服的傅言欽被迎入前院,孟家親友老小與眾多官員賓客們跪迎聖駕。

時間流逝,繁文縟節的儀式如序進行著,直到孟樂雅坐上紅色帷幔的鳳輿。

傅言欽如沐春風的率著迎親禮隊一路迤邐的回到皇宮,此時早已夜幕低垂,內侍們提著宮燈、舉著火炬,多名女官隨侍在喜轎前後,皇後妝奩嫁妝一箱籠一箱籠的讓侍衛們扛著,長長的一列隊伍,見不到盡頭。

喜氣洋洋的皇宮內,到處張燈結彩,帝後依禮一前一後進到殿內,兩旁官員早已侍立,成為皇後的孟樂雅一身大紅喜服一步步走向皇上,他微笑的牽起她的手,兩人面對文武百官,接受眾臣跪拜賀喜。

待封後的繁文縟節走完,孟樂雅終于進到喜房坐在柔軟的床榻上時,她都想哭了。

她覺得渾身骨頭都要拆了,但還是撐著听伺候的宮人們說著吉祥話,又等了許久,傅言欽才進來,身上有著淡淡酒氣。

他看著紅色幔帳下,鳳冠珠翠半掩的一張如玉臉龐,明眸瀲灞著波光,明媚照人,他俊美的臉上忍不住揚起滿足的笑意。

兩人深深凝視對方,在姚光笑得看不見眼楮的伺候下,舉杯喝下合巹酒。

他們移身到圓桌,龍鳳燭火下,笑看著彼此,眼中都是喜悅。

姚光為了主子的幸福,見那龍床上仍灑了不少花生、桂圓、紅棗、蓮子等物,無聲指示宮女們速速將床收拾干淨,又小聲的跟主子爺說了些話。

傅言欽看著嬌美的新婚妻,模模她柔女敕的小手,「累了吧?先去梳洗。」

她點點頭,讓人伺候著進到後方浴池卸妝梳洗,再一身清爽的回來。

姚光樂顛顛的指揮宮人們換熱水,又急著伺候主子爺一番洗漱,好跟皇後洞房,快快生出個小主子爺給他玩啊。

宮人們用棉布小心的將孟樂雅一頭柔順濕發絞干,她身上散發著沐浴花香,紅色中衣襯得那白皙肌膚比外頭的雪花更吸引人,完美無瑕。

待發絲微干,她便讓伺候的人都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昏昏欲睡時,房內有了動靜,姚光等伺候內官都極有眼色的全退出去。

傅言欽亦是穿著一襲紅色中衣走出來,長發已絞得半干披在肩上,他的黑眸閃爍著灼灼光芒,領口半敞,露出健碩胸膛,一副勾人心魄的來到床上。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那個……」

話甫出口,下一刻,火熱的一吻已落下,柔軟堅定的觸感令她的心一揪一跳,她太緊張了,雙手不自覺攢成拳頭。

他骨節分明的手拉開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他吻上她紅潤的唇,舌滑入她的唇,她雙眸漸漸迷蒙,他以手、以唇狂妄的點燃她體內的欲火,她身子益發嬌柔綿軟,無措的低聲申吟挑起他愈壓抑愈高漲的。

沒多久赤/luo/luo/的身軀交纏,在她意亂情迷之際,一陣鑽心痛楚陡地傳來,來不及呼出的痛呼,盡數入了他的口。

他用溫柔的親吻安撫,低喃說著情話,待她再度準備好,與她一起沉淪,翻雲覆雨……

新婚後的第一個清晨,內室里,紗簾下,新嫁娘睡得香甜。

傅言欽早已起床,姚光倒了碗茶水給主子爺漱口,又捧漱盂伺候完才退到後面,另一名小太監又端溫水過來,伺候主子爺洗臉洗手,再恭敬退下,姚光卻笑咪咪的站在一側,不知自己賊賊的眼神有多麼欠揍!

