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自願當駙馬 第八章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作者 ︰ 泠豹芝

賢妃這胎孕吐得並不嚴重,只是貪睡,睡了幾個月後愛吃酸的,酸兒辣女,彷佛在左證太醫斷得沒錯,這一胎必是個男胎。

這段時間,劉大德的大女兒劉慧心二嫁了,她嫁的便是上次在蘇相府前接她的吳校尉。婚宴尹常歡也去了,因是二嫁,沒有驚動他人,劉家只邀了幾個要好的女眷。

劉慧心見了尹常歡賀喜道︰「听說娘娘有孕,還是龍子,真是太好了。」她頓了一下又開口,只是滿臉潮紅很像在害羞,「不知宮中是不是有什麼生子秘方?」

這是看賢妃年紀大又要生了才問的吧?尹常歡一臉間樣,但從劉慧心臉上滿是渴求的表情,尹常歡知她無子不孕被鄭家折磨了好多年,若說沒什麼秘方,只怕她又要胡思亂想。

「秘方嘛……」她一副神神秘秘的神棍樣,探過頭在劉慧心耳邊說了幾句話。

劉慧心頓時目光如炬,「娘娘就是用這方式有孕的嗎?」

「沒錯!」

「真的有用?」

尹常歡覺得自己也有點當神棍的才能,她猛點頭,「不就肚子現在揣了一個。」

這倒是,劉慧心拜謝。

是夜,喜進洞房的吳校尉看了愛妻閃閃發光的目光,心中打了個突,怎感覺夫人不太對勁?

參加完了劉慧心的喜宴,尹常歡要馬車駛到遠明樓,尹承與葉芝浩在雅間等著她。

尹承看起來比在宮中時還胖了些,臉上笑容也多了,不復往日死氣沉沉的模樣,她到的時候就見葉芝浩對著桌上的一張紙比劃。

「從這里進,從這兒出,只是這山路崎嶇難行,你們要多加小心。」

這個葉芝浩不知對人下了什麼蠱,才托他照顧尹承幾日,尹承的精氣神皆變了,而且他也真不知道羞恥,整個人根本就沒有底限,竟然大剌剌的對尹承說——

「我與令妹就像上一輩子就認得似的,對她,我心思慕之。」

這話惹得尹承大驚失色,這個「我心思慕之」對第三者講出來,在現代就是Love You,要不然就是「愛你哦」的貼圖,沒什麼大不了,但對古代人來說,親口說出這種話就算是海誓山盟了。

尹承從此以看妹婿的眼光審視葉芝浩,他發現葉芝浩確實是人中龍鳳,雖然個性冷淡、做人乖僻、做事狠絕,但他對三妹妹講話時表情不再冷淡,常能發現他被氣得臉頰抽動,看起來不像是美人在雲端那般完美無瑕,倒像是一般深陷家事泥濘的男人。

而且兩人的相處也挺有意思的,雖似很平淡,可是一個人若莫名冒出一個不知頭不知尾的話語,另一個卻能夠立刻接上,兩人十分默契,就像是……

尹承最終得出一個驚異的結論——這兩人就像是共同生活了一輩子的老夫老妻似的,平淡中見溫馨,笑說生活中的瑣事,閑看周遭的陰謀,他們實在是天作之合,明明年紀相差一截,卻像是同齡人般談得來。

尹常歡知道後差些吐血,這男的奸計用盡,老用一副深情的狗屁樣對她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誤導他人。

他們上輩子認識——當然認識,上輩子斗得你死我活,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你的敵人連你幾根毛都知道。

她這樣對葉芝浩說,葉芝浩卻挑了挑他向來高貴冷淡的眉,說出更讓她吐血的話——

「我可不知道你有幾根毛,但是我很樂意讓你數我的,來吧,寶貝,現在就上。」

誰要數他的毛,惡!這是調戲吧,毫不遮掩!

尹常歡翻了好幾次白眼,逗得葉芝浩哈哈大笑。

笑,笑死你這混賬,怎麼現代沒看出你這麼會笑,想必到了古代智商變低,才會笑得像個白痴。

兩人這樣的相處情形很常見,尹承離得遠,不知他們又說了什麼,但看到一個女子會對一個男子如此不顧閨儀的翻白眼,應該是兩心相屬了。

「這是什麼地圖?」

尹承還發現了一件怪異的事,那就是葉芝浩做事不會瞞著尹常歡,一般怎會讓姑娘介入商事政事的商議,但葉芝浩似乎也挺重視尹常歡的意見。

也是,三妹妹如此聰明巧慧,以前在宮中他們不熟,但是自從出宮後,他住在開國侯府,葉芝浩與尹常歡常有對不同事務的爭辯與討論,他這才明白,他的眼界才智甚至連尹常歡的一成都不到,更別說及得上葉芝浩了。

