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沒回答，但歐陽盼盼知道他一定在瞪她。
「瞪我也沒用，你今天沒把粥吃完我是不會走，身體是你自己的，你不努力，誰也幫不了你。」
她用極度甜美的語調說完，直接走到窗邊，用她白女敕女敕的小肥手開了燈，拉開窗簾。
尹潤晨鐵青了臉，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膽大妄為拂逆他的想法意願，更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但那又如何？
他努力過，身體也真的好轉過，但卻短暫的有如夢境，醒來後，他又再度被困在虛軟沼澤中動彈不得。
突然熾亮的日光燈光線刺痛了眼，他粗聲喊︰「把燈關上，窗簾也拉上！」
生病後他更加不喜歡開窗。
總覺得屋外美好的綠意會將他的病容襯得更加死白，讓他更加自慚形穢，更加自閉。
「天氣挺好的，為什麼不開窗？空氣不流通，對身體更不好。」歐陽盼盼無視他語氣有多少噴火的情緒，徑自拉開窗簾，跟著推開了窗戶。
尹家有錢，選在城市中少有的綠意盎然中蓋房子，窗戶一推開，芬多精隨風灌入室內，帶走了里頭原本沉悶的氣息，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暢。
尹潤晨被她我行我素的態度給惹火了。「你以為你是醫生嗎？不過是個營養師，連醫生都治不了我，你又憑什麼向我說教？你根本不懂我的感覺，又憑什麼說大話！」
「真凶耶！」歐陽盼盼撇了撇嘴。「我知道你不舒服，你還真夠傻的，都不舒服了還把力氣放在發脾氣上頭，多浪費。再說了，真的想罵人，也等吃飽了，有力氣了，才能夠用力罵人。」
她柔軟的態度，柔軟的應對，在在表示她是百分之一百不受他的壞脾氣影響。
尹潤晨不自覺想，他認識的胖胖小貓咪是這樣的個性嗎？
見他不吭聲，歐陽盼盼伸手確定著瓷盅的溫度。「說了這麼多話，累了吧，快把粥給吃了，涼了不好吃可別怪我。」
尹潤晨頭一次遇上這樣的人，額頭青筋隱隱抽動著，說不出的窩囊在心頭蔓延。
是因為瞧不起他吧？
他緊緊握拳，為自己的束手無策、任人擺布，感到益發煩躁。
暗暗觀察他的情緒反應，歐陽盼盼這才明白，男人有多驕傲，就算脾氣再差，也抵不過他已經病了好多年的事實。
那瞬間，心里漫起的憐憫讓她下定決心，要用無比的耐心來包容他的傲慢無理與壞脾氣。
歐陽盼盼將粥端到他面前，圓圓的臉上堆起更多更多的溫柔。「來，吃一口。」
近看她才發現，尹潤晨真的長得很好，陰沉沉的臉雖然白皙，但濃眉、挺鼻，一雙黑眸更成為病態面容里，讓人無法忽略的焦點。
如果他的病好了，身子養壯了，應該有一拖拉庫的女人會自動倒貼他。尹潤晨直到這一刻才想起，歐陽盼盼小時候也很盧。
而她盧小小的功力隨著體型以及年紀的增長，越發強大，但他不會因此食欲大開。」他冷哼了一聲，半分情面也不給地別開臉。
她露出驚訝又為難的表情。「難不成你要人喂？」
「你真的很欠揍！」
他不需要同情，也不要同情！
「好啦，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笑容盈盈的拉了張椅子在他床邊坐下。
瞧著她的動作，尹潤晨的唇抿成一直線，一雙厲眸落在她身上。「離我遠一點！」
隨著她的貼近他才發現，她的模樣其實與小時候沒兩樣。
清秀雅致、膚色粉女敕白皙，說話時頰邊那圓圓的酒窩，會隨著圓眸閃閃熠煩，看起來一樣甜美可人。
只是眼前的大女孩……則像加了發粉似……
他不禁想，一個女孩子怎麼有辦法把自己吃得這麼珠圓玉潤？
撇開現代的審美觀不說，肥胖容易導致身體疾病，為了健康著想，她難道沒想過要減肥嗎？
見他死瞪著自己，歐陽盼盼也不勉強，直接將湯匙塞進他手里。「那你自己吃，我等你吃完收碗。」
隨著她直直逼進的距離，他的視線只容得下她圓臉上藏著幾分稚氣的圓眸及白女敕得讓人忍不住想掐一把的羊脂雪膚。
當她的手不經意刷過他的指時，軟女敕觸感讓他微微一震。
「怎麼了？」察覺他的異樣，歐陽盼盼出聲問。
「我不喝！」
她的溫柔讓他胸口揚起莫名的躁郁。
她的眼清澈而黠亮。