嗚嗚嗚,主子爺終于成為男人,第一次真正品嘗到女人的滋味了,那是他這閹人一輩子也無法感受到的男歡女愛,但他沒關系,姚光看著主子爺的眼神閃動著閃閃淚光,有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驕傲。

「終于……嗚嗚,是男人了。」姚光還是忍不住的低頭偷偷擦淚。

這話讓耳力極佳的傅言欽差點沒抬腿一腳將他踹出殿外,再翻幾個圈,但他強強的忍住了,因為內室傳來細微的動靜,適時的救了姚光。

姚光眼楮一亮,立即召來宮女進內室伺候皇後。

稍後,傅言欽從椅上起身,迎接梳妝打扮好的孟樂雅,她梳著婦人髻,只是那張臉看來太嬌俏稚女敕,眉宇間還透著一抹動人的嫵媚,可見洞房花燭夜的春宵很美好。

孟樂雅面對一室宮人行禮,還有點不太習慣,不過被傅言欽那眼中只有自己的深深凝望著,她頓時有種被迷惑的感覺,不舍移開目光,直到他低笑出聲,她才回過神,粉臉漲紅,有些手足無措。

傅言欽溫柔牽起她的手,往擺放早膳的餐桌走去,經過姚光身旁,又見到那與有榮焉的自豪表情,他眼角都要抽搐了。

基于那次中了藥,他未與孟樂雅成就好事,姚光以為他不懂,拐彎抹角、偷偷模模的找來教導人事的老嬤嬤不說,還扛上一大箱他派人到民間四處搜括的秘籍,要他惡補行房技巧。

畢竟上次月兌序,全是藥物所致,不想貿然行房傷到佳人,他還真的挑燈用功,沒想到當真正男人的滋味是如此好。本以為自己寡淡,竟也有熱情如火、沉淪的時候,原來一切都因人而不同,他覷了姚光一眼,像是告訴他差事辦得不錯,姚光馬上就笑得嘴開開。

隨即帝後一起用膳,又是一番濃情蜜意,尤其是傅言欽,一張俊秀的臉龐可見饜足,眉宇還有春色,姚光看著這畫面,怎麼看怎麼美好。

用完膳,帝後整理一番後便前往寧和宮。

秦太後等人早已坐在上位等候。

這麼多年來,後宮不曾添新人,掌管後宮權力的自是秦太後,其他還有幾位太妃,但多已不管事,今日也是出來見見新後。

一對俊男美女走進來,就是一陣你來我往的行禮,帝後自然是先向秦太後行最大禮。

秦太後笑容滿面的道︰「好好好。」她一臉和藹地打量兩人,皇帝整個人看來溫潤如玉,黑眸中更見細潤柔和,孟樂雅面貌原就不俗,娥眉淡婦,便有那傾城絕艷之色。

「從今往後,你們夫妻互相扶持,尤其是樂樂,除了好好照顧皇上,母儀天下,一行一言皆要慎重再慎重。」

「謹遵母後教誨。」孟樂雅羞澀行禮。

秦太後讓身邊太妃等人與新後認識後,便讓新人回宮休息,她也曾為新後,個中滋味一清二楚,她這當母後的更清楚兒子等了多久才抱得美人歸,她可不想讓兒子埋怨呢。

皇帝新婚,五日不上早朝。

這五日新婚燕爾,蜜里調油,帝後手牽手漫步花園,也曾紅袖添香,一磨墨,一寫字,同寫詩畫,或者哪里也不去,晨起來個畫眉之樂,窩在豪奢寢宮,在花梨木牡丹金漆大屏風下,鋪上毛茸茸的毯子,帝後兩人在上面說說心事,做做滾床的親密事兒。

姚光總是豎直耳朵,一有動靜就將宮人遣得遠遠的,只是這宮內,家具多為紫檀木,上面放了不少古董名畫花瓶、珊瑚盆栽,樣樣都精美奪目,損了不打緊,傷了帝後怎麼得了?于是,趁著帝後來場浪漫的雪中散步,相擁在紅柱亭榭內,靜靜的听著雪落下的聲音,姚光找了暗衛將寢宮內任何能移動的對象盡可能的用黏的、用釘的牢牢固定。

當帝後回來,屋里已燒了地龍,暖烘烘的,兩人坐在炕桌面對面深情凝睇,偶而還能听到窗外呼呼作響的風雪聲。

點亮燭火,姚光很堅持的站在一側,微笑的感受這燭影下,歲月靜好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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