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馬一日飛行數里,但他們出了望月峰不到一個時辰,就遇上了仙友。
「段仙君。」
女子悅耳的嗓音傳來,魄月好奇地回頭,想看清是誰,但突然眼前一黑,一層布幕罩了下來。
一頂幃帽戴上頭,將她的容貌給遮住了。
女子「咦」了一聲,顯然是因為瞧見了她。
「段仙君,這位是……」
「我的女人。」
魄月雖瞧不見對方,卻因為听到好幾聲抽氣聲,估算對方至少有三人以上。
段慕白不說她是他的徒弟,卻說是他的女人,她雖訝異,卻並不算太意外。
這男人肯定又是一臉清冷疏離的表情,每當遇上女人的示好,他從來不假辭色,現在更是把她當擋箭牌了。
她想掀起幃帽,卻被他單手壓住雙臂。
她掙扎,因為她好想知道是哪位仙子。
不給她看,又把她當擋箭牌,哪有這麼便宜的事,無法動手動腳,她可以動口呀。
「師父,您又在逗人了,讓師娘誤會就不好了。」
這回的抽氣聲听清了,對方有四人。
「嘻嘻,原來段仙君收徒了。璃嫣師姊,那徒兒喊你師娘呢。」
原來是青峰派的柳璃嫣,仙界三大美人之一,傾慕劍仙五百多年,一直守著處子之身,一心盼望與他結仙侶,這件事魄月是知道的。
「師妹,別胡鬧。」
嘴上雖是輕斥,但魄月听得出柳璃嫣語氣中的羞意。
「確實胡鬧,昨夜本仙君一時沒忍住,弄疼了她,正與我嘔氣呢,還請各位莫怪。」
又是此起彼落的抽氣聲,也包括她的。
他竟然如此直白?如此厚顏昭告天下他倆的不清不白?
魄月突然發現自己低估了段慕白。原來這男人會睜眼說瞎話,原來他根本不在乎臉面。
「我才不——」不字後頭的話,一字不漏地被他堵住,用嘴。
這回不只抽氣聲,連哭泣聲都有了。
魄月被他禁錮在懷里,嘴被他堵個嚴實,直把她吻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本以為自己夠沒臉沒皮了,沒想到他也不遑多讓,光天化日之下,當著人家姑娘的面來非禮她,吻得是纏綿悱惻,欲罷不能,碎了人家仙子的心,嚇得她一個措手不及。
她始終沒瞧見柳璃嫣她們的臉色如何,倒是知道自己的唇腫了、臉紅了,身子也軟了。
要不要這麼卑鄙啊!他的清高呢?冷漠呢?一世英名呢?
段慕白即使在吻她時,也是擋住他人的視線,不讓別人看到她的臉,把她吻得暈頭轉向後,將幃帽重新遮好,回頭客氣卻疏離地對她們道︰「讓你們見笑了,她容易害羞,這就告辭了。」
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掌心一拍天馬的**,立即沖向雲霄,連個背影也不給人家目送。
待他們走得不見身影後,青峰派的仙子們依然飄在原地,若不是多幾個人撐著,只怕腳下祥雲會因一時的心神錯亂而煙消雲散,從高空跌下就不好玩了。
師妹善若水小心翼翼地看著大師姊柳璃嫣,見她臉色蒼白,十分難看,她與其他師妹面面相覷,皆被適才的畫面給震驚得啞口無言。
從不近、以冷面聞名的劍仙段慕白,竟然當眾吻了女人。
他還說,那是他的女人。
這個打擊對于愛慕劍仙五百多年的柳璃嫣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沒人敢安慰,也沒人知道該如何安慰,連她們自己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了。
柳璃嫣蒼白的臉色漸漸回復了冷靜。
「走吧。」
她率先轉身駕雲而去,師妹們趕緊跟了上去,在安靜尷尬的氣氛中,有人禁不住小聲私語。
「沒想到那個段慕白竟是個孟浪的,光天化日之下,就跟別的女人這麼……」下頭的話,她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了。
另一個師妹拉拉她,又看了前頭的柳璃嫣一眼,搖搖頭,示意別說了。
這時前頭的人忽然開口。
「若水師妹。」
善若水听到叫喚,忙跟上前去應了聲。「璃嫣師姊。」
柳璃嫣平靜地開口。「你適才可有看清那女人長什麼模樣?」
善若水哪里看得清,她只瞧見段慕白將人護得嚴實,接著又瞧見他低頭去吻人家,也只看到他的後腦勺,什麼都看不到。
「你也沒看見嗎?」柳璃嫣嘆了口氣。「那女人想必長得極美吧,不知是哪位天仙美人……」
善若水听出其意,小聲附和道︰「怎麼可能有人長得比師姊美,依我瞧,劍仙大人是故意的,那肯定是他身邊的仙獸變的。」
柳璃嫣听了,目光又現期待,但面上不顯,只是輕嗯了一聲,接著又狀似不經心地說︰「我就是好奇而已,你們也是吧?」
「是呀。」眾師妹忙笑著點頭。誰也不信劍仙會有心上人,柳璃嫣也不信,劍仙的冷情是眾所周知之事。
劍仙不喜任何女子,亦不親近任何女子,起碼對于愛慕他的女人來說,還能抱著希望。可一旦這希望破滅,便打破了一直以來的信念,破壞了某種心理平衡,因此她們寧可選擇不信。
不信劍仙會用寵愛的語氣對女人說話,不信劍仙也會對女人露出溫柔的笑容,更不相信他會對哪個女人另眼相待,為了對方也不在乎他人的眼光。
柳璃嫣依然保持優雅*蒼白的臉色也恢復了正常,沒有任何失態。
「走吧。」她說。
話說,已在千里之外的魄月,剛從激吻中回神。