他愧疚極了,也覺得自己不成材極了,因此更是拼命直追,在葉芝浩身邊更認真學習,當他學得愈多,就愈覺得以前的自己在宮中的心態十分可笑。

三妹妹說得沒錯,天下如此之大,繩索早已去除,只是自己完全不知,等到自己知曉時,投入這個大千世界,才明白無限與遼闊。

他還年輕,這份體悟來得並不晚,他衷心感謝三妹妹給了他這個在葉芝浩身邊學習的機會,也私心認為三妹妹的未來良人非葉芝浩莫屬。

葉芝浩回答她的問題,「塞外,我們想進塞外的藥材,這次要派尹承與他舅父過去探路,等生意談成、商路開通後,就等于是我們這邊壟斷了。」

「去那麼遠?」

尹承跟舅父廖先化學武,如今身子骨壯實了不少,這次的創舉就是因為廖先化過去在北關待了很久,有人脈、有門路、熟地形,才敢有的奇想。

尹承渴望的道︰「我也想看看天地究竟有多壯闊美麗!」

幾日後,尹常歡送走了尹承,廖先化拍胸脯說他會好好保護尹承,而且他躲了官兵那麼久,還是有些能耐的。

葉芝浩朝尹常歡微一點頭,代表他說的是真的,有葉芝浩保證,尹常歡相信了七分,只願他們這一行平安無事。

而廖先化與她都對那迭血書的事心照不宣,呈上後興和帝從未提起過,處在這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時代,廖先化似乎也早看開了,只要尹承活著,廖家的血脈還留存,他就心滿意足,也覺得對亡姊有了交代,他原本就挺樂天的,現今知道自己的外甥沒死,那是每日都樂呵呵的。

目送他們出發後,葉芝浩過了好一會才道︰「走吧,你手好冷。」

真是一個死,感傷之下沒注意,竟被他握了好久的手。

尹常歡想要甩開他的手,就見他眼中滿是憂慮。

「我很擔心你。」

她一抬眼,與他帶著憂慮的眼神觸及。

「我感覺情況很不對,你知道牛市到頂端的時候就是熊市上揚的時候,而熊市上揚,崩跌不過是剛開始,有人利用賢妃有孕布下天羅地網,我們卻不知敵人在哪里,也不知道敵人用的是什麼陷阱。」

葉芝浩說的是股市用語,牛市是代表行情上漲的市場,熊市則相反,其實葉芝浩的話更簡單的來說,叫物極必反、盛極而衰。現今永寧宮的四皇子尚未生下,禮卻送滿永寧宮,這不是件好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會多加注意。」賢妃這一胎,她一定會小心護住。

尹常歡才進永寧宮,就發現永寧宮出奇的肅靜,只有剌耳的哭聲不停響起,而跪在下頭哭泣的竟是朱嬤嬤與五公主尹常安。

興和帝臉色很難看,賢妃則是滿臉蒼白,尹密坐在下首,神色陰晴不定。

一個太醫嘗了嘗翻倒在地上的燕窩,這才凝重道︰「萬幸娘娘未入口,這是落胎藥,毒性極強,喝了後恐怕一尸兩命。」

朱嬤嬤聞言大驚,撲上來追打太醫,卻被守衛攔住,她哭叫道︰「你個喪良心的,怎敢這般害我,我給娘娘吃的明明是……明明只是瀉藥而已,拉個兩天就是了,不妨害胎兒的。」

尹常安聞言直接坐倒在地,她身邊的人做了危害賢妃娘娘的事,她也逃不了罪責,而這一段話等于朱嬤嬤承認了藥是她下的,也幸好自己與嬤嬤相熟,見她今日捧上燕窩時臉色不對勁,這才打落燕窩。

賢妃身邊的人已換了一批,這一批全是忠心護主的,立刻察覺情形不對,于是叫來太醫,最後連興和帝也驚動了。

「嬤嬤,為何你要這麼做?」尹常安心冷了下來,幾乎不敢去看這些日子對自己那般好的賢妃臉色,只能心灰意冷的問身邊的老婦。

朱嬤嬤痛哭流涕的說出滿腔怨言,「老奴就是替五公主不值,自從有了四皇子後,五公主郁郁寡歡,心里不痛快,老奴都看在眼里,三公主開始挑您的剌,娘娘也不把您看在眼里,咱們不住永寧宮了,他們全都欺侮年幼的五公主……」

她還未講完,尹密便跳起來厲喝,「你這個老糊涂給我閉嘴!娘娘與三姊姊待我等赤誠關愛,密與常安幼年失母,被宮人欺辱,是誰給我們出氣的!」

朱嬤嬤因自覺背靠麗而有了底氣,豁出去道︰「三公主與賢妃娘娘什麼也沒做,貴妃娘娘才是真正的好心人,她在老奴面前杖斃了那些以前欺辱五公主的可惡宮人,還說要接五公主到麗記在她的名下,以後齊國公也是五公主的外祖家了,這才是真正的好心人,一片赤誠之心。」

尹密誘導朱嬤嬤說出貴妃的盤算便安靜的坐下,朱嬤嬤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

若是只讓她說前半段,興和帝就該懷疑賢妃與三姊姊苛待他們,但朱嬤嬤一講出下半段,明眼人一听就知是貴妃的算計,她管理後官那麼久,以前不懲治那些宮人,現今才懲治,不過是為了騙騙這愚蠢的老婦而已。