她的唇色泛著健康的櫻色，臉上不見半點脂粉。
于是莫名的，連她泛著健康膚色的光澤、肥女敕女敕的身軀，都讓他厭惡！相較于他的骨瘦如柴，他恨不得由她身上偷一些肉，加在自己身上。
這樣幼稚的想法讓他微怔，自嘲地揚起唇角，病痛不只侵蝕他的身體，更影響他的正常思緒。
莫名的思緒搗得他的心思更加紊亂。
歐陽盼盼瞅著他暗嘆了口氣，「你真的很盧耶！」
她沒好氣的搶回他手中的湯匙，想舀了一口粥送到他嘴邊，誰知道他手一揮，直接掃掉她手中的湯匙。
「我都說我不喝了！」
無辜的湯匙因為他粗魯的舉止，飛了出去，直接撞上牆，壯烈成仁。
幸好小香早告訴她，少爺有摔杯、摔盤、摔碗的習慣，所以她早有準備。歐陽盼盼唇邊的甜美笑容微微一僵，從口袋拿出另一根湯匙，警告道︰「總之我就是要親眼看你吃完粥才會走，你不喝我就不走，反正我時間多得是。」
說著，她掏出手機，開始滑動那滿滿的美食動態，一副死賴著不走的悠哉。
尹潤晨真的被這軟硬不吃的女人搞得有點手足無措。
他相信，她真的會賴著等空碗。
想到自己還有公事沒處理，他勉為其難的端起碗，舀了一口粥送進口中。當那鮮香順口的熱粥滑入口中、進入胃的同時，尹潤晨不由得發出感動的輕嘆。
這粥似乎和平時的不同。
捕捉到他眉間松懈的線條，歐陽盼盼得意道︰「我沒騙你吧！這雞粥可好吃的咧！如果不夠廚房里還有，我煮了一大鍋……」
尹潤晨快被她煩死了，火速喝完粥，便開口說︰「吃完了，你可以滾了。」
歐陽盼盼朝他露出感動的微笑。「真好！那明天晚上見了。」
「你不用再來了。」
歐陽盼盼愣了愣，「粥不合你的胃口？」
「我討厭胖子。」迎向她純真的眸，尹潤晨殘忍地開口。
這樣的話歐陽盼盼沒少听過，听到他說出口，她的心微微一揪，但很快的她就釋懷了。
她朝他漾開了笑容。「不用你喜歡，這是我用健康換來的，我自個兒喜歡就成了。」
她答得坦率，話一說完便十分識相地不再打擾。
尹潤晨瞅著她走出房間的背影，突然有些討厭嘴巴如此苛刻的自己。
以前，他是多麼喜歡她的陪伴……
但那是小時候的事了，他們都已經長大，變得不一樣了。
想到自己的身體，他的俊容一沉，心情陰鶩的跌入谷底。
哄人真的是件挺累人的事。
一離開尹潤晨的房間，歐陽盼盼整個人虛月兌得像剛上山去打完老虎。
管家看到她拿著空碗下來，失去平時嚴謹儀態，不可思議的瞪大著眼楮。
「少爺把粥吃了？」
歐陽盼盼點了點頭，直接癱倒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沒想過尹潤晨會這麼盧小小，每天這樣搞，她會累死。
無視她不得體、甚至還自然得像在自己家的舉止，管家開口問︰「盼盼小姐……」
她才開口，歐陽盼盼的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等會說。」
她接起手機，還沒來得及開口便听到魏怡然的聲音喳喳呼呼地傳來——
「歐陽盼盼，你上哪兒去了？」
醫院的營養師采兩班輪班制，兩人有時輪到的班不一樣，但還是時常相約吃美食。
但因為女乃女乃突如其來的請求，她忙著要報「一乳之恩」，根本忘了跟魏怡然報告她的行蹤。
只是當她一問起，歐陽盼盼卻難得詞窮了。
她要怎麼告訴她，她跟尹潤晨之間的恩怨糾葛？
又怎麼跟她說，她現在每天下班要負責某個男人的藥膳，還得負責哄他吃完？
光想她就頭痛。
「我……」
她的話都還沒說出口，魏怡然卻因為她的反常，激動的徑自做了推斷。
「厚！你不會忍不到等我，自己偷跑去吃那家草莓迭到恨天高的可麗餅吧？」
好友的質疑讓她有些小受傷，歐陽盼盼扁了扁嘴。「我是這樣的人嗎？」
「不然你跑哪去了？吞吞吐吐，行蹤可疑？」
歐陽盼盼嘆了口氣，「就……幫一個朋友煮藥膳。」
魏怡然一怔。「你？」
她知道歐陽盼盼在她女乃女乃的教下，廚藝可是比同年紀的女生好上許多。
但因為她懶，絕對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親手煮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上頭，更別說要幫別人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