上一世,敢非禮她的男人,不是被她閹了,就是被她揍到不舉。
這一世,第一個非禮她的男人,竟是她上一世非禮不成的男人。
她將幃帽月兌下,怒瞪著他。
「你騙人!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段慕白原本看著前方,垂下的墨眸將她的怒容看在眼里。「我以前是怎樣的?」
「驕傲清高,目中無人,冷酷無情,不苟言笑!」
他挑了挑眉。「還有呢?」
「對人不理不踩,沒人情,沒血性!」
他點了點頭。「我對于不相干的人確實如此,對自己喜歡的女人,那是不一樣的不過話說回來,你對我以前的事,怎麼如此清楚?」
魄月僵住,在他精明的目光下,心下叫糟,一時激動就不小心說溜了嘴。
「我听說的。」她忙編了個借口。
「听誰說的?」
「仙鳥啊,他們整天嘰嘰喳喳的八卦這個天下,我一問,他們就說了。」
「原來如此。」
見他面露恍悟,她松了口氣,也告誡自己要小心,莫太大意,若是被他察覺到心儀的女人只剩下一個軀殼,靈魂早沒了,怕是會對鳩佔鵲巢的她惱羞成怒,就不是現在這樣好言好語的臉色了。
「還在生氣?」
段慕白低下頭,把臉靠近,雙目凝視她,眼帶笑意,語氣含著寵溺,不再是曖昧不清,而是把心思攤開,展露對她的情意。
不得不說,這樣的他實在很誘人。
溫柔依舊,卻多了一股奪人的氣勢,原來對于喜歡的女人,他也會耍無賴,也會想佔有,也會向人昭告對她的勢在必得。
這樣的他令人評然,但隨即她又警告自己,這男人喜歡的是月寶,不是她,不能自作多情。
她一顆悸動的心緩緩恢復了冷靜。
段慕白盯著她,適才明明見她有些意亂情迷,現已恢復清明,眼底還有些冷意。他眼神幽暗,勾起唇角。
「那咱們就別當師徒了,做夫妻吧。」
魄月再度吃驚,雖然早知他喜歡月寶,在打她的主意,但是「做夫妻」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還是震撼了她。
她以為就算他喜歡月寶,也僅止于喜歡而已,沒想到他的喜歡是將對方當成另一半,想廝守終身,共結連理。
這個月寶到底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他的一心一意?
魄月的心情突然復雜起來,听到這話,她並未欣喜,反倒是……有些吃味,又有些不甘,甚至還有些悲涼。
她勾引了他那麼久,他連一點憐惜也吝于給她,卻對這個月寶一見鐘情,不過是半路撿了她,便百般呵疼,溫柔以對,現在還要娶她。
他對月寶越是溫柔,就越襯托出對她的殘忍。
她有點想哭。
她甚至還偷偷地想,若是哪天魔軍攻下望月峰,她便保住他的命,在她的護衛下,不讓魔族的人傷他,頂多就是幽禁他,大不了她終身不納面首也不嫁人,她的後院就只有他一人,給他尊重,給他享福,免于他人羞辱,即便他不喜她,她也不會勉強他的。
段慕白灼灼地盯著她,沒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和閃爍不定的眼神。她以為在她沒羞沒臊地勾引他,令他動了心之後,他會這麼簡單地放過她?
那是她不了解他,當然,他也從沒打算讓人了解他。孤高冷漠的劍仙不過是他在外的面具罷了,這可以讓他少了許多麻煩。
成仙千百年,仙人的道貌岸然、魔族的嗜血好戰、妖族的自私狡詐、凡人的縱欲貪利,他看得比誰都多,比誰都心如明鏡。
直到他遇上她。
明明是個心軟又心善的女人,卻要裝出一副狡詐的模樣,在勾引他時,居然還會分心去撈落水的小貓,嘴里對他說著甜言蜜語時,兩眼卻只有欣賞,而無貪戀。
她不知道,當她千方百計地勾引他時,他也在暗中觀察她。
有一回,他故意睡著,露出破綻,她卻躲在一旁等他醒來,甚至嘴里還念念有詞,說睡在那兒太危險,怪他怎麼不找個安全的地方?
他睡了一天,她就守了一日,直到天亮,他故意緩緩蘇醒,她這時才假裝與他巧遇,送上一朵蓮花。
「這朵蓮花不隨便為人綻放的,只等待它要的陽光,你就是它的陽光。」
當時,她笑得很甜,自以為露出了最美艷誘人的一面,卻不知道自己臉上沾了泥,發上還有草梗。
他見過無數天仙美人,從不上心,但她當時的模樣卻讓他記在心頭。
見她正要開口拒絕他,他率先打斷她的話。
「耍耍小性子、發點小脾氣都行,但是把我推給其他女人,可是犯了我的忌諱。」他的語氣很輕,笑意很溫柔,只除了墨瞳里閃爍的精芒,那是警告。
魄月心頭咯 一聲,本來要出口的話卡在喉間,直直地盯著他的眼。
他不笑的時候挺嚇人的,但是笑的時候也很嚇人,尤其是笑著警告她的時候,比平日更溫柔,但也更威勢逼人。
他的眼神太深,好似只要她說句不中听的,下一刻,他就會對她做出什麼更驚心動魄的事。
她眨了眨眼,嘟起小嘴,委屈地把臉埋進他懷里撒嬌。
「師父欺負人,徒兒傷心。」
段慕白摟住她,輕輕拍撫她的背,低笑著。
「放心,師父不欺負你,只會好好疼愛你。」
听听,這家伙不勾人就算了,一勾起人來,動口動手又動腳。
叫你裝,叫你矯情!
哼,誰怕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候誰先壓倒誰,還不知道呢!走著瞧!