興和帝對尹密的手段不由得高看一眼,這孩子才幾歲就能有這樣的處事智慧。

「嬤嬤,藥是誰給的?」

尹常安雪白的臉上失去血色,朱嬤嬤想去抱她,卻被她冷冷的打落手,這才不安害怕的道︰「就是宮里的曾嬤嬤,她說上次有個宮女欺負她,她就讓她拉了兩天肚子,若是我有想要懲戒的人也可以照這樣辦。」

興和帝一個眼神,侍衛頭子出去沒多久就回報,「曾嬤嬤失足落入水井,今早尸身剛被發現。」

這是殺人滅口了,尹常安心如死灰,連向來嬌軟的聲音也充滿了頹喪,「嬤嬤,已經死無對證,而你口里的瀉藥是落胎藥,誰會信是死掉的曾嬤嬤給你的藥?若有人懷疑是我給的也成呀……」

朱嬤嬤急了,五公主怎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公主您怎麼這麼說,您年紀小,去哪兒拿毒藥?麗的貴妃娘娘與喬嬤嬤說過,咱們都能去麗,貴妃娘娘深明大義,一定會幫我們解釋的。」

見她至此還不知犯下何等大事,依然不知死活,不懂自己是被人設計了,尹常安掩面而泣,她趴伏在地上,額頭深深點地的哭求。

「兒臣無顏再留在永寧宮里了,朱嬤嬤不是壞人,但她被瞞騙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來,只求父皇與娘娘憐兒臣自幼孤弱,只有她一個老嬤嬤盡心撫養我,饒她一命,將她逐出宮去,兒臣自願遷至冷宮居住,每日于佛前懺悔她的過失,向菩薩祈求未來四弟弟的福樂安康。」

朱嬤嬤聞言大驚,「公主,您到底在說什麼,咱們什麼都沒做錯,是賢妃娘娘與三公主——」

尹常安氣急的賞了她一掌,氣哭道︰「你嫌娘娘與三姊姊待我不好,你去麗問問,她們是不是真心要收留我們,她們是借刀殺人呀!嬤嬤,你可想過娘娘若吃下落胎毒藥,咱們就是謀殺皇妃與皇嗣呀!」

至此,朱嬤嬤才知道怕了,她惶恐極了,卻因對麗的盲目信任,還是有些底氣的。

然而等興和帝派人提來麗的喬嬤嬤,喬嬤嬤啐了一口唾沫在朱嬤嬤的老臉上,「你這老貨,想害人就自己承擔,竟敢牽扯貴妃娘娘,你哪兒來的狗膽?貴妃娘娘何時說要養五公主了?四公主是娘娘親女,娘娘養她便已心力耗盡,你莫不是想月兌罪想瘋了!」

朱嬤嬤目瞪口呆,嚷嚷道︰「你當初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我們是同鄉,還叫我老姊姊,還夸五公主……」

「呸,誰跟你是同鄉,皇上,五公主及其身邊人謀害賢妃娘娘與所懷龍子,其心可誅。貴妃娘娘慈善,近來為了未出生的四皇子把家底都掏空了,有什麼好東西就送來永寧宮,這樣的貴妃娘娘豈會傷害四皇子,麗冤枉啊!」

說著,還瞪了朱嬤嬤一眼,落井下石道︰「這老貨四處抱怨賢妃娘娘與三公主,宮里人盡皆知,不知現今牽扯麗是為何意?老奴斗膽,莫不是自苦之計,要把髒水潑到麗來,這里全是永寧宮的人,賢妃娘娘要他們怎麼說,他們就會怎麼說。」

興和帝重重斥道︰「拖下去!」

「慢著。」在旁听了一陣的尹常歡冷笑,這含血噴人的功力可真高,不愧是麗貴妃身邊人,就算不是事實,只要能在興和帝心中留下疑點就好,自己豈能容她如此顛倒黑白的胡言亂語。

「我只問你,提你過來時什麼都沒說,你怎知是母妃及其所懷龍子有事?」

喬嬤嬤張口結舌,隨即狡猾的反應道︰「因見永寧宮被團團圍住,才大膽猜測。」

好利的口舌,不過破綻仍在。尹常歡冷冷道出破綻,「永寧宮有一個皇子,兩個公主,你不往我們身上猜,倒往母妃的肚子猜,你這份能耐也足可當個鐵口直斷的算命師了。」

喬嬤嬤大驚失色,竟無力再駁,興和帝則狂怒不已,要人將她關押。

至此,朱嬤嬤再笨也知曉自己是被人當槍使了,她把五公主害得在永寧宮待不下去,麗又不要她們,驚悸之余沖到賢妃腳下拼命叩頭。

「娘娘,是老奴愚蠢,五公主沒說過您一句不好的話,是老奴愚笨,是老奴不懂事,求您了,五公主那麼小,若沒娘娘的庇護,只怕要活不了了,娘娘,老奴求求您不要把五公主趕出永寧宮!」

「愚不可及,把她拖下去!」興和帝不耐道。

朱嬤嬤哭得臉上滿是鼻涕眼淚,被拖下去時,她竟一頭重重撞在台階上,斷氣前仍撕心裂肺道︰「五公主,老奴沒有說謊,老奴真的以為麗要收養您,老奴只是想為您打算,老奴沒有害賢妃娘娘與四皇子的心,這是真的……」

尹常安奔到階前,這陪伴她長大的老蝠雖然心性愚蠢,被他人利用,但對她的感情是真實的,她沒人可依靠時,也是她把自己護在懷里保護,但她已經斷氣,雙目圓睜,彷佛還死不瞑目,那雙溫暖抱著她的老手也漸漸冰涼……

是夜,尹常安搬出永寧宮,尹密在她搬家經過的道上等著她,對她道︰「不要做傻事!」

「你覺得我是嬤嬤那樣的傻瓜嗎?」

尹密走到她面前,因為吃得好,他又喜歡習武,身子一下就躐高了,他的陰影覆蓋著尹常安,很認真的重復道︰「不要做傻事。」

「滾開,少煩我!」

「別做傻事,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就是別做傻事。」

尹常安揉了揉發紅的眼角,徑自邁步走了。

這時有一雙手放到尹密肩上,尹常歡道︰「讓她冷靜一下。」

而興和帝當夜將貴妃降為昭儀,罪名是嫉妒、毒辣、無德,至于喬嬤嬤,她妖言禍主、從中作亂,杖斃。

貴妃收到旨意都快瘋了,宣旨太監道從貴妃送至永寧宮的藥物里驗出毒藥,貴妃叫冤,她雖恨死賢妃,但她送的東西都遵照兄長的意思,可是干干淨淨的。

貴妃收到旨意沒多久,齊國公府也慘遭訓斥,說他們所送去的東西也都含有毒藥。

「這蠢婦又做了什麼?」

齊國公清清楚楚自己送的東西絕無問題,那興和帝下這一道旨意定是有涵意的,憑他對貴妃幾十年的深情,必定是貴妃做的事超出他忍耐的極限。

等永寧宮那頭傳來消息,說賢妃差些中了一尸兩命的毒藥,齊國公嘔出一口心頭血,他知道大勢已去……

他原本給貴妃的藥物是一種補藥,食用後胎兒的腦子會發育不好,可是對母體無害,也不易檢測出來,他的目的只是要四皇子愚鈍無能,就算有三公主這樣聰明能干的親姊姊也與大位無緣,可瞧瞧魏彩薇把藥換成了什麼?

「這愚婦又蠢又毒,她到底腦子在想什麼,一尸兩命?她以為得逞後能全身而退嗎?將罪名全推給五公主的女乃嬤嬤,她是將所有人當傻瓜嗎?」

以前她大權在握,用小罪要人性命沒人敢說什麼,而興和帝不管後宮,也不知曉這些事情的內幕,現今是什麼局勢,她竟還愚蠢如斯!這幾十年深宮的如意生活養廢了她,卻坐大了她的毒與蠢,一步好棋竟被這愚婦的偷天換日給搞砸了!

齊國公面色蒼白,臉上幾無血色,上天畢竟是選了三公主那一邊吧……

他敗了,敗給愚蠢的親妹,也敗給了天意。

接著,數個御史聯合上告當年邊關無天城之事,且奉上守城將士血書,血書中宣稱運糧的糧車從未到達無天城,城里即便啃樹皮吃草根,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也未曾投敵。

更別說守軍大將廖先化先前被誣陷的投敵叛國之罪,使得廖氏一族滿門抄斬,先皇後更是自縊謝罪,大皇子尹正因此被軟禁,如今此案要翻案,朝廷已整個震動。

此時距離尹承去北方已經半年,京城里天翻地覆。

蘇相之子蘇明倫領旨查辦,當初涉案的人、押送兵糧的將士如今全都位列高官,個個否認喊冤。

若是不想翻案,此事興和帝便不會捅出,由情勢的轉變,葉芝浩料定翻案有望,忙飛鴿傳書告知廖先化。尹承在北方做出廖先化還和他在一起的假象,廖先化則帶著殘存的部屬,在葉芝浩的安排下從邊關趕回,沿路怕消息走露,一再變裝、更改行程,風塵僕僕的抵達京城後,立刻假裝成下人躲進開國侯的別院。

再加上蘇明倫竟找到當初押送兵糧被滅口未死的士兵作證,更轟動全京城的是,廖先化未死,還領著部分寫下血書的人,在開國侯葉芝浩的嚴密保護下,經歷了多次剌殺,九死一生的回到京城,重述當日舊事。

沒有人供出齊國公的名字,但是每件事與齊國公府無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坊間由遠明樓率先傳言,奪嫡早在好幾年前就布了局,二皇子尹正的外祖家齊國公府魏家要害大皇子尹承的外祖家廖家,神仙打架殃及池魚,那些可憐的守城士兵全都成了政爭下的牲品。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里人呀……

那些無天城將士的遺孀、孤子、老母,甚至一般的百姓都把齊國公府視如寇讎,任誰經過都要吐口水。

齊國公自請在家中養病,魏昭儀深鎖宮門,二皇子尹正閉門不出,齊國公府曾掌有的權勢被收回大半。

但民間傳言並未消停,賢妃與所懷的四皇子險些遭毒藥所害一尸兩命的消息傳出,這些罪行的元凶也直指齊國公府。

一時間曾經顯赫威風、權勢直壓皇家的齊國公府竟也門前冷落車馬稀。

百姓無不喟嘆,四處小樓拉起胡琴,總能听到他人吟唱著「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的曲詞。

誰也想不到風光二、三十年的齊國公府,一夕之間敗落如斯。

近來京城局勢千變萬化,手掌大權的齊國公府沒落,但是開國侯葉芝浩卻名氣漸響,名氣響亮的原因很一言難盡——因為忠明子府名聲響亮,所以他也跟著名聲響亮。

事情來由是這樣的,自從忠明子府的少爺蔡華江阻攔了三公主與五公主的馬車,導致伯府被降爵後,又傳出新的謠言,說是蔡華江心里有病,對女童有特殊興趣,當初見了年幼的五公主覺得秀美,他竟攔街調戲,真是好個人渣。

而他的妹妹蔡明怡則是不知羞恥,之後一路追截圍堵葉芝浩,用了落水、偶遇等等招式,即便全都失敗,她仍不放棄。

只是任她如何刁鑽,葉芝浩就是防得滴水不漏。

如今葉芝浩承爵成了開國侯,卻沒有正妻,幾乎是人人眼中的香脖脖,然而即便冰人踏破了開國侯府的門坎,都沒得到他一句準話。

有人想要巴結葉家人,畢竟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他家中父母同意,葉芝浩又能如何?只可惜葉家人這些日子在葉芝浩的婬威下全都慫得很,沒人敢擅自作他的主。

之後事情又牽扯到忠明子府千金蔡明怡的表妹,這個表妹姓趙,叫趙惠兒,是個弱柳扶風,走起路來裊裊婷婷,說話輕聲細語的小美人,爹娘雙亡,寄住在忠明子府家。

這麼一個文弱的小美人,想不到卻是個手段百出的雙面人,她一開始表現出為蔡明怡出謀策劃的貼心樣,為她獻了許多迷惑葉芝浩的計謀,等要摘桃子時她竟自己上了,可把「當仁不讓」這四個字給發揮得淋灕盡致。

她藉由蔡明怡的手弄了迷香等等下三濫的物品,結果醒來時在捉奸的人面前,趙惠兒照著老套法子哭泣攏衣,一臉委屈,雙目含滿柔弱的眼淚,真把沖進來知曉自己是為這賤人作嫁衣裳的蔡明怡給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但隨即她看清趙表妹身邊躺的人後,滿臉的怒容凍結,漸漸轉成一個不懷好意的竊笑。

她洋洋得意至極,這個小賤貨機關算盡,卻是個傻的。以前她深恨葉芝浩難以入套,現今她倒對葉芝浩難以入套的本事贊了聲好。

躺在這個小賤貨表妹身邊的是葉家的前當權者,老開國侯。

他揉著眼起身,一肚子肥油全都露出被外。

已經破了人家的身子了,能不抬回家嗎?于是老開國侯因為有人想勾引兒子,高高興興的抬了這個懵了的良家美妾回開國侯了。

而這位愛妾趙惠兒氣得整天咬手帕,但她心比天高,一計不成再生一計。

她天天捧著心,欲語淚先流的等在葉芝浩回家的必經之道。

她想著,以葉芝浩的手段,連爹的爵位都敢奪了,更別說爹的小妾,對他而言,只要他想要,必定也要逼得爹讓步。

只可惜這趙惠兒想得很好,一整套我見猶憐的戲卻還沒演出便落幕了,葉芝浩全然沒有憐香惜玉之心,或者說,葉芝浩的憐香惜玉不會為她而生。

趙惠兒震驚不已,說好的男子對柔弱女子的憐惜呢?

她是裝得不夠,還是淚水掉得太少?

或者是一個她永遠也沒想過的答案——這男人天生有病?

她不知道,這男人呀,只有對自己在意的人才會憐香惜玉,對自己不在意的人,即便哭得化成了水,他也心硬如鐵,管你去死。

「哭得像哭喪似的,是開國侯府沒給你吃的還是沒給你喝的?押回老侯爺的房間去,告訴老侯爺,自家的妾自己教導,別出來賣弄眼淚、丟人現眼,若是不會教,嫌棄開國侯府廟小,住不得她這尊大佛,隨時可以滾出去,一個米蟲也敢上竄下跳。」

雖然老開國侯得了這年輕鮮女敕的愛妾,但不論多美,看久了總是有點煩,而且趙惠兒和他那個也老了、相較之下顯得不太光鮮亮麗的愛妻起了些口角,老開國侯一听這事,氣得大罵,而老侯爺夫人更有理由整治她一番。

幾日後,趙惠兒不死心,帶著腫得高高的嘴巴,拼命沖到葉芝浩面前慘聲哀哭,跪倒在路中間,塵土襲上她雪白的肌膚,她淒慘得彷佛一朵受盡風雨摧殘,即將凋謝的小白蓮花。

「求侯爺給我一條活路吧!」

葉芝浩跨過她拜倒之地,一臉嫌棄的跺了跺腳,像她是坨屎似的,髒了他的鞋。

趙惠兒目瞪口呆,看著他揚長而去,只留滿地灰塵還有一道命令給她。

「知我出府時間,必有人告知,將這窺探之人趕出開國侯府,我不需要不忠心的叛徒。」

她精心描繪楚楚可憐的妝容,還有在銅鏡前演練無數次的落淚嬌顏,滿月復悲思與難處的說詞全都派不上用場,更別說她以後不論如何許以重金,也沒人敢告訴她葉芝浩的消息。要知道,當初貪了她銀子的人,不是被趕出一個,而是一族都被趕出去!

什麼?是老侯爺夫人的陪嫁?那更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葉芝浩更有理由收拾這一群人了!

老侯爺夫人失去了忠心可用的人,氣得痛罵趙惠兒,「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胚子,用了那麼多不入流的方法進開國侯府,現在迷了老的嫌不夠,竟連小的也看上了。」

老侯爺夫人能迷住老開國侯這麼多年,手段也不一般,又懲戒了她一番,趙惠兒終于死心,全力投向老開國侯的懷抱,憑著年輕漂亮上位。

這男人又老又丑沒錯,但至少有錢啊,能過好日子的話,她忍一忍便是了!

但她想的太美,才成為老開國侯的寵妾沒幾日,她就發覺自己出外買的胭脂水粉、珠寶首飾全被搜出來丟在桌上。

老開國侯正命管家去與商家協商,說要退回這些貨物。

她哭得梨花帶雨,滿心怨恨,她服侍這老男人不就是為了要過好日子,葉芝浩的商街能賺銀子人盡皆知,她買了些珠寶脂粉算什麼,恐怕也只是開國侯府家底的九牛一毛,所謂的美人,若沒有珠寶脂粉點綴,還是美人嗎?

況且她進開國侯府不是為了過苦日子的,若不是忠明子府實在太窮,蔡華江早已被她釣上了。

「蠢貨,竟花了這麼多銀子,把這些全退了,咱們家沒銀子。」

被找來的店鋪掌櫃個個臉色難看,珠寶首飾也就罷了,重融損失只有一些火耗,但是這穿過的衣衫、用過的口脂、擦過的香粉可沒退貨的道理。

兩方人馬扯皮不休,老開國侯軟磨硬泡,那樣子就像街尾的地痞似的,跟英挺如山的葉芝浩根本就不像父子。

趙惠兒哭得伏倒在榻上,覺得丟臉至極,最後才從老開國侯的嘴中得知葉芝浩曾被葉家人毒害,他賺的每一個子兒都不會落進葉家人的口袋。

老開國侯不是沒去官府告過,但葉芝浩上堂便道︰「我的產業是宮中三公主委任置辦,是不是皇上私產我沒膽子追問,不如請皇上與三公主到堂上說清楚講明白!」

一听是皇上的私產、三公主委托,哪個想要官帽的還敢追查到底,府尹哈哈一笑,下階與葉芝浩說說笑笑。

「侯爺勞苦功高,皇上委托重任、另眼相待,千萬不可辜負皇恩,這真是任重而道遠,侯爺辛苦了,有閑再來下官家喝杯水酒。」

「謝大人體諒,那這案子……」

府尹哈哈大笑,「哪有什麼案子,都是自家人,勸勸就行了,老侯爺你也真是大膽,皇上的小金庫也敢伸手。」

老開國侯對事情的轉變頗不能接受,不對呀,府尹大人,你不是向來以清正廉明、公事公辦聞名嗎?怎麼一副要我們私了的模樣?我不能接受呀。

府尹接收到了他詢問的眼神,用無言的眼神回他,心中呸他一臉,你是什麼德行,你兒子可是俊杰,人家能攀著皇上公主,你能嗎?你真當老子瞎了嗎?不捧著你成器的兒子,難不成還頭腦發昏的捧著你的臭腳丫?

然而為了有銀兩過活,還有葉芝浩日進斗金的才能,他怎能一個子兒都拿不到,老開國侯管不了臉面,堅持道︰「說不定這逆子撒謊呢!」

「所以你要找皇上與三公主對質嗎?」這麼不上道的人,怪不得家事亂成一鍋粥。

老開國侯又慫了,誰有那膽子啊,皇上最近威嚴日盛,連齊國公府都落馬了,自己這個三流已退場的老侯爺哪有這膽子。

而且三公主與這個逆子相熟,常看他們有說有笑,她還不得幫這個逆子遮掩,他這悶虧是吃定了!

于是他灰溜溜的走了,從此即便葉芝浩有點石成金的才能,背後是金山銀山,也不關老開國侯的事,全都是興和帝的私產。

是否狐假虎威,假借興和帝與三公主的勢,沒有人這個膽子質問興和帝與三公主。

所以趙惠兒哭得再傷心,老開國侯也不為所動,反而嫌棄她太會亂花,對她發了場脾氣,他忽然覺得不會亂花錢的老婆子還是比較好的。

趙惠兒這才發現,自己用盡心機、使盡手段、做盡手腳,竟嫁給一個又窮又丑又沒錢的三無老人,一時悲從中來,這一次她是真心真意的哀號痛哭,恨不得自己當日沒有李代桃僵,這樣受苦的就是蔡明怡了!

這事會傳為京城笑談,也是因為蔡明怡從中散播的關系。只不過蔡明怡散播這話,原本只是為了報復趙惠兒,卻不知把自己也給拖下水,讓她自個兒名聲壞了。

這事追根究柢,就是她想用迷香設計開國侯葉芝浩,本就是件丑事,她還大肆宣揚,最難堪又可笑的是,在這件丑事里,她竟被趙惠兒那樣目光短淺、行事不得體的表妹給黑吃黑,這可真是蠢得沒邊了!

誰家敢有這樣蠢得沒邊的媳婦與主母,就連她本身的手帕交後來也羞于與她為伍,她的名聲徹底壞了,竟找不到婆家可嫁。

此事從此傳為京城笑談,若說京城第一世家,眾人還得嘴皮子磨一磨的討論,若說京城第一愚蠢的世家,大家異口同聲——忠明子府排第二,還真沒人敢排第一呢。

賢妃順利生了四皇子,這個嬰孩姿容秀美,見人便笑,名為尹喜。

興和帝這個抱孫不抱子的名言信奉者,在尹喜出生後可說是飽受折磨,萬般折騰。

尹喜相當喜愛被人抱,對一直不肯抱他的長胡子老爹升起一股征服的豪情壯志,不論被誰抱著,只要見到興和帝,一定啊啊兩聲,張開雙手,一副「你快抱我,你不抱我絕不干休」的態勢,最終讓興和帝敗下陣去。

抱了這個軟軟小小的小東西,興和帝心里的父愛就慢慢泛濫成災,每日沒抱上一回,身心皆不舒爽。

等尹喜漸漸長大,就算能站能跑能跳了,但只要見到興和帝過來,那是兩腿就蹬個老高,非要父皇抱不可。

以前父子相擁是多溫馨的一件事,但現今的尹喜身子肥嘟嘟,肚皮又軟綿綿,重量可比一只小豬崽,整日操勞國事的興和帝上次抱了一下,差點扭了男人最重要的腰,現今見了這肥崽都有點腰疼的感覺。

「別撒嬌。」

「三哥哥。」

一道長精壯的身影走來,語氣嚴厲,但是尹喜一伸出手,他便把他扛在肩上,又舉得高高的,樂得尹喜咯咯大笑。

興和帝看著這個英姿颯爽的三兒子,他身上沒有往日的凶性與陰暗,已長成了一個允文允武的英挺少年。

「大哥哥回京了,我跟三姊姊要他進宮來。」

尹承在邊關經營藥材生意,今年到邊境去看貨,之後就可以放手給底下人。這幾年邊關大勝、戰事止息,朝廷休養生息,而齊國公一派在無天城血書被揭露後,許多人中箭落馬,這一派沒落了不少,因此就算齊國公重新上朝,也沒有以前的氣勢了。

過去因興和帝信任齊國公府,他們才有底氣囂張,當興和帝對他們失望透頂,間接的削弱他們的權勢,又多的是罪證能讓想打落水狗的人提出來,大至貪污,小至家中僕役仗勢欺人,罪行罄竹難書,落井下石的人無數。

興和帝沒有推波助瀾,也並未止住這風波。

魏彩薇想殺害賢妃與尹喜,手段之毒辣,已經讓給過她無數次機會的興和帝心冷。

而齊國公明明知曉他對邊關的看重,卻在糧草上動手腳,這些人口里雖敬他愛他,內心里打的算盤全都是一己得私、一族興旺、一世富貴,他給予的耐心包容終于用罄。

尹承早已成年,這些時日在外頭當家作主,讓他整個人容光煥發,就連興和帝見了這個兒子也險些認不出來。

他曬黑了許多,笑起來眯著眼楮,笑聲豪爽宏亮,有妻萬事足的他提到自家妻子,臉色柔和萬分——他于逐出宮的半年後成親了。

在他一無所有時,有一個好姑娘願意嫁給他,這是他一生中,也許會是個向自己那些身處富貴窩的兒孫講一百次也不厭倦的故事——一個什麼都失去的皇子,愛上了一個堅毅勇敢的姑娘,並且這個姑娘也願下嫁于他。

一起進宮的還有翻案後繼承輔國公爵位的廖先化,他在城破之前早已送走城內大多的百姓,與剩下的部屬斷後,他的義舉在翻案後傳遍大江南北。

但他本人不擅政事,也不貪戀權勢,因此只領了個軍中訓練士兵的教頭間職,每日去教這些士兵打架,現在則是坐等小小外甥孫出生。

遙想尹承在宮中的呆板,跟現今能侃侃而談旅途上許多趣事這大相徑庭的模樣,興和帝可以感覺到自己錯過了什麼,喟嘆與大兒子間的生疏也許永遠也難以彌補。

逝者如斯,自己終究還是對不起廖家的。

「靖心已有孕,過些時日就要生了。」尹承報喜。

尹常歡連連賀喜,尹承愛上劉大德的二女兒劉靖心,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堅毅與剛強,劉靖心當初欲嫁的條件只有一個,若有男胎,定要有一個繼承劉家門楣。

尹承那時什麼也沒有,對肯下嫁的劉靖心只有萬般感謝,便答應此事。

當初尹常歡相當看好這門婚事,而劉大德更覺得竟然有男人看上自家這個男人婆,大喜過望,迫不及待立刻嫁女,哪怕尹承已非皇子還一無所有,不趕快嫁,劉大德唯恐煮熟的鴨子飛了。

听聞媳婦的喜訊,興和帝大喜,賞賜了一車又一車的嬰兒用品,賢妃也添了些,那些當初譏諷劉靖心的閨閣小姐,又怎麼會想到尹承在廖家翻案後重新上了玉牒,興和帝更是立馬就封了他一個平川王,劉靖心直接當上了平川王妃。

听說旨意下達後,劉大德喜得在家里大醉三日三夜,抱著酒壇子邊哭邊呢喃——誰說我家靖心嫁不出去,她一嫁就嫁個好的,哈哈哈,爽快、爽快!

尹承抱著過來討抱的尹喜,他發覺似乎很久沒見到尹常安了。

「五妹妹呢?」

尹密面有不豫,尹常歡平淡道︰「她在魏昭儀處。」

尹承吃了一驚,見兩人似習以為常便住嘴了。他知道朱嬤嬤死後,尹常安搬出永寧宮就變了,最後只能道︰「我不在宮里,五妹妹年紀小,你們多看顧些。」

貴妃降為昭儀,但仍住在麗,用度也並未刪減過多,只是興和帝幾乎沒去過,那里形同冷宮。

向來堅定站在貴妃這一派的大公主尹常欣這些年愁白了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可是把身家性命、未來的榮華富貴都押在貴妃身上,哪知風雲變色,齊國公一派像斗敗的公雞,貴妃更是淪為昭儀,皇上也沒有要立尹正當太子。

她這一局押錯寶,可虧大了,偏偏她以前表現得十分張揚,每個人都知道她是齊國公一派,她跑不了,只能干著急。

魏昭儀生性高傲,自己不過勸了幾句,要她向賢妃及父皇服個軟,她便破口大罵趕她出來。

「大姊姊何必讓娘娘動怒?」

尹常欣被罵得灰頭土臉,見了這個時常在魏昭儀處打轉的五妹妹尹常安走過來,隨走動擺蕩的裙子漾出了曲線。

她聲音軟糯,這些年臉長開了,已經是個小美人,而她說話向來柔軟又貼心,在魏昭儀處竟很得臉。

尹常欣常想,這個牆頭草是真正有本事,從賢妃到魏昭儀處全都混得好,如今被她軟糯的口音一問,她的氣就消了一大半,雖很瞧不上這牆頭草,尹常欣還是訴苦了。

「昭儀仍是這般倔強,服個軟身上是能掉幾斤肉?父皇對她如此長情,她只要服軟幾句,父皇不就回心轉意,到時還有賢妃跟永寧宮什麼事?」

「有實力自可倔強,大姊姊,你說是嗎?」

現在齊國公府勢力大不如前,魏昭儀在後宮也不受寵,好一點的是尹正仍有一爭太子之力,不論如何,興和帝對尹正仍是待見的。

「現今父皇冷淡昭儀,四皇子尹喜又十分得父皇的疼愛,永寧宮日子紅紅火火,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啊,想當初貴妃是什麼處境,賢妃又是什麼沒落的處境,唉,真是懷念以前的日子。」尹常欣酸言酸語的說。

自從貴妃被降為昭儀,勢力大減,她這個齊國公派以往是人人奉承,現在竟也有人敢當面說她酸話,這日子讓她過得太不稱心了。

「大姊姊也知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十年後說不定是我們笑看永寧宮呢。話說四姊姊也該到嫁人時候,我听說近來朝上出現一名悍將,咱們在武官那兒吃虧,就從這里補回來,若籠絡成姻親,對齊國公與二哥豈不是大功一件。」

這牆頭草竟也能想出這麼好的主意,尹常欣大聲稱善,對她另眼相看,她們缺的就是武官的支持啊,她連忙喜孜孜的出宮去齊國公處。

見狀,尹常安臉上笑意淡去,變成一片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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